《大明:从书童到最强锦衣卫》 第1章 把自己卖了的周楚 周楚穿越到了大明,成为了大明最底层的一员。 一家七口,兄弟妹五人。 这还是和爷爷奶奶分家后的结果,实际上周楚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虽然这一家子也都姓周,但穷苦人家的孩子,多半是没什么正经名字。 一家七口人,只分到三亩地不到,还不是什么肥地,其中一半,都是很贫瘠的土地,却要交着七口人的税。 这么多年,周楚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大概率是在正德年间,明朝的农业税机制本身就有问题。 或者说不只是明朝,华夏数千年来,一直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土地兼并。 就像现在周楚家,一家老小吃了这顿没下顿,周楚的几个弟弟甚至没力气哭。 农业税按人头收,不管你有多少地。 大部分底层家族的出路就是把自己的地主动献给那些世家大族,这些家族一般都有人入朝为官,不用交税。 把地献给他们之后,他们再把这些地租给这些地原本的主人,收取的租子要比按人头交税少上不少,如此一来,才能勉强糊口。 周楚的父亲此时满脸愁容,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家的地献给王家。 王家是附近数得着的大户,拥有土地上万亩,周围很多人都成了他们家的佃户。 周楚虽然是穿越者,但只有穿越之后,才感到深深地无力。 在后世那个开放清明,阶级不森严的环境,大多数人是有出头的机会的。 只要你有足够的本事,没人能阻止你出头。 但现在这个年月不同,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有多大的锅,吃多少饭。 拿了不属于你这个阶层的资源,只会是取祸之道。 这个年代,当官得靠关系,靠逢迎拍马,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出不了头。 诸如后世的大奸臣严嵩,此时还身怀治国理想,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并不是说正德皇帝朱厚照是昏君。 只是经年累积,积重难返罢了,正德皇帝也有心从文官手中收权。 也正是因此,最后落水而亡。 不过这又关周楚什么事呢?周楚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周楚有赚钱的法子,甚至有不少,但周楚此时才八九岁,况且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 倘若贸然赚了很多钱,他们一家子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阶级是无法逾越的大山。 在他们这个阶级,赚的钱,原本就不属于他们自己。 “把我卖给人牙子吧。” 周楚最终做了这个决定。 这个问题,周楚想了很久了,继续在这里,周楚什么都做不了,一家人只会继续忍饥挨饿。 最后能活下来几个都不好说,自己如果被卖到大户人家,运气好能遇到一个好点的人家。 也能赚些钱接济一下家里,运气不好卖到不好的人家,忍忍也就过去了,总比饿死的强,更何况周楚的一个表叔就是在牙行干活的,有这层关系,进入好点的人家的概率会大一些。 周父周母虽然不舍,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做选择。 最终,周楚被卖了五两银子。 周楚的母亲将一块碎银子塞到来买周楚的人牙子手中。 “三哥,你一定要给我家老大寻一户好人家。” 她说完还忍不住抹眼泪。 人牙子接过银子,叹了口气。 “说那外话,放心吧,我有法子。” 说完就带着周楚走了,坐上了牙行的马车,和周楚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不同,这马车没有顶棚,前面是一匹老马,后面是一辆平车。 一路上颠簸的周楚骨头疼,不过最起码能吃上饭了。 在自己这位表叔的额外照顾下,周楚每顿饭勉强能吃个七八成饱,其他一起被买来的小孩,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 对于牙行而言,周楚这些人,都是要出手的。 要不是怕饿的太狠了,没了精气神,卖不上价格,恐怕半饱都没有。 人牙子拉着这么一车人,一路颠簸,两三天的时间,到了京城,实际上,周楚的家离京城只有两百多里。 但这马车太慢了,很快,周楚就来到了京城的牙行之中。 此时的牙行,除了周楚这一行人,还有无数等着被卖的男男女女,其中大部分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些是犯官家发卖出来的家眷,这一点从穿着就能轻易区分。 对牙行而言,像周楚这样的,身世清白年龄刚好合适的,才能卖上去价格。 那些犯官的家眷,很多人家都不会买,哪怕是一些犯官家里发卖出来的仆人,也比不过周楚这种。 毕竟从小养在家里的仆人,才是最忠诚的,用的也最放心,很多被卖了好几次的仆人,自身多半有问题。 很快,就有人上门来买仆人了,这是一个穿着极为华丽的女人,眉眼之间带着妖娆和妩媚,嘴角还有一颗痣。 刚走进牙行,这个女人就忍不住皱眉,用手帕捂住鼻子,似乎很不习惯牙行的味道。 “听说你们今天来了批新的?” 女人看了一眼周楚的表叔,说道。 “还是贵人消息灵通,这才刚到。” 周楚的表叔卑躬屈膝道。 他说完在前面带路,来到了周楚等人面前。 女人一只手拿着手帕,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仕女扇,用仕女扇挑起一个又一个小孩的下巴。 主要以男的为主,就这么挑选着,很快就轮到了周楚,周楚的脸庞被挑起的时候,虽说脸上不太干净。 但俊俏的脸庞还是让这个女人一愣。 “这个多少钱?” 女人看上周楚的表叔问道。 表叔一看是周楚,也是一愣。 “贵人,这个倒是不贵,很便宜,不过他身体不好。” 说着向周楚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周楚顿时会意,当即咳嗽了起来。 女人当即收回扇子,满脸嫌弃。 “原来是个痨病鬼,真晦气。” 女人很快选好了要买的人离开了,她离开后,周楚的表叔顿时放松了下来。 “这位是沈家的姨太太,沈家情况复杂,这个女人出了名的刻薄。” 表叔看着周楚,似乎在解释刚才不想让女人买走周楚的原因,原本他是不需要解释的,毕竟跟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解释这些也显得多余。 但刚才周楚表现的极有眼力劲,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牙行,很清楚,周楚这种眼皮子活的人,很容易混出头,也算是留个善缘吧。 “沈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下人被打死。” 表叔正说着呢,牙行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贵妇人。 他急忙去招呼。 第2章 陆家,书童 很快,新的客人又出现在了周楚等人面前。 这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妇人。 身上的衣服还有头上样式繁杂的配饰,都在说明着她的身份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最起码不是刚才那个妖娆的女人能比的。 当然,或许也只是自己没见过更厉害的贵妇人。 周楚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贵妇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孩童,一个男孩,看上去八九岁,和周楚年龄差不多。 另一个则是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四五岁。 却长的像个瓷娃娃一般,十足的美人胚子。 周楚甚至不敢多看,急忙低头。 “有没有识字的?” 贵妇人看着周楚的表叔,问道。 她的声音如同水滴落在石头上一般,让人听着极为舒服。 “有的,贵人。” 表叔说着来到周楚面前,把周楚提溜起来。 “贵人,他倒是认识一些字。” 说着看向周楚。 “给贵人背一下千字文。” 千字文是在来的路上,表叔临时教给周楚的。 周楚生的俊俏。 而且是他的表侄子。 如果识字的话,极有可能会被贵人买回去当书童。 书童虽说也是下人。 却不需要干什么重活。 给的例钱也比一般的下人多不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周楚张口就背。 很快,一篇完整的千字文就被周楚背了出来。 周楚的表叔都愣住了。 原本他想着周楚能背上那么三五句也算是不错了。 很多人买书童的标准,也仅限于识字罢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教了这孩子一两遍,他就能记全了。 即便是他,想背全千字文,都磕磕巴巴的。 这些天,周楚跟着表叔,吃的比以前好多了,长开了些,其他的那些和周楚一比,都显得面黄肌瘦。 “就这孩子吧,多少钱。” 最终,周楚以二十两的价格被卖了出去。 临走前,周楚的表叔把他叫到了一边,单独聊了几句。 “这位是陆府的当家主母,陆家的情况很简单,也没有姨太太,家宅安宁,而且是高门大院,这位主母宅心仁厚,是个难得的好人家。” “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娘的嘱托了。” “贵人买你回去,多半是给那位小公子当伴读书童的,你眼皮子活,我倒也不怎么担心。”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这位表叔的良苦用心。 “多亏了表叔,我是知道的。” 表叔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了笑容。 “去吧,以后要给家里捎信的话,就来找我。” 表叔料想的不错。 陆家买了自己,确实是给那个男孩当伴读书童的。 男孩是陆家的二公子,陆炜,字文心。 陆家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公子不在家。 据说是在外地当差。 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居然开始当差了。 女儿就是之前跟着去牙行的那个小女孩,叫陆婉儿。 陆婉儿的父亲,陆家家主,是锦衣卫的一个百户。 陆婉儿的爷爷,死之前也是锦衣卫的一个百户。 据说祖上更阔。 只是周楚不知道家主的名讳,也不知道大公子叫什么。 没人提起,周楚自然也不会瞎问。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周楚是知道的。 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书童。 陆家人不多,下人也就五六十个。 各房的嬷嬷,粗使丫鬟,二等丫鬟等等。 表叔说的没错。 这家人没那么复杂。 刚到陆家的时候,周楚被管家带去好好洗了个澡。 随后管家拿来了一身青色的衣服,让周楚换上。 这衣服的料子,比周楚之前穿的粗麻衣服好了不知道多少。 “以后你就跟在二少爷身旁,陪着他读书就行了。” 管家叫刘成,祖上三辈都是陆家的管家。 管家该做的事,该说的话,从小就开始学。 从未犯过错。 “夫人,人带来了。” 刘成带着周楚,来到了当家主母杨氏面前。 “过来。” 杨氏看着周楚,温柔道。 周楚卖相本身就好,以前在家的时候天天吃不饱饭,自然看不出什么,这些天虽说吃不了十成饱,却也算得上吃的不错,现在又换了一身书童的衣服,再加上周楚那不同于同龄人沉稳的气质,让杨氏很满意。 作为书童,在外就是一家的门面,所以长相很重要。 “你也没个正经名字,我想给你取个名字,你有想要的名字吗?” 杨氏看着周楚,问道。 “夫人,我想叫周楚。” 周楚恭敬道。 “周楚。。。这个名字还不错,那就叫周楚吧,回头我让人去官府走一趟,给你正式改了。” 杨氏念叨了一下,就同意了。 原本也只是想给周楚随便取个名字。 既然周楚都想好了,她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周楚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夫人给自己安排个其他名字。 看来表叔说的没错。 夫人是个好说话的。 “以后你就跟着文心吧,做他的书童。” 杨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说道。 “是,夫人。” 周楚恭敬道。 从这天起,周楚再没饿过肚子。 陆家哪怕是下人吃的饭菜,也远不是以前的周家能比的。 这是周楚来到大明之后,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与之相比,以前的那些饭菜似乎难以下咽。 至于上一世的那些美食,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 遥不可及。 “楚哥儿,这是我特地给你留的吃食,你带上,省的一会饿了。” 周楚正要去找二少爷,和他一起去书院念书。 银翘脸色微红的带着用她的手帕包好的吃食,来到周楚面前。 银翘是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之一。 十二三岁。 周楚吃的好了之后,自然也就长开了。 身高蹿的也快。 虽然只有九岁,但看上去和十一二岁的也差不多。 原本就不错的面容,愈发俊俏了。 府上的丫鬟,有不少都给周楚偷偷送过吃的,或者其他的。 就连大小姐陆婉儿,也因为小孩心性,经常来找周楚玩闹。 不过周楚一直都很有分寸。 从未有所逾越。 周楚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下人。 如果因为自己引得家宅不宁的话,哪怕夫人再宽宏大量,也是容不得自己的。 “谢谢银翘姐姐。” 周楚接过手帕,将里面吃的东西取了出来,放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食盒之中。 随后把手帕递交给了银翘。 银翘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很希望周楚把自己的帕子留在身边。 不过对于周楚的进退有度,却是愈发喜欢。 这一个月的时间,周楚都在跟着管家学规矩。 如今规矩学好了,周楚才算是正式跟着二公子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周楚也了解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大太监刘瑾,此时居然还活着。 按照周楚学的历史,此时是正德十年,刘瑾应该早就死了。 不知道是历史记录有误,还是说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但无论是哪种,周楚都清楚,自己记忆之中的历史,不再完全可靠。 今天是二公子陆炜第一天去书院读书的日子。 夫人杨氏祖上正是三杨之首的杨士奇。 且不论杨士奇是忠是奸,杨家可以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很多大儒都是出自杨家。 陆家这几代基本都是粗人,要么在军中当值,要么是锦衣卫。 锦衣卫在文人之中可谓是臭名昭著。 当年陆炜的祖父,为了改变家中现状,让自己家里多一些文气,想尽办法才和杨家成了姻亲。 杨家虽然没落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书香世家,杨氏嫁到陆家,也算是下嫁了。 陆家的大儿子刚满十三岁,就成了锦衣卫,去了外地当差。 二儿子陆炜一向顽劣,让杨氏头疼不已。 不得已,杨氏只好厚着脸皮,求到了自己的族叔杨顺之那里。 杨顺之是当世有名的大儒。 教出的学生在朝为官的不在少数。 能拜在杨顺之门下的话,将来的仕途要好走很多。 这就是当世的现状。 大儒门生故吏遍布朝堂,盘根错节。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没有个好的老师,即便是再有才华,也难以出头。 陆炜顽劣不堪,杨顺之自然早有耳闻,原本这样的学生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碍于杨氏是自己的侄女,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 于是提出了让陆炜跟着自己先学一个月,如果这一个月自己尚还满意,就让他留下。 如果陆炜自己受不了,或者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就只能让杨氏另寻名师了。 对此,杨氏也只能应下,却忍不住一脸愁容。 陆炜是个什么德行,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清楚? 于是这一天,陆炜和周楚临出门前,杨氏让人将周楚单独叫到了跟前。 “见过夫人。” 周楚行礼道。 杨氏打量了一下周楚,越看越满意。 “这一个月可曾读书?” 杨氏问道。 “回夫人,不敢怠慢,一直在读书。” 周楚回道。 杨氏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文心顽劣,单靠他自己,恐怕学业会跟不上,你跟着他,我那族叔讲了什么,你也用心记下,回到家中再反复讲给文心听。” 实际上,这一个月,杨氏一直让管家留意周楚读书的进度。 发现周楚和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不说是天纵之才,但也算得上过目不忘。 如此一来,有周楚在身边帮衬着,杨氏能放心不少。 “夫人放心,我省得。” 周楚说道。 “去吧。” 杨氏点了点头道。 第3章 二少爷的求学之旅 为了陆炜读书,杨氏可谓是煞费苦心。 家里的书房之中,各种书籍层出不穷。 不过现在需要周楚带着的,都是一些基础的。 比如三字经,比如千字文,亦或是出师表。 书童干的就是这个活,替少爷背着书,带上笔墨纸砚。 那砚台,一看就不便宜。 至于墨,周楚倒不是很懂。 不过想来,杨氏也不会给自己儿子买便宜的。 差生文具多。 周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陆炜此时也是满心忐忑。 毕竟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夫子的大名。 出了名的严厉古板。 他生怕自己惹得夫子不开心,最后被赶回家。 到时候丢的可就不只是他自己的人,而是整个陆家的人。 他虽然顽劣不堪。 却也知道要脸面。 “楚哥儿,你说我要是惹夫子不高兴该怎么办?” 陆炜来到书院前,有些忐忑的看着周楚。 “少爷放心,夫人说了,夫子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记下夫子教的内容,回家帮你。” 周楚给了陆炜一个放心的眼神。 听到这话,陆炜顿时放松了许多,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那你可得记清楚些。” 很快,两人就见到了杨顺之。 一个四十多岁的夫子。 倒也没有显得多老。 留着很长的胡须,言行举止之间倒也不见得有多古板。 “你就是陆家那小子?” 杨顺之看着陆炜,问道。 “是的,夫子。” 此时的陆炜无比的乖巧,哪有平日里在家的顽劣模样。 “从今天起,我开始教你,一个月之后,你若能让我满意,我便收你为弟子。” 杨夫子捋了捋胡须说道。 “谨遵夫子教诲。” 陆炜行了个弟子礼道。 “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开蒙的我就不教了,你应该早就开蒙过了,今日老夫便教你出师表,要读书,先做人,学会忠君爱国。” 杨夫子说着也不搭理陆炜,就开始朗读出师表。 不愧是名师。 一篇出师表,愣是让他读的声情并茂。 于周楚而言,哪怕是前世见过的最厉害的朗诵比赛的人,也远不如眼前的杨夫子朗读的好。 杨夫子朗读完之后,看向陆炜。 “现在,你来读一遍,让老夫听听。” 陆炜听到这话,顿时无比紧张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还有些无助的看向周楚。 周楚给了一个你可以的眼神,让陆炜心神稍安。 陆炜拿起书,开始朗读。 全程磕磕巴巴的,甚至有些字都不怎么认得,还读错了。 这让杨夫子皱紧了眉头。 “好了,不用读了。” 最终,杨夫子受不了这种折磨了,说道。 陆炜则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今日的功课,先把这篇出师表熟读,把上面的所有字都会默写,先把出师表抄个二十遍吧。” 杨夫子算是看出来了,陆炜的基础很差,比一般孩童都要差很多。 如此一来,就只能用笨方法打基础。 取不得巧。 陆炜听到这话,脸色一垮。 他最怕的就是被罚抄书。 抄书是极其枯燥的,也是最磨人的。 以他的性格,平日里根本就坐不住。 抄五遍都难,更不用说二十遍了。 不过杨夫子却不管这些,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了。 显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受折磨。 “楚哥儿,你能不能帮我抄?” 陆炜一脸求助的看着周楚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少爷,我们两人的字迹不同,我若是帮你抄了,夫子恐怕一眼就能看出来,以杨夫子的性格,最恨偷奸耍滑之辈,那样的话,恐怕用不了一个月,明天就来不了了。” 周楚自然不会帮陆炜抄书。 且不说字迹的问题。 如果真的抄了,陆炜的学业将会一塌糊涂。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夫人的。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书童也就干到头了。 听到这话,陆炜直挠头。 “也是哦,那该怎么办呢?” 此时这间书房之中,只有陆炜和周楚两人。 周楚很清楚,死读书,硬读书对陆炜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而言,是最痛苦的。 要讲出师表,就不能只讲出师表。 还要讲诸葛丞相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要讲诸葛丞相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还要讲诸葛丞相的遗憾。 要讲季汉的浪漫。 这些,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听的。 只有了解了其中的故事,对诸葛丞相产生了崇拜之情。 出师表自然也就不用背了。 读一遍就记住了。 原本这些应该是杨夫子讲的。 周楚相信,杨夫子虽然不会讲的那么浪漫,那么英雄主义。 却也会大致的讲一遍。 现在之所以没讲。 不过是还没有把陆炜当成自己的弟子。 没那个耐心罢了。 “少爷,前些天我读了三国志,不如让我先给你讲一讲这出师表背后的故事吧。” 周楚说道。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陆炜毕竟是小孩心性。 和抄书相比,听故事显然更受他喜欢。 周楚开始讲刘备三顾茅庐,白帝城托孤。 开始讲诸葛亮在刘备死后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开始讲诸葛亮为了北伐,开始不断学习兵法,用兵的能力在五次北伐的过程中不断增强。 讲诸葛亮在第一次北伐之前,写了一篇出师表给刘禅。 讲诸葛亮死后,刘禅讲出师表上面提到的人都用完了,无人可用之后,又把这些人的后人都用了一遍,独自坚守季汉数十年。 讲刘禅和诸葛亮之间的感情。 讲诸葛丞相的遗憾。 讲如今蜀中还在为诸葛丞相披麻戴孝。 陆炜越听越上头。 听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心中更是对诸葛亮充满了崇敬之情。 之前看出师表,如同天书,此时再看,豁然开朗,仿佛父亲离家之前对儿子的嘱托。 周楚讲的很快,而且也不是详细讲的,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讲完了。 “少爷再读两遍试试。” 周楚想着趁热打铁,让陆炜趁着这个状态将出师表背熟。 陆炜哪里会反对,当即开始朗读出师表。 再没了之前的磕磕巴巴。 读的异常顺畅。 此时俨然到了饭点。 周楚从带来的饭盒之中,取出夫人早就让人准备好的吃食,摆在桌子上。 陆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默读出师表。 这一幕要是让杨氏看到,估计会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这还是她那个顽劣成性的儿子吗? 很快,周楚将陆炜吃剩的吃食收了起来。 “少爷可能背诵这出师表了?” 周楚问道。 “那是自然。” 此时的陆炜从未觉得读书如此简单。 原本看都看不懂的出师表,此时不止能完全读懂,而且全文了然于胸。 “那少爷就尝试把这出师表默写出来吧。” 周楚说着开始为陆炜研墨铺纸。 “楚哥儿,我觉得你比夫子讲的好多了。” 陆炜一边用毛笔蘸了蘸墨汁,一边说道。 “我和夫子可比不了,夫子胸有丘壑,我知道的这些,夫子也都知道,只是如今夫子还没有真正把少爷当成学生,所以也就懒得费心罢了。” 周楚低眉顺目道。 “是这个道理。” 陆炜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默写出师表。 陆炜背诵出师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是其中有些字,偶尔会想不起来该怎么写。 每到卡壳的时候,周楚就会把这个字用手在桌面上写出来。 陆炜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如此默写两遍之后,陆炜再也没有一个字不会写的,异常顺畅。 第4章 杨氏的奖励 眼看就到傍晚了,离开了一天的杨夫子再次回到书房。 “抄写的如何了?” “回夫子,抄写完了。” 陆炜急忙回答道。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默写的。 原本他还想以此邀功。 毕竟少年心性,有点成绩都是想要炫耀的。 却被周楚拦住了。 “杨夫子乃当世大儒,少爷即使是默写下来的,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会让夫子觉得少爷沉不住气。” 陆炜一听这话,顿时放弃了邀功的想法。 杨夫子接过陆炜抄写的纸,漫不经心的查看了起来。 越看越满意。 虽说陆炜的字写的像狗爬的一般。 却写的很认真。 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的。 没有任何一遍是潦草的。 这种心性,难能可贵。 字是可以练的。 少年人想要拴住心猿却难如登天。 “写的不错。” 杨夫子难能可贵的给了陆炜肯定。 这让陆炜内心有些高兴。 “会背了吗?” 杨夫子将手中的纸随手放下,问道。 “回夫子,会背了。” 陆炜说完就开始背诵起了出师表。 原本杨夫子听到陆炜说会背倒也没感到意外。 毕竟抄了二十遍了,如果还不会背,那就真的蠢笨如猪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背诵起出师表来,没有一点磕磕巴巴,异常流畅。 而且背诵的极有感情。 这让杨夫子很是意外。 莫非这孩子真是个读书的料? 等陆炜背诵完之后,满脸期待的看着杨夫子。 “不错,以前只听说你顽劣,没想到还真是个读书的料子。” 听到了杨夫子的夸奖,陆炜愈发高兴了。 少年人就是这样。 做一件事,如果一直能得到别人的夸奖和鼓励,那么他就会做的越来越好。 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督促。 两人回到陆府之后,陆炜被杨氏叫了过去,考校功课。 “文心,今日夫子教了你什么?” 杨氏看到自己的儿子,问道。 “夫子今日教了我出师表,这是我抄写的。” 陆炜说着将自己抄写的二十遍出师表递给了杨氏。 杨氏接过来看了又看。 “这真是你抄写的?” 倒不是杨氏不信任陆炜。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 之前那般顽劣,这出师表抄写的虽说字像狗爬的一般,却极为工整。 没有丝毫不耐烦之处。 杨氏觉得,自己的二儿子,多半是做不到这般的。 陆炜听到这话,挠了挠头。 “是我抄的呀,我还嫌抄的不够呢,楚哥儿给我讲了诸葛丞相的故事,儿子以后也想成为诸葛丞相那样的人。” 陆炜说道。 杨氏听到这话很是意外。 “楚哥儿都跟你讲了什么?” “楚哥儿讲了很多,夫子只是让我读了一遍出师表就不管我了,楚哥儿跟我讲了三顾茅庐,白帝城托孤,还将了诸葛丞相五次北伐,以及为何留下出师表,我觉得做人就应该像诸葛丞相这般。” 陆炜此时内心仍然被打满了鸡血。 “出师表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夫子都夸我是读书的料。” 陆炜骄傲道。 杨氏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当即让陆炜背诵起了出师表。 等陆炜背诵完,杨氏让人端来了冰镇酸梅汤。 “我儿辛苦了。” 随即看了一眼银翘。 “你去把楚哥儿叫过来。” 银翘听到这话,顿时满心欢喜。 “是,夫人。” 很快,银翘就找到了周楚。 “楚哥儿,夫人叫你呢。” “夫人叫我什么事?”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跟银翘往杨氏的院子走去。 “少爷的功课很好,夫人很满意,多半是要赏你些玩意。”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了然。 自己之所以这么帮陆炜。 就是因为这一个月在陆家,感受到了陆家的氛围很轻松。 杨氏对下人向来温婉,从不苛待。 在这个不把下人的命当命的年代,难能可贵。 怪不得表叔非要自己进入陆家呢。 周楚还记得表叔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话。 “卖身进去大户人家当下人,相当于二次投胎,投的好了,什么都会有,投的不好,生不如死。” 周楚脑子里面胡乱想着,很快就来到了杨氏面前。 “夫人。” 周楚行礼道。 “楚哥儿,过来。” 杨氏摆了摆手道。 周楚从善如流,来到了杨氏跟前。 杨氏拉住了周楚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文心顽劣,多亏了你,才能让我那族叔夸赞他。” “以后你多读读书,然后多教一下文心,等过些年,我就把你的身契还给你,到时候你也可以参加科考了。” 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到周楚手中。 “这银子你拿着,平日里想买些什么,不要不舍得。” 杨氏说话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 一般的人家,赏给下人钱的时候,总是要拿捏一番主人的姿态。 会说这钱是赏给你的。 但杨氏不会如此。 就像是给自己家后辈的零花钱一般。 就连周楚这个从后世而来的人,心里都没有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多谢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杨氏的赏赐,周楚没有推辞。 也没必要推辞。 “好孩子,回头我让小刘多买些书,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都给你们买过来。” “楚哥儿,你接着给我讲讲诸葛丞相的故事呗。” 此时一旁的陆炜坐不住了,说道。 杨氏听到这话,满脸高兴。 以前想让自己这个儿子读书难上加难。 现在居然主动要求了。 这是极好的转变。 这个转变不是别人带来的,正是眼前的书童。 “小张,给楚哥儿每个月的月钱加三成。” 周楚原本的月钱是三百文。 不多,远不如外面做活赚的多。 不过毕竟是奴籍,而且在陆家基本上花不到钱。 横向对比的话,陆家给下人的例钱算是多的了。 加三成的话,相当于每个月多了近一百文。 在下人之中都算是顶尖的。 不过也没人会有异议。 毕竟周楚是书童,干的活是其他人干不了的。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楚哥儿是个有本事的。 “我也要听。” 陆婉儿一听周楚要给自己哥哥讲课,顿时来了兴致。 她现在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只是会不自觉的被周楚吸引。 “去吧。” 杨氏自然不会反对,如果自己家未来再出一个才女的话,对陆家的名声而言,都会有极大的提升。 毕竟现在很多人都看不起陆家。 觉得陆家过于粗鄙。 而且还是锦衣卫出身。 和那些文官天然对立。 晚饭过后,周楚和陆炜兄妹两人来到书房之中。 周楚继续讲三国的故事,并且还是把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混着讲。 中间会讲明演义和史实的区别。 三国演义如今是非常流行的话本。 兄妹两人听的津津有味。 听到诸葛亮草船借箭还有空城计的时候,陆炜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少爷得区分清楚演义和三国志的区别,这其中很多听着很厉害,却经不起推敲,而且真正打仗的时候,并不具备操作性。” 周楚侃侃而谈道。 是夜,周楚一直讲到亥时,也就是晚上十点多,杨氏才下人来叫几人回去睡觉。 和陆炜对诸葛亮的崇拜不同,陆婉儿则抓着周楚的胳膊。 “楚哥儿,明天你再好好给我讲一讲那些兵法好不好。” 陆婉儿这话,让原本有些困顿的周楚瞬间清醒了。 看着满脸兴奋的陆婉儿,心想哪有女孩子对兵法感兴趣的? 第5章 陆家家主陆松,开始习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周楚就被叫了起来。 严重缺觉的周楚只感觉头重脚轻。 “这就是楚哥儿吧。”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让周楚瞬间精神了。 “是的,爹。” 陆炜此时完全没睡醒,打了个哈欠道。 “见过老爷。” 周楚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陆家家主陆松。 之前的一个月,周楚一直在跟着管家学规矩。 陆松又是锦衣卫,公务繁忙。 所以周楚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家老爷。 陆松看着周楚,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二的事他娘都和我说了,多亏了你,以后你就跟着老二跟我一起习武吧。” 陆家世代锦衣卫,每一位的功夫都非同一般。 陆家一直以来都有家传武学。 之所以决定传给周楚,一来是因为陆松夫妇没拿周楚当外人。 二来,周楚作为陆炜的书童,会武的话,遇到危险还可以保护自己的儿子。 一举两得。 周楚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锦衣卫的武学,每个都不一般。 更不用说陆家这种世代的锦衣卫。 “多谢老爷提点。” 周楚说道。 陆松看着周楚年纪轻轻,进退有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二毛手毛脚的,以后你跟着他,多替他担待着点。” “这都是我该做的,老爷。” 周楚低眉顺目道。 “想练功,先练基础,从今天开始站桩,今日争取一刻钟。” 说完这话,陆松开始指点两人的站桩姿势。 陆松教的是大开大合的桩功。 “膝盖不能超过脚尖。” “再往下一点。” 这种桩功,极为困难。 别说一刻钟了,仅仅三分钟不到,周楚就感觉双腿直哆嗦。 不过桩功和其他体力活不一样。 桩功你觉得坚持不下去了,但咬咬牙还是可以坚持。 撑过去了这几分钟,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累了。 甚至会感觉豁然开朗。 第一次跟着陆松练功,周楚自然不想让他失望。 只能咬着牙坚持。 坚持到十分钟的时候,周楚的双腿不哆嗦了。 也没有刚开始那样难以坚持了。 周楚按照陆松教的呼吸法门,身体跟随着呼吸的节奏轻微摆动。 如此一来,反而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甚至愈发轻松。 只是周楚身上不断流出的汗,说明着周楚站桩并不轻松。 周楚此时想起上一世有人说过关于站桩的事。 说站桩要站活桩。 原来如此。 一刻钟结束之后,周楚和陆炜两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旁边等着的杨氏以及银翘等人纷纷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杨氏拿着手帕为陆松擦汗。 陆炜身边伺候的奴婢为他擦汗。 陆炜和周楚此时顾不得别的,纷纷拿起茶水,如同牛饮一般,一人一壶,眨眼的功夫就喝干了。 好在茶水不烫。 想来是沏茶的下人有了经验。 练武之后,周楚的早饭规格大幅度提高。 原本虽然也有些肉,但很少。 现在在陆松的授意之下,早饭都是炖羊肉,甚至还有一些鹿肉。 这两种都是大补气血的东西。 特别是鹿肉。 不过鹿肉脂肪少,光吃鹿肉是吃不饱的。 所以大部分都是羊肉。 在明朝,猪肉还不是主流肉类。 因为养猪的话,会消耗大量粮食。 这个年月,大部分人家的粮食自己都未必够吃。 哪里能挪出来养猪。 牛羊就不一样了。 散养吃草就行。 不会抢人的口粮。 不过基本没人吃牛肉。 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 朝廷都有相关的律法。 不得吃牛肉。 羊肉就成了大户人家的主要肉食。 偶尔会有鹿肉。 羊肉配上南洋来的香料。 基本上没什么膻味。 十分美味。 周楚吃的肉,是杨氏特地让银翘送过来的。 再怎么说周楚也是个下人。 不可能和主人家同桌吃饭。 周楚饿了。 很饿。 抓起羊肉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顿肉下肚,周楚感觉浑身发暖。 周楚很清楚,这就是羊肉和鹿肉的作用。 正所谓穷文富武。 想要练武,没有足够的肉补充气血,根本练不出来。 甚至练到后面还要配合秘制的小药,才能保证身体不受伤。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好在现在陆家给自己花了这个钱。 陆家对下人,特别是对周楚,算得上是顶好的了。 这一点周楚清楚。 一直都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且扎实。 每天早上起床和陆炜一起练桩功,然后吃饭之后去书院。 在周楚的帮助下,杨夫子越来越认可陆炜了。 每天教授陆炜的时间从原本的一个时辰不到增加到了大半天。 教授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学习这东西,一旦学进去之后,可谓是一日千里。 学不进入就如雾里观花,难如登天。 很显然,陆炜学进去了。 每当一篇文章晦涩难懂之时,周楚就会向陆炜讲明这篇文章的典故以及出处。 比如韩愈的祭十二郎文,讲这篇文章就不能单讲文章。 要讲韩愈和韩湘子以及韩十二的叔侄之情。 要讲韩愈被贬潮州,悲壮之下写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这首诗。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讲韩愈被贬潮州之后,并没有自怨自艾,并没有怨天尤人,和韩湘子一起,教化万民,发展民生。 潮州的一条江因此被百姓改名韩江,一座山被改名为韩山。 潮州百姓奉韩愈叔侄若神明,不敢直呼其名。 东坡先生称其为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 百姓称他功不在禹之下,潮州的第一所祠堂就是为他而建。 哪怕到如今,潮州都一直有无数韩公祠。 顺带着,周楚还把师说以及韩愈的其他著作一起讲解了。 听的陆炜再次热血上头。 心中暗暗发誓,未来自己一定要成为像韩愈这等为民请命的好官。 名留青史。 “小娃娃讲的不错,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娃娃,还有这等见识。” 书院的书房都是不关门的。 门口一个喝的醉醺醺,浑身像个乞丐的老头,醉眼惺忪的看着周楚。 “老先生谬赞了。” 周楚虽然不清楚这个老头是谁,但听他的谈吐,也是个有学问的,急忙回礼道。 不过老头却没怎么搭理周楚,躺在门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周楚眼见如此,就继续给陆炜讲学了。 很快就到了饭点。 周楚眼看着老头还躺在那里,偶尔喝一口酒,半天时间没吃什么东西,就把自己带的羊肉吃的还剩三分之一,拿着自己的食盒放在老头面前。 “老先生,这是我的吃食,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当个下酒菜吧。” 周楚清楚,此人以前定是读书人,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梦想幻灭了。 这种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最起码在书院之中,就有好几个。 不过就数这个老头年纪最大,最邋遢。 既然遇上了,周楚想着能帮一把就帮帮吧。 老头倒也不客气,右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去抓食盒里的羊肉。 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周楚自然没时间管他,回到书房内继续帮助陆炜读书。 第6章 奇怪的老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陆婉儿对兵法愈发痴迷。 每天都要缠着周楚给她讲韩信如何用兵,李靖如何用兵。 特别是对李靖如同鬼神一般的用兵之法,极为感兴趣。 为此,周楚和陆炜还特地做了个沙盘。 三人没事就玩沙盘模拟。 而且周楚还经常让陆炜代入各朝各代文官的角度,让他模拟如何治国。 并且找出历朝历代存在的问题。 对于这种游戏,陆炜一向乐此不疲。 在书院之中,那酒鬼老头似乎是住在了陆炜所在的书房附近。 每天都来。 周楚倒也不吝啬,每日都会分给他一些吃食。 后来陆炜干脆也把自己的吃食匀出来一些,如此一来,周楚倒也不用分出去多少了。 用陆炜的话说,达则兼济天下。 自己虽然不能像诸葛丞相或者韩公那般,但帮助一个老头还是能做到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周楚来陆家已经两个月了。 眼看就要入冬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这才十一月,就冷的人直打哆嗦。 周楚清楚,大明处在小冰河期,往后的冬天,只怕会越来越冷。 周楚终于领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月钱。 四百文。 月钱不多。 但这一个月,杨氏断断续续赏给周楚的,加起来得有二十两银子了,都快赶上杨氏用来买周楚花的钱了。 毕竟陆炜在周楚的帮助下,正式被杨夫子收入门下。 算是拜得名师了。 陆炜的改变和进步,陆松夫妻两人都看在眼里。 无比欣慰。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每日还要跟着周楚读书。 杨氏甚至觉得自己给的少了。 “夫人不必如此,我每日的吃食都要花不少钱,我知道的。” 周楚的话,让杨氏深感欣慰,觉得楚哥儿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这一日,周楚请了半天假,买了个羊腿,带着自己的钱来到了牙行,找到了族叔。 “楚哥儿,在陆府过的怎么样?” 表叔看到周楚也很高兴。 “夫人和老爷对我都极好,我都长高了许多。” 周楚说着将羊腿递给表叔。 “多亏了表叔的关照,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羊腿表叔拿去熬汤喝,暖身子。” “你这孩子,怎么瞎花钱,这羊腿得不少钱吧?你一个月才多少钱啊,把羊腿退了吧。” 表叔没有接羊腿。 他知道周楚不容易,毕竟还有那么一大家子要顾着。 “没多少钱,夫人赏了我很多钱,拿到月钱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表叔,这就来看你来了。” 周楚满脸不在意道。 表叔听到这话,感动的双眼通红,拍了拍周楚的肩膀。 “好孩子,你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在周楚的坚持下,表叔也没有继续推辞。 “一会你留下,我把这羊腿炖了,咱爷俩一起吃。” 表叔满脸高兴道。 周楚却摇了摇头。 “我是请假出来的,待不了那么久,这是我写给我娘的信,她也不识字,还要劳烦表叔念给她听。” 周楚说着拿出自己早就写好的信。 随后又拿出了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也请表叔一起带回去,让他们买些过冬的炭火。” “这么多?” 表叔看着周楚手中的银子,满脸震惊。 随后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之后,这才压低声音。 “你不会偷了主家的钱吧?要是偷了就赶紧还回去,可不能一时糊涂啊。”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 “表叔放心吧,我帮助我家少爷拜得名师,这是夫人赏我的。” 表叔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正好我这两天要回去一趟,到时候顺道去你家走一趟。” 最终周楚还是没有留下来吃炖羊腿。 而是急匆匆的往书院去了。 刚到书院,却看到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的美人,正在搀扶着之前的醉酒老头。 她也不嫌老头身上臭。 甚至还贴心递给了老头一壶酒。 老头却是视若无睹,接过酒壶,挥了挥手就踉跄着向书院内走去。 女人看着老头的背影,一脸的落寞。 “嘿,这老头年纪这么大了,还有美人喜欢。” 周楚笑了笑,快步追上了老头。 “你小子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老头迷迷瞪瞪地看着周楚问道。 “这不快入冬了吗,让我表叔给家里捎点钱,好买些过冬的炭火。” 周楚如实相告道。 老头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再言语。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书房,老头一屁股坐在书房门口,开始醉生梦死。 杨夫子也不知道认不认识这老头。 反正每次看到老头的时候,都忍不住叹口气。 至于老头的身份,老头不说,杨夫子不说,周楚两人自然不会问。 陆炜倒是好奇,想要问,被周楚拦住了。 “书院之中不少老先生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何必揭人伤疤。” 陆炜这才作罢。 “你个老家伙,每天吃这两个小家伙的东西,也得卖卖力气吧。” 杨夫子看着醉生梦死的老头,不满道。 杨夫子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想让老头教周楚和陆炜东西。 二来也是想让这个昔日的好友借此重新振作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家伙每日都来这里,雷打不动,定是起了爱才之心。 定是看上了那个小书童。 周楚每日给陆炜讲课,讲了这么久,自然是不可能瞒过杨夫子的。 杨夫子也早就起了爱才之心。 收陆炜的时候,也顺便收了周楚。 “真是麻烦。” 老头嘴上说着麻烦,却没有拒绝。 “你们两个的字写的跟狗爬一般,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从今日起,每天跟着我学写字吧,每天一个时辰,多了不教。” 杨夫子听到这话,顿时大喜,看向两人 “还不快过来拜师。” “拜师就不必了,书法非我所长。” 老头醉眼惺忪道。 杨夫子倒也不强求。 “从今日起,你们两个每日跟着这个老家伙学一个时辰的书法。” “是,老师。” 周楚两人恭敬道。 老头来到书案跟前,拿起毛笔,整个人气势一变。 这是周楚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直观的感受到气势。 随后老头提笔写下了一篇小楷。 周楚不懂书法。 却也看出来了这老头的书法非同一般。 最起码杨夫子的书法是比不上的。 连周楚这种不懂书法的都能直观的看出来。 可想而知,两人书法的差距有多大。 周楚可还记得,老头刚才说他不擅长书法。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7章 陆家的剧变 在老头的指导下,周楚的书法进步神速。 有时候周楚看着自己写出的小楷,都有些恍惚。 这么好看的小楷真的是自己写出来的吗? 和周楚相比,陆炜的天赋要差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书法也远超同龄人了。 不只是书法,文章方面在周楚的帮助下,也是进步神速。 周楚上一世就是历史学博士,古文研究很深。 但真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 书院之中的任何一个秀才,都比自己研究的深。 不过周楚才九岁,可以一边学一边教。 如此一来,周楚的学习效率居然远超自己单独学习。 毕竟有目的的学东西,然后再以老师的身份讲出来,那是想忘都忘不掉。 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一般。 甚至连各种兵法都如数家珍。 穿插、迂回、闪击等等。 不过目前对于兵法,还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周楚很清楚,真实的战场那是瞬息万变。 不过周楚倒也没放在心上。 自己哪有机会领兵打仗啊。 就这样,周楚很快在陆家度过了来到大明之后最安逸的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每天都有羊肉和鹿肉的情况下。 周楚的身高硬生生窜到了一米七以上。 要知道此时的周楚才十岁。 站桩满半年之后,陆松就传授了周楚他家的家传武学。 陆家几代都是锦衣卫,家传武学自然是刀法。 陆松让人按照绣春刀的形制仿制了两把刀,让两人练习刀法。 有着前面打下的坚实基础,周楚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身的气血有多充足。 每一刀一式都如同奔雷涌动。 眼看着又要入冬了,意外发生了。 陆家被抄家了。 原因是陆松查案的过程中不小心得罪了大太监刘瑾的干儿子。 被抄家之前,杨氏叫来了所有的下人,将身契都归还了,让他们各自回家。 周楚自然也拿到了身契。 杨氏甚至没来得及交代更多的话,就被抓走,进了大狱。 陆炜和陆松夫妇一起进了大狱。 陆婉儿倒是逃过一劫。 因为她年龄太小。 陆松再怎么说也是锦衣卫的百户。 在他的同僚的运作下。 陆婉儿对外告知早夭。 至于周楚从未蒙面的大少爷,似乎没有受到牵连。 听说是在外地跟着一个藩王。 刘瑾干儿子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周楚带着陆婉儿,拿上自己的盘缠,让自己表叔帮忙租了个小庭院,算是安顿了下来。 “从今日起,你叫暮云瑾,是我的表妹,记住了吗?” 陆婉儿,准确的说是暮云瑾,此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家遭逢这么大的变故,她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不过显然,暮云瑾的心智远不是一般的小孩能比的。 很快反应了过来,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随后周楚又找到表叔,给了表叔二十两银子,让表叔去官府给暮云瑾办一个新的身契。 这种事别人办不来。 但表叔不同。 他在牙行干了很多年了。 不说经常,偶尔也会找官府办身契。 官府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所以只要给银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说朝廷对身契有明文规定。 但到下面执行的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毕竟此时早已不是洪武或者永乐年间。 这个年月贪官污吏横行。 有钱,就没有办不了的事。 表叔的效率很高,半天不到,暮云瑾的身契就办下来了。 租了宅院,又办了身契,周楚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这一年杨氏断断续续是赏了周楚不少钱。 不过其中一半都周楚送回家了。 剩下的一半,还要经常给自己那个酒鬼老师买酒喝。 虽说酒鬼嘴上说着不收自己。 但教起来可是尽心尽力。 那个女人每日也都会给他送酒。 但别人做是别人的。 周楚清楚,自己也该孝敬他老人家。 一想起酒鬼,周楚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书院自己是去不成了。 以后不知道这老头会不会继续醉生梦死。 教自己和陆炜的这一年时间。 老头的状态好多了。 不过此时周楚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老头有美人在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赚钱。 赚钱的点子,周楚有很多。 比如制白糖。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让人知道自己有制白糖的方子,而且制出来的远比市面上的好。 那自己将永无宁日。 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开铺子做点简单的生意,此时也没有本钱了。 给人抄书或者写信也可以,不过这种活不稳定。 可以当做兼职来做。 不得已,周楚再去找表叔,让表叔打听一下,哪个铺子用人。 表叔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还真有铺子在招人。” 表叔满脸神秘地说道。 “你还记得当初你刚来牙行,第一个想买你的女人吗?” 表叔这话一出,周楚哪能想不起来。 毕竟才过了一年。 “记得,表叔说沈家的姨太太。” 周楚说道。 接下来,表叔向周楚说明了沈家的情况。 沈家老爷原本也是个穷困潦倒的。 沈家主母陪着他从一穷二白到后来的腰缠万贯。 但男人嘛,一有钱,心思就变了。 沈家主母多年操劳,风吹日晒,早已青春不在。 于是沈家老爷又纳了几房小妾。 其中以之前来牙行的那个女人最受宠。 不过自此以后,沈家便家宅不宁。 经常会有下人被打死。 三个月之前,沈家主母死了,撒手人寰。 沈家主母只生了一个女儿,原本是沈家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后来那些姨太太,又生了不少孩子,其中很多都是男孩。 如此一来,这位大小姐自然就失宠了。 原本虽然失宠了,倒也还能过得去。 但沈家主母一死,这位大小姐在沈家哪还有容身之地。 这些天她干脆主动提出了要了一个铺子和一个庄子,以经营生意为由,不再回沈家。 这个铺子是卖布料的,是沈家的铺子之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沈家老爷也是图个眼前清净,就答应了。 沈家的姨太太虽然一个个都心思歹毒,但这位大小姐可是宅心仁厚。 否则也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前两天这位大小姐还托我打听一下,有没有适合的人,她那个铺子里缺人。” 表叔看着周楚说道。 “就这家吧。” 周楚现在急需用钱。 手上剩的钱,勉强能撑一个月。 很快,周楚就见到了这位沈家的大小姐。 说实话,看她的一身打扮,真看不出来是大小姐。 这也印证了表叔之前说的话。 这位大小姐在沈家过的并不好。 “老孙,有合适的人吗?” 沈青看到表叔之后,眼睛顿时亮了。 她接手铺子之后,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作为沈家的大小姐,她从未经过商。 真正做起来之后,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这个铺子本来生意就不好。 不然也到不了她手上。 原来的掌柜更是那些姨太太的人。 她接手之后,直接被调走了。 不得已,沈青只能自己干起了掌柜。 甚至连个跑堂的都没有。 该去哪里招人,她更是毫无经验。 不过她和周楚的表叔倒是相识。 以前她母亲经常带她去牙行。 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于是就求助到了他头上。 周楚看着沈青一脸无助的表情。 心想这不十足的大学生刚入社会的模样吗。 清澈且愚蠢。 “沈小姐都说话了,我怎么能不帮忙,这是我表侄周楚,原本是大户人家的书童,一身本事,识文断字,还会算账,写得一手好字。” 表叔把周楚都夸出花来了。 “我这表侄哪怕是给人抄书或者写信,也能赚不少钱,不过沈小姐急需用人,我好说歹说,才给这小子拽了过来。”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原本是周楚需要找活。 到表叔口中,就成了沈青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把周楚夸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沈青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看着周楚的表情如同看着一个宝贝。 周楚此时虽然是十岁,但看上去却像是十三四岁。 而且卖相极好。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一两银子,管饭,先给我跑堂,干得好给我当掌柜,待遇另算,怎么样?” 沈青也是缺人缺急了。 正常跑堂的月钱也就是300-500文之间。 沈青毕竟没什么社会经验。 “好。” 周楚点头道。 “老孙,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沈青说着回头去铺子里拿了一匹布递给周楚的表叔。 “能帮到沈小姐就好。” 表叔也不客气,直接把布接了过去。 “你可要跟着沈小姐好好干。” 接过布之后,表叔还假模假样的叮嘱周楚。 “放心吧表叔。” 第8章 周楚的手段,目瞪口呆的沈青 周楚花了半天的时间,搞清楚了铺子里的基本情况。 比如布料的进价和卖价,以及铺子里的账目。 本身就是个没什么生意的铺子,账目一目了然。 临近中午的时候,沈青在柜台上正盘算着进一些新货,周楚则拿着尺子拍打布匹,打掉灰尘。 一个青衫女子走了进来。 她进入铺子之后目标明确,直奔一个灰青色的料子而去。 “这种布什么价格?” 女人看向跟在身边的周楚问道。 “这种布一尺十二文钱,要的多的话,一匹一两银子。” 周楚一边将手中的尺子放下,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沈青心中一惊。 这种料子的进价就是一两银子一匹。 如果按这个价格卖的话,那是一点钱赚不到。 难道楚哥儿记错了价格? 她正要提醒周楚,却被周楚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女人听到这个价格,顿时两眼放光。 她是在其他铺子看过了相同的料子,问过价格的。 其他铺子最低也得十六文一尺,按匹买的话,最低也得一千四百文钱。 这家的价格居然如此便宜。 想来老板是个良心商家。 不像那些铺子,都黑了心了。 “就这种料子,给我来十匹。” 女人急忙道。 “姐姐别急,我家铺子里料子多着呢。” 周楚给女人倒了一杯茶,不疾不徐道。 女人听到这话,倒也不那么急了。 周楚的一声姐姐,再加上端茶倒水的态度,让她瞬间感觉眼前的小哥愈发顺眼。 她不过是人家的丫鬟。 哪里受过这等待遇。 顿时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个料子虽然便宜,但质量不好,风吹日晒再加上浆洗发的话,比其他料子容易掉色。” 周楚低眉顺目道。 说完这话,周楚扯出一块青色的料子。 “姐姐看这个料子,比那个料子鲜亮很多,还不掉色,质量可好多了,价格也不贵,十五文一尺,按匹的话,一千四百文一匹。” 女人被周楚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又看向了周楚拿着的料子,发现确实如周楚所说,这料子要鲜亮很多。 此时在女人心里,这家铺子的布匹价格要比其他铺子便宜的多。 完全意识不到周楚新拿出来的料子和刚才的料子原本是同一种价格、同一种质量的。 只觉得周楚新拿出来的料子比之前的好很多,这个价格,物超所值。 “那就这个吧,十匹,不,十五匹。” 女人说道。 “好嘞。” 周楚记下了布匹的数量。 “姐姐叫什么名字?这么多布姐姐也拿不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吧,送到了再给钱。” 女人被周楚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前的小哥实在是过于俊俏了。 “我叫春香,是旁边王家的。” 春香说完,又详细说了一下王家的地址。 周楚记下来之后,又从旁边扯了十尺烟青色的布。 “春香姐姐长的真像我家大姐,我自幼离家,多年没见家姐了,咱俩真是有缘,这块布是我送给春香姐姐的,回头做两件衣服。” 春香一听这话,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眼睛顿时就红了。 “说那话干啥,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这块布我单独给你钱,不能白要你的。” 春香说着就要掏钱,却被周楚阻止了。 “姐你要给钱的话,咱俩可就没什么情分了,就当是弟弟的一点心意。” 说着也不等春香反对,就往她手里塞。 春香看了看手里的布,想了想。 “行,姐姐就收下了,你这个弟弟姐姐也认下了,回头府里需要布的话,我只来你这里买。” 春香离开后,沈青目瞪口呆的看着周楚。 这两种布的价格她都清楚,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何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犹豫都不犹豫,价都不讲,就买了。 甚至原来想买十匹的,现在买了十五匹。 周楚自然也看到了沈青的表情。 “你家里真有个姐姐吗?” 沈青问道。 “没有,我是老大。” 周楚说着又拿起尺子开始敲打布匹。 沈青听到这话,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转圈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青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这还不简单,春香进来就奔着青灰色的布,很明显是在其他铺子看好了,货比三家,来我们这里问问价格的。” 周楚说道。 沈青一想春香刚进来时候的举动,还真是。 “如果我说的价格和其他铺子的价格差不多,那她肯定还是会回到之前的铺子买。” “所以我直接报了进价,这就让她觉得我们铺子布的价格要比其他铺子便宜很多。” “她就会觉得我们是良心价格,其他的铺子黑心。” “这个时候我再用其他的布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无论说什么价格,她都会觉得便宜。” “而且春香应该是王家的一个管事,以后王家用布,她只会来我们铺子买。” 周楚的话,让沈青汗毛直竖。 “你也太奸诈了。” 沈青忍不住说道。 “奸诈?无奸不商,只要不坑人就行,做生意不用点手段,别人凭什么在你这里买?” 周楚反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也太厉害了吧。” 沈青慌忙解释道。 “你来当掌柜的吧。” 沈青补充道。 她只是临时充当掌柜的,现在发现周楚的能力这么强,虽然年龄小了点,但也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 “不干。” 周楚摇了摇头。 “为什么?” 沈青一脸不解道。 “当了掌柜的要操心的事太多,我现在还可以给人抄书或者代写书信赚钱,当了掌柜的就没时间了。” 周楚说道。 周楚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不想当掌柜的。 只是沈青一提自己就答应了,月钱不会高太多。 周楚自然要待价而沽。 抄书和写信不过是提醒沈青得加钱。 果然,沈青听到这话,顿时有了主意。 “这样,你当掌柜的,月钱涨到十两银子,然后从利润之中抽出一成给你。” 这个价格周楚已经算是满意了。 主要是抽成。 周楚清楚,以自己的本事,每个月卖出去几千两轻轻松松。 哪怕利润只有一千两,一成也是一百两。 够用了。 周楚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要进大狱之中打点。 否则的话,陆家一家不等出狱,就得丢大半条命。 有人打点和没人打点完全是两种待遇。 那些狱卒可都不是善茬。 吃的就是打点的钱。 陆家的人,无论是杨氏,还是家主陆松,都对自己很好。 陆松算得上自己学武的师父了。 周楚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也就这一年在陆家,衣食无忧,吃的还都是大补的羊肉鹿肉。 银钱上,杨氏更是从未亏待过周楚。 隔三差五的给他钱。 周楚不是无心之人。 “可以,不过你得先支给我二十两银子。” 周楚说道。 “你急着用钱吗?” 沈青问道。 “对,我之前是陆家的书童,现在陆家下了大狱,我要拿钱去打点,不然的话,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 周楚倒也没瞒着沈青。 没必要瞒着。 陆家的事,沈青多多少少也有耳闻。 她没想到周楚居然是陆家的书童。 还如此忠义。 当即拿出五十两银子。 “先给你预支五十两吧,主要是我身上也没多少钱了。” 沈青有些不好意思道。 周楚没有推辞。 “多谢小姐,我一定加倍给你赚回来。” 周楚当即拿起笔写了个欠条,递给沈青。 “不用这个。” 沈青有些窘迫道。 “小姐,你记住,一码归一码,你借我钱我已经很感激了,做生意不要过于感情用事,不然以后你会被坑的很惨。” 周楚说着将欠条塞进沈青手中。 沈青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欠条,脑子里想的却是周楚刚才的话。 第9章 周楚的打点,老头收徒 周楚经过上下打点,买通了大狱的牢头。 大狱之中的狱卒们属于贱籍,无论是自己还是后代都不得科考。 所以他们根本没什么往上爬的希望。 顶天就是个牢头。 所以这些人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捞钱。 在大狱之中,有个专业的词,叫做打钱。 刚进大狱之中的犯人,先晾几天。 如果几天还没人来打点送钱。 那他们就开始打钱了。 不论犯人进来之前是多大的官,一旦进了大狱,那可是一视同仁。 除非上面还有人关照,那就另当别论。 不然的话,不打点送钱的,就会遭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再加上掺了沙子的汤水。 要不了多久,大半条命就没了。 身体弱一点的都会直接死在大狱之中。 死在大狱之中是常有的事。 没人会在乎。 不过好在这些狱卒打钱是有一定的收费标准的。 并不会因为人不同就狮子大开口。 一个月四十两银子,就可以让陆松一家三口每天吃上大鱼大肉。 会有狱卒专门安排外面酒楼的人往里面送饭。 除此之外,周楚还可以一个月进去看陆松一家四次。 送些东西也是可以的。 比如书,比如笔墨纸砚。 而且牢房也会从原来的又脏又臭的换成宽敞干净的。 连被褥都会被换成新的。 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四十两银子虽然贵了些,却也很值。 当然,如果没有四十两,二十两也有二十两的标准,十两有十两的标准。 毕竟每顿都大鱼大肉,一个月下来也是不小的开销。 狱卒们世代累积,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标准了。 周楚去看陆松一家的时候,带上了暮云瑾,也就是陆婉儿。 狱卒们就是这点好,只要钱到位,不管你带谁,只要不劫狱就行。 自然也不会追究暮云瑾的身份。 他们只管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其他一概不问。 来之前,周楚还买了很多书和笔墨纸砚。 将剩下的十两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 笔墨纸砚都是买的便宜货。 此一时彼一时。 陆松一家刚被换了个牢房,正疑惑呢,周楚带着暮云瑾出现在牢房之外。 “老爷夫人,我带着小姐来看你们了。” 杨氏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转身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爹,娘!” 这两天暮云瑾之一忍着,此时看到自己的家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毕竟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突然遭逢大变,哭出来会更好一些。 憋在心里不是好事。 “妹妹,还有我呢。” 陆炜蓬头垢面的跑到暮云瑾面前,隔着牢房的木头柱子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随后又看向周楚。 “楚哥儿,你帮我和夫子说一声,我怕夫子生我的气。” 周楚听到这话,一阵无语。 陆家出事,杨夫子恐怕早就知道了,哪还用说。 “好。” 周楚嘴上答应道。 “老爷,夫人,这里我都打点好了,以后他们不会亏待你们的。” 周楚说着将带来的书还有笔墨纸砚通过缝隙递了进去。 “少爷,这些你拿着,在里面要好好读书,以后出来还要科考,不能懈怠。” “好孩子!好孩子!” 此时即便是陆松,看着周楚做的这一切,眼睛都红了。 他们进大狱的这两天,除了周楚,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们。 昔日的亲朋,亦或其余遣散的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周楚,不仅将自己的女儿带在身边,还替自己一家人上下打点。 作为锦衣卫,陆松自然知道天牢里的规矩。 想来楚哥儿没少花银子。 “乖孩子,不要叫老爷夫人了,我们现在都是戴罪之身,你叫我一声婶婶都是抬举我了。” 杨氏拉着周楚的手,感动道。 现在的杨氏和之前比,憔悴了很多。 “婶婶,叔父。” 周楚从善如流道。 “好孩子好孩子。” 陆松拍了拍周楚的肩膀说道。 “如果我陆家以后能出去,定然让你入陆氏宗族,哎,现在说这些干啥,现在只能拖累你。” 陆松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了。 周楚很清楚,刘瑾恐怕没多久的活头了。 在周楚熟悉的历史上,刘瑾应该早就死了。 这个世界虽然有所偏差,但周楚觉得不会偏差太多。 就算是正德皇帝朱厚照,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至于去提醒皇帝小心落水? 除非周楚活够了。 鬼知道皇帝落水这件事背后牵扯到多恐怖的利益集团。 刘瑾一死,陆家就有希望了。 不过也只是有希望而已。 朝堂之中如果没人替陆家说话的话,陆松被起复的概率还是很低的。 毕竟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 不过周楚倒也不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楚和暮云瑾的探监时间是有限的,很快就被狱卒赶了出去。 周楚带着暮云瑾刚回到家门口,看到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周楚看着眼前醉眼惺忪的老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还好意思问呢?书院说不去就不去了?” 老头质问道。 “陆家出事了,我这两天忙着上下打点呢。” 周楚挠了挠头道。 老头听到这话,沉默了。 许久,老头叹了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忠义无双,能为曾经的主人家做到这个地步,世所罕见。” 显然,老头是知道周楚这两天在干嘛的。 刚才也是故意那么问的。 “您老人家来家里说吧,我这就去做饭,吃饱了再说。” 周楚说着向厨房走了过去。 暮云瑾正在长身体的阶段,鸡蛋是必不可少的,肉也是要吃的。 不过自然比不得以前。 现在周楚手上剩下的钱,支撑一个月很勉强。 不够的部分,就只能从周楚的口粮里抠了。 像之前的羊肉鹿肉是不敢肖想了。 能吃饱就不错了。 好在铺子里是管吃的。 所性也就一个月,过了这个月,日子就好过多了。 很快,周楚就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了屋子里面。 着重的将暮云瑾的饭食摆在她面前。 随后又把一些肉单独放在了老头面前。 “你的呢?” 老头看着周楚面前空空如也,忍不住问道。 “回头我去铺子里吃。” 周楚笑道。 老头听到这话,再次沉默了。 就连暮云瑾,也没有立刻动筷子。 “哥哥,我吃不完这么多,你帮我吃点吧。” 暮云瑾懂事的让人心疼。 周楚摸了摸她的脑袋。 “要吃完的,不能剩饭。” 老头索性也不客气了,直接吃了起来。 “谁饿谁知道。” 老头一边吃一边嘟囔着。 老头是清楚周楚的饭量的。 虽说是个小孩,但可能是因为练武的原因。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周楚和陆炜的饭量都远超一般人。 老头可不相信,周楚所谓的铺子里能让他吃饱。 很快,老头就吃饱喝足了。 “你小子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老头瞥了一眼周楚问道。 “在学生心中,您早就是我的老师了。” 周楚恭敬道。 老头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拜师仪式就省了,我说过,书法非我所长,丹青才是我最擅长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学画画吧。” 眼看着周楚要说话,老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瞥了一眼暮云瑾。 “这丫头以后也跟着一起学吧。” 老头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我明日再来。” 第10章 周楚的经商手段 事实证明,老头没有吹牛。 当老头当着周楚的面,挥毫泼墨,肆意挥洒之后,喷了一口酒在画上。 整幅画如同舒展开一般,顿时变的充满了说不出的意境。 “你还真会画画?” 周楚感慨道。 老头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废话。” “不落个款吗?” 周楚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随后喝了口酒。 周楚也没强求。 小心翼翼地将老头画好的画收了起来。 周楚有种感觉,老头的身份绝不一般。 字都写的这么好。 画肯定更厉害。 等以后老头乐意了,再让他落个款。 这幅画指不定多值钱呢。 从这天开始,老头每天教周楚和暮云瑾一个时辰的画。 有时候在家,要是周楚实在走不开,老头就带上暮云瑾去铺子的后堂教他。 沈青也因此跟着沾了光。 偶尔跟着蹭蹭课。 对此老头也不在意。 但沈青却意识到老头的不一般,每次都偷听的极为认真。 至于书法,老头也会经常督促周楚勤加练习。 如此一来,周楚每天都忙的连轴转。 很多时候睡觉的时间都不足。 毕竟每日还要抽出时间来读书和练武。 好在陆松之前就教过周楚一个睡眠法。 这个睡眠法是根据道家的还阳卧演变来的。 也叫龙虎卧。 每天只需要睡两三个时辰,就可以精神十足。 丝毫不影响练功。 这一日,周楚早起练完功之后,来到铺子里吃早饭。 原本铺子里是不管早饭的。 所谓的管饭,也不过是管中午一顿饭罢了。 不过沈青知道了周楚的情况,再加上这些日子有了周楚的经营,每天的销售额都不低于三百两。 很多时候甚至忙不过来。 这些客人基本都是奔着周楚来的。 比如孙家的小姐,原本是个刁蛮的性子。 但在周楚的一声声甜言蜜语之中逐渐迷失了。 再加上周楚俊俏的面容,让这个孙家小姐隔三差五的就来铺子里买布料。 这种大小姐买的布料和春香那种丫鬟买的布料可不一样。 都是时兴且昂贵的布料。 又比如李府的管家,本就是个前倨后恭的小人。 但周楚直接跟他承诺了,在他们铺子里买的布料,会给他一成的回扣。 至于怎么和这人搭上关系的?前天这家伙娶了一房小妾。 虽说没有大操大办。 却也办了几桌酒水。 周楚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备好厚礼就去了。 沈青算是看明白了。 周楚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付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比如那些自己进来逛的贵妇人或者女人。 有些都是带着孩子的。 周楚就拿出早就备好的饴糖,给那些孩子吃。 三言两句之间,就和这些人拉近了关系。 如同认识多年的好友。 自从周楚当了掌柜的之后,铺子里的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 所以沈青一天三顿饭是管的心甘情愿。 吃的上面也从不亏待。 顿顿有肉。 羊肉鹿肉也是常有的。 后来在沈青的要求下,周楚干脆不做饭了,老头和暮云瑾也都在铺子里吃了。 毕竟沈青跟着老头学到了很多东西。 沈青本就是大小姐出身。 她娘还没死的时候,琴棋书画也都是学了的。 正是因为学了,她更清楚老头的恐怖之处。 她不像周楚和暮云瑾啥都不懂,只觉得老头很厉害。 沈青看老头的画,如同蜉蝣见青天。 当时的那种震撼,让沈青有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觉。 所以每次老头给周楚上课,沈青都异常珍惜。 她觉得自己赚大了。 甚至为了不耽误老头讲课,沈青还特地招了两个跑堂的。 这天老头正在后堂教周楚等人画画,一个跑堂的小厮走了进来。 “掌柜的,孙小姐非要见你。” 周楚听到这话,只能放下笔。 孙小姐叫孙娇娇。 她爹是个五品官。 在京城,五品官不算大,甚至很常见。 陆松之前是锦衣卫百户,相当于六品。 但锦衣卫百户的实权可不是六品官能比的。 甚至很多四品官都比不了。 不过对普通百姓而言,那都是大老爷。 孙娇娇的爹又不是清流。 所以孙家很有钱。 几次相处下来,周楚发现孙娇娇性子倒是不坏。 就是骄纵了些。 对于这种富家千金,性格骄纵的,周楚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衡器。” 孙娇看到周楚之后很是高兴。 衡器是周楚的字。 老头给周楚取的。 取自中庸之道。 也有大国重器,平衡国运之器的意思。 “你小子,将来肯定不同寻常,会锐意进取,但过刚易折,给你取这个字号,就是要你铭记,任何时候做事,都要三思而行。” “这一点,王守仁那老小子倒是强于我万分。” 这是老头的原话。 说完这话,老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随后醉生梦死去了。 “孙小姐可有看上的布料?” 周楚笑着说道。 “有的。” 孙娇娇来到一匹胭脂红的布料跟前。 这款料子很贵,属于高档绸缎。 绸缎和布料是两种东西。 两者的价格相差十多倍。 “过些天户部韩大人家里有个诗会,我想做一件好衣服。” 孙娇娇说道。 “诗会的话,这个料子不太合适,这种料子略显轻浮,不适合孙小姐这种端庄活泼的性子。” 周楚说道。 “而且孙小姐的体态有些许丰腴,这种料子穿不出效果来。” 周楚的第二句话,其实就是在打压孙娇娇。 和这种娇惯的大小姐沟通,不能一味的顺着她。 那样的话,她就会越来越骄纵。 对她而言,周围都是顺着她的人。 如果自己也对她千依百顺的话,那便和其他人没有区别了。 实际上孙娇娇的容貌身条都是上等的。 不过孙娇娇听到这话,眼神之中还是露出了一丝窘迫。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是知道的。 她经常会贪吃。 无论是腿上还是腰间,都有些许赘肉。 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恐怕立刻就翻脸了。 偏偏说这话的是周楚。 几次的相处下来,孙娇娇发现周楚不只是人长的丰神俊逸。 才学更是远非常人可比。 别的不说,周楚的一手好字,就让她倾慕万分。 孙娇娇觉得,周楚除了出身差,其他的几近完美。 自己除了出身好点,哪一点都不如周楚。 所以在周楚面前,她从未露出过骄纵的一面。 只会觉得底气不足。 “那衡器你觉得哪款料子合适?” 孙娇娇脸色微红道。 “这一款就不错。” 周楚抽出一款乳白色略带一点微红色的料子说道。 “这料子端庄之中又带着一丝俏皮,和孙小姐最贴合不过。” 孙娇娇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我再帮孙小姐设计一款衣服的样式吧,孙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周楚说着拿起笔,来到柜台上铺开一张纸,开始画了起来。 上一世周楚有一门选修课就是汉服设计与制作。 这门课周楚的成绩是全系最高的。 周楚随后画了一款马面裙。 马面裙上面的一部分是用这款乳白色的料子制作的,下面的裙子则是另一种藏青色的料子。 裙子上面还有繁杂的描金花纹。 孙娇娇越看眼睛越亮。 马面裙在明朝很常见。 但如此漂亮的花纹,还有如此好看的款式,孙娇娇还是第一次看到。 “孙小姐觉得怎么样?” 周楚画好之后,看着孙娇娇问道。 “太好看了,我穿这个会不会太出风头了?” 孙娇娇有些忐忑道。 她虽然骄纵,却不是不懂事,她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如果自己出的风头太大的话,恐怕会被人记恨上。 “不会的,这个风格不会太出挑,但细看又很好看。” 周楚说道。 “那就这个吧,这款式是你弄的,我也不好拿走,你找人做吧,做好我来拿,大概需要多少钱。” 孙娇娇有些不自信道。 这么繁杂的金丝花纹,想要短时间内做出来,光女工就得好多人。 更不用提料子了。 还有周楚的设计费用。 “孙小姐是老主顾了,这款式就算是我送你的,料子的话得两百两左右,主要是这些金丝贵一些,人工的话,想要几天内赶出来的话,得七八个人,这样吧,孙小姐给三百两就行,这样我们还能有点赚头。” 周楚的话让孙娇娇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 比这差的款式的马面裙她也买过,也见别人买过。 就没有低于五百两的。 周楚却只跟她要三百两。 “这怎么可以呢?这款式是你弄的,该你的钱,我不能少你的。” 孙娇娇有些着急道。 “我知道孙小姐体恤我,但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着孙小姐趁着这个诗会替我们宣传一下,不过别人要是问你多少钱,孙小姐可不能说是三百两,和他们要说六百两。” 周楚谈吐温润如玉,说是有私心,但孙娇娇却觉得他这是不想让自己觉得亏欠他。 一时之间,孙娇娇感动无比。 “衡器,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替你们宣传。” 第11章 孙娇娇的马面裙,爆火的沈家铺子 孙娇娇离开之后,周楚让沈青去找了七八个女红很好的人过来。 这马面裙虽说不大,但上面的花纹却是极其繁杂的。 上一世有机器做,所以很简单。 但现在可没有机器绣花,就得用大量的人工来做。 无论是布料还是人工,都是极贵的。 单单孙娇娇这件衣服,周楚就给铺子里赚了一百多两银子。 更不用说周楚看重的还是后面的大头。 等孙娇娇在诗会上露面之后,那些大家小姐知道了这件衣服的出处。 到时候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 沈青不敢怠慢,当即去找了周楚的表叔。 不得不说,周楚的表叔在这京城三教九流之中,是很灵通的。 半天不到的时间,沈青就带来了八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周楚拿出画好的图纸。 “你们就按照这个来绣,五日之内赶出来,针脚一定要细致,不能出错,每人每日一百文钱。” 周楚的话一出,这些人的眼睛都亮了。 每日一百文远超市面的工钱。 他们都是这附近比较出名的女工。 即便如此,给人家绣花,每日最多也就五六十文的工钱。 要知道一般男人的工钱一个月也就四五百文,多点的五六百文。 顶尖女工的工钱远超普通男工,甚至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这些女工还远算不上最顶级的女工,不过那些顶级的女工从来都是供不应求的,临时能找来这些,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周楚给出的工钱远超她们本身的工钱。 “工钱我给的高,但也要做到我的要求,要快,还不能出错。” 周楚再次叮嘱道。 “掌柜的放心吧,我等熬几个夜也就赶出来了,不会出错的。” 为首的女工说道。 “好,回头我让人多买些蜡烛和灯油,尽量保证夜里的光亮。” 周楚说着就把图纸交给了这些女人。 随后指了指需要用到的布料和丝线。 “你们两个帮衬着点,这几天晚上就住在铺子里吧,小心走水,这个月的月钱给你们每人多加一百文钱。” 周楚看着铺子里的两个跑堂的说道。 两人一听有钱赚,哪里还能不愿意。 “掌柜的放心吧,我们一定看顾好。” 孙娇娇拿到马面裙的时候,无比惊喜。 这马面裙真的绣出来之后,那细致的绣工加上精美的针线,即便是孙娇娇见多识广,都有些被晃晕了眼。 “这也太精美了,会不会太出挑了。” 孙娇娇是想着压过父亲一些同僚千金的风头。 却不想出尽风头。 毕竟这次诗会上,可不止有他父亲的同僚,还有很多他父亲的上司家的千金。 甚至有不少三品官家的千金。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不用说三品官和五品官之间,差了四五级呢。 “不会,这些料子都不出挑,不过是样式好看了些,那些贵人自有更好的料子,不用担心抢了她们的风头。” 周楚这话倒是实话。 这种料子虽说对普通人而言贵不可言。 但对三品官四品官而言算不得什么。 只是刚好适合孙娇娇这个档次。 官家小姐争奇斗艳,比的就是服饰首饰这些。 在她们这个阶层,服饰首先看重的是料子。 其次才是样式。 料子的档次太低的话,样式再好看,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只会贻笑大方。 孙娇娇的这个马面裙,料子还不错,拿得出手,剩下的就看样式了。 但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参加诗会,衣服的料子肯定比这好得多。 自然不用担心抢了她们的风头。 孙娇娇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欢天喜地的让随行的侍女接过马面裙。 不得不说,有钱好办事。 这些个绣娘,五天的时间,就把这马面裙绣好了。 针脚工整,丝毫不乱。 孙娇娇穿上之后,越看越喜欢。 “娇娇,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这次诗会就穿着它吧。” 孙娇娇的母亲王氏帮孙娇娇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 “那当然了,我特意定做了这件衣服,就是为了诗会。” 孙娇娇满脸骄傲道。 孙娇娇在孙家受宠是有原因的。 孙娇娇是嫡长女。 而且孙娇娇的父亲本身就是个妻管严。 王氏的出身大族,孙娇娇父亲的出身则要差的多。 王氏属于下嫁。 所以孙娇娇的父亲根本不敢提纳妾的事。 虽说做官贪了些,却也真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 这个年代做官。 要么做百无一用的御史言官,成为所谓的清流。 要真想为百姓做事,不和光同尘,难如登天。 “你这是在哪家铺子做的?回头娘也去做一件。” 王氏忍不住问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他们掌柜的很熟,回头我请他给娘单独设计一件。” 孙娇娇笑道。 “不愧是娘的乖女儿。” 王氏听到这话,觉得自己没白疼这个闺女。 诗会如期举行,因为是户部侍郎家里举行的诗会。 所以来的基本都是三品官及以下的官家小姐和公子。 不过这种诗会,小姐和公子们是分开的,只能遥遥相望。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相亲大会吧。 孙娇娇的性子娇惯了些,所以平日里看不惯她的自然也就不在少数。 不过看不惯她的,基本都是同为五品官或者从四品官家的小姐。 孙娇娇虽然骄纵,却不傻。 自是知道眉眼高低。 不会去得罪四品以上的官小姐。 这次诗会,孙娇娇有了一套这么好看的马面裙,自然是要晚点道场,如此一来,才能多出一些风头。 同为五品官家嫡长女的吴敏敏,一直都看孙娇娇不顺眼。 因为吴家重男轻女。 即便是嫡长女,吴敏敏在吴家的地位也不算高。 无论什么事,都要向她的弟弟让步。 甚至未来的亲事,都要为她弟弟将来的仕途铺路。 这也是这个时代大部分家族的现状。 基本都重男轻女。 比如沈青。 像孙娇娇这样的父母,可以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所以不只是吴敏敏嫉妒孙娇娇。 不少官家小姐,都嫉恨孙娇娇。 “这孙娇娇到现在还不来,好大的架子,也不知道摆的什么谱。” 吴敏敏阴阳怪气道。 “就是,这不是不给侍郎大人面子嘛。”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 不过她们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大家都经常出入名利场。 每个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又岂会被她们两三句话就挑拨了。 “哟,诗会还有好久才开始呢,你们在这挑拨什么呢?有人搭理你们吗?” 两人话音刚落,孙娇娇那娇惯的声音响起。 孙娇娇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很多人看到孙娇娇穿的马面裙,眼睛都亮了。 那裙面上的纹饰,实在是过于好看。 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金丝绣出来的纹路,在藏青色裙面的衬托下,再加上阳光的挥洒,熠熠生辉。 一时之间,很多人的目光都移不开了。 即便是离的很远的那些个公子哥,一个个也都被孙娇娇吸引了目光。 纷纷打听去了孙娇娇的身份。 孙娇娇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 不能太过夺目。 “娇娇,快来这边。” 一个官家小姐冲着孙娇娇挥手道。 “楚璃,你怎么来这么早。” 孙娇娇和楚璃一直都是闺中密友。 两人的关系极好。 “还不是怕你占不到好位子,提前来给你占位子来了。” 楚璃拉着孙娇娇的手说道。 “还是我们家璃儿好。” 孙娇娇说着就要去抱楚璃。 “没个正形,小心衣服弄褶了。” 楚璃瞪了孙娇娇一眼道。 孙娇娇这才吐了吐舌头,放弃了拥抱的想法。 “你这衣服是在哪里做的?这么好看?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马面裙呢。” 楚璃看着孙娇娇,满脸好奇道。 楚璃这话一问出口,周围的其他官家小姐都竖起了耳朵。 她们也都被孙娇娇的马面裙吸引了。 只是和孙娇娇不熟,不好意思开口问罢了。 “就是离我家不远的那家沈家铺子,他家那个掌柜的可厉害了,我这个样式,就是他给我画的。” 孙娇娇自然不会隐瞒,她答应了帮周楚宣传的。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沈青的铺子火了。 在这些官家小姐之中一夜之间爆火。 第二天,就有很多官家小姐涌入铺子之中。 之前设计的那款马面裙,当天就预订出去十几套。 还有很多官家小姐想要独一份的,于是出高价请周楚再设计一款新的。 周楚自然是来者不拒。 很多马面裙的设计图稿都在周楚脑子里。 根本不用费心设计。 仅仅一天,铺子的收入就高达近两万两白银。 这让沈青震惊的同时,也感到无比兴奋。 不过沈青也清楚,这两万两看着多,却需要很长时间来制作。 之前孙娇娇的那一件就做了四五天,还是赶工才来得及的。 现在这么多人定做,哪怕是再招女工,也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消化。 毕竟这附近顶级女工是有限的。 “再招十个人左右就可以了,不能再多了。” 周楚说道。 “为什么?” 沈青不解道。 不应该是越多越好吗? 越多的话,才能越快交工。 “这附近顶级的女工就那么多,如果都被我们招来了,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周楚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知道我们铺子的人并不多,只是这些官家小姐,还没有传出去。” “要是更多人知道的话,不说同行的算计,单单是你们沈家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拿着这个铺子赚钱吗?” 周楚的话让沈青陷入了沉默之中。 “可是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他们知道的。” 沈青说道。 “能晚一天是一天,晚一天你就多赚些钱,而且你也得早做打算,这个铺子迟早不是你的。” 周楚的话,让沈青心中一凛。 她很清楚自己家那些姨太太的贪婪,什么都想抢,什么都想挣。 自己的娘活着的时候,她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沈青的娘死之前,把沈青保护的很好。 所以沈青的性子才会如此单纯。 她之所以远离沈家,也是她娘给她指的路子。 她娘很清楚,以她的性子,留在沈家的话,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好说。 “可是只有这些人的话,恐怕会很慢,那些官家小姐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沈青问道。 听到这话,周楚自信一笑。 “你要搞清楚,我们给她们做的,不是快消品,别的不说,就我设计的这些款式,其他铺子没有吧?快消品讲究的是短平快。” “我们现在做的是奢侈品,她们等的越久,就越是心痒难耐,为了怕不被其他官家小姐比下去,做完这一件,还会忍不住预订下一件,时间越久,她们越觉得物超所值。” 沈青听的似懂非懂。 有些明白,又有些搞不明白。 不过她现在对周楚是无条件的信任。 这些天相处下来,沈青跟着周楚学会了不少经商技巧。 此时哪怕让她自己经营这个铺子,生意也不会太差。 不过她清楚,自己和周楚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 差距太大了。 自己这么小小一个铺子,一天之内居然能收入近两万两白银。 这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 即便周楚和沈青尽量低调,却还是引起了很多同行的注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铺子里每天出货进货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更何况沈青进货的布庄,消息也封锁不了。 这些天铺子里进货量暴增。 一间铺子的进货量快比得上其他五间铺子了。 大量的布还是被那些大户人家买走的。 比如春香,比如其他的那些管家。 这些人买布基本都是十几匹起步的。 很多都是为了给下人做衣服。 或者干脆存在府库之中。 亦或是婚丧嫁娶,都需要大量的布匹。 那些官家小姐虽然给的钱多。 但需要的都是高端的丝绸。 量倒是不多,但价格却十分昂贵。 原本周楚以为这些人最多只是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到底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性的恶。 整个铺子差点被这些人一把火烧了。 之所没被烧,还多亏了一个人。 “大少爷。” 周楚看着眼前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虎背蜂腰螳螂腿的陆家大少爷,行礼道。 陆家大少爷直接抓住周楚的手,阻止他行礼。 “不要叫大少爷,以后叫大哥。” 周楚听到这话,也没反驳。 “大哥。” “我去看过我爹娘了,多亏了你,不然他们现在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特别是我娘,自幼没吃过苦,这些钱你拿着。” 陆家老大说着递给周楚一袋钱。 周楚也没看里面有多少钱,也没推辞。 这些钱最终是要花在陆松夫妇身上的。 作为陆家的大儿子,孝顺父母,理所应当。 周楚没有理由阻止或者推辞。 “原本我还很担忧,现在有你在就好,再坚持两年,刘瑾没有多久的活头了,等刘瑾死了,我再走走门路。” 陆家老大说完这话,指了指地上被捆起来的人。 “这是在你们铺子后面发现的,想要纵火烧了你们铺子,交给你处理了,我不能在京城多待。” “大哥不看看婉儿吗?” 周楚问道。 陆家老大摇了摇头。 “不见了,免得这丫头难过。” 他说着跪了下来,要给周楚磕头。 周楚急忙扶助。 “大哥这是做什么?” 陆家老大此时眼睛已经红了。 “我陆家遭逢剧变,要不是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婉儿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你对我陆家有再造之恩。” 他说着硬生生把头磕了下去。 周楚拉都拉不住。 “大哥不必如此,叔父和婶婶对我极好,从未亏待过我,我自幼家贫,自从进了陆家才过了一年的好日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大恩不言谢。” 陆老大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承诺不了什么,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 第12章 周楚的商战手段 周楚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 穿的还是夜行衣。 “阿东阿福,过来把人抬进去。” 此时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最近铺子里实在是太忙了。 沈青干脆在铺子后面挨着的地方给周楚租了个院子。 周楚直接把原本的院子退掉了。 至于阿东和阿福这两个跑堂的伙计,最近更是住在铺子里了。 两人夜里轮流值守,就是为了防止走水。 即便此人纵火成功,这把火也烧不起来。 月钱直接增加一半。 两人哪能不愿意。 此时正是阿福在值守,阿东正要睡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两人联手将此人抬进铺子里。 “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对于周楚的话,阿福两人是百分之一百二执行的。 在铺子里干活这么多天,他们对自家掌柜的惊为天人。 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官家小姐,就没有掌柜的搞不定的。 那些大家小姐,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生怕惹的贵人不悦。 但自家掌柜的根本不把人当回事。 他们甚至能看到官家小姐对自家掌柜的撒娇,就是为了想让自己的衣服快点做出来。 有时候阿福都在心里腹诽,这要是开个女人能去的青楼,掌柜的肯定是里面的头牌。 当然,这话他也就敢想想,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虽然他们俩比周楚都大不少,但在周楚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这人就被阿福两人绑在了一个椅子上。 周楚拿起柜台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漱了漱口,最后一口喷在了这人脸上。 此人却毫无反应。 “不会打死了吧?”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在此人的鼻子下面。 “还好,有呼吸。” 周楚说着抡圆了给此人一巴掌。 这人被打的头晕眼花,却也醒了过来。 他打了一个激灵,差点往后栽倒。 好在阿福及时扶住了椅子。 “谁让你过来放火的?” 周楚饶有兴致的看着此人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此人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 他觉得周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无凭无据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楚玩味道。 此人听到这话,不予理睬,什么话都不说。 “你可以不说,明天我就把你送到顺天府尹那里。” “忘了告诉你了,顺天府尹张大人家的千金我还是很熟的,她前些天刚在我这里定制了成衣。” 周楚说着拿出一张订单。 上面赫然写着“张玲儿”。 “到时候我跟张小姐打个招呼,你觉得还需要证据吗?我都可以花点钱让你死在大牢里。” 周楚拍了拍这人的脸说道。 听到这话,此人脸上瞬间沁出了冷汗。 眼神之中满是慌乱。 “把他关起来,明天直接送顺天府。” 周楚说着起身就要离开,似乎不想再给此人任何机会了。 “等等,我说。” 这人急忙说道。 他还是招了。 毕竟为了点钱,不值得赔了命。 让他来纵火的不是别人,正是离铺子没多远的冯家铺子。 也是做布匹生意的。 两家铺子距离一百米都不到。 原本冯家铺子生意还算不错。 沈青的这个铺子原本就是被他们家挤兑的没什么生意了。 但最近沈青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冯家铺子受影响是最大的。 这些天冯家铺子生意是越来越不好。 这些天更是门可罗雀。 弄清楚生意不好的原因之后。 他们的东家愈发嫉恨。 特别是这些天眼看着沈青的铺子出货进货源源不断。 他的眼睛就红了。 人的眼睛一红,心就黑了。 于是他就去乡下找来了一个同乡的远房亲戚。 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来这边纵火。 周楚还是让阿福他们把这人送到了顺天府。 不过也只是以纵火未遂状告罢了。 关不了多久。 至于姓冯的,周楚也没想过通过官府整倒他。 毕竟火没烧起来。 官府也是不好管的。 更何况和那种方式相比,周楚更喜欢通过商业手段让姓冯的倾家荡产。 冯家铺子的东家叫冯有德。 为人和名字恰好相反。 一肚子坏水,极其缺德。 第二天一早,周楚就大张旗鼓的来到了冯家铺子。 “呦!这不是周掌柜的吗?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冯有德大概知道周楚为何而来。 昨天夜里沈家铺子没有着火。 自己那个远房亲戚也没了踪影。 多半是事发了。 不过冯有德并不着急。 这种纵火未遂的事,官府最多罚点钱,小惩大诫。 所以此时冯有德看到周楚,那是底气十足。 语气之中甚至带了一丝嘲讽。 “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家生意太好了,布都不够用了,我看冯老板这里也没什么生意,想问问能不能把你们的布兑给我们。” 对于昨晚的事,周楚只字不提。 但一开口,差点没把冯有德气死。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假装不经意打量着冯家铺子里的布的样式。 “姓周的,你少得意,人不能太狂,否则走夜路容易遇到鬼。” 此时冯有德干脆也懒得装了,冷笑道。 “冯老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布也卖不出去,兑给我们还能换成现银。” 周楚调侃道。 “谁说我卖不出去,走着瞧。” 冯有德气急道。 此时周楚已经把冯家铺子之中布的样式记得八九不离十了,懒得和冯有德拌嘴,转身离开了。 冯家铺子主要卖的几种布,沈青的铺子里大部分都有。 有两三种没有的,周楚直接让沈青去进货。 随后将这些布以极低的价格售卖。 比冯家铺子的要低不少。 没错,周楚要打价格战。 沈青铺子现在的体量比冯家铺子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即便这些布不赚钱,也能为铺子里拉来很多生意。 最重要的是,可以把冯家铺子的散客都拉过来。 毕竟两家离得太近了。 这还不算完,周楚还让沈青去书局,花钱刻了个雕版。 直接印了两三千张传单。 当然,用的都是最差的纸。 不然成本就太高了。 传单的内容无外乎沈家铺子十几种布限时折扣之类的。 这十几种都是冯家铺子买的布。 随后,在阿福和阿东的努力下,这些传单很快就被发完了。 覆盖范围不需要多大,只需要把冯家铺子的范围覆盖在内就行了。 如此一来,冯家铺子本就稀疏的生意,被周楚这么一搞,彻底没了散客。 偶尔有几个人进去,一对比价格,就直奔周楚这边来了。 冯有德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沈青铺子的体量在这里摆着呢。 这些布不赚钱,赚个吆喝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冯有德这么做,只会赔的底掉。 体量不一样,拿货的价格都不一样。 沈青从布庄那边拿货,每尺最少要比冯有德低一文钱。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周楚还买通了冯有德铺子里的掌柜。 拿到了他们铺子那些固定客人的名单和地址。 有了这些信息之后就好办了。 周楚因人而异,对症下药,把冯有德原本的固定客户全都挖了过来。 如此一来,冯有德彻底没了生意。 第13章 自寻死路的冯有德 “哥,我想喝鲥鱼汤。” 周楚刚下班回家,暮云瑾就跑过来抓住周楚的胳膊撒娇起来了。 这一个月,暮云瑾被周楚养的白白胖胖的,当然,只是婴儿肥,并不是真的胖。 暮云瑾跟着老头学画画这一个月,老头发现她在画画上面的天赋远超周楚。 甚至远超其他人。 周楚在画画上的天赋只能说是一般。 老头看上周楚这个弟子,也从来都不是因为天赋。 而是周楚的性子。 坚韧、知恩图报。 如此小小年纪,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远非一般人可比。 老头之前偷听过周楚给陆炜讲兵法,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问周楚,你这么侃侃而谈,可有对付周围蒙古人的法子? 周楚听到这话,说这还不简单。 实际上我大明的国策正是在一步步瓦解蒙古人。 大明严禁盐铁往草原走私。 蒙古人根本没有冶铁的技术。 或许以前有,但现在早已退化。 周楚很清楚,越到大明中后期,蒙古人越是不足为患。 毕竟他们已经退化到连铁锅都恨不得作为家传宝了。 很多人正是因为没有铁锅,也不得不用羊皮袋子加开水焖肉。 半生不熟的就吃了。 上一世,大明严防死守,却被后金钻了空子。 这就不得不归功于李成梁这些人了。 没有这些人的帮助,累死后金,也没有崛起的可能。 到后来清朝的时候,对于边境的贸易愈发严格。 蒙古人退化到快和野人差不多了。 周楚记得自己看过的电视剧之中,一个蒙古王爷为了得到铁器,给年羹尧送女人。 没了铁器的蒙古人,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周楚说完这个策略之后,老头眼睛都亮了。 他虽然不懂兵法,却也知道这个策略的可行性。 “不过,这种方法见效太慢,大明未必能撑到蒙古人不行。”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老头瞬间色变,如同惊弓之鸟,看了看四周。 “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缓过来的老头听出了周楚的言外之意。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周楚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 “霍去病可以突袭匈奴王庭,为何其他人做不到?” 老头听到这话,挠了挠头。 “因为没有人可以像霍去病那样精准的找到匈奴人的王庭所在。” 周楚点了点头。 “没错。” “无论是匈奴人还是蒙古人,都有一个特点,追水草而居,王庭的位置可能数年就会换一次。” “茫茫草原,我等汉人,能不迷路就不错了,像那李广,次次迷路。” “此乃其一,其二则是因为霍去病领兵在精不在多,轻装简行,以战养战,如此星夜奔袭,匈奴人原本无比安逸,又如何能想到霍去病神兵天降?” “毫无防备,也就无从抵御。” “这便是兵法所言:兵贵神速,攻敌所不备。” 周楚和老头说了很多,让老头心悦诚服。 老头要不是年龄大了,都想向周楚拜师,学习兵法。 这也是老头发现周楚不见了之后,追过来的原因。 周楚摸了摸暮云瑾的头发。 “好,我去买鲥鱼,你去把老师也叫过来一起吃吧。” 周楚昨日刚发了月钱。 月钱不多,但提成高。 上个月沈青铺子的营业额加起来达到了恐怖的八万两左右。 净利润三万多两。 沈青也是个拎得清的,额外给了周楚一成的分成。 周楚分到了差不多七千两银子。 所以没必要每顿饭都在铺子里吃了。 鲥鱼汤周楚之前在铺子里煮过一次,那鲜美的味道,让所有人都难以忘怀。 即便是吃惯了美食的老头,也是喝的肚子滚圆。 “真是奇了怪了,你小子煮的鲥鱼汤怎么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周楚趁着空闲的时候,用贝壳磨成粉,混上虾皮和干蘑菇磨成的粉,就做出来了简易版的味精。 有了味精的提鲜,再加上鲥鱼的鲜美,煮出来的鱼汤自然是鲜掉眉毛。 “算了,回头煮好了再给他老人家送过去吧。” 周楚想了想,阻止了要出门的暮云瑾。 老头的住处,周楚这些天是打听清楚了。 就住在之前在书院见过的那个美娇娘的家中。 不得不说,老头艳福不浅。 “好。” 暮云瑾脆生生道。 周楚不让小姑娘出门,主要是现在天色晚了。 不安全。 周楚拿了点钱,回到铺子里。 “阿福,去帮我弄几条鲥鱼。” 说着将钱递给了阿福。 鲥鱼一直都是紧俏货。 因为味道鲜美,是达官贵人们的心头爱。 以至于这种鱼都快被吃绝了。 一般想要买鲥鱼,要在凌晨去鱼市才能买到。 此时都傍晚了,一般人想买鲥鱼,很难。 就算买到了,多半也不新鲜。 但阿福不同。 他的堂兄就是鲥鱼贩子。 只要他去,无论何时,都能弄到最鲜活的鲥鱼。 “好嘞,掌柜的。” 阿福一听要买鲥鱼,想起了前段时间掌柜的煮的鲥鱼汤,忍不住擦了擦口水,拿着钱就奔他堂兄家里去了。 “东家,一会来我家喝鱼汤,叫上阿东。” 周楚看着还在和阿东一起整理货物的沈青,说道。 沈青的情绪却不高,似乎有心事。 “好。” 周楚自然也注意到了沈青的情绪,不过并没有急着追问。 大概也能猜得到沈青为何情绪不高。 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 阿福办事一向利索,很快就带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鲥鱼回来了。 鲥鱼味道鲜美,但刺多。 不适合其他吃法。 煮汤喝最合适不过。 “过一刻钟,来我家喝鱼汤。” 周楚说完,提着鲥鱼就回家了。 周楚将鲥鱼处理完之后,在鱼肚子里塞入姜片和葱片。 随后在锅里放入猪油,大火将鲥鱼煎的两面金黄。 眼看着煎的差不多了,周楚加入热水。 水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奶白。 周楚盖上锅盖,煮了几分钟,随后打开锅盖,加入盐和豆腐。 如此再煮十分钟左右。 掀开锅盖,一锅鲜美的鱼汤就煮好了。 最后加入味精。 此时沈青等人也早就到了。 周楚用食盒装好一大份鱼汤。 “鱼汤煮好了,你们先吃吧,我去给老师送些。” 周楚说着拎着食盒出门了。 沈青则来到厨房帮忙盛鱼汤。 老头住的地方离周楚家没多远。 三拐两拐就到了。 周楚敲了敲门。 “谁呀?” 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 “师母,是我,周楚。” 周楚的一声师母让女人心花怒放,当即打开大门。 “衡器啊,我正要做饭呢,赶紧进来,我给你们爷俩做点好吃的。” 女人殷切的挥了挥手,招呼周楚进门。 很多人讲究的是过午不食。 不过老头和周楚都不讲究这些。 “师母不用麻烦了,我煮了鲥鱼汤,特地给您和老师送一些。” 周楚说着指了指手上的食盒。 “算你小子有良心。” 老头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此时也来到了院子里。 周楚留了下来,陪着老头喝了两杯。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 吃饱喝足后,老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师母,我先回去了。” 周楚起身和女人告辞。 “天黑了,你看着点路。” 女人嘱咐道。 “不用担心这小子,跟着陆家练的童子功,七八个人也近不了身,不会有事的。” 老头嘿嘿一笑道。 周楚懒得搭理老头,转身离开了。 离开老头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街道上基本上也看不到人了。 偶尔能听到打更的叫声。 走着走着,迎头走过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冯有德。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冯家铺子在周楚的排挤之下,那是一点生意都没有。 冯有德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杀了周楚。 不过这毕竟是京城。 到处都是达官贵人。 冯有德没摸清楚周楚的底细之前,不敢贸然动手。 这些天,冯有德一直在打听周楚的底细。 当他知道周楚不过是陆家出来的一个下人的时候,再没了顾忌。 这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管的。 所以今晚他纠集了六七个大汉,准备把周楚杀了。 之前周楚出门的时候就被他们盯上了。 此时才准备动手。 “周掌柜的,我说过,人狂必有祸。” 冯有德觉得胜券在握,满脸得意。 在他看来,只要周楚死了,他铺子里的生意就会好起来。 周楚看到冯有德,并不意外。 不只是冯有德想着如何对付周楚。 周楚也想着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冯有德。 毕竟冯有德这种人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周楚早就买通了冯有德铺子的掌柜,掌握了很多证据。 冯有德坏事做尽,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 有些掌柜的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个掌柜的没有参与罢了。 只是周楚这些天一直忙的抽不开身。 没想到自己没去招惹冯有德,冯有德反而先来招惹自己了。 “怎么?你还敢当街杀人不成?” 周楚满脸不屑道。 “杀了你又如何?不过是个下人出身,杀了你也没人追究。” 冯有德一脸冷笑道。 说完这话,冯有德一挥手,示意动手。 这些人直接围住周楚,拿出一根根木棍。 这让周楚一愣。 不过随即想明白了。 铁器和刀具都是管制品。 这群乌合之众哪能弄得到刀。 倒是高估他们了。 不过是些乡野村夫,一点武功不会,全凭着一把子力气。 哪里是周楚的对手。 有句话老头说的很对。 周楚可是纯纯的童子功。 一年顶得上别人好几年的功夫。 更何况周楚的桩功极其扎实。 即使手上没有刀,一招一式都是势大力沉。 这些人一个个被击飞出去很远。 如同被马车撞了一般,再也起不来了。 解决了其他人,周楚饶有兴致地看向冯有德。 “你。。。你要干什么。。。” 冯有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周楚。 “我告诉你,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你还敢当街杀人不成?” 周楚自然不会杀人。 只是把冯有德扭送到了顺天府。 至于围攻周楚的那几个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周楚一个人,也懒得去抓这些人。 “周掌柜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顺天府值班的衙役看到周楚满脸笑容。 随着这一个月沈青铺子的营业额暴增。 周楚清楚瞒不过这些当官的。 于是干脆让沈青捐出两千两银子给顺天府修葺衙门。 名义上是修葺衙门。 但周楚清楚,这些钱,指定是被分了。 这钱当然不白花。 从那以后,衙役巡街都会来跟周楚打个招呼。 有些人看到这一幕,原本不该有的心思,直接熄火了。 “这个冯有德,杀人放火,这些都是证据。” 周楚说着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递给衙役。 顺便还递给了衙役二两银子。 冯有德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的苍白无比,冷汗都下来了。 “得嘞,明儿一早第一个我就让大人审他,瞧好吧。” 衙役接过证据,发现手上很沉,会心一笑道。 第14章 沈家要回铺子 周楚回到家的时候,沈青还在,阿福和阿东早已回到了铺子之中。 “小妹一个人在家,我怕她害怕,就留下来陪着她了。” 沈青看到周楚之后,解释道。 毕竟半夜三更的,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留在周楚家中,好说不好听。 “多谢。” 周楚点了点头。 “你家的人想要要回这间铺子?” 周楚看着沈青满脸的心事,问道。 沈青沉默着点了点头。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那毕竟是她的爹。 原本沈青多少是心存幻想的。 她觉得自己的爹多多少少会为自己说句话。 却不想此时的沈家早已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沈青的爹甚至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眼里只有他的那些儿子和姨太太。 这间铺子是保不住了。 毕竟原本也只是让沈青经营的。 “所以你现在认清现实了?” 周楚坐下之后,好整以暇的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道。 沈青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只有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其他人才会变得和颜悦色。” 周楚放下茶杯,看向暮云瑾。 “小妹,你先去睡觉吧,我有事和她谈。” 暮云瑾听到这话,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周楚,又看了看沈青,确认两人之间没什么之后,才转身离去。 “真是人小鬼大。” 周楚自然注意到了暮云瑾的小动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青听到这话,脸色微红,感觉耳朵发热。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要是在以前,沈青想都不敢想。 不过此时的沈青已经不在乎那许多了。 她只想赚钱,变的强大起来。 至于沈家,她已经不在乎了。 “你想清楚的话,明日一早去和沈家做出分割,铺子归还他们。” 周楚似乎早就想好了之后的路,条理清晰道。 “好。” 沈青此时对周楚的话没有任何怀疑,百分之百执行。 “你有看好的铺子吗?这附近的铺子都很贵。” 沈青忍不住问道。 这里毕竟是京城,寸土寸金。 每一间铺子都是天价。 就拿沈青这间铺子来说,即便是之前生意不好的时候,想要买下来的话,没有五万两白银,根本不可能。 原本周楚以为,买一间铺子应该不会很贵,但调查之后周楚发现,自己想多了。 周楚不记得是水浒传还是某瓶上说的,十两银子在阳谷县就可以买一个二层小阁楼。 周楚想着就算阳谷县是十八线小县城,就算二层小阁楼是住房,在阳谷县买一间大一点的商铺,顶天也就一两百两银子吧? 京城的商铺再怎么贵,最多也就两三千两? 但事实证明,周楚完全是想多了,如今的京城可不像后世那么大,只是四九城。 哪怕再偏的地方在后世都算二环以内了。 得知商铺这么贵的时候,周楚不禁想起了史书上的一些信息。 宋朝,朱熹就曾吐槽过汴京的房价,百官都无居住,虽宰执亦是赁屋,要知道宋朝的官员俸禄是出了名的高,却也买不起京城的房子。 苏辙更是现身说法,为圆买房梦,倾尽毕生财,九千四百贯,买下汴京宅。 由此可见,无论在任何朝代,京城的房价都是居高不下。 嘉靖十四年,吏部左侍郎靳学颜就提出过禁止民间用银,理由是江南无数富户,每家至少都有几十万两白银,朝廷的白银才一百多万两。 这个时候,白银还不是主流货币,隆庆年间才把白银确立为货币,也就是说,一个富户家里有几十万两白银的话,他家最少得有数十倍白银价值的铜钱,甚至更多。 大明朝政每年支出的白银大概在五六千万两。 但皇帝可支配的就很少了,只有一两百万两。 总结下来就是,不是大明没钱,只是朝廷没钱,皇家没钱。 租的话倒是很便宜,但租铺子做生意,无异于寄人篱下。 生意一般的时候还好,一旦生意好了,就会有人眼红,想办法收回铺子。 沈家的这次教训,让沈青不想租铺子做生意了。 太不稳定。 “铺子自然是有的,冯家的铺子不正好吗?” 周楚饶有兴致道。 “冯家?冯有德那个老狐狸会卖?” 沈青不解道。 “卖不卖,可由不得他。” 周楚说的没错,冯家第二天就被抄家了。 冯有德做的坏事太多。 没收冯家一切财产充公。 说是补偿受害者家属。 但周楚清楚,这不过是官面上的话罢了。 无非是那些官老爷看中了冯家的家产。 冯家被抄家,让周楚愈发对这个时代的阶级森严有了直白的认知。 心中也愈发警惕。 这些个官老爷,大部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大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早,沈青还没去沈家,沈家的管家就来到了铺子里。 管家对沈青连一点尊重都欠奉。 他很清楚,这位大小姐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大小姐罢了。 沈家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了。 这几天,沈家的人知道了沈青的铺子很赚钱。 虽然具体赚多少不知道。 但光看铺子里门庭若市,就可以想象每天的流水有多少了。 这一间铺子,恐怕抵得上其他四五间铺子,甚至更多。 整个沈家,加起来也不过十几间铺子。 那些个姨太太又怎么能容忍这间铺子落入沈青手中。 她们可不管这间铺子的生意是在沈青手上起来的。 在她们眼中,沈青就是个赔钱货,迟早要出嫁,还不是自己的女儿。 于是几个姨太太一合计,干脆向沈青的爹吹吹枕边风。 把沈青许配出去,至于这间铺子,现在这么赚钱。 她们不说,沈青的爹也舍不得送出去给沈青当嫁妆。 这件事已经让沈青好几日心神不宁了。 今天管家就是来向沈青下最后通牒的。 “你还没资格来和我谈,要么让我爹来,要么让柳姨娘来谈。” 沈青瞥了一眼管家,完全没把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放在眼里。 “你!” 管家气的指着沈青,却又不敢真的骂她。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下人,沈青是主子。 他可以不尊重沈青,但骂了沈青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让老爷知道,沈家也就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倒不是沈家老爷对沈青还有多少感情。 而是主子不会容忍下人倒反天罡。 “好啊,青儿,说说吧,你想怎么谈。” 一个声音传进了铺子,柳姨娘来到了沈青面前。 这位正是当初周楚在牙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 看到了正主,沈青也不拿乔。 她很清楚,柳姨娘能做主。 “铺子我可以给你们,一块布都不会带走。” 沈青这话让柳姨娘心中大喜。 “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青说完这话,心中有些忐忑。 毕竟她此时才不过十六七岁。 此时面临的也算是家中长辈。 很多事心里想的容易。 真正面对的时候,都会紧张。 “什么条件?” 柳姨娘问道。 “铺子给你们之后,我和沈家再无关系,要签个契约,你们再也不能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对外我还是沈家的女儿,不会辱没沈家门楣,但以后沈家之事,与我再无关系。” 沈青说完这话,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柳姨娘一听这话,心想还有这好事?这不是双喜临门吗? 如此一来的话,沈家连沈青的嫁妆都不用出了。 这个年代大户人家嫁女儿陪嫁的嫁妆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甚至很多都会直接陪嫁铺子庄子。 为的就是女儿以后在娘家能直起腰来,当家做主。 虽说不能用沈青的婚事为儿子的仕途铺路了。 不过柳姨娘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那个儿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总是这笔交易对她而言,稳赚不亏。 “你先把账本拿来,我看看。” 柳姨娘不动声色道。 沈青并没有拒绝,她很清楚,只有足够的利益才会让这位动心。 很快,账本就到了柳姨娘跟前。 柳姨娘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拿起账本。 结果越翻越震惊。 最后整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上个月铺子里居然赚了数万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数万两。 一年就是几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这可比整个沈家的收入加起来都要多。 即便是柳姨娘,此时也完全不淡定了。 她转身看向沈青。 “上个月赚的钱,我不可能给你们,我得为自己留点嫁妆。” 似乎清楚柳姨娘在想什么,沈青直接拒绝了。 “要是这些钱你们都要吞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这铺子我一把火烧了。” 沈青面无表情道。 柳姨娘听到这话,想了想,还是大局为重,不能因小失大。 只要铺子在,自己就掌握着一个下金蛋的母鸡。 还怕没钱? “行,你把文书拟好,回头我让你爹签了。” 柳姨娘此时心里想的都是有钱了之后该怎么花,整个人都感觉有些飘飘然。 第15章 周楚的手段,买下冯家铺子 “什么?这个孽障要脱离沈家?” 沈青的父亲沈良听到柳姨娘说完之后,勃然大怒。 自己的女儿,居然胆敢主动脱离沈家。 自己可以不要她,但她凭什么跟自己提要求?还要脱离沈家? “老爷,这也未必是坏事,那丫头说了,不会和外人说,对外她还是我沈家的女儿。” 柳姨娘抚摸着沈良的胸膛说道。 “她那个铺子也是邪了门了,上个月赚了三万多两银子,这个铺子才是重中之重。” 柳姨娘的风情万种,让沈良气消了不少。 “也罢,既然这个孽障不想和我沈家有瓜葛,就随了她的心意吧,她以为做生意很简单?等她赔的精光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沈家的可贵,不过到时候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良说着接过文书,签字画押。 很快,文书就到了沈青手上了。 “好,铺子这就交还给你们。” 沈青将文书收了起来,随后看向阿福和阿东。 “你们两人是继续在这里干,还是跟着我走?” 阿福两人虽然脑子转的不是很快,但也很清楚这个铺子能有今天的生意完全是因为掌柜的。 掌柜的一离开,他们甚至可以预见这间铺子生意的凋零。 阿福两人可是看在眼里。 那些客人来了指名道姓找掌柜的。 很多贵女看掌柜的的眼神,要多不清白,有多不清白。 当然,这些话他们也就敢想想,是万万不敢说的。 更何况就算留下来,新的东家和掌柜的也未必会用他们。 谁不想用自己人。 “我跟东家走。” 两人异口同声道。 另外一边,周楚拿着沈青给的两万两白银,在顺天府买下了冯家铺子。 冯家铺子单按面积算的话,比沈青之前的铺子还要大不少。 正常买卖的话,少说得五万两白银,甚至更高。 但此时落入官府手中,就如同后世的法拍房。 价格自然要便宜很多。 不过即使再便宜,一般也得三万多两白银。 如果以三万多两白银买下的话,周楚和沈青手中就没了流动资金。 周楚并没有找顺天府尹的千金。 虽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周楚相信这位贵女也是愿意在顺天府尹面前替自己说几句话的。 但这毕竟涉及到了金钱。 先不说顺天府尹愿不愿意。 整个关系网上的其他官员一旦注意到冯家铺子的价值,想让他们割肉,难如登天。 周楚可以和他们谈的前提建立在没有触碰他们利益的基础之上。 一旦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就会择人而噬。 周楚没有任何背景。 和这些人打交道,要万分小心。 稍不注意,就会被吞的骨头渣都不剩。 周楚在冯有德抄家之前,就找上了负责记录冯家价值的笔吏。 给了他一千两银子。 如果正常分的话,他这种刀笔小吏,能分到十几两就不错了。 大头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财帛动人心。 只是动动笔的事,没人会追究。 那些抄家的人不知道铺子的具体价值,就算知道,他们也不知道笔吏记了多少。 能看到笔吏记了多少的官员,都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官老爷。 根本不清楚冯家铺子的具体价值。 这就是信息差。 周楚就抓住了这个信息差。 笔吏如果犹豫半分,都是对这一千两的不尊重。 他在记录的时候,直接把冯家铺子的价值降低了一半左右。 很多小点的铺子都是这个价格。 不出挑。 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来。 太低的话,那些当官的横向对比,就能看出端倪。 再之后,周楚带着一件自己设计的马面裙,找到了顺天府尹的千金。 直接在所有人之前,把这个铺子买了下来。 只花了一万七千多两白银。 哪怕加上给笔吏的一千两,也是血赚。 当铺子的房契摆在沈青面前的时候,沈青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两万两就买下来了?” 沈青以为周楚把两万两都花了。 “准确的说是一万八千两。” 周楚说着将剩下的两千两还给了沈青。 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就要真诚。 什么人都骗的人,最终会落入更大的陷阱。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青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那你就别管了,新铺子按之前说的,我占四成,你占六成。” 周楚慭慭然道。 听到这话,沈青沉默了。 “怎么?觉得我拿的多了?” 周楚挑眉道。 “不,你拿的少了,这样吧,你占六成,我占四成。” 沈青的话,让周楚有些出乎预料。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过是个掌柜的。” 周楚问道。 “你可以和任何人合作,甚至自己单干,是我离不开你,不是你离不开我。” 沈青想了想,说道。 沈青很清楚,自己可以另外找掌柜的,但其他掌柜的能带来的利润和周楚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其他的不说,之前铺子的客人,那些贵女,一旦知道周楚开了新的铺子,肯定都会跟过来。 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点谁能做到? 或许现在周楚没有足够的本钱自己开铺子。 但攒够本钱也是迟早的事,甚至要不了多久。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周楚要单干,自己的铺子生意恐怕会一落千丈。 “还有一点,这段时间我跟你学了很多东西,我想继续跟着你学更多,所以你得拿六成。” 沈青真诚道。 听到这话,周楚倒也没推辞。 虽说铺子是沈青花钱买的。 但如果没有自己忙前忙后的话,这铺子恐怕要多花一倍的钱。 更何况能不能买到手还另说。 毕竟官府拿出来卖的铺子,都是极其抢手的。 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周楚之所以答应,还有另一个原因。 自己不可能一直就弄这一个铺子。 迟早是要抽身的。 经营这个铺子不过是权宜之计。 沈青是个拎得清的女人。 进退有度,做事果断。 稍加培养,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到时候把铺子交给沈青打理。 甚至将来有可能的话,自己生意做得更大的话,沈青完全可以成为自己的副手。 眼前的铺子不过是蝇头小利。 周楚从未真的放在心上。 “你让阿福去买炮仗,三天后开业放,还有,回头我写个传单,你去书局刻个雕版,印上一万多张,既然要开张,就要搞的热热闹闹的。” “还有,货要备足,不能像之前的铺子那般了。” 周楚叮嘱道。 之前的铺子因为不知道沈家的人什么时候收回去,所以从不会备太多的货。 不然的话,那些布只能留给沈家人。 但现在铺子是自己两人的了,自然没有这种后顾之忧。 叮嘱完这些之后,周楚让阿福买了几条鲥鱼,又买了半扇羊肉,还有一些其他的食材。 这一个月周楚都没过什么好日子,忙的不可开交。 此时闲下来了,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 周楚炖鱼汤的时候,让阿东去牙行叫了表叔来家里吃饭。 又让阿福去叫了老头和师母。 很快,满屋子七八个人都等着周楚做好饭了。 沈青之前是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不会做饭的。 倒是周楚的师娘,原本虽然家境优渥,但跟了老头之后,什么都学会了,来到厨房帮周楚一起做饭。 “师娘,你怎么看上我老师这个糟老头子的。” 周楚一边炖羊肉,一边打趣道。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 女人脸色微红道。 旋即,女人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年轻的时候就名满天下了,很多达官贵人都想一睹他的容颜。” “只可惜他一生坎坷,时运不济,否则也不会如此。” “不过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有资格陪在他身边呢。” 女人说着满脸的甜蜜。 “恋爱脑,没救了。” 周楚忍不住说道。 “你说什么?” 女人疑惑道。 “没什么,我看看羊肉炖好了没。” 周楚急忙转移话题道。 第16章 贵女来访 很快,一桌子极其丰盛的菜就做好了。 其中大多数是肉。 众人纷纷大快朵颐。 吃的见牙不见眼。 “你小子的手艺真是奇了,我吃遍了整个京城,就算江南当年我也吃遍了,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羊肉和鱼汤。” 老头一边吃,一边对周楚的手艺赞不绝口。 他倒是懒得说什么大丈夫远离庖厨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毕竟周楚书童出身。 更何况老头这么多年,从富家公子万人追捧,到如今的穷困潦倒。 什么没看透。 “京城的大馆子我也吃过,和小楚的手艺没法比,差远了。” 周楚的表叔孙强也忍不住夸赞道。 暮云瑾更是战斗力强悍,小孩子正是饭量惊人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说话,干脆放弃筷子,用手抓住羊大骨啃了起来。 “注意仪态。” 周楚忍不住说道。 暮云瑾毕竟是陆家的大小姐,周楚不希望她在自己这里变得像个野丫头似的。 “吃完这顿再注意,吃完这顿再注意。” 暮云瑾一边啃着骨头,一边说道。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哈哈大笑。 众人吃的宾主尽欢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了。 阿福和阿东作为跑堂的,自然是极有眼色的,急忙跑过去开门。 门口赫然站着孙娇娇和一些其他的官家小姐。 “衡器在不在家?” 孙娇娇问道。 “诸位贵人请进,掌柜的在家。” 阿福等人急忙将几人让了进去。 这是孙娇娇第一次登门拜访。 作为孙家的大小姐,贸然登门拜访一个男人,一般是于礼不合的。 实在是因为她今日去沈家铺子,发现沈家铺子无论是掌柜的还是跑堂的都换人了。 所以她叫上了自己的几个闺中好友一起来找周楚。 这些也都是之前沈家铺子的常客,对周楚设计的马面裙赞不绝口。 孙娇娇等人进入院子中后,有些惊讶。 她们没想到周楚住的院子这么小。 不过想想也对,周楚毕竟只是个掌柜的。 孙娇娇等人并不知道周楚在沈青的铺子里是拿提成的。 按她们的了解,一般掌柜的虽然比跑堂的月钱高很多,但也有限。 “各位贵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院子本身就不大,周楚自然听到了动静,出来迎客道。 说完这话,周楚将孙娇娇等女迎到了书房之中。 孙娇娇她们进入书房之后,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眼前的书房虽说不大,但无论是书案上还是墙上挂着的字画都非同一般。 孙娇娇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字大多数出自周楚的手笔。 “你们看吧,我早就说了,衡器的字不一般。” 孙娇娇看着自己的那几位好友,略显炫耀道。 仿佛这些字出自她的手一般。 这些官家小姐平日里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聊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 平日里讨论的也都是京城之中那些青年才俊。 她们之中有识货的,比如户部楚大人家里的千金,楚璃。 楚璃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才女。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特别是写了一手娟秀的好字,让很多人称赞不已。 但此时看到周楚的字,眼神之中满是震惊。 一般不太懂书法的人,看到周楚的字,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下意识的觉得写的好看,工整。 但楚璃不同,她是懂书法的。 正因为懂,才知道眼前的这些字写的有多好。 她满脸震惊的看着周楚。 “衡器可是师从大家?” 大家和名家有很大的区别。 一般有了很高的水平,并且具有个人特色的,可以称之为名家。 但名家和大家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能被称之为书法大家的,整个大明也没有多少人。 不超一掌之数。 周楚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我那老师游戏人间,不曾告诉我他的姓名,我也未曾问过。” 楚璃听到这话,又看了看周楚的字。 心中顿时有了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那位大家可曾留下手稿或者字画?” 说这话的时候,楚璃语气急切,仿佛一个狂热的小迷妹即将见到了偶像一般,显得很激动。 孙娇娇等人听到这话,也都愣住了,没有打岔。 几人此时都忘了来找周楚的目的了。 “倒是写过,不过被他老人家拿走了。” 周楚撒了个谎。 周楚一直都知道老头子的身份不一般。 对于老头子的身份,甚至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所以周楚不想给老头招惹麻烦。 一旦太多人知道老头子的身份,他恐怕再无宁日。 楚璃听到这话,满脸失望。 不过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本想跟周楚要一幅他自己写的字的。 但转念一想,一个女子向男人要字画,未免暧昧了些,只能放弃。 她打定了主意,有机会多往这边跑跑,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老师要真是那位的话,楚璃想想就觉得激动。 “不知诸位小姐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周楚急忙转移话题道。 孙娇娇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我们今日去沈家铺子,发现掌柜的换人了,东家也换人了,你要不要来我家铺子。” 虽说大明有律令,官员家属不得行商。 但这条律令只有在洪武和朱棣年间才是真正生效的。 到了仁宗和宣宗年间,这两位将朱棣和朱元璋打下的基础败坏的一塌糊涂。 仁宗朱高炽,取消了奴儿干都司的驻军,使得大明在东北的领土不断缩减。 还不断放权给文官们。 到了好圣孙朱瞻基在位期间就更离谱了,直接使得巡抚领兵常态化,使得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越来越弱。 以至于后来,皇帝根本没有了兵权。 现在在位的朱厚照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御驾亲征了几次,想要收拢兵权。 这是文官们不能容忍的。 所以朱厚照才会落水而亡。 所谓的仁宣之治,在周楚看来,纯属扯淡。 大明的版图就是在这爷俩手上丢的最多。 朱元璋和朱棣两父子本来都在东南亚做好了布置。 只要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东南亚就会逐步纳入大明的版图。 但这爷俩上位之后,将整个东南亚的布局搞的乱七八糟,朱高炽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停郑和下西洋。 这两位连明君都算不上,偏偏被那些文官吹成了仁宣之治。 俩人在一起加起来在位也就十年出头。 能治出什么? 从这两位上位之后,官员家属不得经商这条律令基本就名存实亡了。 “多谢孙小姐的美意,我和沈小姐准备合伙开个新的铺子,离原来的铺子很近,再过两日就开张了,到时候诸位小姐来的话,每人送一件新款式的马面裙。” 周楚说话滴水不漏,既不会驳了孙娇娇的面子,又让她们感觉如沐春风。 孙娇娇等人听到这话,都显得很高兴,特别是孙娇娇。 “太好了衡器,我原以为你不做这个行当了,你放心,开张那日我等一定会来。” 孙娇娇说道。 孙娇娇似乎看出了楚璃的心思。 “衡器,我们也不要你送我们马面裙,你把你写的这些字,送我们一人一张,等将来你成了大家,我们也好拿出来显摆。” 孙娇娇也很聪慧。 说话拿捏的恰到好处。 楚璃单独要的话,确实不合适。 但现在孙娇娇为大家要,自然就没问题了。 “对啊衡器,记得给我们落个款。” 旁边其他几女纷纷附和道。 这些贵女,有真才实学的不多。 大多数是附庸风雅。 “既如此,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只是我这字写的实在一般,诸位自己留着就好,实在不好给外人看。” 周楚说完找出几张自认为写的还不错的字,落了款。 “我年龄尚小,没有印章。” 周楚有些无奈道。 “无妨。” 孙娇娇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 楚璃更是满脸惊喜。 第17章 新铺子开张 柳姨娘接管沈家铺子之后原本是满心欢喜的。 客人也是出乎预料的多。 但每个客人来的第一句话都是出奇的一致。 “周掌柜的人呢?” 在得知周楚不干了之后,大部分客人都转身离开了。 只有极少数,还会选择留下来看看。 但和新掌柜的没聊两句,就愤怒离去。 两天下来,客人很多,但营业额没多少。 柳姨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也是急了,来到铺子里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铺子要是败在自己手里,在老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不来不要紧,来到铺子之后,柳姨娘顿时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忙着张罗新铺子准备开张的沈青。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到正在忙活的沈青面前,掐着腰。 “好啊你个死丫头,我说你怎么轻易就把铺子交给了我,合着在这等着我呢?在这开个新铺子,你是想恶心谁呢?” 柳姨娘的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说话那叫一个尖酸刻薄。 过路的人见她这样,都绕着走,生怕被殃及池鱼。 “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铺子,我把铺子给你了,铺子里的布都不曾拿走一匹。” 沈青跟着周楚学做生意这么久,早已不再是之前的小白花了。 此时的沈青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一个沈家嫡女,就因为我娘没了,在沈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想着干脆就自己找个铺子经营吧,好不容易把生意做起来,姨娘又来抢我的铺子。” 沈青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演技那叫一个自然。 沈青记得周楚说过这叫舆论战。 也能帮新铺子打个免费的广告。 京城的人大多衣食无忧,最喜欢聊的就是东家长李家短。 沈青此时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一些,让吃瓜群众多一些。 然后自己再站在受害者的角度。 如此一来,这些吃瓜群众,都会是自己未来的潜在客户。 甚至她们回家之后,还会和自己的亲朋好友说起此事。 潜在客户人群就会不断扩大。 周楚早就料到这个柳姨娘会来闹,所以让沈青把事情闹大点。 果然,过路的行人一听到这话,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挪不动脚了。 一群人对柳姨娘指指点点。 柳姨娘顿时气炸了。 “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在柳姨娘的印象中,沈青一向单纯,不争不抢的。 “我也不想变得这样,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姐?如今被柳姨娘你逼迫的不得不学会做生意,你要沈家铺子,我原封不动的还你了,如今我新铺子开业,反倒碍着你的眼了?” 沈青说完掩面哭泣。 这话说完,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看向柳姨娘,眼神之中尽是鄙夷,一个个纷纷小声声讨着她。 柳姨娘终究是要面子的,脸上哪里挂得住。 “哼,懒得和你这个死丫头计较。” 说完这话直接落荒而逃。 此时在铺子里的周楚目睹了这一切。 “你去告诉王老板,我给他写的戏文可以开始唱了,连唱三天。” 周楚看着阿福道。 “好嘞掌柜的。” 阿福听到这话,一路小跑朝南去了。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城南有唱大戏的,免费唱三天,大家伙快去看啊。” 百姓是最爱凑热闹的,再加上这个时代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方式,此消息一出,无数人纷纷往城南涌去。 戏文正是周楚根据沈青的经历写的。 大致内容是沈青的爹和那些姨太太们,如何欺压正妻,正妻死后,大小姐又如何如何被排挤,在沈家无立足之地。 当然,姓名是要换的,不能指名道姓。 在之后就是大小姐自己要了个铺子出来经商。 生意好不容易红火起来,姨太太又来抢铺子,不得已,大小姐只能新开了一个铺子。 如果只是这个戏文,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毕竟没什么人知道沈青的故事,也就联系不到新铺子上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柳姨娘的助攻,很快周楚和沈青新开的铺子就会传遍京城。 所有人都会知道,这家铺子的东家之一,就是戏文里的那位小姐。 如此一来,新铺子瞬间就成了京城的网红店。 无数大家小姐,都会来蹭热度打卡。 然后周楚再以价格和质量,让新铺子响彻整个京城。 论营销手段,在这个时代,周楚简直是降维打击,毫无对手。 “你真不怕把你爹气死吗?” 周楚看着沈青,似笑非笑道。 这部戏文一旦传播出去,沈家的事自然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到时候无论是沈青的爹还是整个沈家,都会站在舆论风口。 甚至很可能官府都会插手。 毕竟宠妾灭妻,还引起了这么恶劣的影响,官府不太可能坐视不理。 “他同意把铺子收回去的时候,就不是我爹了,这不都签了契了吗?” 沈青说着拿出之前签好的契。 “其实我早就该看明白了,只不过以前有我娘护着我,这些风雨自然淋不到我,但我娘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是知道的,我多受些委屈都无所谓,但我得为我娘讨回公道。” 沈青惨然一笑道。 “既然他不把我当女儿,我又何必把他当爹,他要是真因为这事进了大狱,我也会经常去看他,算是尽了最后的孝心。” 周楚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戏文的效果是很明显的。 当天晚上,沈家的故事在京城之中就流传开来了。 第二天一早,阿福刚打开铺子的门,顿时被吓了一跳。 此时铺子门口人山人海,似乎都在等着铺子开张了。 这还是昨天那些传单的效果,再加上戏文和沈青昨天对柳姨娘的控诉。 三位一体,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直接产生了化学反应。 沈青也吓了一跳。 她怎么都没想到,周楚的那些招式,效果居然这么好。 好的有点过于夸张了。 “诸位,不要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周楚站了出来说道。 随后周楚示意阿福让早就雇好的人去招呼着。 很快,就有五六个人,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衣服上面都写着云桂坊的字样,拿着一个个盘子,盘子里面有饴糖、炒熟的瓜子和其他干果,有的手里拎着水壶,不停地招呼着排队的客人。 如此一来,所有人瞬间不觉得排队是一件苦差事了。 “还是大小姐会做生意。” 说这话的是昨日听了戏文的。 随后周楚让阿福放了鞭炮,正式开门营业。 “孙大人家千金,祝贺云桂坊开张。” “楚大人家千金,祝贺云桂坊开张。” 。。。。。 很快,一个个贵女纷至沓来。 她们也不空手来,纷纷递上自己的贺礼。 每人的贺礼都是五六百两。 周楚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新款式的衣服,给她们每人两套。 孙娇娇等人都是无比欢喜。 那些进入铺子里的百姓发现云桂坊的布,要比其他铺子的布便宜不少。 质量还好。 这是周楚和进货的布庄谈下来的结果。 周楚很清楚,自家铺子一旦开张,吞吐量肯定是极大的。 最起码不是之前的沈家铺子能比的。 在布庄拿的货自然也不是一般铺子能比的。 起码是其他铺子的十倍以上。 如此一来,自己就成了大客户。 有了和他们谈的资本。 普通的布料,进货价每尺便宜了两到三文。 卖的时候,比其他铺子便宜一文。 如此一来,自家铺子卖的便宜,赚的还更多了。 倒不是周楚不想便宜更多。 只是那样的话,会大大挤压其他铺子的生存空间。 到了那个时候,自家铺子就成了其他人的公敌了。 这不是周楚想看到的。 便宜一文,刚刚好。 第18章 三年,周楚对朝局的判断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 距离周楚的新铺子开张,已经过去了近三年的时间了。 这三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大太监刘瑾死了。 即便如此,朝中也没人为陆家说话。 这很正常。 文武百官和锦衣卫一直都是对立的。 谁会为一个锦衣卫百户说话呢。 所以陆家的人还在大狱之中关着。 不过此时的陆家因为周楚的存在,在大狱之中的日子虽说和以前完全不能比,但和其他犯人比那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楚每个月一百两银子打点这些狱卒,让陆松一家子半个月换一床新被褥,住的牢房更是每天都有狱卒打扫。 大狱之中,有人打点和没人打点的犯人,待遇差距太大了。 刘瑾死后,陆家老大来过京城,想要打点一下,看看能不能让自家人出来。 为此,周楚拿出了很多钱财让他打点。 可惜,刘瑾虽然死了,但他的那些个干儿子仍然得势。 陆家老大空有钱,却送不出去,谁也不想得罪那些个如日中天的太监们。 皇帝还活着。 周楚很清楚,无论是刘瑾,还是其他得势的太监,不过是皇帝手中的刀。 斩向文武百官的刀。 如今的朝堂之上,这些官员都杀了,可能有冤枉的,但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很多事,皇帝不好去做,一旦做了,和文武百官之间就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但太监可以做。 太监做了,别人会以为皇帝被太监蒙蔽了。 最后只要处理了太监,皇帝还是圣明的。 这便是帝王之术。 “可恨朝中居然无人敢为我陆家说话。” 陆家老大满脸悲愤道。 说着就要把银钱还给周楚。 “这些钱你且拿着,打点一下同僚,对你将来有好处。” 周楚并没有接。 陆家老大听到这话,摆了摆手。 “我不需要打点任何人,我和世子情同手足,无论是王爷还是世子都待我极好。” 陆家老大还是把钱还给了周楚。 “我一直不曾问大哥,你跟的是哪个王爷?” 周楚有些疑惑道。 “我跟的是兴王。” 对于周楚,陆家老大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兴王!” 周楚听到这话,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兴王,陆家。 陆家老大的名讳呼之欲出了。 此时周楚感觉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穿越这么久,周楚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未来的大明权力中心如此之近。 眼前的这位,将来权势滔天。 “大哥以后不必再来打点,要不了几年,朝廷就会生变,到时候就会有机会了。” 周楚压抑住激动地心情,说道。 “此话从何说起?” 陆家老大一脸不解道。 周楚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之后,关上了门。 “大哥,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这些话我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大哥记住,除了兴王世子,这些话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周楚郑重其事道。 陆家老大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几年和周楚的接触,再加上陆松夫妇两人对周楚的夸赞,让陆家老大明白周楚是什么样的人。 忠心、才高八斗、做事极有章法。 单论武力,陆家老大或许还有些自信。 但其他方面,他觉得自己都远不如周楚。 “我自是省的。” 陆老大说道。 “大哥,你可知先帝是怎么没的?” 周楚低声道。 “这事我倒是有所耳闻,说是太医院的院判给先帝用错了方子。” 陆家老大说道。 这事并非秘密,京城之中很多人都知道。 周楚听到这话,一脸冷笑。 “那太医院的院判本身也不是御医出身,原本是个文官,怎么就突然成了太医院的院判了,而且用错方子治死皇帝,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吧?但这位刘大人如今却安然无恙。” 陆家老大听到这话,神情有些恍惚,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很荒唐。 他们陆家一向谨小慎微,为皇帝办差,结果因为得罪一个太监进了大狱。 刘文泰用错了方子,一点屁事没有。 “说白了,这位刘大人,就是那些个朝廷官员安排的,皇帝想从他们手中夺权,他们自然不能容忍。” “如今的皇帝,虽说私德荒唐了些,但做的事大体还是和先帝差不多,慢慢从文官手中夺权,现在甚至在尝试做先帝都没敢尝试的事,收拢兵权。” 兵权自从所谓的仁宣之治期间巡抚领兵常态化之后,一直都归地方所有。 这是很多皇帝不能容忍的。 不过他们不能忍也得忍着。 毕竟手里没兵,说话不硬气。 “先帝都没收拢兵权,就被那些个文官所不容,如今皇帝想要收拢兵权,那还得了?所以我料想,要不了几年,这位恐怕也要出事。”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更低了。 陆家老大听到这话,浑身一震,顿感如芒在背。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居然如此胆大,敢讨论这种问题。 “如今的陛下没有子嗣,陛下如果崩了,以杨廷和为首的这些个文官,肯定会想着从各地藩王之中扶植一个。” “我听闻兴王身子骨一直不好,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世子年幼,主弱可欺,如果你是杨廷和这些人,扶植一个藩王继位的话,是会扶植一个年幼的,还是成年的?” 周楚满含深意的说道。 陆家老大听完这话,浑身冷汗直流。 看周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大哥不必这么看我,你只需记住一句话,跟好这位世子,告诉世子这两年韬光养晦,装作很听话的样子就可以了。” “如此一来,将来陆家会因为大哥一飞冲天。” 说完这话,周楚吐了口浊气,喝了口茶。 陆家老大则如同虚脱了一般,还在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 第19章 三年的变化 陆家老大,或者说陆炳离开了。 得知陆炳的身份之后,周楚觉得自己得重新规划一下未来的路了。 嘉靖帝一生刻薄寡恩,他用过的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个人除外。 陆炳。 陆炳号称大明第一锦衣卫,集万千荣宠于一身。 倘若说有谁是嘉靖帝从不会猜忌的,那只有陆炳了。 有着这层关系在,周楚很多曾经预想过的事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哥,大哥走了。” 暮云瑾回到书房之中,看到周楚正在写着什么,不禁露出一丝心疼的表情。 这几年来,二哥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得闲的时候。 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都是贪玩的年纪。 二哥却因为自己,因为陆家,一刻都不曾松懈。 如今的暮云瑾已经八岁,虽然只有八岁,却出落的十分漂亮。 十足的美人胚子。 在周楚和老头子的教导下,才学更是碾压无数贵女千金。 甚至很多京中所谓的才子,也不如她。 有种少年天才的感觉。 只不过周楚为了保护她,这才才名不显罢了。 说来也怪,她一个女孩子,兵法却学的出奇的好。 画画上的天赋也远超周楚。 画画和兵法,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在她身上却同时出现。 周楚看着暮云瑾手上端着的莲子羹,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又做这些庖厨之事?不是和你说了吗,让你远离庖厨。” 暮云瑾听到这话,将莲子羹放在周楚面前,抱着周楚的胳膊就撒娇。 “哎呀,我这不是看哥哥你太辛苦了嘛。” 周楚听到这话,有些头疼的放下笔,喝了几口莲子羹。 “以后这种事,让春兰她们去做就好了,女孩子家应该远离庖厨,一来浪费时间和精力,二来在庖厨待久了,烟熏火燎的,会变黑。” 春兰是周楚的丫鬟之一。 这几年的时间,最开始云桂坊每个月最少赚三万两左右。 后来沈青干脆将周围的几家铺子都买了下来,打通之后,云桂坊的铺面瞬间变大了好几倍。 有了足够的铺面之后,周楚干脆将云桂坊分出来。 分为普通区和珍品区。 周楚并没有因为铺子的扩大贸然增加经营项目。 主要经营的还是布料和衣服。 沈青倒是建议过,想要增加首饰铺子。 被周楚拒绝了。 没有足够的后台,胃口过大的话,只会招来祸事。 云桂坊的扩张,已经是他们目前的身份能做到的极限了。 就这还是因为周楚和一众官家贵女的关系摆在那。 没人会找周楚的麻烦。 但如果周楚生意做的太大,或者手伸的太长的话,肯定会有人出手的。 只要利益足够,就算那些官家贵女想插手,他们的家人也会阻止他们。 说到底,周楚还是无根之萍。 表面看着唬人,实则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生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如今的云桂坊,每个月的利润大概五万两左右。 这是周楚有意往下压的结果。 如此一来,周楚每个月都能分到三万两左右。 三年下来,周楚存了五六十万两白银。 这些钱根本就不敢露白。 无论是周楚还是沈青,表面上给人的感觉就是铺子里的布卖的便宜,赔本赚吆喝。 甚至很多时候,沈青还故意找其他相熟的铺子借钱进货。 为的就是给人造成不赚钱的假象。 沈青的爹三年前因为宠妾灭妻,被官府抓去打了一顿板子,当时就没了半条命。 宠妾灭妻本就有违大明律,再加上他们家的事闹的太大,官府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被打了之后,沈青的爹那原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就彻底垮了下来,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那些个姨太太们,纷纷抢夺家产,分了家。 现在的云桂坊珍品区,成了京城贵女们的潮流。 里面衣服的样式,每隔几日就更新一次。 为此,周楚还特意请了许多顶尖女红,教会了他们设计衣服的样式。 云桂坊的普通布,要比其他铺子便宜。 普通百姓最喜欢来的就是云桂坊。 不过普通的布,本钱低,就算都是利,也赚不了多少钱。 真正赚钱的是针对贵女们的珍品区。 云桂坊的样式多,布料好,而且价格比其他铺子的要贵很多。 刚开始,周楚让沈青把珍品区的布和衣服价格调整的比其他铺子贵了几乎两倍的时候,沈青万分不解。 “你得清楚这些个贵女的心思,她们比的就是谁穿得好,穿的贵,你的衣服再好,只卖两三百两一件?她们都不好意思穿出门,她们会觉得这是便宜货。” “相反,这些个贵女们就喜欢价格贵的,越贵越好,越贵,越代表身份。” 周楚侃侃而谈道。 这一言论,顿时让沈青醍醐灌顶。 只是如今的云桂坊,生意愈发火爆,几乎成了京城的一个标杆。 周楚即便是努力往下压,却也有点压不住的感觉。 不过,周楚早就准备好了预案。 第二天一早,周楚就让人去请了孙娇娇楚璃等人来自己家。 此时的周楚早就把原来的院子退掉了,将原本属于陆家的宅子买了回来。 “衡器,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孙娇娇第一个到。 和三年前相比,她眉宇间多了几丝风情,少了一些骄纵。 一年前,孙娇娇就出嫁了。 虽然她对周楚新有好感,却也知道他们俩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首先门不当户不对。 其次孙娇娇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周楚。 她能感觉到,周楚并不喜欢她。 孙娇娇虽然出嫁了,但这些年对周楚却愈发的言听计从了。 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孙娇娇的婆家是个五品官,也是个肥缺,吃穿用度是不缺的。 “等等若曦她们吧,等她到了再说。” 若曦是楚璃的字。 楚璃作为才女,如今虽然十七了,却未曾出嫁。 楚璃作为才女,自从见识过周楚的才学之后,这三年时间,更是隔三差五的来找周楚。 对周楚愈发痴迷。 那些个京中所谓的才子,在楚璃眼中和周楚完全没法比。 倘若没认识周楚,她可以勉强自己出嫁。 如今却再也瞒不了自己的心。 只是周楚虽然清楚她的心思,却一直不曾回应。 甚至有段时间刻意疏离她。 这让她黯然伤神了一段时间。 直到孙娇娇去劝了她。 “以你的身份和他的身份,你如果执意嫁给他的话,只会害了他,你的父亲不会放过衡器的。” 楚璃这才如梦初醒,自此以后,几乎不再私下里找周楚了。 只是隔三差五的去云桂坊见一见周楚,以解相思之苦。 对于楚璃的感情,周楚也感到无比头疼,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期望她自己能想通。 要说一点好感没有,那是骗人的。 但也只是有些好感罢了。 所以周楚一直在刻意疏离楚璃。 却没什么效果。 周楚干脆放弃了,爱咋咋地吧。 这三年,周楚长的愈发俊俏。 很快,楚璃和另外两个贵女到了。 她们四个一直以来都是和周楚关系最好的。 其中身份最高的是户部侍郎的女儿。 户部侍郎是三品官。 “我准备开个酒楼,想让你们每人都拿点钱,你们每人占两成,我占两成,也算我们相识多年的一场缘分。” 周楚这话一出,几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除了楚璃,其他几人都已经出嫁了。 以她们的身份,出嫁的门楣自然是极高的的。 出嫁之后才知道,女子手中有钱是多么重要。 在婆家,有钱就有话语权。 甚至可以直接执掌中馈。 周楚的赚钱能力她们十分清楚。 之前孙娇娇她们就有过类似的提议,想和周楚一起开铺子。 但当初周楚根本没这个精力。 现在云桂坊基本都是沈青在打理了,周楚已经逐步从中抽身。 自然就有了时间。 京城中,如果说什么生意更赚钱,一个是青楼,另一个则是高档酒楼。 毕竟京城可是达官贵人遍地。 第20章 归乡 和孙娇娇等人商定之后,周楚就让人在早就选好的酒楼位置开始动工。 这处酒楼是现成的。 原本属于户部一个官员家的。 生意也还行,中规中矩。 按照周楚的估算,原本这个酒楼每年能赚个大几万两白银。 不过这户部官员年前得罪了人,被抄家流放了。 周楚就逮着机会,趁机低价买下了酒楼。 开酒楼的事,周楚心中早有打算,自然会早做准备。 不过要重新开张的话,自然免不了要装修一番。 普通酒楼虽然也能赚钱,但就像这个酒楼之前一般,一年最多也就赚个大几万两。 如果只是赚这么点钱,周楚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只有酒楼能够赚足够多的钱,自己才足够安全。 人情或许保不了自己,但利益可以。 一旦和孙娇娇等四家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这京城之中,能动自己的就少之又少了。 要做就做高端酒楼。 有准入门槛的那种。 你身份达不到,不好意思,进都进不来。 进出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你一顿饭低于一千两?你都不好意思。 原本周楚想做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酒楼。 但此时周楚改变了主意。 要不了几年,皇位就会易主,陆家老大,也就是陆炳,就会执掌锦衣卫。 新帝继位,还要和杨廷和这些人来一场大礼仪之争。 周楚很清楚,所谓的大礼仪之争,争的并不是所谓的礼仪,而是朝堂之中的话语权。 届时所有人都会觉得,杨廷和这样的三朝老臣,能够轻易掌控新帝。 毕竟新帝登基的时候,也不过十四五岁。 半大孩子的年纪。 但周楚清楚,朱厚熜是何等妖孽。 仅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把杨廷和彻底斗倒,杨廷和被罢官回乡。 嘉靖帝朱厚熜在继位初期其实算得上是一位雄主。 继位初期,要开海禁,这一举动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毕竟朝中无数官员,都加入了东南沿海的走私集团,只要海禁不开,他们就可以一直靠走私牟取暴利。 而宫中,自从明英宗朱祁镇流落在外之后,就被这些官员渗透成了筛子。 千疮百孔。 因为开海禁,嘉靖帝差点被宫女们勒死在宫中。 史称壬寅宫变。 除了开海禁,嘉靖帝还想改革币制,铸造大额铜钱。 可惜被那些人直接将铜钱收了,在炉子里融了。 开海禁和改革币制自此无疾而终。 只能说这位嘉靖帝有治国之志,却没有名臣辅佐。 朝中百官都和他对着干,又缺乏好的方法,能干成才怪。 后来他的八个儿子,陆续夭折六个。 嘉靖帝自此心灰意冷,一意修玄。 周楚很清楚,无论是让自己选,还是因为陆炳的原因,自己将来都会成为新帝的亲信。 文官是做不成了。 倘若成了文官,那便是陷入无边的泥沼之中,想要再脱身就难了。 到时候干脆做个锦衣卫。 所以这酒楼,除了赚钱之外,周楚还要让它兼具另外一个功能。 搞情报。 趁着这两年时间,搞到京中这些官员的信息和把柄。 如此一来,新帝登基,就可以迅速打开局面,大礼仪之争也就不必持续三年这么久了。 当然,周楚主要还是为自己谋划的。 不过想要获得更多的权柄,就得紧跟着未来的新帝。 周楚将酒楼装修的设计图交给了施工队一张和表叔孙强各一张。 酒楼开张之后,周楚准备让自己的表叔来当掌柜的。 这种位置,交给别人周楚是不放心的。 孙强如今也年近五十了,岁数大了,自然不能一直到处跑。 牙行的生意,他早就不想干了,只是苦于没有别的生计。 周楚找到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酒楼掌柜的,可比牙行的人牙子风光多了。 京城之中但凡有点脸面的人物,谁看得起人牙子? 更何况周楚给他开出的月例是很高的。 一个月五十两银子。 在牙行辛辛苦苦一个月,也就赚这么多了。 不是每个月行情都那么好的。 “表叔,这几天你盯着点酒楼,我回老家一趟。” 周楚将图纸交给孙强道。 “是该回去一趟了,你都四年没回家了。” 表叔有些感慨道。 谁能想到四年前一个被卖到陆家的小孩,如今在这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孙强不止一次目睹那些官家小姐对周楚的热情。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侄子如果想的话,随便找一家六品甚至五品的官家入赘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他更清楚,自己这个侄子志向远大。 是啊,四年没回家了。 周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其实这三年,周楚一方面是在忙,另外一方面是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当初周楚提出把自己卖了,周楚的娘还有几分不舍,拿出一些钱财为周楚谋求一个好的人家。 后来表叔告诉周楚,第一次给他家送信的时候,他娘给他的那些钱就一并退给他们了。 当初收下这点钱,也是为了让周楚的娘放心。 如果说他娘还心疼自己这个儿子的话,那么周楚的爹,其实连句话都没有,甚至对于周母拿出钱给孙强有些不满。 这些周楚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没说而已。 这四年时间,周楚断断续续的往家里送钱。 周母每次来信都对周楚万般叮嘱,关心自己这个儿子,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但周父却不同,他每次来信,表面关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办法跟周楚要钱。 周家这几年凭借着周楚,硬是成了当地的富户,置办了不少田产。 再加上周楚当初已经把自己卖了,算得上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所以这几年,周楚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趁着酒楼装修,周楚也算是有了闲暇的时间,就想着回家一趟吧。 终究是要回去一趟的。 经过一路的马车颠簸,周楚终于来到了自己村子的村口。 此时村口正有一个老农耕地累了,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看到周楚路过,觉得有些面熟。 “你是那谁家的孩子来着?” 老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周楚到底是谁。 “周家老大。” 周楚出言提醒道。 老农听到这话,一拍大腿。 “对对对,周家老大,听说你被卖到大户人家去了?发了大财了。” 这里的消息是滞后的。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周楚被卖到了大户人家。 却不知早在三年前,周楚就是自由身了。 不过周楚也懒得去解释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仅仅在村口,周楚就能看到自己家原本的位置,此时矗立着一个大宅子。 红瓦白墙。 一时之间,周楚居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第21章 周楚的决断 这些年,周楚低调惯了。 在京城这种达官显贵遍地的地方生活,太显眼不是好事。 即便云桂坊什么好料子都有,但周楚自己的衣服,一直以来都是粗布的。 只不过为了穿的舒服,内衬的料子都是极好的。 在周楚看来,自己的衣服也是穿给人看的。 别人穿漂亮的衣服,是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成为焦点。 但周楚却是为了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所以周楚的穿着,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种穿着虽说和村子里的人有不少区别,但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周楚很快就到了自己家附近。 看着这红瓦白墙,周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离家的时候,自己一家都吃不上饭,自己饿的头晕眼花。 如今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深吸了一口气,周楚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谁啊?” 一个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 很快,大门被打开了,开门的却是周楚觉得有些熟悉,却又很陌生的人。 “你谁啊?”开门之人满脸不耐烦的看着周楚道。 “你是哪位?你不是这家的人吧?” 周楚疑惑道。 “有事没事?我当然是这家的人。” 此人一听这话,愈发不耐烦。 “我要见这家的主人。” 周楚说着就要往里走。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不说清楚不准进去。” 那人拦住周楚,颐指气使道。 周楚也不惯着他,直接抓住他指着自己的右手稍一用力,这人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叫声极大,很快就把院子里的人吸引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楚的爹。 此时周楚的爹和四年前周楚离家的时候可谓是大变样。 当时周楚的爹又黑又瘦。 现在周楚的爹胖了许多,白了许多,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些员外郎的意思了。 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兴师问罪的周父,看到周楚之后,神情一窒,将手中的扫帚扔在了地上。 “老大。” 眼神闪躲不已,面色却没有多少惊喜。 不远处跟过来的周母,看到周楚却是满脸惊喜,瞬间泪流满面。 “老大,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周母说着来到周楚面前,抓着周楚的胳膊左瞧右瞧。 “长高了这么多,怎么没长胖些。” 周母絮絮叨叨道。 之前拦门的青年,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周楚的身份,脸色一变,换成了谄笑。 “大毛啊,你不早说,我是你哥啊,狗蛋。” 他这话终于让周楚明白了自己为何觉得他有些熟悉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堂哥。 以前周楚没有正经的名字,小名就叫大毛。 这人叫狗蛋。 周楚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周楚的爹和大伯。 不过周楚的爷爷和奶奶对他的大伯一向无比偏心。 分家的时候,田产大部分都分给了大伯一家。 周楚的爹又是个木讷的人,说又说不过,就只能自己受着。 周楚记得很清楚,四年前自己一家都快饿死的时候,周母曾经去求过爷爷奶奶,也去求过大伯一家。 他们家虽说也没多少富余,但接济一下自己家是完全做得到的。 结果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大伯一家子,连一碗米都不愿意给。 一家人实在是饿的没法子了,周楚才把自己卖了。 “大毛回来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周楚看到后面站着一个小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爷爷。 周楚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周父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 “赶紧进来吧,都站着干什么?” 眼看着没人搭理自己,周楚的爷爷顿时有些生气,用自己的拐杖杵了杵地面道。 显然,他在家里积威已久,习惯了发号施令。 在他看来,即便周楚为家里带来了极大的改变,也不能忤逆他这个爷爷。 完全忘了当年他是如何对待周楚一家的。 周楚瞥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父一直以来都极其渴望得到周楚爷爷的认可。 他自小就在家不受待见。 四年前,哪怕自己一家子都快饿死了,他都拉不下脸去求他们,最后还是周母去的。 现在发达了,他自然觉得出息了,想要挽回和爷爷以及大伯一家的亲情。 愚不可及。 对此,周楚也不打算插手。 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改变一个人的看法。 周楚很清楚,自己或许可以用手段,让自己的爹暂时看清楚爷爷他们的嘴脸。 可时间久了,还是会旧态复燃。 以前他们一家子不是没见识过爷爷他们的嘴脸。 甚至没少见识。 好了伤疤忘了疼罢了。 人一直都是这种动物。 自己不可能在老家一直待着,甚至待不了几天,他们愿意怎么活是他们的事。 只是以后,想要周楚再给家里送钱,那是不可能了。 如此也好,原本心中还有些许不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割舍了。 自己也算对得起这一大家子了。 想明白这些,周楚看向了自己的爹。 “我在京城做生意欠了不少债,爹你把之前我给你的钱拿出来一些,我要去还债。” 周父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周楚的爷爷顿时急了。 “拿什么?那些钱不都是你孝敬你老子的吗?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 “就是,大毛,不是我说你,这可就是你不孝了。” 狗蛋在一旁附和道。 生怕周父一时心软,把钱给了周楚。 “老大,不是我不给你,只是我们这一大家子,我把钱给了你,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周父一脸为难道。 这话就纯属扯淡,这几年周家田产也没少买,怎么都饿不死的,说这话显然是不想把钱拿出来的。 周楚听到这话,满脸失望。 “那我就不多待了,我还得想办法凑钱。” 周楚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一家子人,包括周楚的那些弟弟妹妹,居然没有一个试图挽留的。 只有周母看了一眼周父,满脸气愤的跺了一下脚,追了出去。 “老大,这些钱你拿着,这几年我攒了不少钱。” 周母追到村头,眼看着没其他人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帕子里面包着一些碎银子。 加起来倒是不少,有近十两。 周楚却没有接。 “娘,你要不要跟我去京城,虽然现在我欠债,但过段时间日子就好过了,跟我过去享福吧。” 倒不是周楚不想告诉周母真相。 只是周楚怕自己的娘忍不住说漏了嘴,到时候自己就会迎来无尽的麻烦。 这一大家子要是知道自己很有钱,肯定会想方设法找自己要钱。 甚至会找到京城来。 现在他们以为自己负债,他们躲还来不及呢,根本不会往上凑。 周母听到这话,满脸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这一大家子也离不开我。” 听到这话,周楚眼神之中最后一丝希意的眼神也熄灭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面值大概是一千两。 她也不识字,不知道这银票是多大面值。 实际上在这村子里,连兑换银票的钱庄都没有。 很多人连银票都没见过。 周母之所以认识银票,还是因为之前周楚让表叔往家带钱的时候,带了一些小额的银票。 “这是我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你拿着吧,自己藏好,手里有钱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钱谁也不要给,留着当棺材本,记住了。” 周楚说着将银票递给了周母。 “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还欠着钱呢。” 周母急忙推脱道。 “我欠的钱多,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这点钱,我要是带在身上,也会被人要走,你先帮我存着。” 周楚很清楚,自己不这么说,周母是肯定不会接这钱的。 周母听到这话,才接过银票。 “你放心,娘一定把它藏好,谁都不让看见,你啥时候要就来拿。” 周母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折了起来,放在帕子里。 “老大,这些银子你得拿着,路上你得吃饭。” 周母说着又把之前的银子递到了周楚手中。 第22章 严嵩 周楚突然感到有些迷茫。 离开老家之后,周楚并没有选择乘坐马车回京城。 而是一路沿着官道就这么走着。 所幸这里离京城不算远,治安还算不错,没有拦路抢劫的。 再加上周楚现在的武功,远非三年前可比。 即便遇到那强人,倒也不怕。 颇有一人独闯江湖的感觉。 从老家到京城,两百多里,周楚倒也不急,走走停停。 此时的周楚,心气仿佛被抽离了许多。 原本周楚努力赚钱,不说全部,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家里过的好一些。 这是驱使周楚的原动力。 周楚来自后世,明白很多道理,懂得的更多。 可懂得越多,心就越圆滑。 有句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书读的多了,懂得道理越多,做任何事,都能找到道理自圆其说,都能自我逻辑融洽。 也就不会有多少心理负担。 反而是那些没怎么读过书的人,做点坏事就过不去自己的良心,整日惶惶不安。 且看这满朝衮衮诸公,哪个不是读书人?又有几人为百姓考虑过。 整日圣人之言挂在嘴边,之乎者也不断,却从不干人事。 一个王朝灭亡,最有骨气的和最没骨气的都是读书人。 正所谓世修降表衍圣公。 有了标杆之后,其他人也就心安理得了。 一直以来,周楚就是怕自己变得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样,麻木,看不到人间疾苦。 周楚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 什么人对自己好,自己就会对他们更好。 比如陆家。 却没有那么重的家国情怀,也没有那么多为民请愿的想法。 否则早就想办法入朝为官了。 现在谋划的这些,一半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另外一半则是为了陆家。 至于未来的新帝,不过是因为陆炳的原因,顺带的。 自己注定得站在新帝这边。 既然如此,何不早做谋划? 现在家里人如此,周楚以后和他们也算是划清了界限。 如此一来,自己做事的原动力起码没了三分之一。 顿时感觉浑身没劲。 很多事说都很容易。 但周楚来到大明之后,毕竟真实的和家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虽然周楚明白要割舍,可一旦真的割舍,心里就会空荡荡的。 就像那无根的浮萍一般。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但白天仍然很炎热。 特别是中午,烈日当头,很多路人都会选择去路边的茶档遮凉。 京城附近本就繁华,各地进京的商人极多。 所以官道旁边,茶档很常见。 周楚走了大半天,也有些口渴了,就来到茶档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什么茶?” 茶档的小二拎着毛巾和茶壶走了过来。 “你们这有什么茶?” 周楚看了一眼茶档的情况,问道。 此时茶档之中,除了周楚之外,还有几人。 其中以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言谈举止最不一般。 “回客人的话,有毛尖、龙井,还有高碎。” 茶档最畅销的茶,永远是高碎。 便宜解渴。 一文钱可以喝到饱。 当然,每个茶档也有那么几样相对高档点的茶叶。 这种茶就不是一般客人会消费的了。 比如周楚之前注意到的那个中年男人,茶碗里的茶汤颜色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泡一壶毛尖,再来份糕点。” 周楚随口说道。 “好嘞,您稍等。” 小二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一壶毛尖顶得上卖半天高碎的钱。 此时那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周楚,冲周楚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老先生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周楚回礼道。 “小兄弟好眼力,在下江西人,姓严名嵩。” 男人自我介绍道。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没想到停下喝个茶,都能遇到这位。 “原来是介溪先生,久仰大名。” 周楚一脸吃惊道。 “哦?小兄弟知道在下?” 严嵩有些好奇道。 “自是知道的,介溪先生天纵之才,十岁过县试,十九岁中举,十四年前科举二甲第二名,满心抱负,不畏权贵。” 周楚如数家珍道。 此时的严嵩,还不是二三十年后的那个严嵩。 此时的严嵩心里装的还是治国的抱负。 当年一腔热血,满心抱负,可惜朝堂之上最不需要的就是抱负。 于是严嵩一直被同僚打压排挤。 后来更是因为得罪了刘瑾,被迫辞官归乡。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些都是这几年周楚了解的。 周楚很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和了解的历史,有很多偏差。 所以做了很多功课。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年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编修,为官期间更是没什么起眼的成绩,过去了十几年了,居然还有人知道自己。 严嵩瞬间感到无比感动,恨不得将周楚引为知己。 “小兄弟此话真是折煞老夫,说来惭愧,老夫当年为官之时,实在是没能为朝廷为百姓做什么实事。” 严嵩嘴上说着惭愧,但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的朝堂,衮衮诸公,又有几个真心为大明,有几个真心为百姓?像介溪先生这般,自然与他们格格不入,寸步难行。” 周楚侃侃而谈道。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愈发亮了。 干脆挪到了周楚的桌上坐着。 他觉得从未有人像眼前的小兄弟这般懂自己。 “我看小兄弟谈吐见识皆不一般,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严嵩此时恨不得和周楚把酒言欢,满脸的热情。 “小子名叫周楚,不过是京城的一个商人罢了,无甚大用。” 周楚自谦道。 严嵩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小兄弟未来绝不一般。” “不知介溪先生此来京城所为何事?我虽然是一介商人,但在京城之中也有些朋友,如果能帮上介溪先生,再好不过。” 周楚转移话题道。 严嵩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第23章 相谈甚欢 此时周楚的茶水端了上来,小二给周楚斟满了一碗,随后把一壶茶水都放在了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说着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周楚拿起茶壶,给严嵩见底的茶碗续了一杯。 严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当年因为做事不知变通,得罪了刘瑾,不得不辞官归乡,如今听说那刘瑾已死,就想着来京城之中看看昔日好友。” 严嵩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话说的委婉。 说白了不过是严嵩眼看刘瑾倒了,压着自己的那座大山没了,就想着来京城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再次入朝为官的可能。 毕竟严嵩虽然赋闲在家,功名还在,只要有朝中好友举荐,起复并不难。 “介溪先生是应该来京城走动走动。” 周楚很多话并没有说。 严嵩辞官的时候,朱厚照还未登基,但大太监刘瑾却是贯穿两朝的。 刘瑾活着的时候,因为皇帝赋予的权利,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就算现在死了,朱厚照既然重用了刘瑾,就不太可能承认刘瑾当年犯错了。 这就是政治。 很多事并不讲对错,只讲立场。 即便刘瑾做错了,朱厚照也只能认了。 虽然朱厚照清算了刘瑾。 但也只是清算给个态度罢了。 实际上很多事,这位正德皇帝不会去纠正刘瑾的,比如关于严嵩的事。 更何况武宗皇帝朱厚照,做事一向荒诞不经,很不着调。 严嵩此时还很刻板,力求劝谏皇帝。 他是庶吉士,正儿八经的储相人选。 再次入朝为官是肯定的。 只是即便为官,以严嵩如今略显迂腐的性子,也会无比痛苦。 不过自己和严嵩不过刚认识,交浅何必言深。 逢人只说三分话,留下七分与鬼听。 现在说了,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只会打击严嵩的积极性,引起他的不快。 “介溪先生乃是当年的庶吉士,前些年只不过为父母丁忧罢了,一片孝心,大明无人不知,自然可以起复,前途无量。” 花花轿子众人抬,漂亮话周楚是很擅长的。 毕竟做了三年生意了。 新帝登基之后,严嵩倒是可以成为朝中新帝的臂膀。 毕竟现在的严嵩,脑子里想的只有匡正革弊,为大明朝堂肃清寰宇。 很多人无所谓忠奸,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时期,对不同的人而言,忠奸都是相对的。 忠与不忠,贤与不贤也由不得他。 贤时便用,不贤便黜,这便是自古的用人之道。 严嵩听到这话,愈发高兴。 “听闻昔年,介溪先生和阳明先生还是好友?” 周楚转移话题道。 一聊到王阳明,严嵩话题更多了,和周楚两人相谈甚欢。 两人就在这茶档之中,聊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见黑,旁边严嵩的管家忍不住出言提醒。 “老爷,天色晚了,我们得去前面的驿馆投宿了。” 严嵩此时才如梦初醒。 “我与衡器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衡器是否与我同行?” 严嵩知道周楚是步行的,就邀请他上自己的马车同行。 周楚眼看天色已黑,便没有推辞。 在马车上,两人继续交谈。 说是交谈,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严嵩在说,周楚在听。 严嵩的一腔拳拳报国之心,不断地感染着周楚。 让原本周楚那有些空荡荡的内心,逐步充实起来。 到了驿馆之后,严嵩点了些菜和酒,两人继续把酒言欢。 周楚看着眼前这个一腔热血却已经四十多的男人,不禁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后世那个严阁老吗? 或许他本就不是心性坚定之辈。 又或许官场对人的改变和腐化不是一般人可以坚守的。 眼前这位,不知道在官场上可以坚持多久。 不过最起码这些年,这位完全是可以用的贤臣。 想到这里,周楚不禁自嘲一笑。 自己操的心确实有点多了。 用与不用,到时候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自己最多给朱厚熜举荐罢了。 这一晚,周楚喝醉了。 这是他来到大明之后,第一次喝醉。 像这般悠闲快哉和人把酒言欢的日子,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了。 第二天一早,周楚住的客房门就被敲响了。 周楚揉了揉发懵的脑袋,穿上衣服,打开了门。 不是别人,正是严嵩。 严嵩邀请周楚一同乘坐马车前往京城。 “多谢介溪先生美意,只是我想走走,以前整日忙于生意,如今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急着回京。” 周楚委婉拒绝道。 严嵩听到这话,不仅没生气,眼睛都亮了。 “衡器果然不一般,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来日我们京城再聚。” 严嵩和周楚不一样,他早就闲了十几年了,闲够了。 恨不得立刻抵达京城。 “来日再聚。” 周楚笑道。 严嵩走后,周楚开始日常的练功。 练完功吃完早饭之后,就离开了驿馆,沿着官道继续往京城方向走去。 周楚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偶尔在茶档之中,总能遇到一两个相谈甚欢的人。 原本心中的一丝阴郁,逐渐被扫清。 眼看着还有几十里路就到京城了,周楚却在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少年。 这少年衣衫褴褛,却拖着一个草席,草席里用麻绳捆着什么,只不过用麻布包了起来,看不清楚。 看那样子,应该是个死人。 路人见了纷纷避让,觉得晦气。 如今这天下,土地兼并严重。 所谓的卖身葬父并非一句戏言。 没有钱没有地,家里死了人或许都没有地方埋。 所有的土地,都是有主的。 很显然这个少年也是如此。 少年一路走着,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路人的嫌弃而放弃。 周楚就这么一路跟着,跟了大半天。 少年走了近一天,又饿又渴,身边还一直跟着周楚,顿时忍不住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周楚从包裹里拿出吃的和水壶。 “我怕你渴死在路上。” 少年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周楚的水壶,隔空喝了两口,并没有碰壶嘴。 随后又接过了干粮,开始狼吞虎咽。 “你准备拖到哪里去?现在天气很热,恐怕明日就要发臭了。” 周楚疑惑道。 少年听到这话,神情一窒。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找个地方把我爹埋了。”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助和茫然。 他也不知道哪里的土地能埋的下自己的爹。 第24章 老千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周楚都在帮少年处理他爹的后事。 雇人,买地。 倒是没花多少钱,却是劳心劳力。 “我要走了,你是跟着我还是?” 周楚看着少年说道。 少年听到这话,二话没说就跪下了。 “少爷为我爹如此劳心劳力,我自当为少爷效犬马之劳。” 周楚听到这话,有些意外。 “你读过书?” 这话可不是一个泥腿子能说出来的。 少年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我爹找过先生为我开蒙,我读过一些话本。” 听到这话,周楚顿时有些恍然。 “你叫什么名字?” “初六。” 少年回答道。 “初六,你没有姓吗?” 周楚示意初六起来说话。 “没有,我爹是个老千,未曾结婚,他小时候捡了我,捡我的那天正好是大年初六,就给我取名初六。” 初六如实回答道。 “老千?” 周楚听到这话,眼睛亮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老千。 即便是上一世,也只是听说,或者从影视剧或者小说中看到。 周楚带着初六,边走边聊。 初六的死鬼老爹确实是个老千,还是老千之中的顶尖高手。 可惜后来被兄弟出卖,被人乱刀砍死。 按照初六的说法,老千还有种说法,叫蓝门。 老千从不自称老千,而是说自己出自蓝门。 千门有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 各有各的功能。 京城是什么地界,达官显贵遍地。 老千千术再高,遇到这些不讲道理的权贵,毫无办法。 更何况还被人出卖了。 原本初六虽然没什么人管,但从不缺钱花,甚至还能读上书,比普通人家的生活好不少。 但自从他爹出事之后,他家就被搜刮一空,初六变得穷困潦倒了起来。 好在他爹早就有先见之明,没人知道初六和他爹的关系。 毕竟老千的经历波谲云诡,时刻都可能危及家人。 最后还是初六为他爹收了尸,用布包了起来,准备找个地埋了。 却发现根本没有一块地容得下他们。 “你爹的千术教给你了吗?” 周楚有些好奇道。 初六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学了几成?” “我爹说我学了十二成,单论手法已经超过他了,不过从未实战过,千术讲究的是临场应对,他其实不想让我学习千术,是我缠着他学的。” 初六有些伤感道。 “你爹是对的,没有足够的后台,贸然使用千术,只会是取祸之道。” 对于初六,周楚是有些惊喜的。 原本他也是想收下初六。 以后自己要做的事很多,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 那些从牙行中买的下人虽说可以用,却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其中甚至可能掺杂了锦衣卫和文官集团的人。 这种事并不少见。 如果说锦衣卫无孔不入,那么文官集团的渗透能力,甚至超过了锦衣卫。 宫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人。 初六这人,别的不说,单说坚持葬父这一点来看,多半是个忠义之人。 稍加培养,再加上周楚的驭人之术,将来就是个死忠于自己的手下。 如果是其他人,周楚即便是想帮忙,也只是给点银钱便算了。 但周楚偏偏劳心费力,帮初六料理了他爹的后事。 这一点初六看到眼里,感激涕零。 至于初六的千术,只能说是意外之喜,将来或许会有大用。 “以后跟着我,不准滥用千术。” 周楚看了一眼初六道。 “知道的,少爷。” 初六低眉顺目道。 周楚带着初六就这么走着,走了两三天回到了京城。 “表叔,这小家伙就跟着你,你教教他,以后让他在酒楼干活。” 周楚带着初六,来到了正在装修的酒楼之中。 孙强作为掌柜的,很多事让他做不合适。 酒楼之中需要一个眉眼灵活的,为自己打听情报。 初六再合适不过。 年纪小,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好嘞,交给我吧。” 孙强笑道。 “回头你再去乡下买些和初六差不多大小的,教一教,牙行里的那些人我不放心。” 周楚补充道。 “买些知根知底的,不熟悉不认识的一个不要。” 孙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周楚的想法。 他在牙行干了这么多年,牙行之中的人员组成有多复杂他比谁都清楚。 锦衣卫和那些达官显贵经常往他那里塞人。 “交给我吧。” 孙强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看了一眼酒楼的装修进度,发现按照这个进度,最起码还得半个月左右才能完工。 不过周楚倒也不着急。 慢工出细活。 而且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 比如白糖,比如玻璃器。 既然要打造高端酒楼,那一切都得高端。 酒楼大堂上周楚准备直接挂一个琉璃灯盏。 喝酒用的酒杯,全部改成玻璃的。 这个时代,玻璃可是奢侈品,比瓷器贵多了。 成本嘛,和那些个精美的瓷器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般人或许不知道制作高净度玻璃的方法,但周楚清楚。 有了这些琉璃器充门面,那些个达官显贵进了门,不花个千八百两,他们都觉得丢人。 除了琉璃器之外,周楚要准备的还有很多。 比如味精和白糖。 这两样是周楚开酒楼的秘方。 每个开酒楼的都有自己的秘方,这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特色的酒楼,在京城开不起来。 有了味精和白糖这两样东西,再加上低调又奢华的装修,周楚相信自己的酒楼未来会成为京城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 不过无论是制作琉璃器还是白糖,都得绝对保密。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能造这两样东西,那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为此,周楚甚至特地在京城之外买了个院子,让人买了很多沙子和红糖送了过去。 “哥,你终于回来了。” 忙完这些,周楚才回到家中。 这几年的时间,暮云瑾从未和周楚分开这么久。 陆家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是周楚一直在安抚暮云瑾。 这些年,她对周楚愈发依赖。 此时看到周楚回家,急忙上前抱住周楚的胳膊,生怕周楚不见了。 第25章 周楚的知识储备 周楚将暮云瑾举了起来,随即放下。 “这几天重了不少,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偷吃好东西了?” 周楚似笑非笑道。 暮云瑾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窘迫。 “是青青姐,她怕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吃不好,就变着法的给我买好吃的。”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恍然,揉了揉暮云瑾的脑袋。 “想吃就吃,别亏了自己,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暮云瑾听到这话,瞬间喜笑颜开。 周楚将原本陆家的宅子买回来之后,为了不让院子之中太过冷清,陆陆续续的在孙强那里买了不少婢女。 这些婢女基本都是孙强在乡下买回来的。 不说多可靠,但基本排除了是锦衣卫或者其他人细作的可能。 规矩不懂可以慢慢教,但如果进来了居心叵测之人,那问题就大了。 即便如此,周楚仍然没有在家里弄玻璃或者白糖。 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城外的那处宅子是周楚之前回到京城之前选中的。 位置很偏,周围也没多少人家。 用来做事再合适不过。 在这之前,周楚带着暮云瑾去了一趟大狱。 上次去看陆松一家子,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叔父,婶子,这是我炖的羊肉,你们吃了暖暖身子。” 大狱之中的气温和外面可不一样。 如果是夏天,大狱之中可能会感觉闷热潮湿。 但此时已经是秋天,外面白天的话可能会热,但这大狱之中,终日不见阳光,不止不热,甚至有些寒冷。 一般而言,家属探监是严禁带吃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投毒。 但那毕竟是一般情况。 周楚是谁,狱卒和牢头的金主之一,持续了三年的黄金客户。 这点要求还能不满足吗。 “哎,好孩子,好孩子。” 杨氏每次看到周楚,都忍不住抹眼泪。 “婶子你真是的,每次都抹眼泪,我估摸着要不了太久,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周楚一边用勺子盛着羊肉,一边笑道。 “就是,娘,你总哭啥。” 陆炜安慰道。 “我是心疼衡器这孩子,他才多大,就要负担我们这一大家子,每个月还要给牢头这么多钱,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还都在玩闹,衡器太累了。” 杨氏说着摸了摸周楚的脸,满脸心疼。 一旁的陆松听到这话,看向周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个男人,不善于表达,而且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多余,显得矫情。 “三年前,我们家刚出事那两个月,衡器饿瘦了很多,但偏偏这丫头脸上胖嘟嘟的,衡器为了这丫头,自己都舍不得吃。” 杨氏越说越难过,眼泪愈发止不住了。 暮云瑾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窘迫,小手捏着衣角。 “婶子,说这些干啥,也就头一个月难过些,后面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人高马大的,吃的比谁都好。” 周楚笑道。 “老三,你的学业没落下吧?” 周楚转移话题道。 这些年,陆家早就默认了周楚是他们家的一份子。 只是他们人在大狱之中,自觉不能给周楚带来什么好处,这话也就一直没说出口。 不过无论是暮云瑾还是陆炜,都很自觉的叫周楚二哥。 陆炜则从原来的老二变成了老三。 陆炜听到这话,脸色一垮。 他自认为学业学的很好,也很认真,但每次二哥考校自己学业的时候,总能考到自己不会的点。 听小妹说二哥在外面要忙生意,还要练武,只有晚上有点时间读书练字。 但无论是学业还是写的字,陆炜都觉得自己远不如二哥。 二哥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二哥,今天就放我一马吧,我读书从未有一刻懈怠,只是二哥你考的东西总是我还没读到的。” 陆炜低声道。 “该考校的还是要考校,不然你只是闷头读书,和闭门造车有什么区别?” 周楚直接堵死了陆炜的后路。 “好吧。” 陆炜明白是这么个道理,自己一个人在大狱之中闷头读书的话,是读不出什么子丑寅卯的,只会把人都读傻了。 很快,探监时间就到了。 周楚把暮云瑾送回家之后,独自出了门,买了一麻袋木炭,让人送到了城外那处宅子之中。 除了木炭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这些都是周楚要用到的工具。 很快,周楚来到京城外的宅子里。 首先要制作的是白糖。 天工开物之中记载了黄泥法制糖。 黄泥制糖法曾经是周楚的导师让他们研究的一个课题。 不过最终还是研究失败了。 那时候周楚用黄泥水浇淋,怎么都淋不出清澈的糖水。 用尽了各种办法,比如静置沉淀。 结果沉淀了几天之后,糖水都发霉了,也没有变得澄清。 实际上不只是周楚,很多做视频的博主也尝试过古法制白糖,却没有一个能成功的。 一个都没有。 但黄泥制糖法偏偏记载颇多,不只是天工开物有记载。 最终周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转换思路。 黄泥水制糖法的核心思路是利用黄泥水吸附红糖水里的杂质。 但经过周楚的无数次实验,他用的那些黄泥水并没有吸附杂质的作用。 于是周楚得出一个结论,古人记载的黄泥水,很可能和他们理解的黄泥水不是一个东西。 后来周楚干脆直接用活性炭做了对照组。 不得不说,活性炭在吸附力这方面一骑绝尘,完全没有对手。 用活性炭水吸附过的红糖,经过过滤之后,得到了完全透明的糖水。 一点颜色都看不到。 所以周楚准备用这种方法制作白糖。 第一步自然就是制作活性炭。 买木炭就是为了这个。 周楚麻袋里的木炭全都倒入一个很大的盆里,开始清洗。 洗了几遍之后,将这些木炭摆在一块布上面开始晾晒。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左右,日头正足,很快有几块相对较小的木炭就晒干了。 周楚将这几块木炭用石臼捣碎之后细细研磨,磨成了碳粉。 随后将这些碳粉放在一个铁罐子之中密封起来。 如此反复,很快十几个铁罐之中都被装满了碳粉。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快黑了,周楚倒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将这些铁罐放在之前特意让人按要求垒的灶台之中。 这个灶台是密封的,上面有个通风口,下面是放柴火的地方。 只有这种密封的灶台,才能保证受热均匀,且温度能达到要求。 随后周楚用木柴引燃灶台底部,开始烧制。 这种制作活性炭的方法粗糙了些。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倒是也有办法制作更好一些的活性炭。 不过会麻烦很多,完全没必要。 只是制作白糖的话,这样制作的活性炭完全够用了。 很快,一罐罐活性炭就制好了。 周楚怕烫着手,用钳子夹住一个罐子,将其中的活性炭倒入一大盆清水中。 等到搅拌的差不多之后,再按照一定的比例加入红糖,搅拌到红糖全部溶解。 如此溶解了十几盆红糖水之后,周楚将这些黑色的红糖水全部盖上之后,就关上门回家了。 静置一夜,让活性炭慢慢吸附杂质。 第26章 落魄的柳姨娘 周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因为有周楚的嘱咐,暮云瑾早早就睡了。 “少爷,您回来啦。” 春兰在灯光下看到周楚脸上有些黑,身上也挺脏的。 这都是弄木炭的时候搞的,就算洗也洗不了多干净。 “我去给少爷准备洗澡水。” 春兰说完这话,脸色红扑扑的去给周楚弄洗澡水了。 春兰还记得第一次给少爷准备洗澡水的情景。 她虽然明白奴婢伺候自家主子洗澡是天经地义的。 但毕竟才十二三岁。 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直到弄好洗澡水,周楚挥手表示让她们离开,自己一个人洗的时候。 春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很失落。 毕竟少爷长的那般好看,要是能给少爷洗澡。。。 每次一想到那种场景,春兰都觉得面红耳赤。 很快,木桶里就放满了洗澡水,周楚挥了挥手,春兰几人顿时会意,直接退了出去。 倒不是周楚不近女色,也不是想着人人平等,接受不了这些封建糟粕。 相反,周楚还是很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 让春兰等人退出去,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周楚因为练武,气血远比一般人旺盛的多。 要是春兰她们伺候自己洗澡,还真未必忍得住。 周楚自认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但周楚不想过早的破了身子。 童子身无论是练功还是做事,还是读书,都可谓是一日千里。 只要元阳不破,做事永远是充满精力,效率还高。 读书也比一般人更容易集中精神,记忆力也远超常人。 练功就更不必说了,童子身练功一日顶得上不是童子身的好几日。 周楚自然不会为了女色,放弃这几年锐意精进的阶段。 倒也不是不近女色,最起码要晚几年,十七八以后吧。 累了一天的周楚,往洗澡水中一躺,顿觉浑身舒爽。 这洗澡水之中加了很多名贵药材。 这是陆家的练武秘方。 能有效缓解练武时间过长造成的损伤,还能不断地强化气血、筋膜和皮肤。 虽说效果远不如很多武侠小说说的那般神奇,诸如泡完之后就会变成一桶清水之类的。 但周楚坚持泡了三年,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实际上不只是陆家,大多数锦衣卫百户以上的,都有家传武学和药方。 只练武,不配药的话,活不久的。 第二天一早,周楚早早的就起来练功了。 就连暮云瑾也起来跟着周楚开始练功了。 用暮云瑾的话说,自己将来可是要领兵打仗的,自然要练好功夫。 周楚只当她这话是小孩脾气,也没当真。 不过练功倒是没阻拦。 毕竟练好了功夫也能保护自己,还能强身健体。 这才练了一段时间,暮云瑾就练的有模有样的了。 马步扎的很稳。 练完功之后,周楚正在吃早饭,阿福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东。。。东家,你快去。。快去铺子里看看吧,出事了。” 阿福一边说一边喘,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周楚一边往铺子那边走,一边问阿福。 “女东家的家里人来闹事了。” 阿福此时已经把气喘匀了,说话也不磕巴了。 “家里人?” 周楚听到这话,有些不解。 沈青的家人不都散伙了吗?她爹都死了几年了。 难道是那几个姨太太? 倒是有可能。 再怎么说,那几位姨太太生的也算是沈青的弟弟。 眼看着云桂坊生意越做越大,肯定有人心里不舒服。 过来闹一闹,说不定能分些钱。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周楚来到云桂坊门口的时候,看到了熟人。 柳姨娘。 只是此时的柳姨娘和三年前相比,判若两人。 那时的柳姨娘可谓是风情万种,说不出的风骚。 此时却是披头散发,面容憔悴。 旁边则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也是面容憔悴,身材消瘦。 一看就过的很不好。 周楚不知道柳姨娘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但周楚清楚,这种已经毫无退路的人,是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的。 只要有一丝救命稻草,她们都会拼命抓住。 和她谈什么早就断绝了关系这一套,是肯定行不通的。 “我不管,明明再怎么说都是你弟弟,难道你要看着他饿死吗?他可是你沈家的骨肉啊。” 柳姨娘嚎啕大哭道。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沈青在一旁满脸不知所措。 “柳姨娘,你们先别哭,先吃点东西吧。” 周楚说着看向阿福。 “看着干什么?赶紧去买吃的。” 阿福听到这话,不敢犹豫,急忙向包子铺跑了过去。 说完这话,周楚给沈青使了个眼色,沈青顿时会意。 “对啊姨娘,你们先起来,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说着伸手去扶她。 柳姨娘听到这话,顿时不哭了。 “青青,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会不管我们娘俩的。” 很快,阿福就买来了包子。 “先进去吃东西吧。” 周楚说道。 将柳姨娘带到铺子的内堂之后,沈青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她一时之间慌了,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倒也不是不想帮她们娘俩,只是那时候心乱了。 直到周楚来了之后,沈青才找回了主心骨。 趁着这娘俩狼吞虎咽的功夫,周楚将沈青叫到了一边。 “你怎么想?是不想管还是?你要不想管,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们以后不敢再来。” 周楚问道。 沈青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柳姨娘的死活我倒是不想管,可是沈明毕竟是我弟弟,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骨肉,以前我生我爹和她们的气,但我爹死了之后,气也就消了。” “其实想想,柳姨娘也没把事情做绝,当时她要是执意把我嫁出去,或者把我赚的那些银子要走,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人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相看两厌。 三年没见,沈青对柳姨娘的怨恨早就消的差不多了。 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再加上沈明是她弟弟,倒也于心不忍。 “确实应该管。” 周楚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沈青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说我呢。” “不会,不论是出于生意的角度,还是出于私心,我都觉得该管。” 周楚笑道。 “你如果不管她们母子,虽说没什么,但你家的事在京城毕竟是家喻户晓,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很多人会说你冷心冷肺,影响名声。” 周楚很清楚,这个年代,对女孩子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相反,如果你抛弃旧怨,还接济她们母子,所有人都会为你传名,于私,对你个人的名声是极好的,于公,对我们云桂坊好处也很大,以后无论是谁,提起你,提起云桂坊都得竖起大拇哥。” 沈青听到这话,再也没了疑虑,也没了纠结。 周楚来到柳姨娘母子面前,此时两人已经吃饱了,不过吃的太快,有点噎着,正拼命喝水呢。 “柳姨娘,我记得当时沈家分家,你拿的是最多的,怎么混到了这步田地?” 周楚有些疑惑道。 柳姨娘听到这话,顿时变得极为愤怒。 “都是那个天杀的胡巍,把我的钱财都骗光了。”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有了主意。 是时候给初六找点活干了。 第27章 周楚的周密安排 根据柳姨娘的描述,这个胡巍出身很一般,他爹是个员外。 不过他爹死后,这份家业到他手里也败落了。 这小子游手好闲,还沾了赌,本来就不大的家业哪经得起这么霍霍。 不过这小子的卖相挺好,长的油头粉面的。 柳姨娘原本就是被卖到沈家做妾的。 家是回不去了。 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买了个不小的宅子。 还买了几个下人。 原本日子过的挺好。 直到遇到了胡巍。 柳姨娘很快就被这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她本身也没什么本事,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卖到沈家做妾了。 那点本事都用来魅惑沈青的爹了。 对于其他事可谓是一窍不通。 胡巍这小子能说会道,还会吹牛,很快就把柳姨娘哄的找不着北了。 前段时间,这小子骗柳姨娘说自己有个贩私盐的路子,利润极高,但是手里没有本钱。 柳姨娘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说你没钱我有啊。 于是在这小子的哄骗之下,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了他,包括京城里的几间铺子。 这其中就有沈青和周楚之前经营的那间铺子。 最后更是将她家的宅子都抵给了钱庄。 在胡巍的甜言蜜语下,她们母子搬到了胡巍家中住了下来。 这小子拿到钱之后,也就懒得装了,直接把这娘俩扫地出门。 柳姨娘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甚至尝试过回家找她父母,但她家人根本就不认她,当初卖了她就是为了给他们儿子置办家产的,此时又怎么会搭理她呢。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饿死,只能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来云桂坊门口闹。 原本她是极好面子的人,但凡有点退路,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毕竟当年沈家的事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都不敢出门。 没脸出门。 “柳姨娘,你们娘俩我云桂坊可以养着,左右也花不了几个钱,但丑话是要说在前头的。” 周楚右手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说道。 有些话沈青不方便说,但自己必须说清楚,以防后患。 “你说你说,只要能让我们娘俩有口饭吃,怎么着都行。” 柳姨娘急忙保证道。 这话周楚完全没当回事。 人在这个时候做的保证,完全可以当成放屁。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自然不会想其他的,想着只要能吃饱饭就好了。 但吃饱了饭之后,脑子里的想法就会慢慢多了起来。 周楚就是要防范于未然。 周楚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明。 柳姨娘也是个眼皮子活的人。 “明明,你跟着这个哥哥先去玩。” 柳姨娘指了指阿福道。 阿福听到这话,看向了周楚,看到周楚点了点头,心里顿时有数了。 “走,我带你去买饴糖。” 沈明毕竟小孩子心性,他好久没吃饴糖了,此时听到这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我们会给你们娘俩买个院子,吃穿不愁,至于其他的,沈青想给你们的,你们接着,她不想给的,你们不能伸手要,但凡伸一次手,我就会想办法把你们娘俩都送大狱之中。” 周楚这些话不希望沈明听到。 虽然沈明还小,但如果听到这些话,恐怕以后会养出个白眼狼来。 “还有,对于沈明,你不能离间他和沈青的关系,你要知道,总有一天你要离他而去,他有本事还好,倘若没本事,未来能指望的也只有沈青。” “她们姐弟俩关系如果融洽的话,沈青也会对他更好一些,说不定过两年还会为他找老师让他继续读书,你说对吧?” 柳姨娘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你放心吧,道理我都懂的,我虽然心眼小了些,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知道的,就算是为了明明,我也只能说青青的好话。”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倘若让我知道你有其他心思,沈青可能不忍心,但我不会,我们云桂坊之前是冯家铺子,你知道吧?冯家铺子的东家,就是被我送进大狱的。” “我认识的官家小姐一大堆,府尹那边我也时常孝敬,想让你们娘俩进去,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周楚很清楚,对待柳姨娘这种人,你只对她好是不行的。 对她越好,她越蹬鼻子上脸,你得让她怕你,不敢对你有任何坏心思才行。 柳姨娘听到这话,脸色一白。 关于冯家铺子的事,她倒是也有些耳闻。 不过以前都是传闻,周楚也从未承认过。 此时听周楚本人说起,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瞬间变得可怖起来,连周楚的笑容在她眼中都有些阴险。 “我以后一定逢人就说青青的好,绝不会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 柳姨娘急忙保证道。 “好,这两天你们娘俩先在铺子里住下,过两天给你们买个宅子。” 周楚说完示意阿东带着柳姨娘去客房。 柳姨娘走后,沈青满脸感激的看着周楚。 “多亏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考虑的也太周全了。” 沈青想起周楚刚才的话,滴水不漏。 她很清楚柳姨娘的性格,恶人还需恶人磨。 有着周楚的震慑,她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你是不是想说不用买宅子?想让她们娘俩住到你家去?” 周楚看着沈青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青早就把沈家原本的宅子买了回来,还买了很多下人。 沈青听到这话,怯怯地点了点头。 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的云桂坊老板兼掌柜的,在周楚面前像个学生。 “你记住,你可以把他们养在外面的宅子里,但千万不要接回家。” 周楚喝了口茶说道。 “平日里你都在忙生意,放着这么一个祸害在家里,谁知道她能折腾出什么事?她说的好听,但能不能做到尚未可知。” “万一她起了坏心思,联合你家的下人把你害了,到时候家产不都是她们的了?” 沈青听到这话,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不想让这种人背叛你,就不要给她们背叛的机会,一点都不要给。” 周楚敲了敲桌子道。 “知道了。” 沈青低声道。 “哪怕以后你和你这个弟弟关系再好,也不要把他接回去,记住了。” 周楚瞥了一眼沈青道。 “记住了。” 沈青急忙保证道。 “行了,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还有事要忙,对了,你去找我表叔,让他查一下那个胡巍,他吃进去的钱,我会让他一文不少的吐出来。”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寒芒。 第28章 白糖 周楚再次来到京城外面的宅子之中。 经过一夜的吸附和沉淀,此时的糖水虽然仍然是黑色,但显然比昨天清澈多了。 底部更是沉淀了很多杂质。 下一步,就是过滤了。 这个时代,没有滤纸,不过周楚也不需要滤纸。 用蒸馒头的笼布,多铺两层,就可以完美的过滤掉糖水之中的杂质和活性炭。 百分之百过滤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后世再高级的过滤方式,也做不到百分之百。 几层笼布已经能过滤掉九五成以上的杂质了。 完全够了。 这个时代的糖霜之中含的杂质很多。 即便如此,糖霜仍然贵如黄金。 一直都有着一两糖霜一两金的说法。 即便是那些个高门大户,很多也舍不得吃糖霜。 太贵了。 贵是因为这个时代制作糖霜的方法繁琐的吓人。 即便如此,做出来的糖霜也不尽人意,呈现微黄色。 但因为糖霜的味道比红糖要美味很多,再加上价格昂贵,便受到了达官贵人们的追捧。 可谓是食材之中的奢侈品。 正是因此,周楚从不敢轻易制作白糖。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周楚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制作高纯度白糖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算计。 偏偏自己现在的地位,毫无反抗之力。 周楚看似在京城有了些许地位,但周楚很清楚,这些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一旦白糖和玻璃的消息泄露出去,别说孙娇娇了,就算是另外一个贵女的爹是户部侍郎,也保不住自己。 这些人为了利益,皇帝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周楚很清楚,江南已经形成了一个恐怖无比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甚至可以掌控整个大明的走向。 朝堂上的政策,只要他们不同意,那便推行不下去。 资本主义也不过如此吧。 周楚前世看过一篇论文,是关于江南利益集团走私的具体信息。 比如最基础的生丝,生产价格大概是一斤四分银子,折合成铜钱大概是四十文上下。 卖给百姓的价格是一百六十文一斤。 走私到东瀛,价格则涨到了二百五十文一斤。 这其中的利润就很惊人了。 然而最惊人的是,生丝卖在东瀛本地的价格最低是一千文一斤,最高的时候,能达到离谱的五千文一斤。 又比如最基础的生活物资,豆青瓷碗,正常价格是每个一百贯,一万个豆青瓷碗卖到东瀛,就能赚一百万贯,这一百万贯是纯利润。 而豆青瓷碗在东瀛本地的价格,更是高达五六百贯一个。 周楚不禁想起了汪直,在东瀛建立了宋伪政权。 后来汪直和胡宗宪都谈好了,准备上岸招安。 无奈上岸之后,遇到了个愣头青地方官,将汪直就地斩杀了。 大明的律令,抓住倭寇可以不用上报,就地斩杀。 那地方官自然是知道汪直身份的,但估计也明白自己如果上报了,汪直多半是死不了了。 而自己如果就地斩杀,那就是大功一件。 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汪直死后,他的财宝,号称汪直宝藏,无数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只有东南沿海的这些个大人物,才知道汪直到底靠着走私,赚了多少钱。 他们走私出去赚的钱加起来都不如汪直赚的多。 汪直赚的甚至是他们的好几倍。 “汪直是个人才啊,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结交一下。” 周楚一边过滤糖水,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 周楚知道汪直大概是死于四十多年后。 但汪直死的时候多大,已经不可考证了。 一说死的时候四十多岁,一说死的时候六十左右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此时汪直恐怕和自己的年岁相当。 在周楚后续一系列的计划之中,确实需要一个像汪直这样的人。 新帝开海禁,江南的利益集团是绝不允许的。 所以想要开海禁最好的方法就是打。 只要有自己的队伍,冒充海盗,再想办法搞清楚他们的出海口,到时候他们走私的船出去一艘劫一艘。 长此以往,不用皇帝说,那些文官们第一个就坐不住了,肯定大力主张剿倭。 他们能养寇自重,靠着养着的倭寇走私,周楚自然也能找人冒充海盗。 直到他们受不了了,不用皇帝主张,他们就会让朝廷开海禁。 赚的少了总比没得赚强。 但这个队伍的首领,很难找。 野心太大的不好控制。 人的野心都是不断滋生的,能控制住野心的不多。 汪直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能很好地控制住野心。 倘若控制不住野心,也不会和胡宗宪谈了,自然也不会被人抓住。 说白了,汪直是地地道道的大明百姓。 即便在东瀛再有钱有权,心里想着的还是成为大明的官员,荣归故里。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周楚打造终究是要打造这么一支队伍的。 此时的西方,应该已经发明出了燧发枪和弗朗机炮。 大明如果不及时跟上的话,终究会慢慢落后。 有了这两样东西,建立属于自己的队伍之后,周楚在大明才算是真正有了话语权,有了底气。 周楚不会去赌朱厚熜会不会猜忌自己。 这没什么意义。 自己不是陆炳,和朱厚熜没什么深厚的情谊。 一旦手握重权之后,被猜疑几乎是必然的。 为了防止被卸磨杀驴,自己得有掀桌子的底气。 可以不掀桌子,但得有这个实力。 有枪不用和手里没枪,是两个概念。 只有这样,朱厚熜才会和自己好好谈。 这便是周楚的初步计划。 现在还只是计划,一切还要等到朱厚熜登基之后才有可能实施。 不过周楚很清楚,这位未来的嘉靖帝绝不会反对。 很快,周楚就把十几盆糖水全都过滤了出来。 随后开始一盆一盆的熬煮。 废了半天的功夫,将所有的糖水熬成糖稀水之后,将这些糖稀水放在另一个灶台上开始翻炒。 这个灶台上面放着的是一块很大的铁板。 经过不断地翻炒,很快,一粒粒雪白的白糖就出来了。 十几盆的糖水,最终制作出了近二十斤白糖。 “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周楚看着制作出来的白糖,成就感顿生。 虽然前世也做过,但前世是什么条件,现在什么条件。 将这些白糖装进一个个布袋之中后,周楚赶着马车装上这些白糖前往京城。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例行检查。 毕竟这年月,私盐贩子还是很多的。 一旦查到贩卖私盐的,都是重罪。 “这些都是什么?” 守城的士兵看到布袋里的白糖之后,以为是私盐,纷纷抽出了佩刀。 “回官爷的话,这些都是我让人从外地买的糖霜,最近我准备开个酒楼,所以多买了些,这些糖霜可贵了,诸位官爷行个方便。” 周楚说着不着痕迹的给其中领头的塞了五两银子。 领头的掂了掂手上的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用手捏了点白糖,放在嘴里尝了尝。 “确实是糖霜,过去吧。” 周楚听到这话,这才上了马车。 城门这一遭是必须要走的。 否则酒楼开张之后,周楚就解释不清自己白糖的来源了。 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现在走了城门,到时候有些人查起来,多半以为自己是在外地买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29章 神秘的富商 回到家之后,将这些白糖全都放好之后,周楚让人去叫了孙强和初六来家里,还让下人开始准备饭菜。 很快,孙强带着初六来到了家中。 “初六,这两天还习惯吗?” 周楚看着初六有些拘谨的神情,问道。 “回少爷的话,没什么不习惯的,孙叔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 “不用拘谨,坐吧。” 周楚摆了摆手,示意初六坐下。 “表叔,你们俩吃饭了没?” 周楚其实是明知故问。 这几天孙强忙的脚不沾地,每天负责装修的人走了之后,他都会带着初六和新买的几个伙计,开始收拾,很多活那些瓦匠木匠是不管的。 他们只管干好他们的活,一些收尾的,收拾垃圾的活,还得孙强来。 “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吃呢。” 孙强喝了口茶道。 “在家吃吧,我也刚回来,饭这就做好了,我让人多做点,回头给其他人也带回去些。” 周楚笑道。 周楚知道,还有几个酒楼的伙计是要吃饭的,这些和招的伙计不一样,是孙强从乡下买来的,要管吃管住,不过相应的,月钱要便宜很多,而且用起来更放心。 周楚还让春兰准备了酒。 这个时代的酒,要么是米酒,要么是黄酒,没有喝白酒的。 黄酒在江南比较流行,京城喝的基本都是米酒。 米酒讲究喝的时间,火候。 酿造满几天之后,现取出来喝,可谓是琼浆玉液,周楚觉得比所有的酒都好喝,原本周楚是不爱喝酒的,现在也经常喝上几杯。 不能多喝。 这玩意喝着甜甜的,感觉一点度数都没有,但如果多喝的话,准醉,而且醉的厉害。 周楚家中一直让人酿着酒。 去年的时候,周楚机缘巧合,在一个赌鬼的手中,买下了一个酿酒的方子,按照方子酿出来的酒,让老头子赞不绝口。 从那以后,周楚家里就一直酿着酒,主要是供应给老头子喝的。 原本周楚是想把老头子接到家里来的,却被他拒绝了。 周楚明白,以老头子的本事,如果想的话,恐怕会有无数达官贵人抢着给他送宅子,倒也就没强求。 所幸两家住的很近,周楚时常让春兰等人去给老头子送酒和吃食。 也不能每日都送,不然师娘会说。 “你们天天送吃的,是拿我当摆设吗?我照顾的了他的。” 周楚时常在想,男人能像老头子这般,无论多落魄,都有一个美人跟在身边,无怨无悔的照顾着自己,那便算是极为成功了。 周楚和孙强推杯换盏,初六和两人一起吃饭,听着两人一起聊着家长里短,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自小就跟着他那个死鬼爹,从他记事起,基本上都是每天自己做饭吃,家里基本上都是无人的状态,他也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聊着家长里短。 这让初六感觉有些窘迫,坐立难安。 一个人待习惯了,初六第一次如此,感觉很奇怪,却也有些适应。 周楚自然注意到了初六的举动,知道他为何如此,却也什么都没说,因为周楚很清楚,这个时候和初六刻意说话,会让他更不自在,让他慢慢适应就好了。 “表叔,那个胡巍你查到了吗?” 周楚吃饱喝足之后,放下碗筷,问道。 “查到了,这小子最近好像傍上了一个富商,两人经常一起去赌场赌钱,那富商说来也怪。”孙强回答道。 “哦?怎么怪了?” 周楚问道。 “那富商应该不是京城的,以前我都没见过,我那些朋友也没见过,好像是江南那边来的,赌场那边刚好有我的朋友,他说这人出手极其阔绰,也不在乎输赢,赢了钱随手都会赏给胡巍一些。” “他的钱好像花不完一般。” 孙强感慨道。 “哦?” 周楚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江南。。。 “这几天你让人盯住这个富商和胡巍,多查一查这个富商。” 周楚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总感觉这个富商的身份不一般。 “算了,别查了,免得打草惊蛇。” 周楚说完这话,看向了初六。 “初六,你认不认识京城里的那些乞丐?” 要说跟踪这些本事,除了锦衣卫,恐怕就是这些个乞丐了,京城的乞丐可都不是一般的乞丐,多半都是有组织的。 老千出自蓝门,想来应该和这些人有些联系。 初六听到这话,想了想。 “荣门的人我不认识,不过荣门的老乞丐和我爹是生死好友,我爹和我说过,他如果出了事,我有事可以去找老乞丐,还说如果他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把他给埋了,不要因为这事去找老乞丐。” “荣门?” 周楚有些疑惑道。 “蓝门和荣门都是暗八门之一,暗八门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花篮葛荣四门。” “花门的人多半是开青楼的,不过不是所有开青楼的人都是花门的,蓝门就是老千,葛门则是强盗,荣门就是乞丐。” 初六详细解释道。 周楚听到这些话,顿时恍然。 “这样,明日你拿上这些银子,去老乞丐那里拜拜码头,让他帮忙查一下那富商和胡巍。” 周楚说着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了初六。 “还有,你这些天,看着能不能找齐自己的千门八将,过几天有活让你干。” 周楚补充道。 初六和自己说过,所谓的千门八将,是正反提脱风火除谣八将。 不过倒也未必非要凑齐八人,因为其中很多人的功能有些重合。 比如脱将和火将,脱将是负责做局之后跑路的,火将则是负责被人堵住之后,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这两者完全可以是一个人,周楚就可以暂时充当解决。 风将则是负责收集情报的,这一点,可以让荣门的人去做。 现在主要还缺少一个反将,负责引人入局。 当然,一切还得谋定而后动,那富商的身份不搞清楚,周楚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胡巍这种小人物,动了也就动了,周楚完全不怕他的反制。 但如果这富商是大人物的话,就得万分小心了。 “对了,顺便让老乞丐查一查你爹的事,将来还是要给他报仇的。” 周楚说道。 初六听到这话,顿时攥紧了拳头。 他不是不想报仇,只是知道他爹得罪的人身份不一般,他想着等自己以后找机会再慢慢调查。 没想到少爷心里还记挂着这事。 一时之间,初六心中无比感动。 第30章 被看透的周楚,荣门金有财 第二天一早,周楚正在练功呢,春兰带着初六走了过来。 昨晚吃饭的时候,春兰是在周楚身旁伺候着的,所以认识初六。 家里的其他下人周楚不会完全信任。 除了春兰。 春兰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孙强的养女。 孙强在牙行干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可怜人。 孙强也不是心硬之人,能帮一把就会帮一把。 但有些人的际遇过于可怜,比如春兰。 春兰当年被卖到一家大户人家,却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主母,差点被打死,然后被发卖出来了,再次到了孙强手上。 春兰到孙强手上的时候,整个人跟个血葫芦一般,就剩下半口气了。 要不是孙强给她找郎中,春兰当时恐怕就死了。 孙强看她着实可怜,就带在身边养了一两年,春兰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伤好了之后,就认孙强当了爹,给孙强洗衣做饭。 直到前两年,周楚让孙强找些可靠的,孙强觉得春兰一直这么跟着自己也不是个办法。 就问了春兰的意见。 当春兰知道周楚和孙强的关系之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春兰是自由之身,孙强早就把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所以周楚在家里,最信任的人,除了暮云瑾之外,就是春兰了。 家中的很多事都是交给春兰去办。 春兰隐隐成为了家里的管家。 周楚从旁边伺候的婢女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擦汗。 “跟我来吧。” 周楚说着带初六来到了书房,留下暮云瑾一人在那边练功。 “你去找老乞丐了?” 周楚有些诧异道。 他没想到初六会这么早就去。 初六点了点头。 “我去见了老乞丐,也说明了来意,老乞丐说钱他可以不要,但他要见少爷一面。” 周楚听到这话,更意外了。 “你和老乞丐说我了?” 按照周楚的认知,老乞丐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这个人的,即便是知道,也不应该知道初六和自己的关系吧。 “没有,我也不知道老乞丐怎么知道的。” 初六摇了摇头道。 这话,让周楚对这个老乞丐愈发好奇了。 看样子,这个老乞丐在京城确实有些神了。 自己才认识初六几天。 自己一个小商人,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是我去找他,还是他来找我?” 周楚问道。 “老乞丐就在门外。” 初六回答道。 “去带他进来吧。” 周楚有些无奈道。 很快,一个老乞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来了。 但周楚是何等眼光,虽然老乞丐藏的很深,但周楚一眼就看出了老乞丐的瘸腿是装的。 此人下盘很稳。 走路不带风,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拐杖触地的声音。 瘸子走路是不可能这样的。 看到老乞丐的模样,周楚觉得无比眼熟。 是了,自己曾经在路边见过他很多次,要不是自己记性好,恐怕都不会有任何印象。 怪不得他知道自己。 “荣门金有财见过公子。” 老乞丐行礼道。 “你这名字倒也有趣,金有财,却又当了乞丐。” 周楚打趣道。 “我正是命理缺金又缺财,所以算命先生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要不是有这个名字压着,恐怕都活不过二十。” 金有财嘿嘿一笑道。 这一笑,满口黄牙露了出来。 “你见我,是有什么要求吗?” 周楚问道。 “确实有一个要求,也不能算是要求,我有个小徒弟,被我自小养在身边,跟我学了一身荣门的本事,和这小子差不多年岁。” 金有财指了指初六道。 “我想让她跟着公子,以后是打是骂,悉听尊便,如果公子答应,以后只要我还活着,京城荣门便听从公子号令。” 听到这话,周楚愈发迷惑了。 这哪能算要求? “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让他跟着我?我与他人有何不同之处吗?” 周楚疑惑道。 “公子当然与他人不同,公子的武艺,三年前我是见识过的,那时候公子身手就非同一般了,后来我了解过,公子当时才练武一年而已,如今公子习武四年,京城之中恐怕少有人是公子的对手。” 金有财如实回答道。 三年前?应该是对付冯有德那群人的时候。 这些年,周楚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想来是那次被老乞丐看到了。 “会点武功罢了,会武功的人多了去了,你这老头的功夫就不一般。” 周楚似笑非笑道。 “当然不只是因为武功。” 金有财摇了摇头。 “周公子当年不过是陆家一个书童,但这些年为了陆家,每个月都给大狱里面送钱打点,那陆家人哪怕在大狱之中,也过的极为舒坦,试问天下之人,有几人能有公子忠义?” “更何况以公子的才学,恐怕京城之中的那些所谓的才子,都比不上。” “生意上公子更是信手拈来,仅仅三四年的功夫就把云桂坊做的这么大,恐怕这还是公子刻意压制的结果,否则以公子的本事,放开施展的话,京城的其他卖布的铺子都要关门了。” “公子如今才十三岁,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骄傲,步步谨小慎微,如此心性,金有财今生仅见。” “才学、武功、心性人品,公子都是上上之选。” “寻常之人,能有一方面上上之选,就很了不起了,所以我料定公子将来必定不一般,让我那徒弟跟着你,也是占了你的便宜了。” 金有财目光如炬道。 周楚听到这些话,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边一直有个鬼跟着你,盯着你,但你却不知道,此时突然知道,肯定觉得毛骨悚然。 “公子不必惊慌,京城之中,除了老头子,谁也不知道这些,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三年前看到公子出手,好奇之下慢慢查探的,荣门之中,公子的信息也只有我知道,并未假手于人。” 金有财解释道。 说完这话,金有财叹了口气。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再多说一些吧。” “我那个徒弟,原本生在富贵人家,她爹于我有大恩,当年要不是他爹,我一家老小的命就没了。” “后来她家满门抄斩,她是我趁夜偷出来的,也算是为他家保留了一丝香火。” “跟在我身边,她以后只能混荣门,一个女孩子家混荣门?那样的话我对不起她爹啊,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为她寻找出路。” 周楚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女的?” “公子放心,虽然是女娃娃,但身手很敏捷,论打架肯定不是公子的对手,但如果公子需要人手翻墙偷包,她一定可以,这方面我的身手她学了十成十。” 金有财似乎怕周楚嫌弃,急忙说道。 “行,回头你直接让她来我家吧。” 周楚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这也是个人才啊。 更何况答应了之后,金有财以及他手下的荣门子弟,都可以为自己办事了。 第31章 大鱼!和杨廷和勾结的商人 很快,周楚就见到了金有财的那个徒弟。 从外边看,不太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子。 毕竟才十岁左右,又是一头短发,看上去完全是个假小子。 “这就是我那个徒弟,她叫小刀。” 金有财介绍道。 小刀?这个名字?应该是老乞丐为了掩盖她的真正来历。 “除了翻墙拿包,你还会啥?” 周楚看着小刀,问道。 “还会些易容乔装的本事。” 小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老乞丐的眼神,还是服了软。 “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该打就打,该教训就教训,她是不想离开我,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 老乞丐瞪着小刀道。 小刀听到这话,讪讪一笑。 周楚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这倒是个很实用的技能,说不定很快就能用到了。 “老金,那个胡巍还有那富商的事就拜托你了。” 周楚看向老乞丐道。 “瞧好吧,过两天给你消息。” 老乞丐说完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 周楚看着小刀一身破烂的穿着,还有身上抹的乱七八糟的,甚至都有点馊味,不禁皱了皱眉。 “春兰,带她去洗澡,再给她换一身衣服。” 小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逆反。 “我不要,我觉得这样挺好。”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笑了。 看来得让她认清谁是大小王了。 “不想洗澡?也可以,打赢我就行。” 听到这话,小刀瞥了周楚一眼,有些不屑。 “就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楚笑道。 两分钟后,周楚将小刀的胳膊扭在背后。 “疼,疼,疼,我服了,服了。” 小刀服软道。 周楚这才松开了她的肩膀。 小刀确实服了。 这两分钟的时间,她和周楚比了三次,几乎都是瞬间被拿下。 这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和周楚之间的武力差距。 原本她觉得周楚也就是个公子哥,所以心里不服。 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周楚放开她后,小刀乖乖跟着春兰去洗澡了。 周楚则去了城外宅子里,开始烧制玻璃。 在周楚回老家之前,就画了图纸,找人定制了很多模具。 所以烧制玻璃的过程很顺利。 只不过很费功夫。 如此过了两天,老乞丐来到了周楚家中,一脸慎重。 “周公子,我劝你不要招惹那个富商。” 老乞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严肃。 “哦?说说看。” 周楚听到这话,愈发感兴趣了。 “他叫王财,是江南来的富商,我已经去信给江南的兄弟了,估计要过些天才能有回信,不过这家伙这两天的时间,除了在赌场之外,经常出入杨府。” 老乞丐说道。 “杨府?哪个杨府?”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一跳。 虽然心中有了猜想,但如果真是这样的,那这个王财,可就是条大鱼啊。 天大的鱼。 老乞丐听到这话,还特意看了看书房周围,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来到周楚面前。 “当朝首辅杨廷和杨大人的府邸。” 周楚听到这话,精神一振。 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 来自江南的富商,还经常出入杨廷和富商。 如果说这个王财和江南那些人没什么联系,周楚都不信。 既然如此,自己倒是可以提前布局,等时机成熟了,再利用这个王财,打入那些人的内部。 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轻易掌握这些人走私的出海口了。 “这人在京城多久了?” 周楚追问道。 “据说是来了半个多月了,这人也奇怪,也不做生意,整天除了赌钱,就是去杨府,偶尔还去一些其他官员府上,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 金有财压低声音道。 大事? 难道是那件事? 如果真是那件事的话,那可真是泼天的大事。 到时候一旦事发,整个大明都会陷入震动之中。 不过周楚即使知道,也不会去阻止,甚至还乐见其成。 不然的话,自己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 看来皇帝收拢兵权之后,那些人坐不住了。 只是这种事,他们恐怕要细细谋划,非一朝一夕能成。 “你继续让人盯着他们,盯着就行,不要有任何动作。” 周楚说着拿出五十两银子。 “这些钱你给你下面的人发一发,你可以给我干活,但你手下的人干活,不能亏待了他们。” 金有财知道周楚很有钱,也不客气,当即接了过来。 “我替那些小兔崽子谢谢公子了。” 对于王财的事,金有财是一句也不多问。 他很清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自己只要干好自己该干的就行了,千万不要有不该有的好奇心。 紧接着周楚又问了关于胡巍的一些信息,以及胡巍和王财经常出入的赌坊。 当天下午,周楚就让孙强去官府,买了两个人的身契。 周楚还特意吩咐孙强,买的是两个赌鬼的身契。 倒也可以办新的身契,但新的身契经不起查。 过去的过往和经历是编不出来的,都有相应的卷宗记载着。 以王财的身份,肯定会对身边接触他的人都查探一番的。 只有真实的身份和背景才能骗得过他。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照片。 孙强买的两个身契的名字分别是赵虎和马洪。 这是两个赌鬼,为了赌钱早就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了。 而且这俩赌鬼早在三年前就离开了京城,不知道去哪了。 他俩不在京城的事,没什么人知道。 老乞丐的人知道。 这两个人选,就是老乞丐给的,再合适不过。 毕竟两个赌鬼不见了,没谁会注意到。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周楚还是让小刀将自己和初六尽量画的像赵虎一些。 小刀是见过这两个赌鬼的,自然知道他俩长啥样。 眼看夜幕降临,周楚喝了点米酒,有点微醺的意思之后,摇晃着来到了胡巍和王财赌钱的赌坊。 手里还捏着几块碎银子,嘴里哼着青楼小调,很快就来到了王财身旁。 第32章 酒楼的豪华装修 接下来的几天,周楚白天烧制玻璃器,晚上则化身赵虎,和王财胡巍两人打得火热。 很快就无话不谈,并约了赌局。 对于这两人,周楚已经有了计划。 再加上初六,刚好组成一个四人的赌局。 这个赌局要细水长流。 主要从胡巍手中赢钱。 大头让王财赢走。 周楚和初六则是一输一赢。 总体上是赢的,但基本上看不出来。 如此一来,王财一直赢钱,心情大好之下,再加上胡巍恬不知耻的求。 王财财大气粗,随手就会赏给胡巍很多钱财,甚至还会赏给周楚或者初六一些钱财。 如此赌局继续,王财一直在赢,周楚和初六两人轮换着,一赢一输,总体上是赢的。 至于胡巍,大部分都是输,偶尔能赢。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大部分钱让王财赢走了,但王财不在乎这点钱,心里高兴就会把钱赏给胡巍和周楚。 然后周楚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赢取过来。 四人有时打麻将,有时玩牌九。 打麻将的时候,周楚还会经常给王财喂牌。 这让胡巍敢怒不敢言。 毕竟王财可是他的大金主。 这让周楚和王财的关系越走越近。 皆大欢喜。 当然,除了胡巍。 胡巍一直恬不知耻的找王财要钱,王财虽然不在乎,却也不喜,逐渐开始疏远他。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 酒楼的装修已经全部弄完。 周楚烧制的各种玻璃灯,也被挂到了酒楼的大堂屋顶上。 在周楚看来,玻璃到处透露的廉价的气息。 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简直如梦似幻,如同仙境一般。 “这也太漂亮了,这些得多少钱啊?” 孙娇娇看着酒楼之中到处充斥着琉璃制品,心都在颤抖。 这些琉璃器,哪怕是一件都价值连城,更不用说着这么多了。 这个年代,琉璃器的价值可远超顶级瓷器的价值。 “我们那些钱,能够置办这些琉璃器?” 楚璃看着眼前的这些琉璃器,也是挪不开眼睛了。 “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自然不能只让你们出钱,不够的部分我出的。” 周楚信口胡扯道。 听到这话,孙娇娇等女对视了一眼。 随后孙娇娇有些感动的看向周楚。 “衡器,这酒楼完全是你在劳心劳力,你不该如此破费的。” “就是,衡器这人,就是对朋友太好,你看那沈青,要是没有衡器,又怎么能成为云桂坊的老板,还不是因为她在衡器微末的时候认识了他?” 户部侍郎的千金感慨道。 “除了这些,我还有些好东西。” 周楚说着拿出四袋白糖,递给四人一人一袋。 “这是我托朋友从南洋那边买的糖霜,比市面上的糖霜要好得多,你们拿回去一些。” 这四袋白糖,每袋大概一斤。 即便是达官贵人们,平日里吃糖霜,多半是用芋头或者其他吃食蘸着吃。 每次都不敢蘸太多。 所以一斤,应该够她们吃一段时间了。 四人听到这话,眼睛都是一亮。 四人之中,也就户部侍郎家中经常能吃上糖霜。 孙娇娇也只是吃过极少的几次,对糖霜的味道怀念不已。 倒也不是说白糖多好吃。 人总是对轻易得不到的东西会念念不忘。 白糖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一般官员家都是吃不起的。 几人纷纷接过糖袋,打开看了一眼。 “怎么会如此雪白?” 孙娇娇惊呼道。 “别提了,我家的那些糖霜,都有些发黄,和这糖霜相比,完全没法比。” 户部侍郎的女儿韩鸢儿用食指蘸了点白糖,放在口中。 “味道也比那些糖霜好多了,简直没法比,这糖霜恐得多贵啊。” 孙娇娇等人听到这话,纷纷看向周楚。 “你们管那些干啥,我朋友在南洋有条路子,没你们想的那般贵,尽管吃就是了,吃完了再来我这里拿。” 周楚无所谓的笑了笑。 “酒楼三天后开张,这几日你们向好友都宣传一下,我们这个酒楼走的是高端路线,一般百姓吃不起。” “放心吧,我们早就开始宣传了,到时候我爹的那些个同僚,还有我夫家的同僚,很多都会来捧场。” 孙娇娇献宝似的说道。 听到孙娇娇这话,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早就做了宣传。 听到这话,周楚放心多了。 酒楼将来生意如何,就看开张第一天能不能一炮打响了。 打响了,将来会门庭若市。 倘若开张那天就没多少人,大部分人就会觉得这家酒楼不行。 将来生意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和周楚关系好的官家小姐,周楚也一一让人送去了请柬。 “我那学生将来定非常人,按理说他没必要开这个酒楼,但他既然这么做了,所图定然甚大,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助他一臂之力吧。” 酒鬼老头一扫之前的颓态,气势变得无比锐利。 “一醉这么多年,时也运也,当年被卷入宁王叛乱,实非我愿,原本已经了无生趣,只想大醉一场了此残生,却不想遇到了这小子。” “前有王守仁,现在有这小子,这两人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而且性格坚韧,似乎什么都打不倒他们。” “和他俩一比,我似乎太过脆弱了一些,当年科举舞弊案就让我一蹶不振,真要论起来,当年之所以被栽赃,还不是因为我目空一切,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做事不够谨慎。” “罢了罢了,所幸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就帮这小子一把吧。” 老头说着,笔走龙蛇,开始挥毫泼墨,肆意洒脱,好不自在。 眼看着酒楼就要开张了,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酒楼的声势越是浩大,就越是引人记恨。 特别是京城之中其他开酒楼的老板。 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特别是醉春楼。 醉春楼的东家是也是户部一个三品官家眷。 孙娇娇等人有很多好友,自然也有很多关系一般的,甚至关系极差的,恨不得斗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比如醉春楼东家的千金,吴敏敏。 吴敏敏的爹和户部侍郎虽是同僚,还都是在户部任职,却是水火不容。 韩鸢儿的爹当初能当上户部侍郎这个顶级肥缺,抢的就是吴敏敏他爹的位置。 顺带着的,吴敏敏和韩鸢儿也是水火不容。 自从得知韩鸢儿要和人合伙开个酒楼,吴敏敏就到处冷嘲热讽。 “开个破酒楼还要几个人合伙?跟谁装穷呢?开不起就别开。” “就是,京城之中的酒楼这么多,她们还敢开酒楼?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 “一个破酒楼,能赚多少钱?还好几个人合伙开?别到时候亏的找不着北。” 。。。。 除了吴敏敏,还有很多人看孙娇娇等人不顺眼,自然是跟着一阵嘲讽。 户部侍郎韩玠自然也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憋了一肚子气。 回到家后就让人将韩鸢儿叫到了跟前。 “爹叫我什么事?” 韩鸢儿来到韩玠跟前,笑道。 韩玠看着韩鸢儿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 韩鸢儿被吓了一跳。 “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能做错什么?” 韩玠阴阳怪气道。 “我也不知道呀,还请爹爹明示。” 韩鸢儿小心翼翼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人合伙开了个酒楼?” 此时韩玠的气已然消了大半,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 “是有这事,明天就开张了。” 韩鸢儿如实回答道。 “哼,你要想开酒楼,大可以告诉为父,我韩家开个酒楼还需要和人合伙?你知不知道我那些个同僚如何耻笑我的?说我故意装穷。” 韩玠一想到这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不是那些清流,自然不用刻意装穷。 如今的朝堂,除了那些个清流,谁不贪? 你不贪,都不好意思和同僚说话,同僚也会排挤你。 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贪的问题。 而是不得不贪。 特别是韩玠这个位置,不贪不占,上级官员能对自己放心? 韩鸢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自己的爹为何生气了。 “爹,你根本不知道这个酒楼有多豪华,明天开张你去了就知道了,你那些同僚不止不会取笑你,还会羡慕你。” “这个酒楼以后可是女儿的摇钱树。” 韩玠听到这话,有些半信半疑的看向韩鸢儿。 “此话当真?” 第33章 他是唐伯虎? 实际上不只是韩鸢儿,孙娇娇等人差不多也都有类似的遭遇。 不同的是,孙娇娇比韩鸢儿大了两岁,已经出嫁了。 虽说是门当户对,但孙娇娇性子原本就有些骄纵。 即便是出嫁之后改了许多,却也不是易与之辈。 再加上孙娇娇的婆婆性子本就弱,再加上孙娇娇和韩鸢儿的关系极好。 韩鸢儿的爹还是户部侍郎,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权位子。 三品和五品之间,差着四个品阶呢。 即便冲着这层关系,孙娇娇的婆家也不敢给她任何脸色看。 所以在婆家孙娇娇倒也算得上是说一不二了。 “娇娇,听说你与那韩家小姐一起开了个酒楼?” 孙娇娇的相公是个秀才,如今正在准备来年的科举。 知道这个消息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 这酒楼他倒没指望能赚钱,但能借着酒楼和韩家的关系拉近一些,对他将来无论是科举还是仕途都有帮助。 哪怕是对他爹的仕途都有很大的帮助。 这种想法很正常。 现如今当官的,或者当官的子女,没有这种想法的才不正常。 寒窗苦读数十年,就算有才学,没有主考官的认可,也很难中举。 举人之后还有进士。 可谓是一步一登天。 很多老秀才,考了几十年,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怀有报国之志。 但几十年的落榜下来,早已把他的心气磨平了。 这个时候,主考官只要点了他的恩科,那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入仕之后,那就是主考官的学生,坚定不移的跟着主考官,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哪还管得了百姓的死活?眼里哪还有皇帝,满心满眼的都是报答主考官的知遇之恩。 如此考生,比比皆是,甚至很多考生从一开始,就靠着关系和人脉,一路绿灯上来的。 这就是现实。 所以孙娇娇的相公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 如今的官场风气便是如此,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切的源头,都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和次辅这些人。 “对啊,明天就开张了,到时候咱们家可多得去,一个都不能少。” 孙娇娇满脸骄傲道。 对于这个相公,她是看不上的。 毕竟和周楚相比,除了家境,哪哪都比不了。 他引以为傲的才学,更是差了周楚十万八千里。 不过孙娇娇没办法。 她比周楚大了四岁。 单单是年龄就不可能了,再加上门不当户不对。 有时候孙娇娇很羡慕楚璃,能坚持到现在不出嫁。 不过孙娇娇既然嫁过来了,虽然看不上自己的这个相公,但也不会乱作。 她自小家教就极好,虽说脾气差了些,但为人直爽,加上婆婆性子弱,很多时候在外面还要靠孙娇娇撑腰。 如此一来,孙娇娇在婆家的地位就直线上升。 已经隐隐有了当家主母的派头。 “那必须得去。” 孙娇娇的相公急忙保证道。 很多官员家里都收到了请柬。 都觉得韩侍郎脑子不太好使,要么就是韩侍郎的女儿脑子不太好使。 “开个酒楼还和人合伙,这不闹笑话吗?” “就是,一家破酒楼,开了也就开了,还四五个人合伙,这能赚什么钱?” 几个官员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笑道。 “无所谓,都是同僚,明天去捧个场就得了。” “要开也是开铺子,酒楼事多,赚的钱还少。” “就是。”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酒楼还是如期开张了。 孙娇娇等人早早的就来到了酒楼,满脸兴奋。 周楚则让初六把鞭炮放了。 除此之外,周楚还请了舞狮队的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第一个来的人,让周楚有些意外。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严嵩。 关于严嵩,周楚最近倒是有关注。 经过东奔西走,再次入朝为官,成了国子监祭酒,从三品的官。 和十年前相比,也算是高升了。 但周楚很清楚,所谓的国子监祭酒,不过是个摆设,这个官职的作用就是劝谏君王。 以朱厚照那不着调的德行,严嵩在这个位置上,多半要蹉跎两年了。 “衡器,自那日一别,我一直在忙,前两天听说你要开酒楼,这就过来了。” 严嵩说着拿出了五十两银子的礼金,作为庆贺。 “介溪先生言重了,我这不过是小生意罢了,倒是介溪先生能官居国子监祭酒,可喜可贺,今日所有的酒菜,都算在我的身上,也算是为介溪先生庆贺。” 周楚笑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这酒楼如此豪华,我还真担心自己吃不起。” 严嵩半开玩笑道。 实际上严嵩还没进酒楼,就被里面的各种琉璃器差点晃瞎眼。 这也太豪华了。 如今市面上的琉璃器,最便宜的也要千两以上。 稍微好点的,器型漂亮的,那更是贵的没边了。 但周楚这家酒楼里,别的不说,光是顶上吊着的那样式繁杂的琉璃灯台,按照严嵩估计就得几万两白银。 谁家这样开酒楼啊。 得亏周楚承诺了不收他饭钱,不然他还真有点露怯。 他严家早已没落。 如今虽然有点钱,但在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得勒紧裤腰带。 此时其他捧场的官员及其家属也陆陆续续到了,看到严嵩都有些意外。 很多人都清楚,这位严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清流,十年前就是因为得罪大太监刘瑾才被迫辞官的。 如今一经复用,就成为了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清流,也没什么实权,但在文官们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些天很多官员都在尝试和严嵩走走关系,却被严嵩严词拒绝了。 却不想如今这位祭酒大人居然也来了这家酒楼。 这酒楼,似乎有点东西啊。 “祭酒大人。” 后来的官员纷纷跟严嵩打招呼。 严嵩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纷纷回应。 此时很多官员的家属都注意到了酒楼大堂之中的陈设,一个个都惊叹不已。 “这琉璃灯盏得多少钱啊。” 一个官家小姐看着顶上的灯盏,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这么大的琉璃灯盏,还如此精美繁杂,怕不是要好几万两。 众人再往其他地方看去,又是一阵阵惊叹。 此时众人才发现,酒楼的大堂内,到处都陈设着各种琉璃器。 一个比一个精美。 这些琉璃器一个个都晶莹剔透,看上去美轮美奂。 让人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这得多少钱啊。” 一个官员表情有些呆滞道。 他都忘了,昨天他还在嘲讽韩侍郎。 不只是他,其他很多官员的反应和他如出一辙。 正在众人挪不开眼睛的时候,老头子左手提溜个酒葫芦,右手拿着一卷画走了过来。 不过和平日里的邋遢不同,今天显然是精心修整了一番。 虽然头发仍然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极为随意。 “这是给你小子的贺礼。” 老头说着将一幅画随意扔给了周楚。 周楚生怕画掉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 “六如居士!” 严嵩看到唐伯虎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 “什么?他就是唐伯虎?” 其他人听到这话,比严嵩还要精神。 第34章 王阳明到来,醉仙楼的火爆 即便心中早有猜测,但当听到别人提起唐伯虎这三个字的时候,周楚还是心中一颤。 唐伯虎,哪怕在中华上下五千年之中,他也是极其耀眼的那个。 十六岁的唐伯虎连中三元,名动一时。 后来娶了娇妻,夫妻美满,人生不过如此了吧? 但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二十四岁那年,唐家的顶梁柱,唐伯虎的父亲撒手人寰。 之后的一两年内,唐家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他的母亲、妻子、儿子甚至是妹妹都相继离世。 自此唐伯虎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二十六岁头生白发,写下了白发诗。 后来在好友文徵明和祝枝山的鼓励下,于二十九岁那年再次参加乡试,以毫无争议的成绩拿下了第一。 原本至此,他的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甚至有可能连中六元,因此名留青史。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 次年唐伯虎入京参加会试,却卷入了科场舞弊案。 没办法,当年的会试试题,只有唐伯虎和作弊者答的最好,唐伯虎甚至超过了作弊者,成绩第一。 唐伯虎因此被下狱,后来经过调查,却也查不出唐伯虎的舞弊证据。 只能将唐伯虎放了。 但他却再也不能科考了,朝廷允许他做个小吏。 心灰意冷的唐寅并未赴任,从此流浪江湖,卖画为生。 三十五岁那年,他在烟花巷认识了一个叫沈九娘的女子,他为自己和沈九娘的小院命名为桃花庵,自称桃花庵主,准备就此了却余生。 但命运似乎总不肯放过他,五年后,沈九娘也离开了人世。 人生再苦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命运却再次给他开起了玩笑。 两年后,他收到了宁王朱宸濠的邀请,他以为自己终于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却在宁王府之中察觉了一场惊天的造反阴谋。 唐伯虎很清楚,宁王造反,毫无胜算。 于是他开始装疯卖傻,想要逃离宁王府。 当年周楚第一次见到唐伯虎的时候,他刚从宁王那里被放了回来。 唐伯虎怕被宁王再次抓走,只能躲在京城继续买醉装疯。 想到这些,周楚心中愈发心疼自己的这个老师。 如果不是认识自己,老头子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从此开始自我放逐,直到过几年在穷困潦倒之中去世。 好在前不久,宁王造反,被王阳明轻松平叛,老头子再也不用装疯卖傻了。 唐伯虎的到来,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他虽然在仕途上屡屡不顺,人生也是极其坎坷。 但在文人之中,唐伯虎唐解元的名声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诗书画三绝。 论书法,当世之中能和唐伯虎相比的,也只有他的那位好友文徵明了。 唐伯虎的画,别说当世,就是再往前推百年,也是无人能及。 唐伯虎流浪江湖的那些年,无数人都想一睹这位风流才子的风采。 “你这酒楼豪华是豪华,但缺一些文气,把这幅画挂上去吧。” 唐寅看着周楚说道。 周楚此时才回过神来,亲自将这幅画挂在了大堂之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一幅极为恢弘大气的风水画,左下角还落了款。 这幅画一出,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谁不知道唐伯虎的画价值千金,一画难求。 “老师快快请进。” 周楚眼看着唐寅就要被这些狂热的粉丝包围,急忙将他让进了其中一间包厢。 一旁的楚璃看着唐寅,双眼放光。 如同小迷妹见到了偶像一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楚璃嘴里不断念叨着。 很快,桃花庵主现身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无数达官贵人往酒楼蜂拥而来,就为一睹唐伯虎的风采。 就连刚平定完宁王叛乱,来京述职的王守仁也是闻讯而来。 王守仁当年和唐伯虎是同一场科举,不过他的成绩很一般,幸免于难。 那时候王守仁还一文不名,唐伯虎却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那时候的王守仁看着唐伯虎恣意狂放,从心底是羡慕的。 他从小就一板一眼,想狂放却狂放不起来。 所以他心底,有一段时间是很崇拜唐伯虎的。 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只是自从科举舞弊案之后,唐伯虎流落江湖,王守仁极为记挂,经常去信,却从未收到回信。 此时听到昔日好友的消息,急匆匆的就来了。 得知来人是王阳明,周楚不敢怠慢,将他安排进了唐寅所在的包厢。 周楚的酒楼被他命名为醉仙楼。 醉仙楼三个字是周楚特意请唐寅题的。 醉仙楼开张第一天,包厢爆满。 每一间包厢经过了数次翻台。 醉仙楼大堂之中是不设位子的,只有雅间,也就是包厢。 匆匆赶来的韩玠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看到醉仙楼的菜价,更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按照这个菜价,他们一家子开个雅间吃饭的话,少说也得花个几百两银子。 然而即便如此,此时的醉仙楼仍然是一个雅间难求,很多达官贵人甚至心甘情愿的排起了队。 这让韩玠目瞪口呆。 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目瞪口呆的不只是韩玠,还有孙娇娇的娘家和婆家,楚璃的家人以及另外一个贵女的家里人。 他们似乎看到了醉仙楼变成了一棵巨大的摇钱树,源源不断的为他们赚钱。 “这个周楚,是个人才啊。” 韩玠忍不住说道。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吴敏敏自然一直关注着醉仙楼的一切信息,此时得知醉仙楼居然爆满,顿时无比嫉妒。 当得知醉仙楼的菜价之后,更是牙都要咬碎了。 “等着吧,一个酒楼,菜价这么贵,也就今日生意好,以后谁还会来?” 吴敏敏说这话她自己都不太信。 她很清楚,这些个达官贵人大多数时候吃饭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钱,如此一来,自然是哪里贵哪里档次高去哪里。 原本吴敏敏的酒楼档次也不错,很多官员也会去。 但此时和醉仙楼一比,就好比山鸡和凤凰相比。 完全没有可比性。 醉仙楼一开,她的酒楼恐怕再也入不了那些个达官贵人的眼。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吴敏敏气的拿起自家的东西就砸。 京城之中的其他酒楼得到醉仙楼的消息之后更是两眼一黑。 在京城能到酒楼吃饭的,不说非富即贵,但普通百姓肯定不能天天来。 一般的酒楼就指望着这些达官贵人经常能来吃上一两顿。 那样的话,才能赚更多钱。 一般人来酒楼,能吃多少钱的,敢吃多少钱的? 现在看醉仙楼的架势,似乎要把京城的这些个贵人一网打尽啊。 不过记恨醉仙楼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酒楼酒馆的主要目标客户,还达不到达官贵人这个层次,这些贵人也不会去那些酒楼吃饭。 此时韩玠韩鸢儿一家人都进了雅间。 这半个月的时间,周楚除了烧制玻璃和去赌钱之外,还让孙强买了几十个婢女。 一部分充当迎宾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单对单的服务好每个雅间的客人。 这其中的礼仪,以及服务的时候该如何做,周楚一点点培训的。 所有的服务员都穿着周楚设计好的制式服装,看上去典雅又大气。 却也不会抢了客人的风头。 这方面,周楚一直都拿捏的很好。 “东家,这是菜单。” 韩玠一家子所在的雅间之中,服务员将一本本用棕褐色鹿皮包皮的菜单交到了每个人面前。 动作优雅而又不失礼貌,手上戴着一副米黄色的手套。 让韩玠都眼前一亮。 韩玠看着手上的菜单,如此郑重其事的菜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甚至有种在家翻看珍藏版孤本的感觉。 翻开菜单,上面的价格,让韩玠都忍不住挑眉。 最上面的是甜品,其中包括蛋糕等等。 每一份最低五两银子,高的二十两银子,上面还特别标注了,甜品是单人份的。 他们一家子一共六口人,一人点一份十两银子的甜品,就是六十两银子了? 这在其他酒楼,都可以吃一桌子菜了。 不过一想到是自家生意,韩玠心里顿时舒服了,点单的时候也没了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这个蛋糕是什么?来六份,尝尝鲜。”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韩玠一通点,他是一家之主,点菜的事,自然是轮不到其他人的。 “还有这个荔浦芋头,真是荔浦的吗?” 韩玠为官这么多年,自然是懂吃的的。 什么东西是好东西,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回大人的话,是荔浦芋头,是东家在一家专卖南越那边货物的铺子里面买的,价格极贵。” 服务员恭敬道。 “那就来一份。” 韩玠点完之后看向韩鸢儿等人。 “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众人听到这话,才开始翻看菜单。 很快,甜品被服务员用一个大点的银质托盘端了过来。 而盛放蛋糕的,居然是琉璃盘子。 这让见多识广的韩家人,也都睁大了双眼。 “居然用琉璃盘子盛放甜品,这也太奢侈了。” 韩玠忍不住嘀咕道。 蛋糕的做法是周楚教给后厨的,实际上不只是蛋糕,很多菜的做法,周楚都教给了后厨。 不过事先和后厨的所有人都签订了契约,倘若有任何人将酒楼中的菜的做法泄露出去,就会赔的倾家荡产。 再加上韩玠这些人的威慑,周楚明白这些人不会脑子不好乱搞的。 实际上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讲究个忠诚。 掌柜的对东家忠诚,伙计对掌柜的忠诚。 完全不像后世那般。 蛋糕的做法很简单,用猪油加上羊奶鸡蛋和白糖。 原本应该用牛奶的,不过大明没有奶牛,羊奶更加普遍。 做出来的奶油味道是一样的。 下面的蛋糕部分就更好做了。 奶油加上蛋糕,就成了一道甜品:蛋糕。 韩家人看着眼前琉璃盘子中的甜品,都拿起银质汤匙,小心翼翼的挖了一块,生怕弄碎盘子。 琉璃器即便是在韩家也很少见。 各个都价值连城。 在这醉仙楼,居然拿来当盘子。 怪不得菜价这么贵呢。 光这盘子,就值得。 这一刻,不只是韩玠,所有人都对菜单上那离谱的价格释然了。 韩鸢儿将汤匙中的蛋糕放在口中,入口的一瞬间,韩鸢儿睁大了双眼。 这种美妙的味道,她从未尝过,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味? 韩鸢儿有些不信,急忙有用汤匙挖了一块,放入口中。 此时其他人也尝到了奶油的味道,纷纷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对于每一份蛋糕的分量,周楚都给的不多,甚至是很少。 因为周楚清楚,奶油这东西,第一次吃无比惊艳。 但凡吃多点,就会觉得腻。 不过周楚倒也有应对的方式。 后面陆续会在奶油上面加上各种应季水果,增加蛋糕口味的丰富感,还能解腻。 “爹,你的蛋糕吃不完的话给我吧。” 韩玠的儿子几乎是瞬间,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把自己的那份蛋糕吃完了,随即看了看,其他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只有韩玠还在慢慢品尝回味。 韩玠听到这话,看着自己儿子满脸渴望的表情,有些无奈的将自己的那份蛋糕递了过去。 如此美味的甜品,也不知道制作过程该复杂到何种程度,确实值十两银子一份。 韩玠如此想着。 很快,其他菜慢慢都被端了上来。 其中就有鲥鱼汤。 鲥鱼一直都是京城贵人的心头爱。 味道极其鲜美。 韩玠尤其喜欢喝鲥鱼汤,特意点的。 鲥鱼汤一上来,韩玠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盛了一碗。 然后拿起盛汤的小碗,沿着碗边,喝了一口。 仅仅是一口,就让韩玠感受到了味蕾暴击。 如果说奶油是女人和小孩的最爱,那这份鲥鱼汤才真正震撼到了韩玠。 他最爱喝的就是鲥鱼汤,京城大大小小的馆子,他基本都去过。 基本上每家的鲥鱼汤都喝过。 但没有任何一家的鲥鱼汤能和醉仙楼的比。 甚至都没有可比性。 这其中有味精的功劳,但却不完全是味精的功劳。 周楚来自后世,那时候的他吃外卖快吃吐了,于是天天刷短视频,跟着国宴大师学做菜。 后世虽然没有野生鲥鱼,但鱼汤的做法都大同小异。 华夏的餐饮到了后世发展到了巅峰。 后世很多菜的做法,拿到大明,基本都是降维打击。 不可否认,这个时代有些菜确实能惊艳到周楚,但那只是极少的几道菜。 其他大部分菜,在周楚眼里都味同嚼蜡。 “你们赶紧尝尝这鲥鱼汤,太美味了。” 韩玠一边喝汤一边说,差点咬到舌头。 实际上不只是鱼汤,每道菜都无比美味,韩鸢儿等人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一个个恨不得多长几张嘴。 很快,韩玠点的荔浦芋头也被端了上来。 和芋头配套的,还有一个个玻璃盘之中放着的白糖。 雪白如霜,看上去如此夺目。 第35章 王阳明、唐伯虎、严嵩 不只是韩玠一家,很多进入醉仙楼的达官贵人,刚一看到菜价的时候,心中多少都有些不快。 虽然醉仙楼装饰的极其豪华,但这菜价也未免太贵了些。 这完全是把他们当成了冤大头啊。 他们这些人没有缺钱的,但也没人喜欢被当成冤种。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什么都不吃未免露怯。 更何况其中有不少官员都是来给同僚捧场的,心里想着吃完这一顿,以后不来了就是。 可是当一道道他们见都没见过的美味佳肴被端上来的时候,看着那用琉璃盘子盛放的甜品的时候,他们悟了。 这菜价,似乎一点都不贵。 这一顿饭,让他们吃的飘飘欲仙,吃到了从未有过的人间美味。 还享受了从未享受过的服务。 倒不是说其他酒楼的服务不好。 相反,这个时代并不讲究人人平等。 其他酒楼之中的服务可以更卑微,甚至予取予求。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对他百依百顺,他反而不会当回事。 反而是醉仙楼这些服务员,优雅的仪态,与众不同的服饰,再配上醉仙楼很多见都没见过的美味。 顿时让许多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醉仙楼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以前我去的那些都是什么酒楼,怎么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我那些没来的同僚,品味也就那样,醉仙楼都没来过,也配和我在一个档次? 这种感觉如同手握大权一般,让人上瘾,让人沉醉,欲罢不能。 不只是官员,很多官家小姐和太太,也都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心里想着回头该如何和闺中好友去炫耀。 即便她们的好友以后也会来醉仙楼吃饭,但她们永远是醉仙楼的第一批客人。 那些人永远都比不过她们。 他们却不知,周楚就是抓住了他们这种心思,把他们都当成了冤大头来坑。 实际上醉仙楼盛菜的盘子也是有讲究的。 很多菜品的盘子都很大,盘子的造型很精美,但里面的菜量却很少。 主打的就是一个看上去精致且高端。 菜量多?达官贵人谁家吃饭狼吞虎咽的?只有那些出苦力的底层百姓,饭量才大的惊人。 醉仙楼从不坑穷人。 所以菜量自然要少。 当然,一些大菜除外。 此时的周楚,正在唐伯虎所在的包厢,陪着自己的老师和王阳明以及严嵩。 严嵩和王阳明本就是好友。 周楚自然将两人安排在了一个包厢里。 “伯安,这是我的学生,名周楚,字衡器。” 唐寅此时压力尽去,再加上周楚的醉仙楼开张,自然是出满面的跟王阳明介绍周楚。 “做事极有章法,将来肯定不一般。” 王阳明看着周楚,虽然他对周楚不怎么了解,但通过今天醉仙楼开张,包括眼前这些极为奢华的菜,还有种种,他便能看出周楚做事的章法。 他看的出来,周楚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的心理拿捏的死死地。 以后这醉仙楼,会是一棵很恐怖的摇钱树。 多了不说,每日的营业额少说也得两万两左右。 基本都是纯利润。 一个月就是数十万两。 一年那就是几百万两。 何等恐怖?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王阳明也是乐见其成的。 京城的这些个官员一个个尸位素餐,捞的脑满肠肥的,周楚赚的都是他们的钱,越多越好。 “阳明先生谬赞了,学生仰慕阳明先生已久。” 周楚谦虚道。 “伯安,我得敬你一杯,若不是你这么快平了宁王叛乱,我还得装疯卖傻。” 唐伯虎说着端起一杯酒。 王阳明听到这话,有些疑惑。 “这是为何?宁王要害你不成?” 他和唐伯虎多年没联系,自然不知道宁王和唐伯虎之间的关系。 唐伯虎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说起了自己流浪江湖之后的故事。 把众人都听抑郁了。 “伯安,以前我挺看不上你的,觉得你做事太死板,才学也很一般,但现在我很佩服你,即便你被发配到那偏远之地,还能龙场悟道,成为佳话。” 唐伯虎感慨道。 王阳明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我之遭遇和你比起来,不值一提,倘若我经历和你相同,我也未必能撑过来。” “是啊,我当年只是被那刘瑾打压,就沉寂了十年,和你们相比,我这心性更差了。” 严嵩也感慨道。 “不提这些了,来喝了这杯酒吧。” 唐伯虎再次举杯道。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伯安这次以一己之力平定宁王叛乱,大功一件,皇上应该会给你升官了吧?” 唐伯虎看着王阳明,他此生无缘仕途,却还是对入仕有些执念。 否则当年也不会去投靠宁王了。 不论是李白,还是他,历朝历代的文豪大家,都想着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当然,魏晋南北朝不算。 正所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听到这话,王阳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没有,而且据我观察,陛下似乎很不高兴,那些个文官也没显得多高兴。” “不过不论如何,我该做的,我想做的,我做了,这就够了。” 王阳明笑道。 “这朝廷,烂透了。” 唐伯虎瞬间想起了当年的科举舞弊案,他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斗法的牺牲品罢了。 说的好听,他是风流才子唐伯虎,人人追捧。 但其实那些个大人物,真没把他当回事。 顶多就是喜欢他的字和画。 这是两码事,不挨着。 “最近我也一直在上疏,想要劝陛下勤勉,但陛下似乎很不高兴。” 严嵩也叹气道。 “依学生浅见,你们几位都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周楚笑道。 “哦?此话何解?” 王阳明问道。 “自从仁宗和宣宗之后,各地巡抚领兵逐渐常态化,朝廷对地方的掌控愈发羸弱。”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抱团取暖,架空皇权,那太医院院判刘文泰,先帝和宪宗皇帝都是被他治死的,一个御医连续治死两个皇帝,何其荒诞?” “但那位刘院判,如今屁事没有,这事不值得深思吗?” 周楚说完这话,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几人的反应。 唐伯虎的政治智慧不高,听到这些,显得很震惊。 “此事当真?” 倒是王阳明似乎知道些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严嵩也显得很震惊,他当官的时间很短,对这种秘闻,知道的很少。 “如今的文武百官,确实已经腐朽不堪,大明朝也是积重难返。” 王阳明满脸担忧道。 他倒是有很多事想做,但没人会让他做。 “当今皇上虽然做事有些荒诞不经,但其实一直都在做事,之前御驾亲征看似荒诞,实则是为了收拢兵权。” “那刘瑾为何深受两朝皇帝信任?就是因为很多事,皇上不方便去做,但必须得有人去做,刘瑾可以替皇上压制这些人,有他在,皇上和百官之间就有缓冲,而你们两位,就是这其中的牺牲品。” 周楚侃侃而谈道。 在座的三位,有两位都因为得罪刘瑾,一个被流放,一个被迫辞官。 当年王阳明被流放的时候,刘瑾甚至还派了锦衣卫追杀。 王阳明还好,严嵩一听到这种言论,顿时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衡器说的对,当年刘瑾擅权,逮捕南京御使戴铣等二十余人,那时的我看不透这些,觉得这些人之中许多人无辜,就上疏想要救他们,倒也因此把刘瑾得罪死了。” 王阳明云淡风轻道。 似乎当年被锦衣卫追杀的不是他。 “阳明先生如今这份气度,倒是让人钦佩。” 周楚感慨道。 严嵩听到这话也是一愣,刚才的不舒服感消散了不少。 “宁王叛乱,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成气候,于皇上而言,他刚收拢兵权,正好可以趁着平叛的机会,整治一下江西等地,于百官而言,宁王叛乱,他们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总之,只要宁王叛乱爆发,除了百姓,皇上和百官都会很高兴,只是谁会笑到最后,就不知道了。” “但偏偏阳明先生料事如神,在宁王叛乱还未彻底爆发之前,就将之彻底掐灭,皇上如何高兴?这衮衮诸公如何高兴?” 周楚问道。 唐伯虎和严嵩听到这话,人都傻了。 这朝中的水,未免太深了些。 如果不是周楚把这些说给他们听,他们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衡器,将来你若为官,不得了啊。” 唐伯虎忍不住感慨道。 “确实,年纪轻轻,就把这官场看透了,比我等强多了,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这些。” 王阳明有些无奈道。 “不过即使想明白了,该做的我还是要做,一旦宁王叛乱爆发,无数百姓就会流离失所死于非命,此非我所愿也。” “阳明先生大义!” 周楚敬佩道。 “伯安大义。” 唐伯虎和严嵩也是满脸敬佩。 “你小子将来要是当官了,肯定也不是个好官。” 唐伯虎看着周楚,有些担忧道。 能把官场看的这么透彻的人,真能当个好官吗? “所以我不会入朝为官。” 周楚笑道。 “不入朝为官?” 这下不只是唐伯虎,连严嵩和王阳明都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以周楚的眼界和见识,还有这政治觉悟,简直是官场圣体,将来入朝为官,还不乱杀? 不当官太可惜了。 唐伯虎的心情很复杂,他怕将来周楚入朝为官当不成好官,又觉得以周楚的本事,不入朝为官,那就太浪费了。 “我如果入朝为官的,才学再高高不过老师,气度再大大不过阳明先生,为天下百姓,为大明江山的心,又比不了介溪先生,如今我看的清,不过是身在局外。” “倘若身处局中,便如同进入那泥沼之中,被那朝中衮衮诸公倾轧,又如何能坚守本心?” 王阳明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衡器真是个妙人,世人少有能像你这般清醒的。” “那你将来有何打算?” 唐伯虎作为周楚的老师,无疑是三人之中最关心他的。 “目前就是做做生意,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把叔父和婶子他们一家捞出来,其他的暂且没打算。” 周楚并没有说实话。 对于唐伯虎,周楚是信任的。 甚至王阳明,也是信任的。 王阳明创了心学之后,心坚定如铁,少有人能动摇其心,这种人将来未必是朋友,但也不会是敌人,最多和周楚走的路不同罢了。 严嵩不同。 严嵩的心性没那么坚定。 现在是一心为民,一心为了大明江山。 但恐怕过不了多少年,这位介溪先生就会转变心态。 倒也不怪他,实在是大明官员面对的诱惑太多。 他的岁数也四十多了,回首已过大半生,却蹉跎岁月,一事无成,心态转变是难免的。 不说以后,恐怕此时严嵩心态已然转变。 他能这么快被起复,还位列国子监祭酒,多半和礼部尚书夏言脱不了关系。 想来这些天没少讨好夏言。 别看他说的大义凛然,做起事来,却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和严嵩说话,要说三分,留七分。 周楚之所以在严嵩面前说这些,是清楚严嵩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嘴严的人,把这些话说给他人听,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将来自己说不定还会和他合作,提前说些,倒也无伤大雅。 唐伯虎自然知道周楚的未来肯定不是这么规划的。 不过唐伯虎也意识到了有外人在,便没再追问,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好。” “衡器这叔父和婶子是怎么回事?” 王阳明有些好奇道。 “这事我知道。” 唐伯虎当即把自己如何和周楚相识,周楚当年如何在陆家当书童,后来陆家因为刘瑾被下狱,以及周楚为陆家上下打点,徐徐说来。 王阳明和严嵩两人一听陆家也是因为得罪了刘瑾被下狱,顿时对周楚多了些亲近感。 正所谓同病相怜。 严嵩刚才的一丝不快也彻底烟消云散。 “如此说来,衡器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我当敬你一杯。” 王阳明端起酒杯道。 第36章 阳明先生,你可知该如何破局? 很快,严嵩因为公务,先行离开了。 唐伯虎也因为见了昔日的好友,贪杯了一些,此时已经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了。 “衡器,你似乎对惟中有些防备?” 王阳明是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等严嵩走后,有些疑惑道。 惟中是严嵩的字,介溪则是严嵩的号。 王阳明可以称呼严嵩为惟中。 但周楚作为一个后辈,只能称呼介溪先生。 就像唐伯虎可以叫王阳明伯安,而周楚只能叫阳明先生是一个道理。 周楚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阳明先生目光如炬,介溪先生或许在十年前是一心为国为民,如今却要打个折扣,毕竟蹉跎了十年,人都是会变的,他可不像阳明先生这般,心性坚韧无比。” 既然王阳明问了,周楚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 和王阳明这种人聊天最舒爽。 完全不必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因为他不会因此算计你什么。 王阳明听到这话,并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是说,惟中未来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吗?” 其实从这几天的接触,王阳明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只是他内心有些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是多么怀念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心为国为民的严惟中啊。 可惜,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 即便是曾经那个一心为国的少年,也在时间的蹉跎之下,渐渐忘记了初心。 是啊,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一直保持初心呢。 或许伯虎不入官场未必是坏事。 以他的心性,以他的狂放不羁,倘若入了官场,才会格格不入,痛苦不堪。 想到这里,王阳明看了一眼身旁已经睡着的唐伯虎。 此时的周楚也有些微醺。 再加上严嵩的离开,顿时有些放飞自我。 “阳明先生,你看着朝中衮衮诸公,一个个恬不知耻,奢谈为国为民,可他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又有几件是为国为民的?” “衡器,你喝多了。” 王阳明听到这话,愈发沉默。 “是,我是喝多了,但我还没糊涂,喝多的人最清醒,倘若其他人在场,这些话可能会跟着我进坟墓,今日阳明先生当面,很多话却是不吐不快,毕竟这世间,像阳明先生这般通透之人并不多。” 周楚自从来到大明之后,心中积压了很多想法,很多话,却是无人可说。 这些年周楚一直都很忙,就是怕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感到无边的孤寂。 在这大明之中,有几人懂自己,这大明之中,连一个知己都没有。 沈青虽然对周楚言听计从,周楚也对沈青很好,但那是周楚对沈青向下兼容。 沈青感觉不到,因为她和周楚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暮云瑾倒是知道一些,所以她很心疼周楚,不过她毕竟还小,懂的道理没那么多,很多话说不出口,也只能藏在心里。 她知道这些年二哥太累了,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这种累没有办法疏解,只能一直积压着。 今日见到王阳明,从之前的谈话,周楚就知道,阳明先生的认知或许不如自己,但心性远强于自己。 再加上喝了酒,聊着聊着,话就多了。 “既如此,今日我就和衡器不醉不归。” 王阳明也难得遇到一个像周楚这样看的透彻之人,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放浪形骸。 “朝廷弊端,积重难返,想当年,太祖皇帝诛杀百官,一朝杀了三万多官员,被无数人口诛笔伐,但他们却忘了,大明建国初期,朝廷的官员可都是前元遗留下来的,前元的官员那是什么样,阳明先生应该清楚。” 周楚说完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王阳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倘若没有太祖皇帝诛杀前元旧臣,我大明恐怕会和当年东汉开国一般,遗留了无数问题,要不了多少年就民不聊生,矫枉不可不过正,其中或许有很多人是冤枉的,但重症自然是要下猛药的。” 说完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太祖皇帝活着的时候,这些人不敢冒头,一个个都躲了起来,将自己的爪牙缩了起来,但太祖皇帝驾崩之后,这些人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让建文皇帝血腥削藩,建文皇帝也是个蠢货,蠢透了。” 此时的周楚已然有些醉了,说起话来,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分封藩王诚然有很多弊端,会埋下祸根,却也有诸多好处,倘若现在各地藩王仍然能统兵的话,兵权也不会旁落,百官也不会像今日这般。” 王阳明附和道。 他并没有因为宁王造反的事,就把藩王问题看成完全的祸患。 王阳明看问题,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的。 “后来太宗皇帝发动靖难之役,再一次肃清环宇,如此才有了永乐一朝的清明,但这些人不会死心的,一直在走老路子,洪武皇帝在位的时候,蛊惑太孙朱允炆,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蛊惑太子朱高炽,仁皇帝继位之后,居然撤掉了奴儿干都司的驻军,放弃千里江山,何等可笑。” “宣宗继位之后,愈发荒唐,巡抚领兵常态化,南越的布局更是被直接破坏,让麓川建立了政权。” “从那以后,大权旁落,自此积重难返,先帝和成化帝,居然都让同一个太医治死了,这何其可笑。” 周楚说到这里,无奈的笑了笑。 王阳明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衡器可有治国之策?” 喝完酒之后,王阳明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有。”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自得。 “哦?快说说。” 王阳明有些急切的问道。 “自古以来,沉疴需用猛药,否则旧弊难除。” “别的不说,单说这海禁,当初洪武皇帝之所以禁海,完全是因为倭患,后来郑和下西洋,为太宗皇帝打仗弄了多少军费,所有人都知道出海的好处,那可到处都是黄金。” “但为何朝廷屡屡想开海禁,百官坚决反对?无外乎动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整个江南,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搞走私,每年都有查获的走私船,可查获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皇帝想要开海禁,恐怕也会被他们阻拦,倘若执意开海,他们不介意换个皇帝。” “阳明先生,你可知道该如何破局?” 周楚似笑非笑道。 此时两人都喝的上头了,言语之间都极其奔放。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了去,恐怕都得吓死。 第37章 要和王阳明唐伯虎拜把子? 这一天,王阳明、周楚和唐伯虎三人都喝多了。 喝醉了的三人在醉仙楼门口就要拜把子,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 特别是唐伯虎,在大明那是人尽皆知。 眼看就要拜把子了,好悬被楚璃等人阻止了。 她们可是清楚,周楚是唐伯虎的学生,这要是真拜了把子,先不说年纪差距这么大,怎么实现周楚说的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问题。 单单辈分就乱了。 楚璃扶着喝醉的周楚,把他送回了家。 即便楚璃的父亲在后面一直呵斥,即便楚璃清楚,如此做会让自己的名声受损。 但楚璃还是这么做了。 她很羡慕此时的周楚,也羡慕唐伯虎和王阳明。 他们可以喝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但自己不行。 楚璃的父亲想阻止自己的女儿,但不知想起了什么,举起的手颤了颤,最终还是放弃了。 “罢了罢了,璃儿想做些什么便去做吧,或许过些时候,就没机会了。” 说完这话,他叹了口气,眼神之中闪过浓重的忧虑。 这些天,他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和那些人一起,一条路走到黑。 要么。。。。 搞不好就要家破人亡。 真到了那一步,谁还会在乎这些。 其实这几年,他这个当爹的一直都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 所以这几年他一直都顺着楚璃的心思,既不阻止,也不提这件事。 想着或许过两年,女儿就认清现实,回心转意了。 毕竟在他眼中,自己的女儿和周楚哪哪都不搭。 如果不是他对周楚做过详细的了解,明白这个年轻人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以及心性都是顶级的,早就阻止楚璃了。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 现在就是他想辞官,那些人未必会放过他们一家子。 很快,楚璃扶着喝醉的周楚回到了家中。 春兰等人眼看着周楚喝醉了,急忙上前搀扶,春兰让人去熬了醒酒汤,自己很快端了盆热水过来。 暮云瑾也想上前帮忙,被春兰拦了下来。 “小姐,少爷喝醉了,一身酒气,你还是不要上前了。” 暮云瑾看着楚璃在周楚身边,眼神之中有些狐疑,始终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我想和衡器说些话,不会做其他的。” 楚璃看着暮云瑾满脸防备的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 不过楚璃倒也理解,虽说现在暮云瑾还小,但她们也算熟识了,暮云瑾人小心不小,再加上她和周楚本就不是亲兄妹。 周楚又这般优秀,周楚可能没察觉,但楚璃早就知道这小妮子对周楚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这个时代,女孩本就早熟,很多人家的女儿十三四岁就出嫁了。 不过像暮云瑾这般早慧的,也是少见。 暮云瑾听到这话,有些怀疑的看了看楚璃。 “春兰姐姐,我们先离开吧。” 暮云瑾还是给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几年虽然楚璃来他们家的次数不多,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楚璃内心压抑的感情。 就给她个机会和哥哥说会话吧。 暮云瑾这么想着。 此时周楚的状态也是半醉半醒,眼看着楚璃给他擦手擦脸,周楚醉眼朦胧地看着楚璃。 “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老师是。。。。唐伯虎了?” 周楚虽然醉了,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喝醉的人,脑子从来都不会糊涂,只是自制力会严重下降。 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会趁着喝醉做出来。 比如刚才拉着王阳明和唐伯虎拜把子。 周楚心里想的是,我要是和这两位拜了把子,那得多牛逼啊,指定名留青史。 周楚试图以一种很卑鄙的方式名留青史,却被楚璃等人拦住了。 名留青史的计划自此破产。 此时的周楚,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楚璃听到这话,莞尔一笑。 “以前只是觉得你的字和桃花庵主有些像,好像同出一脉,倒也不是那么确定。” “以前我见过他老人家的字。” 楚璃说完这话,叹了口气。 “最近我爹总是心事重重的,可能是仕途上出了问题,我一个小女子,也帮不上他,也不好问,可能我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了。” 楚璃想来,自己的爹最近总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可能是仕途遇挫。 很可能会被贬官,如此一来恐怕要离开京城了。 所以她才如此不管不顾的要送周楚回家。 楚璃说完这话,再看周楚,却发现周楚已经睡着了。 楚璃叹了口气,在周楚额头上亲了一口,不舍的看着周楚,随后离开了。 周楚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春兰手中接过醒酒汤,喝了两口。 随后穿上衣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虽然之前喝醉了,但周楚并没有断片。 楚璃对他说的话,他是记得的。 楚家要出事? “小刀。” 周楚喊了一声。 三秒不到,小刀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周楚面前。 “走路带点声,跟个鬼似的。” 周楚没好气道。 “好。” 小刀从善如流道。 现在的小刀很听周楚的话,不过也仅限于听罢了。 同样的话,周楚和她说了很多遍了。 但她早已养成了习惯,很难改掉。 实际上周楚也不是真让她改,只是吐槽两句罢了。 “让你师父查一下楚家,查一下楚大人最近都去了哪里。” 周楚很清楚,最近的京城波谲云诡,也就这一两年,会有大事发生。 无数人会被波及。 别的人周楚不敢保证,但自己的这些好友,还是要保一下的。 如果只是贬官倒还好了。 只要过两年,自己自然有办法让他官复原职。 怕就怕不止如此。 越是大事将近,越要谨慎。 周楚一要盯紧王财,二要盯紧自己的这些个好友家中。 以防他们被波及的时候,自己措手不及。 能救几个救几个吧。 第38章 唐伯虎:要不再喝点?王阳明:喝! 此时不只是周楚睡醒了,同样睡醒的还有唐伯虎。 不过唐伯虎虽然睡醒了,酒却没有完全醒,还有点醉醺醺的感觉。 再怎么说,周楚和王阳明都练过武。 周楚甚至怀疑王阳明的武力值比自己要强不少。 毕竟当年可是在锦衣卫的追杀下,杀出重围的。 论身体素质,两人都远超唐伯虎,醒酒自然也快。 跟着唐伯虎的女人叫芸娘,当年和沈九娘在同一家青楼的清倌人。 她和沈九娘都对唐伯虎仰慕不已,不过她也清楚唐伯虎和沈九娘的关系。 所以只能把这份仰慕藏在心里。 直到后来,沈九娘离世,芸娘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照顾着唐伯虎。 唐伯虎去了宁王那里,让芸娘失落了很久。 前几年,唐伯虎突然返回江南,整个人疯疯傻傻的,芸娘心都碎了,直接用自己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在唐伯虎身边照顾着。 哪怕唐伯虎疯疯癫癫的说要来京城,芸娘也未曾反对,带着他一路来到了京城,买了个小院子。 到了京城之后,唐伯虎的疯病似乎好了些。 这让芸娘感到无比庆幸。 直到最近几日,芸娘才知道前些年发生了什么,愈发心疼自己的男人。 芸娘给唐伯虎熬了醒酒汤,唐伯虎虽然没完全醒酒,但他喝醉了从来不发酒疯,特别是在芸娘面前,虽然狂放了些,却从不会说一句让芸娘不开心的话。 “芸娘,这些年,也只有今日,我最痛快,以后我再也不用装疯卖傻了。” 唐伯虎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醉眼朦胧的抓着芸娘的手说道。 芸娘听到这话,直抹眼泪。 “这些年苦了你了。” 唐伯虎满脸心疼道。 “我不苦,能和你在一起,是我八辈子求不来的,以前我总羡慕九娘,羡慕她能找到你这么一个才华横溢,又对她知冷知热的人,现在我能陪在你身边,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苦的。” 芸娘笑道。 “多亏了衡器,要不是他的话,这几年我未必能坚持过来,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觉得此生也就如此了。” 唐伯虎有些感慨道。 “衡器是个好孩子,难得的好孩子。” 芸娘点了点头道。 “是啊,左右也是睡不着了,我去溜达溜达。” 唐伯虎说着拿起自己的酒葫芦,穿上衣服,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老头子提溜个大脑袋,晃着酒葫芦,一步三晃的来到了周楚家里。 周楚家,无论是门房还是下人,都对老头子极为熟悉,通报都懒得通报了。 “衡器,衡器,你睡了吗?” 唐伯虎来到周楚卧室门口,开始框框砸门。 此时的周楚正在书房练字,听到动静,急忙走了出来。 “老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周楚有些意外。 “睡不着,我寻思着你多半也睡不着,就来溜达溜达。” 说着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春兰。 春兰接过之后感受了一下重量,明白老爷子这是没酒了,急忙去给他打酒。 很快,唐伯虎接过装满酒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还是你家的酒好喝,当初卖给你方子的那小子,真是败家子。” 不只是家里,醉仙楼用的也是这种酒。 不过醉仙楼用的酒量大,肯定不是在家酿的。 酒楼有专门的酒窖,早在酒楼开始装修的时候,周楚就让人开始酿酒了。 “走,陪我去找王伯安那老小子,我估摸着他这会也睡不着。” 唐伯虎嘿嘿一笑,说完就往外走。 周楚只能跟上。 王阳明在京城没有宅子,住的是回京述职住的是官驿。 现如今很少有官员来京述职住官驿的。 主要是官驿的住宿条件太一般了。 大多数都是住客栈。 住官驿的一般都是负责送信的小吏。 官驿的位置比较偏,两人走了许久,才来到官驿门口。 唐伯虎此时酒醒了大半,却也不管那些,直接上去就敲门。 很快,有个身穿差服的人打开了大门。 “两位,有何贵干?” 小吏一看两人穿的也不是什么官服,语气之中自然有些敷衍,倒也不敢太硬气,毕竟能来官驿的人,多半不是平头百姓。 “我来找王守仁王伯安。” 唐伯虎怕他只说王伯安,这小吏不认识。 “原来是王大人的朋友,两位请进。” 小吏一听是王守仁的朋友,哪里敢怠慢。 王守仁可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正儿八经正四品的官,还是有兵权的官职。 小吏平日守着官驿,来来往往的多半是一些小吏。 难得见到王守仁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敢怠慢他的朋友。 两人进入官驿之后,在官驿的院子之中就看到了王阳明。 此时的王阳明显然也是睡不着,正在练剑呢。 “我就说吧,伯安这老小子也睡不着。” 唐伯虎看着周楚笑道。 这话虽然是对周楚说的,不过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王阳明自然也听到了。 他听到这话之后,不疾不徐的将一套剑法练完之后,将剑归鞘,随后擦了擦汗。 “伯虎兄,衡器,我们三人今日可算是丢人了。” 王阳明嘴上说的是丢人,却是满脸笑容。 他也很多年没这么痛快过了。 特别是和周楚那一番谈论,让他有种棋逢知己,将遇良才的感觉。 实在是无比痛快。 衡器的方法是很偏激,但他说的对,沉疴需要用猛药,矫枉不可不过正。 这世上哪有正正好好的事? 如果做事就冲着正正好好,一点不偏的目的去做,那这件事肯定是做不成的。 “这话说的,怎么能叫丢人呢?何尝不是一种美谈?” 唐伯虎毫不在意道。 “哈哈,那倒也是,我们差点就和衡器拜了把子,我倒是无所谓,我和衡器一见如故,如同知己好友,倒是你,如果真和自己的学生拜了把子,该当如何?” 王阳明似笑非笑道。 “拜了就拜了,我哪还在乎这些?年轻的时候世人如何看我我都不在乎,何况现在?要不现在接着拜?” 唐伯虎说着就要拉着周楚拜把子。 “老师万万不可。” 周楚急忙拒绝道。 唐伯虎作为他的老师,可以这么做,但周楚作为学生,却是不能答应的。 倘若白天的时候,三人趁着酒劲,拜了也就拜了。 此时周楚无比清醒,要真是答应了,那可就是倒反天罡了。 “哈哈,你就别难为衡器了。” 王阳明为周楚解围道。 “要不再喝点?” 唐伯虎看着王阳明,说道。 “不了吧,醉酒误事。” 王阳明嘴上说着拒绝,但言语之间却有心动的意思。 他自制力极强,极少醉酒,主要是和他的那些同僚,他也不敢喝醉。 各个居心叵测。 但喝酒也要看和谁喝。 唐伯虎是他的昔日好友,率真狂放洒脱。 周楚更是被他引为知己。 再过几日,他就要离京了,以后三人有没有机会在一起喝酒还不知道呢。 更何况和这两人喝酒,实在是痛快。 “再喝点吧。” 王阳明从不会欺心,想明白这些,当即答应了下来。 根本不用唐伯虎再次邀请。 第39章 周楚的诗,轰动京城 “偷得浮生半日闲,乘兴何须挂云帆。” “我为陈王府中客,醉饮万古不恋权。” “昔年太白宴邱生,太白亦羡陈王癫。” “酒醉可邀天上月,亦可常伴美人眠。” (除了第一句不是原创之外,其他都是我自己写的,还凑合吧我觉得) “好诗!好诗啊!” 楚恒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这首诗,一边读一边拍大腿。 “这个周衡器,大才!真是大才!” 楚恒看着手中的诗,越读越觉得这首诗简直是绝妙,甚至有可能流传千古。 “怪不得他能成为唐伯虎的学生呢,这狂放的模样和唐伯虎当年没什么两样。” 楚恒忍不住感慨道。 “爹,衡器可不狂放,他做事极有章法,这不是和阳明先生还有六如居士一起喝酒喝醉了,才写的这首诗嘛。” 楚璃怕自己的爹对周楚有所误解。 她很清楚,世人都称赞唐伯虎,文武百官很多也都仰慕唐伯虎。 但唐伯虎的性格绝不适合为官。 太狂放不羁了。 当年唐伯虎乡试第一之后,愈发狂放,流连青楼。 为此他的好友祝枝山和文徵明都好言相劝,让他收敛心性,不要再如此下去。 两人写信规劝唐伯虎,不过唐伯虎一向如此,率真洒脱,狂放不羁。 甚至跟文徵明回信,说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看我不顺眼,那就不要和我做朋友。 为了此事,唐伯虎差点和文徵明绝交,也就是文徵明性子好,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彼时的唐伯虎。 这些事在坊间流传甚广,很多人喜欢唐伯虎的字画和诗,但对唐伯虎的年少轻狂,多少有些不屑一顾。 特别是官场,最容不得的就是唐伯虎这种人。 楚璃很喜欢周楚写的这首诗,自从前几日这首诗流传出来之后,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读上两遍。 但又怕父亲对周楚有所误解,所以忍不住出言解释。 “怎么?这么护着这个周衡器?” 楚恒略带调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 楚璃听到这话,脸顿时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否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我如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会允许你和他来往?” 说完这话,楚恒叹了口气。 “原本为父还想等这周衡器再长大些,看看能不能将他招入我楚家当个赘婿,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楚璃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原本听到前半句应该是欢喜的,但听到后半句,楚璃心中一沉。 结合自己父亲这些天忧心忡忡的模样,楚璃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最终楚璃还是没忍住,问道。 “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不是你该考虑的。” 楚恒有些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道。 “以后对你弟弟好些。” 楚恒下意识的嘱咐道。 其实楚璃和她弟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但楚恒此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出事,就想着趁现在,一点点能嘱托的都嘱托了。 楚璃听到这话,心情愈发沉重。 不只是楚家。 周楚写的这首诗这几日在京城流传甚广。 周楚和唐伯虎王阳明二人月下醉酒,更是成为一段美谈。 醉仙楼的酒被重新命名为陈王酿。 陈王就是曹植,也是李白和谢灵运等人的偶像。 同样是天下文人墨客,以及喜欢喝酒的人的榜样。 这让本来就异常火爆的醉仙楼,变得愈发火爆。 醉仙楼的蛋糕,更是成为京城达官贵人们都难求的美味。 无数达官贵人想要在醉仙楼吃一顿饭而不得。 不过周楚也不敢得罪那些位高权重的,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直接安排包厢,不必排队。 平日里总会留着一两个雅间,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三品以下,有韩玠这个户部侍郎镇着,没人敢闹事。 所幸京城之中,三品以上的官是有数的,总不能都来醉仙楼吃饭,倒也运转的过来。 此时的周楚却在家中跟暮云瑾讲着兵法。 主要讲的是戚继光的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的内容。 这两本兵书,周楚以前还发表过相关的论文,不说倒背如流,但也极其熟悉了。 论打仗,截止到清末,所有将领之中,戚继光算是集大成者。 后世的很多人只知道戚继光抗倭,却不知道他北征蒙。 戚继光一生打了无数仗,战绩已经不是能用辉煌来形容的了。 在周楚看来,那简直堪称神迹。 花街之战,一千五百人对阵四千倭寇,歼敌308人,死亡三人,战损比1:103。 上峰岭伏击战,以一千三百人伏击三千倭寇,歼敌300人,死亡三人,战损比1:100。 白水洋战斗,以一千五百人对阵两千多倭寇,全歼敌人,死亡三人,战损比1:700。 林墩之战,六千人对阵四千倭寇,歼灭倭寇三千人左右,死亡九十人,战损比1:44。 平海卫鏖战,三万戚家军血洗一万倭寇,歼敌2622人,死亡16人,战损比1:163。 仙游之战,以三千名戚家军对阵一万五千名倭寇,1498人,生擒一人,死亡24人,战损比1:62。 还有无数类似的案例。 甚至相较于戚继光的抗倭战绩,他镇守蓟州的战绩更加亮眼。 史料记载:蓟镇十七年,易大将十人,率以罪去,继光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 戚继光去之前十任将领都干不好的活,他一去全都搞定了。 戚继光不止防住了,还打出了无比耀眼的战绩。 上一世,周楚看到这些数据的时候,震惊的无以复加。 对这些数据,仍然历历在目。 如此恐怖的战损比,戚继光是如何做到的,成了周楚内心的疑惑。 于是就开始仔细研究。 研究之后才发现,戚继光之所以能保持如此恐怖的战绩,兵法的运用自然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在于两个字:练兵。 这是无数将领都忽略的一件事。 兵仙韩信注重练兵,所以韩信是兵仙。 两本兵书之中写的很详尽,从如何选兵、练兵、为将、赏罚、器械到射法,全方位手把手的教你练兵打仗。 甚至能细节到怎么处理一个逃兵的问题,戚继光都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篇。 可谓是保姆级的兵书了。 如果说孙子兵法这种兵书像武侠小说里的总纲,那么这两本兵书就是具体的招式。 后来满清所谓的那些个名将,几乎人人都看这两本兵书。 曾国藩和左宗棠更是书不离手。 不过周楚并没有全部都讲的那么详尽,也没有说这两本兵书的事。 他想着这两本兵书,还是等戚继光以后自己写吧。 周楚则是结合后世的军队如何练兵,以及特种兵如何练兵,综合的跟暮云瑾讲了练兵和军纪的重要性。 其实周楚原本是不想讲这么详细的。 但架不住暮云瑾求知若渴,总是不停地追问。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干啥?” 周楚有些无奈道。 “将来我可要领兵打仗的。” 暮云瑾认真道。 大明是允许女人统兵的,比如戚继光的老婆,以及大明最后一位能打的女将军秦良玉。 虽说数量远不如男将领那么多,但每一位都是堪称女战神一般的存在。 戚继光怕老婆是有原因的。 “你认真的?” 直到此时,周楚才开始正视起暮云瑾对于带兵打仗的执着。 第40章 半年,楚家出事 “那是当然,我知道将来二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但我想帮你。” 暮云瑾看着周楚道。 周楚听到这话,不禁感叹这丫头感觉很敏锐。 不过想想也对,自己和这丫头朝夕相处,她能察觉也不奇怪。 太早慧了。 很多时候,周楚一个人在书房读书练字的时候,这丫头都会想办法舒缓一下自己那根紧绷的神经。 这几年,自己确实有些过于紧绷了。 这些天反而好了些,云桂坊交给了沈青打理,醉仙楼则有表叔和初六看着,总算是能抽出很多时间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当然,王财这条线是不能断的,每隔两三天周楚都会抽出功夫去和他赌一场。 胡巍早已被王财踢出局,胡巍的贪得无厌让王财愈发厌恶,被踢出局的胡巍身无分文。 他家那宅子甚至都被周楚赢了过来。 但胡巍此人,一向是欺软怕硬的,他不敢得罪王财,还不敢得罪周楚吗? 原本他想着找到赵虎好好教训一番,但是左找右找,却怎么都找不到赵虎这个人在哪。 不只是赵虎,就连马洪,他也找不到。 胡巍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老乞丐的监视之下。 周楚很快就知道了。 周楚很清楚,胡巍这个隐患必须得清除,否则随时可能暴雷。 不过想解决胡巍还是很简单的。 这小子极为缺德,除了杀人放火的事,其他缺德违法的事基本都干了。 周楚都不需要栽赃他。 只是把胡巍家的宅子送给了顺天府尹。 “衡器啊,你说说你,咱俩都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怎么还是这么客气?” 顺天府尹拿到房契的时候,满脸笑容。 “府尹大人,就因为是老相识,所以我才格外珍惜和府尹大人之间的交情,生怕做错了事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交情。” 周楚说这话的语气显得很谦卑,让顺天府尹赚足了存在感。 现在谁不知道周楚是唐伯虎的弟子,还是大名鼎鼎的醉仙楼的东家之一,就连户部侍郎也是醉仙楼的东家之一。 户部侍郎可是和自己一样,都是正三品的实权官职。 一般人对自己的恭维,顺天府尹看不上,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但此时的周楚诸多身份和光环加身,再来恭维他,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叫一个如沐春风,飘飘欲仙。 “衡器你和户部韩大人一家关系匪浅,这点小事让他们托人说一声就行了,哪还用得着你亲自来找我。” 府尹满脸笑容道。 “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您是谁啊?您是顺天府的父母官,这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不得您操心费力?我和其他人的交情和我和您没有关系,该求您办的事,我找了别人,那不是不知好歹吗?” 周楚神情恭敬道。 顺天府尹听到这话,愈发满意,怎么看周楚怎么觉得顺眼。 这个年轻人做事,实在是让人觉得舒服,滴水不漏。 “大人,我家里新酿了一批陈王酿,一会我让人给大人多送一些来。” 周楚笑道。 府尹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如今醉仙楼的陈王酿可谓是名满京城。 一个酒好喝是基础,但想要真正的火爆达官贵人的圈子,还需要一个故事。 周楚的那首诗,还有和唐伯虎王阳明之间的故事,直接将陈王酿推上了神坛。 于是无数人纷纷去醉仙楼求购陈王酿。 醉仙楼以酿造的有限为理由,每日也就往外卖那么点。 很多人想要多买一些,都没办法。 顺天府尹身处官场,哪有不喜欢喝酒的? 就算不喜欢喝酒,有了这陈王酿,用来走关系都是极好的。 周楚要搞胡巍的理由也很充足。 胡巍骗了柳姨娘母子俩,柳姨娘被沈青收留是众所周知的事。 因为这事,所有人都觉着云桂坊仁义,人人提起沈青都得夸赞两句。 胡巍又是个赌鬼,如今没了钱,他如果知道柳姨娘在沈青那边,肯定会去找麻烦。 周楚的理由就是防范于未然,顺便为民除一害。 胡巍不过是个小人物,这种为民请命的好事,顺天府尹自然是乐意做的。 “你小子,真会来事,这事好办,让王三走一趟就行。” 王三是顺天府的捕头,和周楚的关系极好。 “衡器,你放心,那小子跑不了。” 王三保证道。 周楚则不动声色的给王三塞了五两银子。 “回头请兄弟们喝酒。” 王三手上拿到银子,顿时嘿嘿一笑。 周楚很清楚,找人办事,最忌讳的就是好处只给一个人。 自己如果只给顺天府尹好处的话,王三等人估计会心生不满。 做起事来,就不会尽心。 交情归交情,两码事。 更何况周楚和他们之间看似交情很深,但其实这种交情很脆弱。 一件事做不对,就会破碎。 即便是再正义的事,在这个时代,没有利益驱使,他们便不会上心,能拖便拖。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王三的效率极高,仅仅一个时辰不到,胡巍就被拿到了顺天府。 一通审问之下,原本胡巍还想死不承认,但顺天府尹刚说大刑伺候,还没上刑,胡巍就差点吓死了,把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个事全都抖搂出来了。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就都顺理成章了。 以他做的事,最起码一二十年是出不来了。 整个过程,周楚都没出面,就算出面,胡巍也认不出周楚。 毕竟赵虎是赵虎,周楚是周楚。 小刀的化妆技术,确实有点逆天。 解决胡巍之后,算是彻底没了隐患。 王财又找了另外一个拼局的赌徒,也不知道在哪认识的。 是个外地商人,纯纯冤大头。 如今的王财,对周楚极为器重,最喜欢的就是打麻将,或者打吊牌,因为他发现,周楚很会给他喂牌,玩这个他总是能赢不少。 吊牌和麻将类似,更像是纸质的麻将。 细长的牌叶子。 第四位冤大头的位置是经常换,但他们三人的位置一直是固定的。 日子就这样过着,周楚的生活难得的悠闲了下来,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练字读书和画画。 周楚不得不承认,自己画画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唐伯虎看了都直挠头。 倒是暮云瑾天赋很高,小小年纪画的画已经初具气象。 让唐伯虎宽慰不已。 他干脆直接改变策略,重点教周楚写字,教小丫头画画。 如此平静的过了半年多的时间,直到有一天晚上,老乞丐金有财满脸焦急的跑到了周楚跟前。 “楚家出事了!” 第41章 周楚的操作:往大狱之中藏人 楚家着火了,整个楚府的人全都昏迷不醒,如果不是金有财让人一直盯着,恐怕楚家人无一幸免。 好在金有财来之前,就安排人去救人了。 却也只救下来楚璃和她弟弟楚辉祖。 本来楚恒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被呛醒了,其中就包括楚恒夫妇。 但楚恒很清楚,自己如果活着的话,那些人恐怕寝食难安,即便自己再三保证,绝不会泄密。 那些人还是动手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密。 楚恒很清楚,以那些人的势力,别说灭了自己一个区区小官,就算做的再嚣张一些,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 只有自己死了,自己的儿女才有希望活下去。 于是楚恒夫妇干脆直接跳进了火海。 周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即便自己早有预料,即便自己机关算尽,但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周楚不清楚楚恒遇到了什么事,但能让楚恒如此义无反顾赴死的,整个京城之中也不多。 自然不可能是皇帝。 那多半是杨廷和这些人。 楚恒想用自己的死保下自己的一对儿女。 楚璃和楚辉祖两人此时已经知道了楚家近乎被灭门的现实。 两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之中,似乎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总觉得这是一场虚幻的,虚无缥缈的梦。 “没错,梦都会醒过来的。” 楚璃说着啪一巴掌抽在楚辉祖脸上。 楚辉祖吃痛,却丝毫没有怪罪楚璃,而是瞬间泪流满面。 “姐,这不是梦,为什么不是梦!” 楚辉祖后半句是吼出来的。 原本他们有一个近乎美满的家庭,从小不说锦衣玉食,却也过的是大家小姐和少爷的生活。 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突遭变故,一时之间心态上完全接受不了。 周楚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楚辉祖的肩膀。 “爷们,以后你就是楚家的顶梁柱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姐姐,不要让她被人欺负。” 周楚并没有说楚恒夫妇为了两人甘愿赴死的事。 这么说除了增加两人的愧疚之外没有任何用。 搞不好还会雪上加霜。 楚辉祖年龄和周楚差不多。 原本还有些顽劣,但此时楚家突遭变故,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他看了看楚璃,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可那眼泪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一般。 周楚看向旁边的老乞丐。 “你让人去义庄找两个和她俩体型差不多的,扔进楚家火海之中。” 说完这话,看向楚璃姐弟。 “你们去把衣服换掉,这身衣服也要一同扔进去。” 周楚很清楚,虽然楚家的火很大,但衣服的纹理事后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来的。 衣服并不能完全烧尽,很多会烧进皮肤里。 楚璃姐弟俩穿的衣服也要扔进去,好混淆视听。 周楚不清楚那些人会不会因为楚恒夫妇的死放过这姐弟俩。 但周楚不想赌,所以尽量做的滴水不漏。 姐弟俩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楚辉祖将伤心欲绝的楚璃扶了起来,随后两人在春兰的带领下去换了衣服。 此时在这里的,只有春兰。 其他下人,周楚信不过。 很快,姐弟俩换好了衣服,周楚将衣服递给了金有财,金有财点了点头,带着衣服去干活了。 处理好这件事之后,周楚看向了楚辉祖。 “现在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走。” “第一条,我把你藏到大狱之中,大狱里我有人,把你安排进去,吃喝不亏,也不会受罪,京城之中,藏人最好的地方便是大狱。” 周楚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的。 从大狱之中捞人无比困难,但往里面塞个人却简单的多。 无非是钱的问题。 谁也不会去大狱之中搜查。 “你姐我会安排在书房,暂时充当一个侍读丫鬟,平日里不出书房,我自会保她无虞。” “至于另外一条路,我会让人把你们俩都送到乡下去,不过如此一来,你们要吃不少苦头,乡下百姓蒙昧无知,做事没有分寸,到时候就得靠你来保护你姐了。” 周楚说完看向楚辉祖,显然是让他做选择。 “我进大狱。” 楚辉祖想都没想,就做出了选择。 乡下他没去过,但根据周楚的描述也知道,那绝不是一个好去处。 他不能让姐姐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不,我们一起去乡下吧。” 楚璃摇头道。 显然她不觉得大狱是什么好去处。 她不想弟弟因为自己受这种罪。 “放心,大狱之中除了暂时没有自由之外,其他都要比乡下过的好,我早就打点好关系了。” 周楚看着楚璃说道。 楚璃听到这话,才想起周楚为了陆松夫妇,每个月似乎都要去大狱两趟,顿时宽了心。 “周公子,这个月探监的机会可用完了。” 牢头看到周楚,顿时满脸笑容。 这位可是他们的财神爷。 很多犯官也会有家属打点。 但很少有能坚持这么多年的。 很多打点了两三个月就受不了了,要么降级,要么干脆不打点了。 周楚却是数年如一日,牢头他们可是知道,周楚原本不过是陆家的一个书童。 只在陆家一年,便如此忠义。 所以无论是牢头还是狱卒们,提起周楚,没一个不敬佩的。 但敬佩归敬佩,牢里的规矩是死的。 每个月最多探视四次,这是红线,谁都不能碰。 当然,一些通了天的大人物除外。 “狱丞大人不在吗?” 周楚看着老头问道。 狱丞是主管大狱的官员,也是大狱之中的一把手,说一不二。 牢头和狱卒们则是胥吏,是贱籍,狱卒做到牢头就到头了,再也没有任何上升空间,除非摆脱贱籍,否则没有翻身的可能。 所以他们也不图什么前途,想着的都是如何打钱。 今宵有酒今朝醉。 很多狱卒都是赌鬼。 但狱丞不一样,他是官员,是有前途的。 所以往大狱之中塞人这件事,不能让狱丞知道,他为了前途未必肯这么做。 只要买通了所有狱卒,这件事就成了。 狱丞是不会亲自巡防牢房的,这些事都是狱卒在做。 所以监狱之中多了谁,少了谁,只要狱卒们不通报,狱丞是不会知道的。 “狱丞大人有事外出,不知周公子有何指教?” 牢头疑惑道。 “好事,来给你们送钱来了。” 周楚说着拿出三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是一千两。 这让牢头的眼睛都直了,根本挪不开。 “劳烦牢头去把所有的弟兄们都叫过来。” 周楚笑道。 “好嘞,公子稍等。” 第42章 德清公主的召见 最终,周楚给了牢头一百两白银,每位狱卒五十两,人人有份,包括休沐在家的,总共花了不到两千两白银。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为这件事保密,每个狱卒都鬼精鬼精的,谁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等于得罪了其他所有同僚,而且是得罪死的那种。 所以哪怕偶尔出现漏洞,这些人也会想方设法遮掩的。 周楚并没有将楚辉祖和陆家的人关在一起。 而是让牢头另外找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犯人,将两人都挪到了相对舒适的区域之中,然后每个月再加四十两,给两人的待遇都提升了上来。 那犯人原本吃的饭基本都掺杂着麸糠,甚至还会有沙粒,难以下咽。 这些都是狱卒们的手段,为的就是逼迫这些犯人联系家里人来送钱。 实在是送不进来钱的,才会取消这种待遇,不过吃的也是极差的。 突如其来的待遇让这人都懵了。 “牢头,谁来给我打点了吗?可我孤家寡人一个啊。” 此人甚为不解,甚至有些害怕。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保不齐是有人想要害自己。 “你是沾了这位公子的光,别多问,以后伺候好这位公子就行。” 牢头拿了钱,对楚辉祖的态度自然是极好的。 那人听到这话,看向一旁的楚辉祖,顿时明白了什么。 “公子,以后您尽管吩咐小的。” 楚辉祖心中也无比震惊,他没想到周楚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却如此手眼通天,这京城的大狱说塞人进来就塞人。 牢头和狱卒们还一个个都对自己笑脸相迎。 吃的虽然和以前比差了不少,但也是极好的了。 甚至连褥子都会有人经常帮自己换新的,旁边还有个极其听话的小弟? 一时之间,楚辉祖有些恍惚,自己真的是在大狱之中吗? 周楚回到家之后,将楚璃安排到自己的书房之中。 书房旁边就是个厢房,正好给楚璃住。 原本周楚所在的院子丫鬟就很少,基本上只有春兰可以随意进出。 其他下人是禁止进入的。 这是周楚早就安排好的,周楚很清楚,自己未来的秘密会很多,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安排好,如此一来,倒也不至于反常。 楚璃进来之后,原本周楚院中的丫鬟全都被调到暮云瑾住的翠云轩了。 “辉祖的事我安排好了,以后每个月都要花四十两打点,这些钱我会从醉仙楼你的份额里面扣掉。” 书房之中,周楚看着楚璃说道。 周楚很清楚,楚璃遭逢大变,此时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的可怜,如果周楚对她表现出的只有可怜的心态,那两人之间肯定会出现隔阂。 楚璃原本就是才女,家境优渥,哪怕遭遇巨变,也从不需要别人可怜。 楚璃原本就蕙质兰心,听到这话,自然明白周楚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心中愈发感动。 从楚家出事到现在,她都还是懵的,觉得一切仿佛像是一场噩梦。 原本她是知道自己的爹心事重重,可能要出事。 但也只是觉得可能会被贬官。 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谢谢。” 楚璃说道。 周楚摆了摆手。 “说什么谢,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到底是谁干的?” 楚璃咬牙切齿道。 如果是以前,楚璃能在周楚的书房之中,日日见到周楚,不知道会多高兴。 但此时的楚璃,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 心里想着的,是查出谁害了自己的父母,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要拼尽一切报仇。 听到这话,周楚陷入了沉默之中。 周楚虽然不清楚具体是谁,但也能猜个大概,不过周楚很清楚,现在不是告诉楚璃的时候。 如今的楚璃满心仇恨,要是告诉了她,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以你现在的本事,是报不了仇的。” 周楚实话实说道。 “我可以学,只要能报仇,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学。” 楚璃听到这话,想都没想就说道。 “好,那从今日起,我教你经商的本事,其他的你可以自学,我这书房之中什么书都有,孤本都有很多,只要你好好学,将来我会让你富可敌国,同时,也会帮你报仇。” 对于楚璃,周楚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 周楚很清楚,自己表现出来的野心越大,对楚璃而言,希望就越大。 相反,自己如果还像之前表现的那般无欲无求的话,楚璃在自己身上是看不到报仇的希望的。 那样的话,将来她为了报仇可能会离开自己,甚至走向和自己对立的路。 这不是周楚希望看到的。 周楚可不觉得楚璃对自己的喜欢会大于灭门之仇。 相对于孙娇娇等人,周楚更看重楚璃。 楚璃本身就是才女,蕙质兰心,学东西肯定更快,稍加教导,以后就会是自己的得力助手。 江南地区,自己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经商。 目前而言,没人比楚璃更合适了。 或许未来会有人比楚璃更合适,但周楚也不打算更换。 周楚又不是没有感情的资本机器,如果没有自己帮助的话,楚璃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报仇的希望。 “好,我一定会好好学,只要能报仇,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楚璃此时满心都被仇恨填满了。 这倒未必是什么坏事。 有了报仇的动力,周楚反而不担心她想不开了。 “少爷!少爷!” 春兰有些在书房外,有些急切的敲了敲门。 “进。” 周楚话音刚落,春兰就开门走了进来。 “少爷,门外有位公公说德清公主请你去公主府一趟。” 听到这话,周楚都懵了。 什么情况?公主叫自己干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皇帝的姑姑有了交集了? 德清公主是明宪宗朱见深的第三个女儿,是朱祐樘的妹妹,朱厚照的姑姑,如今不到四十岁。 二十多年前下嫁林岳,生下两子一女,去年,林岳死了,如今的德清公主寡居公主府。 这位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皇帝见了都得行礼叫姑姑,一想到这里,周楚就有些头皮发麻。 现在的周楚,很不希望自己被这些大人物注意到。 因为现在自己一旦进入大人物的视野,就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了。 所有的算计和计谋,都得基于一个基础,权利和权利的来源。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别的不说,比如这位德清公主,要是铁了心的弄死周楚,周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人会在乎周楚的死,即便他此时在京城有些名声。 这让周楚感觉很不好。 不过感觉再不好,周楚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当即整理了一下仪容,来到外院之中,看到一位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的太监正等在那里。 “周楚见过公公。” 周楚行礼道。 “周公子无需多礼,咱家只是来替公主传个信的。” 太监笑道。 “劳烦公公了,不知公主因何事召我?” 周楚说着,不着痕迹的递上去十两银子。 老太监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公子真是个妙人,放心吧,是好事,公主要见的不只是周公子,还有唐伯虎唐解元。” 收了钱,老太监自然是要透点底的。 听到这话,周楚顿时松了口气。 多半不是冲自己来的。 有老头子顶在前面,周楚放心多了。 第43章 德清公主:唐解元,你可还记得我? 眼看就要到公主府了,周楚遇到了另一个太监和唐伯虎。 “老师,你认识德清公主?” 周楚满脸疑惑的看着唐伯虎道。 虽然很清楚老头子的魅力很大,但周楚怎么都没想到他和公主还会有瓜葛。 周楚在来的路上脑补了很多。 比如唐伯虎和德清公主不为人知的两三事,皇帝的妹妹爱上风流才子等等。 所以一见到唐伯虎,周楚再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唐伯虎听到这话,白了周楚一眼。 “我不知道啊,我从未见过德清公主。” 周楚看了一眼在前面带路的两个太监,来到老头子跟前。 “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低,就差趴在唐伯虎耳朵旁边说了。 唐伯虎听到这话,甚至都懒得搭理周楚,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和周楚拉开距离。 周楚看着这小老头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的模样,觉得甚是滑稽。 很快,两人就进入了公主府内。 刚一进去,周楚就感觉开了眼了。 公主府从外面看,看不出和其他宅子有多大区别。 也就是看着比其他宅子大的多。 但进去之后,才发现,真正的顶级贵人家里是什么样。 亭台楼阁,错综复杂,却又坐落有序,一点都不显得乱。 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公主府在外面看着就极大,进到里面来,周楚才知道有多大。 两人跟着前面的太监走了很久,进了一个又一个院子,才来到了公主府的书房。 周楚一直都知道公主府很大,一般的公主府至少占地上万平方,德清公主府还要更大。 此时周楚才直观的感受到公主府到底有多大。 原本带路的是两个太监,其中一个进了公主府就离开了。 “主子,唐解元和周公子带到了。” 太监在书房外通报道。 即便觉得公主不是冲自己来的,但眼前的阵仗还是让周楚心中有些忐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楚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进来吧。” 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从书房之中传了出来。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里面的婢女打开了。 “二位随我来吧。” 婢女看向唐伯虎二人道。 老太监则遥遥向书房之中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周楚听到这话,往旁边一让,示意老头子走在前头。 好在唐伯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以前毕竟在宁王府待过一段时间,自然不会露怯,满脸不屑的看着周楚,似乎在说,小样,瞧好吧。 随后就跟着婢女走了进去。 周楚则跟在唐伯虎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这不能怪周楚,实在是书房之中的人身份太吓人。 前世今生周楚也没接触过这种级别的贵人。 别说公主了,就算是韩玠这种三品官,如果不是在醉仙楼第一次见,而是去韩家,周楚心里都要打鼓的。 主场和客场的区别很大,特别是面对这种达官贵人。 很多时候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楚甚至是一路低着头走的,不敢抬头,怕失了礼仪,冲撞了贵人。 越是这个时候,周楚越是小心,生怕翻船。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书案前面。 周楚稍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 书案后面坐着一人,两边还站着两个。 不过周楚并不敢抬头看几人的脸。 “草民唐寅见过公主。” “草民周楚见过公主。” 周楚两人行礼道。 “唐解元,你可还记得我?” 刚才那个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 周楚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乐了,心想你还嘴硬? 倒是前面的唐伯虎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但又不敢说不记得,这要是说出去惹怒了公主,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只能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德清公主看到唐伯虎一脸为难的模样,顿时展颜一笑。 “二十多年前,我在京城见过唐解元,彼时唐解元因为家里人的离世深受打击,却也走了出来,那时候我年少不懂事,想要逃避婚事,认识了唐解元,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那些烦恼根本不值一提。” “像唐解元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一生居然如此坎坷,当年考场舞弊案,我其实找过皇兄,但这件事牵扯的事情极为复杂,皇兄也很无奈,只能让人将唐解元放了出来。” “后来我想找唐解元叙叙旧,但彼时唐解元已经离开了京城,流浪江湖了。” 德清公主说话的语气很平和,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让人听着心安。 唐伯虎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当年那个离家的小姑娘?” 说完这话唐伯虎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唐寅唐突了。” 唐伯虎急忙赔礼道。 “唐解元不必拘谨,周公子也不必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德清公主笑道。 周楚听到这话,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坐在中间的德清公主,看的出来年轻的时候长的很美,即便此时年近四十,也不显老。 只是眼角有些细密的鱼尾纹流露出岁月的痕迹。 气质更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用雍容华贵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公主左边,站着一个男孩,看上去十三四岁,应该和周楚年岁相当,只是没有周楚高,眼神之中充斥着四个字,桀骜不驯。 右边站着一个女孩,看上去十二三岁,完美继承了公主的基因,长的很漂亮,但略显稚嫩,眼神之中有些骄纵,不过却是一直盯着周楚看,这让周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天请两位前来,一是为了和唐解元叙叙旧,二来是有件事想麻烦唐解元和周公子,两位坐。” 公主说着示意两人坐下聊。 唐伯虎和周楚听到这话,坐在了两侧的椅子上。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唐伯虎小心翼翼道。 他现在对这些天潢贵胄都有些发怵,主要是被宁王搞怕了。 “我和林岳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林鹿乖巧稳重,倒是不需要我怎么操心。” “倒是这小子,他叫林廌,自小顽劣不堪,我为他遍寻名师,却也没有多大用。” 公主说着瞪了旁边的少年一眼。 少年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丝毫愧疚,好似说的不是他一般,浑不在意。 “这是我的女儿,林瑶。” 德清公主顺便介绍了一下旁边的女孩。 “见过公子,见过县主。” 唐伯虎和周楚再次行礼道。 大明公主的儿子并不继承爵位,而是根据将来的功绩再另行封赐爵位。 反而是公主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是县主。 “我想让这小子拜唐解元为师,跟着唐解元学,唐解元看他是块什么材料,就教他些什么,反正将来也不指望他能出将入仕。” 公主说完这话,看向周楚。 “周公子,我想让这小子跟着你,住在你家里,唐解元教他做学问,你教他如何做人,不要把他当成我的儿子,不听话的话,任打任骂。” 周楚听到这话,感到极为疑惑,自己何德何能,能教公主的儿子? “我不过是一个小商人,如何能担此重任?” 这活周楚一点都不想干。 公主说的好听,任打任骂,但自己真要这么做了,谁知道公主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林廌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周楚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知道你怕麻烦,我既然找了周公子,自然对周公子做过一些调查,周公子无论是才学还是心性品性,这京城之中的那些所谓的少年英才,都远远不如。” “当年陆家的小儿子陆炜也是顽劣成性,我听说就是被周公子调教好的。” 周楚听到这话,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作为公主,既然召见自己了,事先不调查一下那才说不过去。 “也不白让你帮忙,我可以帮你把陆家的人都放出来,我另外一个侄子之前给我来了不少书信,就是希望我帮一下陆家的人,只是陆松的事,说起来不大,但其中牵扯的事却很复杂。” 公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周楚听到这话,有些意外。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应该是朱厚熜给公主来的信。 朱厚熜和陆炳的关系极好,而且还不止这一层关系。 陆松一家子,老家就是在兴王的封地之中,陆炳的爷爷就是在兴王领地内的锦衣卫。 后来杨氏生了陆炜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朱厚熜就出生了,杨氏就成了朱厚熜的奶娘。 朱厚熜小时候极其依赖杨氏,对陆炳和杨氏的感情都不一般。 后来朱厚熜的生母怕他太依赖奶娘,就让兴王给陆松在京城谋了个锦衣卫百户的差事。 陆松一家子这才搬到了京城之中。 再后来,陆炳的爷爷离世之后,他的职位就由陆炳继承了。 这些事,都是陆炳告诉周楚的。 “说起来我也是个公主,但在这京城想要做一件事,却处处受到掣肘,别说是我了,就是如今的皇上以及先皇,很多事都是想做却做不了。” 公主说的这话,周楚也是相信的。 如今杨廷和等人把持朝政,朱厚照虽说收拢了兵权,但很多事却也是说了不算的。 更不用说公主了,驸马林岳没什么权势,只是个驸马都尉。 很多事到也未必和这些文官们的利益有冲突,但只要是皇室想做的事,文官们就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以彰显他们对朝局的控制力。 “不过刚好前几天朝廷查办了一些人,现在想要帮陆家倒是容易多了,不管周公子答不答应,我都会帮陆家的。” 公主这话一出,周楚直接没了拒绝的理由。 第44章 周楚:我一天抽他十八个大嘴巴子都没事吧? 不得不说,长公主很聪慧。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拿陆家的事来拿捏周楚,甚至会隐瞒朱厚熜给他来信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那样的话,周楚或许也会答应,不过心里肯定会很不舒服。 但长公主不止没有隐瞒,还直言不管周楚答不答应,她都会帮陆家。 这话一出口,周楚根本就没办法拒绝了。 长公主很清楚周楚是什么样的人,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如此一来,才能让周楚心甘情愿的同意这件事,同时也让唐伯虎没办法拒绝。 你看你的学生都同意了,你这个老师如何拒绝? 这也是长公主的套路。 其实和周楚相比,长公主更看重唐伯虎。 当年她就是唐伯虎的小迷妹之一,只不过这话一直埋藏在心里,没说而已。 那年她得知唐伯虎在京城,偷偷跑出皇宫,就为了见唐伯虎一面。 后来得知唐伯虎前两年因为家人妻子的离世一夜白发,她感到无比心疼,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对唐伯虎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更多的是崇拜吧。 作为公主,从小就像个笼中雀,毫无自由可言,她羡慕唐伯虎的放荡不羁,羡慕唐伯虎可以流浪江湖。 这些年她一直记挂着唐伯虎,不过毕竟已经成家,自然要相夫教子。 直到前些天,得知唐伯虎在京城现身的德清公主,无比惊喜,恨不得当天就去醉仙楼。 但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去那里不合适。 自己一个寡居的公主,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苦思冥想了很多天,同时让人调查了唐伯虎和周楚。 得知周楚的种种之后,再看自己的二儿子,同样是十三四岁,德清公主恨不得打死林廌。 不过让周楚来教导自己的这个顽劣不堪的儿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至于唐伯虎?唐伯虎的风流成性谁人不知? 虽然德清公主看唐伯虎带有很浓重的滤镜,但也不得不承认,唐伯虎或许很适合教书法和画画,但绝不会引导自己的儿子走上正途。 倒是这师徒二人,一正一奇,刚刚好。 最重要的是,一旦林廌拜唐伯虎为师,她就有的是借口将唐伯虎叫到公主府之中了。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下意识的就想接近唐伯虎。 人的感情往往很复杂,到了德清公主这个年龄,驸马又死了一年多了,整个公主府,真正哪有能和她说上话的。 年近四十,眼看着故人好似风中落叶,陆续凋零,这让她对唐伯虎异常珍惜。 倒不是非要谈情说爱,哪怕只是和每日和唐伯虎闲聊片刻,也是极好的。 周楚听到这话,看向了唐伯虎。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僭越,很明显,公主是冲着老头子来的。 至于自己只是捎带手的。 真要管教林廌,倒也不是不可以。 唐伯虎看了看周楚,又看了看德清公主期待的眼神,明白自己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不过唐伯虎也是很乐意的,能成为长公主儿子的老师,还不用自己操心费力,多好的事。 但要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就不是唐伯虎了。 “这小子要同意我就没问题。” 唐伯虎又把皮球踢给了周楚。 “我倒是有个问题。” 周楚沉吟道。 “什么问题?” 德清公主疑惑道。 “真的任打任骂吗?一天十八个大嘴巴子都没问题对吧?” 聊了半天,周楚也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再也没了刚来时候的紧张感。 周楚首先要确定的就是这个问题,否则最多答应下来敷衍了事。 “你!” 一旁的林廌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刚想说话,被德清公主一个眼神吓的不敢说话了。 倒是旁边的林瑶,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既然说了,就代表我是这么想的,只要不打死打残,都没事。” 德清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林廌,眼神很危险,让林廌汗毛直竖。 “那就没问题了。”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 这让林廌感觉愈发不好。 “瑶瑶,你带着周公子去逛逛吧,我和你唐伯伯说会话。” 德清公主看向一旁的林瑶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来精神了,看了唐伯虎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还说你俩没事? 唐伯虎干脆直接无视了。 “以后我就叫你衡器吧,这样也显得不生分。” 公主看向周楚道。 周楚听到这话,看向唐伯虎的眼神愈发诡异。 “瑶瑶,带你衡器哥哥逛一逛吧。” 林瑶听完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她原本还在烦恼该怎么称呼周楚。 称呼周公子显得太生分了。 自从前些天她偶然得知周楚的那首诗之后,顿时对周楚惊为天人。 之后德清公主让人调查的关于周楚的信息,林瑶也看了。 知道周楚的过往之后,对周楚愈发崇拜了。 就像当年德清公主崇拜唐伯虎一般,如今的林瑶对周楚更是全方位的崇拜。 林瑶一直以来都是很骄傲的,对于京城中的那些个公子哥,基本没有能看入眼的。 在她看来,那些纨绔子弟连她自己都不如,又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林瑶这种人放在后世,妥妥的就是慕强加智性恋。 她越研究越发现,周楚无论是才学还是各个方面,都远远超过自己。 除了家境。 家境却是林瑶最不看重的东西。 “衡器哥哥,你能给我写一下你那首诗吗?” 林瑶清楚周楚的很多事,比如周楚写得一手好字。 “可以啊。” 周楚笑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林廌似乎也跟着走了出去。 周楚自然知道林廌在后面跟着,甚至他打的什么主意,周楚都能猜的差不多。 无非是想着在公主府,他的地盘,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刚离开书房的时候,林廌还不敢乱来,生怕惊扰了公主。 三人连续穿过好几个院子之后,眼看就要到林瑶住的院子了,林廌再也忍不住了。 三步并两步,来到周楚面前。 “你小子挺猖狂啊,还一天扇我十八个大嘴巴子?你扇我一个试试?” 林廌说着伸出脸,满脸的混不吝,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周楚来到大明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瑶,只见林瑶满脸兴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周楚怀疑自己如果不动手的话,她都会忍不住动手。 啪! 周楚一个大嘴巴子抡圆了,把林廌抽的眼冒金星。 当然,周楚没有真那么用力,要真用全力,一巴掌能把林廌扇飞。 “老子弄死你!” 林廌的右脸被抽的通红,比脸更红的是他的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居然敢在公主府动手。 这一巴掌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冲上去就要打周楚。 很快,林廌的通红的眼睛再次变得清澈起来。 “疼!疼!疼!错了,错了。” 林廌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周楚扭断了,急忙求饶。 周楚这才放开林廌。 此时不远处的侍卫听到动静,看到这一幕,哪能忍?一个个抽刀就要上来保护林廌。 “都退下,我俩闹着玩呢。” 林廌扭了扭自己的胳膊,确定没断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护卫们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你们是聋了吗?没听到让你们退下?” 林瑶小脸面若寒霜道。 护卫们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散开。 这让周楚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小姑娘的威慑力居然比林廌还强。 “算个爷们,居然没让他们帮你。” 周楚顿时高看了林廌一眼。 “那是,找人帮忙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廌略显得意道。 第45章 周楚的规划:和德清公主合伙做生意 林瑶看到周楚看向自己,顿时收起了刚才的表情,恢复了之前小家碧玉的模样。 “衡器哥哥,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刚才只是太生气了。” 声音要多甜有多甜,神情还略带娇羞。 一旁的林廌看到林瑶这副模样,目瞪口呆。 此时的林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林瑶身上下来。 看着林廌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瑶一个威胁的眼神过去,林廌瞬间老实了。 他虽然顽劣,那是在公主府之外。 在家里,他一直都处于食物链最底端。 他也就敢和他的大哥林鹿添添堵。 林鹿作为德清公主的长子,要说才华多出众倒也算不上,但一向温良恭俭,德清公主对他很满意,如今的林鹿已经二十出头了,去了军中历练。 等历练的差不多,就可以回京受封了。 自小林廌就看自己这个大哥极其不顺眼。 在林廌眼中,他大哥做的一切都在突出自己多么顽劣不堪,甚至他觉得自己的大哥很虚伪。 所以前些年大哥在家的时候,他总是以各种方式试图惹怒林鹿,想让林鹿破防,想让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这个大哥是何等虚伪,以前都是在伪装。 但他从未成功过,林鹿对林廌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一向很宠溺,无论林廌如何和他闹,他从不计较。 如此一来,长公主愈发觉得自己的大儿子懂事,林廌顽劣不堪。 林廌这些年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求关注,求存在感。 在公主府之中,他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哪怕是自己的妹妹林瑶,无论是武功还是才学,都碾压林廌。 这让林廌感到无比挫败,开始自暴自弃,放飞自我。 林廌敢随意招惹林鹿,因为他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做,大哥都不会生气。 真生气了反而更好。 但他不敢招惹林瑶,林瑶虽说比他小一岁,但自小练武十分刻苦,林廌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如果敢招惹林瑶,林瑶可从来不会留手。 每次都把他打的死去活来的。 这事他还不敢跟母亲告状,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林廌是要面子的。 更何况林廌清楚母亲的性子,不告状还好,倘若告状,母亲惩罚的恐怕不是妹妹,而是自己。 武功都不如自己的妹妹,还好意思告状? 公主府之中,这么多侍卫,可以教他们练武的一抓一大把。 公主甚至特意为他们请了教习。 林廌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跟着周楚两人,眼看着林瑶要带周楚去她的书房,林廌正要跟上去,林瑶回头瞪了他一眼。 林廌吓的浑身一哆嗦。 “我突然想起来,我养的猫好像这两天要生了,我去看看。” 林廌信口胡扯道。 他那会养什么猫,实际上他最不喜欢的动物就是猫。 因为他娘养的那只乌云盖雪,小时候他也是喜欢猫的,想要和那只猫亲近。 但猫这种生物,一般都养不熟,特别是长大了以后的。 公主养的这只猫,在整个公主府之中,也只和德清公主亲近。 其他人都不让近身。 小时候林廌没少因为想抱它被这只乌云盖雪挠破皮。 对于林廌的识趣,林瑶感到很满意。 来到书房之后,林瑶当即为周楚研墨。 周楚则开始看起了书房之中的陈设和书籍。 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名家字画,周楚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公主府。 刚才在德清公主的书房之中,离开之前周楚粗略的扫了一眼,整个公主府的书房之中挂的最多的就是老头子的字画。 比如庐山观瀑图。 当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周楚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让老头子再给自己画一幅。 要知道在后世,这庐山观瀑图拍卖了三十六亿,极其夸张。 除了庐山观瀑图之外,其他的大多都是老头子的字画。 看的出来,德清公主对老头子的感情不一般。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周楚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哪怕是林瑶的书房之中,挂的基本上都是名家字画。 不得不说,公主府财大气粗。 当年德清公主深受成化帝朱见深的喜爱,出嫁的时候给的嫁妆是极其丰厚的。 单单铺面庄子就无数。 更不用说那些金银首饰了。 即便是林岳出身不高,但公主府从不缺开销。 甚至连林瑶手中的墨,都是大名鼎鼎的桐烟徽墨,价比黄金。 笔也是顶级的湖笔,砚台是四大名砚之一的端砚。 这些东西周楚倒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周楚每日练字消耗极大。 更何况周楚觉得自己现在的字还差得远,越写越觉得和老头子之间的差距大。 所以也就没买这些顶级的文房四宝。 不过倒是给唐伯虎买了不少。 很快,林瑶就把墨研好了。 既然答应了,周楚也就懒得矫情,说自己的字不好之类的。 来到书案跟前,将宣纸铺好,提笔便写。 林瑶看着周楚的字,那小楷极有章法,已经初具大家气派,这让林瑶很是震惊。 之前虽然知道周楚的字写的好,却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别说周楚这个年龄了,哪怕很多才子,到了二十左右,写的字恐怕也远不如周楚。 不说别人,林瑶的大哥,自小就苦练书法,如今二十出头了,单独看他写的字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好。 但书法这东西,要看和谁比。 和周楚的字一比,林瑶顿时觉得大哥的字,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更不用说林瑶自己的字了。 此时林瑶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书法还是画画,天赋似乎更重要。 根据她的了解,之前的三年中,周楚每天都很忙,恐怕也就晚上有点时间练字读书。 最恐怖的是,周楚从开始学书法到现在,满打满算才不到四年。 这其中自然有唐伯虎这个老师的很大一部分功劳。 毕竟书法一道,名师和一般老师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更何况名师和唐伯虎之间,还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周楚的天赋也很重要。 “衡器哥哥,落个款吧。” 林瑶看着周楚写的诗,恨不得立刻让人裱起来挂在墙上。 周楚却摇了摇头。 “我这字写的实在一般,也没有刻过印章,就不落款了,等以后刻了印章,再给你补上。” 林瑶听到这话,展颜一笑。 “好,都听衡器哥哥的。” 说完这话,林瑶拿起这幅字,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周楚此时想的却是其他的问题。 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楚家出事了,孙娇娇等人此时恐怕已经知道了。 醉仙楼之中,楚家的份例该怎么处理。 毕竟楚璃还活着呢。 不过想来应该也不难处理。 孙娇娇一向听自己的,至于韩鸢儿,户部侍郎的女儿,应该不会做出讨要楚家份例的事。 作为户部侍郎的女儿,做事自然要有里有面。 她俩搞定之后,剩下的那个,也就翻不出什么花来。 周楚当初选合作伙伴的时候,并不是乱选的。 她们几人,一定程度上都会听自己的话。 最重要的是,周楚这几年了解过这几家的情况。 这几家和杨廷和这些人牵扯不深,将来都是可用之人。 周楚考虑的另外一个问题,则是扩展云桂坊。 以前周楚小心翼翼,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背景。 现在自己也算得上背靠公主府了,回头再和德清公主谈一谈,公主府出钱,自己出力,将云桂坊开遍京城。 做生意,自然要懂得借势,有这么好用的背景不用那是傻子。 虽说文官抱团,德清公主想在朝政上干预什么基本不太可能。 但公主毕竟是公主,天潢贵胄。 没有谁会为了京城的几间铺子的生意,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公主府。 只要云桂坊的体量够大,周楚就不用从布庄进货了。 到时候完全可以从江南大量收生丝,找工人自己织布。 如此一来,成本会再次压缩,整个京城的布业不说被自己垄断吧,但也能占据绝大多数。 第46章 背靠公主府,说话就硬气 德清公主和老头子聊了很久,周楚甚至在公主府吃了午饭。 到后来周楚甚至想说要不我先回去?但想想后面还要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直到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了,唐伯虎才从公主的书房之中离开。 再次见到周楚的老头子红光满面,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周楚心说按这个劲头,老头子恐怕至少还能活二十年。 人只要不郁结于心,不会轻易得病。 “老师你太有实力了。” 周楚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道。 唐伯虎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权当没听到。 两人离开的时候,德清公主带着林廌,让林廌跟着一同离开了公主府。 德清公主自然看到了林廌的右脸被打肿了。 公主府发生的事,是不可能,瞒得过她的。 周楚抽林廌这一巴掌,就是想试探一下公主的反应。 倘若公主反应激烈,那把林廌带回去之后,自己就放任他想干嘛干嘛,不碍着自己就行。 不过德清公主的反应让周楚很意外。 她只是瞥了一眼林廌,随后看向周楚。 “周公子不必手下留情,我知道周公子的功夫极好,下次他敢再犯,可以不用收着力,打不死就行。” 周楚听到这话都惊了,心想这是你亲儿子吗? 如此一来,周楚心里倒也有了底。 一离开公主府,原本还算正经的林廌瞬间没了正形。 “跟在老师后面,敢超过一步,腿给你打断。” 周楚看着林廌如此没有规矩,说道。 林廌听到这话,瞬间老实了 周楚在他家都敢打他,现在离开了公主府,林廌丝毫不怀疑周楚的话。 腿打断倒不至于,但肯定会受罪。 林廌虽然顽劣,但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周楚回到家的时候,孙娇娇等人已经等了许久了。 对于孙娇娇她们的到来,周楚一点都不意外,她们要是不来找自己,那才不正常。 周楚不在家,春兰将几人安排在正堂等候。 春兰很清楚,那位可是在少爷的书房之中,少爷特意嘱咐过,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对于周楚的命令,春兰一直都是不折不扣执行的。 “你们几个等很久了吧?” 周楚进屋之后说道。 孙娇娇等人看到周楚回来,眼神之中的焦虑不见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楚家的事你知道了吗?” 孙娇娇的神情有些悲切,她和楚璃的关系是最好的,两人无话不说,如今楚家出事,她以为楚璃也葬身火海了,自然是极难过的。 “嗯。” 周楚点了点头,让自己也显得很悲伤。 做戏要做全套,楚璃还活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知道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险,自己也越危险。 这和信任不信任没有任何关系,很多人栽跟头就栽在信任上面。 “这位是?” 韩鸢儿看着跟在周楚身后的林廌,有些疑惑,以前她在周楚家中没见过这个人。 韩鸢儿的意思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讨论这个话题。 “这是德清公主的二公子,林廌。” 周楚介绍道。 原本周楚完全没必要把林廌带进来,之所以带进来,就是利用林廌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和在几人心中的分量。 虽说原本几人就以自己为主,很多事都会听自己的。 但她们背后从来都不是他们一个人。 她们或许同意,但回头去家里的人说,却也不好交代。 别说什么楚家的份额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财帛动人心。 孙娇娇等女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急忙行礼。 “见过公子。” 她们虽然没见过林廌,却听说过这位。 这位公主府的二公子顽劣不堪,在整个京城都是极其出名的。 经常和其他官家少爷赌钱,赌输了就气急败坏打人,关键被打的那些公子哥还不敢还手,一个个别提多憋屈了。 这还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孙娇娇等人第一次见这位活阎王,心里都感到万分忐忑,生怕林廌看她们不顺眼,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林廌对这些礼节一向不耐烦,刚想嘲讽两句,看到了周楚警告的眼神。 “诸位不必多礼。” 林廌装模作样道。 韩鸢儿等人听到这话,很是意外,这个林公子,似乎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你先出去玩吧,我有事处理。” 周楚看着林廌说道。 “好嘞!” 林廌一听这话,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瞬间不见了踪影。 “德清公主让我代为管教这小子。” 周楚看着孙娇娇等人满脸疑问的表情,说道。 “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韩鸢儿满脸不解道。 关于林廌的事,她可是知道不少。 公主没少给他请先生,但这位林公子,从来都不听这些教书先生的话,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教书先生又不敢真的打这位,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了他一顿,就听话了。” 周楚喝了口茶道。 听到这话,不只是韩鸢儿,就连孙娇娇等女,都是满脸震惊。 “先说说楚璃的份例怎么处理吧,我的意见是先放着,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楚家的其他人,找到的话,我来处理,找不到再说。” 周楚转移话题道。 “我没意见,本身就是楚璃出的钱。” 对于周楚的话,孙娇娇从来都不会有意见。 韩鸢儿也点了点头。 原本她想着的是,能不能花钱将楚家的份额买下来,这样做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但周楚既然说了这话,她自然不好反驳。 更何况她对楚璃的份额也没有多大的想法。 毕竟楚家才出事,自己就急不可耐的来买属于楚家的份额,好说不好听。 如今的周楚似乎又和德清公主扯上了关系,那她就更要考虑周楚的意见了。 “我也没意见。” 最后一个贵女点头道。 其他人都同意了,她有意见也得保留,更何况本来就没意见。 事情商定之后,孙娇娇等人起身离开了。 此时周楚突然听到了林廌凄惨的叫声。 “疼!疼!我错了,姐!” 周楚闻声而去,发现隔壁院子之中,林廌正被假小子小刀扭住胳膊。 好家伙,合着看谁都不顺眼,又谁都打不过。 这小子要不是公主的儿子,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周楚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不过这小子也够没节操的,小刀比他还要小,居然都能叫姐。 “放开他吧。” 听到周楚这话,小刀才放开林廌。 “就你小子这身手,怎么活到现在的?” 周楚有些疑惑道。 “他们又不敢还手。” 林廌有些委屈道。 “你还委屈上了?跟我来吧。” 周楚说着转身带着林廌来到一处没人住的院子之中。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里,这里有书房,回头我让人把我书房里面的书给你送过来,好好读书,我会让小刀盯着你,但凡敢跑出去,我就让她打断你的腿。” 周楚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小刀。 小刀顿时会意,看着林廌,满脸兴奋,似乎很想揍这小子。 林廌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 第47章 陆家出狱,陆松的小心思 这两天周楚根本没工夫搭理林廌。 德清公主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陆松一家子就出来了,陆松甚至直接官复原职。 周楚将陆松一家三口接到家中,又是火盆又是鞭炮,该走的流程全走了一遍。 “衡器啊,他们说全靠你去求了德清公主,才把我们放出来。” 陆松抓着周楚的手,感慨万千道。 三年的牢狱生活,虽然吃穿不愁,但陆松可是锦衣卫,关在大狱之中三年,整个人显得颓了不少。 倒是陆炜,如今才十三岁左右,在大狱之中吃得好睡得好,读书练武都不耽误。 精气神极好。 “是啊,要是没有衡器,我们恐怕一年都撑不住。” 杨氏感慨道。 此时的杨氏和三年前相比,也显得老了许多,眼角多了很多鱼尾纹。 “多亏了兴王一直跟公主殿下写信,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周楚这倒不是谦虚,而是实话。 德清公主救陆家,多半是看在朱厚熜的面子上。 自己有几斤几两,周楚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更何况,朱厚熜可是未来的皇帝,估计要不了太久,就要入主京城了。 自己这个时候在陆松夫妇面前抹去他的功劳?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杨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这几年衡器可是受了苦了。” “婶婶,今天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丧气话。” 周楚笑道。 “对,不说这些了。” 陆松拍了拍杨氏的肩膀,说道。 陆松一家人再次回到陆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顿时感慨万千。 周楚早就将陆家隔壁的两个宅子买了下来,陆松一家一回家,周楚搬了出去。 至于楚璃,早在昨晚,就让小刀和春兰悄悄带着她过去了。 杨氏原本想开口挽留周楚,让他留在陆家的,却被陆松用眼神阻止了。 等周楚离开之后,杨氏看向自己的丈夫。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陆松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今的衡器身份今非昔比,我们可以把他当成子侄,可以对他好,再怎么好都不过分。” “但你如果要让他留在我们家,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我们陆家的宅子都是他买回来的,他以后在我们家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我们呢?” “之前衡器在大狱为我们花的钱,还有买下宅子的钱,我们是要还的,我知道,衡器不会要这个钱,但他不要,不代表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我们该做的一定要做。” 陆松揉了揉脑袋说道。 “更何况衡器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要做,继续待在这里,他做起事来也不方便,他就住在隔壁,想见他走两步就到了,这样是尊重衡器,留下衡器,我们或许会弥补一些心里的亏空,但对衡器而言,却并非好事。” 杨氏听到这些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暮云瑾此时已经过了刚开始的激动,陪着自己的父母一直在说话,说着这三年发生的一些趣事。 此时的暮云瑾,还不能改回原名,因为当年陆家被抄家的时候,对外说的是她已经夭折了。 如果贸然将暮云瑾的名字和身份改回去,那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对外,暮云瑾的身份,还是周楚的表妹。 不过周楚清楚,要不了太久,等朱厚照崩了之后,暮云瑾就可以恢复原本的身份了。 “这京城太凶险了,要不我们辞官,回老家吧。” 杨氏想起这些年的际遇,顿时有些后怕。 陆松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你真是什么都看不明白。” “我和老大都当差,一个出事的话,另一个还可以想想办法,我要是没了差事,将来老大出事了,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求王爷吧?” “还有,你以为当初兴王为什么为我在京城谋一个差事?还不是因为如今的王爷对你过于亲近了,王妃怕当初的世子,如今的王爷和你走的太近,哪有生母希望自己的儿子对别人亲近多于自己的?” 陆松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夫人,真是太天真了。 不过想想也对,这些年陆家从没有什么内宅斗争,陆家家庭和睦,杨氏从嫁过来之后,从未吃过什么亏,哪里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杨氏听到这话,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此时都想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氏呢喃道。 “爹,娘,我想去二哥家里住。” 暮云瑾眼看着爹娘讨论结束了,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怎么行,你是我陆家的女儿,不能总是这么麻烦衡器。” 杨氏忍不住说道。 “可我这几年都是跟着二哥,早就习惯了,我还要跟着老师学画画,总不能让老师两头跑吧?” 暮云瑾就是舍不得离开周楚身边。 哪怕是离得很近也不行。 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周楚每天都在身边的感觉。 当初陆家刚出事的时候,她毫无安全感,是周楚一点点让她感受到了充足的安全感。 所以暮云瑾对周楚极为依赖。 “就让婉儿跟着衡器吧,这几年她都习惯了,再说婉儿现在的身份是衡器的表妹,住他家里最合适。” 陆松开口道。 陆松说这话,其实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自己的女儿虽说比衡器小几岁,但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都没的说,一般的女婿,陆松还真看不上。 如果将来周楚能成为自家女婿,对陆松而言再好不过。 陆松很清楚,衡器将来非同一般,自己的女儿跟着他,绝不会吃亏。 “我就知道爹爹会同意。” 暮云瑾听到这话,开心的不得了,一路小跑,向周楚家去了。 “你觉得衡器这孩子怎么样?” 陆松看着自己的夫人,笑道。 “哪还用说,各方面都是顶尖的,除了出身以外,我都不知道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有哪家的公子哥能比得过衡器。” 杨氏想都没想。 “那你就不想让衡器给你当女婿?” 陆松反问道。 杨氏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老爷,还得是你鬼点子多。” 第48章 前往教坊司,抓林廌 陆炜出狱之后,就开始全心备考县试了,以陆炜如今的才学,考个童生那是绰绰有余,甚至考个秀才问题也不大。 但如果想继续往上考,中举的概率不大。 毕竟陆炜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左右。 不过科举是这样的,都是一边学,一边考。 原本周楚是想把林廌放在陆家的,和陆炜放在一起,正好可以让陆炜督促他读书。 林廌武力值很菜,基本上会点拳脚的他都打不过。 陆炜这几年在大狱之中除了读书就是习武。 因为不能泡小药,所以一身功夫比周楚差不少,但对付林廌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眼看着这小子要参加县试了,周楚也就没打扰他。 主要是林廌无法无天惯了,放在陆家,陆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自然不敢管教。 不是所有人都敢像周楚这样,伸手就打的。 于是周楚将林廌安排在另外一个院子之中,同时让小刀看好他,防止他偷跑出去。 当然,不可能昼夜监视,如果这小子半夜跑出去的话,周楚也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更何况,一直关着林廌,也不是周楚的做派,想要这小子改邪归正,自然得让他对自己心服口服。 目前只是口服心不服,打不过自己而已。 不只是对自己,对公主和林瑶,他也是如此,要是真有人能让他心服口服的话,早就把他教好了。 只是关着这小子,是不能让他心服口服的。 果然,这小子没有辜负周楚的期待,都没等第二天,刚搬过去的当天夜里就偷跑出去了。 不过有金有财在,林廌怎么可能跑出周楚的视野。 周楚隔三差五的就带着初六去找王财赌一场。 王财财大气粗,周楚和他相处的极好,平日里也从未主动开口问他要过钱财。 于是他大手一挥,给周楚很多钱,让周楚买了个宅子。 赵虎这个身份是个赌徒,而且之前很久不在京城,京城中的宅子早就卖了。 有了这个宅子之后,周楚倒也留了个心眼,让金有财的人盯好王财,一旦王财想要去找赵虎和马洪,两人就会立刻化了妆过去。 王财基本不会亲自上门,都是找个下人去门房传个信,告诉周楚攒了个赌局,定在什么时候,负责看守门房的,是金有财的另一个徒弟,周楚给了他和金有财不少银子。 金有财虽然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但该少的钱不能少。 不然的话长此以往,金有财或许不会有怨言,但他手下那些人恐怕就不乐意了。 现在不一样了,不只是金有财,京城之中其他荣门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给周楚办事。 为周楚办事,是真给好处啊,还给的不少,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人混。 这些跑江湖的,极其讲义气,只要他们认准了你这个人,绝不会轻易背叛。 当然,王财的事,具体细节也只有金有财知道的清楚,剩下的也就看守门房的那个知道一些,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林廌偷跑出去的这一天,周楚刚从赌局上下来,就被金有财告知,林廌这小子跑出去了。 周楚倒也不着急,带着初六两人,卸了妆容。 “那小子去哪了?” 周楚问道。 “教坊司。” 听到金有财的话,周楚顿时摇了摇头。 小小年纪就往教坊司钻,能好得了?怪不得练武练的如此稀松。 教坊司起于唐朝,是唐太宗李世民创立的,初衷是培训宫女,教她们宫廷歌舞和乐器演奏。 但教坊司后来慢慢就变味了,逐渐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今的教坊司,都是犯官的女眷,所以很多犯官被抄家流放的时候,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的女儿偷偷托付给亲戚朋友照顾。 周楚敢肯定,这京城之中,窝藏犯官女眷的绝对不只自己一个。 只不过这种事,大家都默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至于杨氏,因为身份特殊,当初入狱的时候是兴王世子的奶娘。 再加上陆家的问题本身就不严重,所有人都知道,陆家被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杨氏也被一起下狱了。 实际上很多犯官的妻子,都会被一起下狱的。 毕竟都是同僚,谁也不想以后自己出事的时候,妻子被弄到教坊司。 大狱之中的牢房,差距可是很大的,特别是像周楚这种,花了很多钱的,陆家住的牢房远比其他牢房大,里面甚至有单独的隔间作为出恭的地方。 甚至每天早上,狱卒还会专门给陆家送去温水洗漱。 只要钱到位,服务就到位。 除非那些被认定为政治生命已经完了的官员,家里所有的女眷才会被弄到教坊司。 教坊司的女人或许和青楼之中的相比,不是最漂亮的,但毕竟曾经的身份摆在那里。 对很多官员而言,有些甚至是曾经同僚的妻女,这种事只是想想,他们就觉得刺激。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身份带来的加持,永远大于样貌。 更何况教坊司不只是这一项业务,各种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那些达官贵人喜欢赌钱的,自然不方便去赌坊,一般都会在教坊司这种地方组局。 所以教坊司的生意,不是一般的火爆。 只是教坊司只对官员或者官员的家属开放。 如今的周楚,不过是白身,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教坊司的。 林廌恐怕也是怕周楚追过去,才往教坊司里面钻的。 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周楚。 周楚让春兰去了陆家,问陆松借了锦衣卫的腰牌。 春兰去的时候,陆松夫妇已经刚睡下不久,还是杨氏将腰牌拿出来给春兰的。 至于周楚拿腰牌去干什么,夫妻两人甚至问都没问。 去教坊司的时候,周楚还特意带上了初六。 谁知道林廌在教坊司是在玩女人还是赌钱。 如果是赌钱的话,有初六在,也算是专业对口了,有备无患。 周楚和初六两人刚到教坊司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啊?看着面生。” 能在教坊司看门的,那都是眼皮子极活的。 每天出入这里的贵人,看上一眼他们都能记住,那些达官贵人,他们是不敢拦的。 周楚两人从未来过教坊司,他们自然要拦住,探探底。 周楚听到这话,拿出锦衣卫的腰牌,随手丢给了他们。 那人接过腰牌,刚开始因为太过昏暗,还没看清,当他们看清楚手中的是锦衣卫百户的腰牌之后,吓得浑身一哆嗦。 急忙弓腰,双手将腰牌抵还给周楚。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小人该死。” 这人能在这里看大门,不是没有理由的,就这认错态度,可谓是极其诚恳了。 第49章 周楚出手,林瑶的威慑力 看门的人不会管这个腰牌是不是周楚本人的。 这根本就不用要。 如果说他们教坊司最怕谁?那无疑是锦衣卫了。 教坊司之内,哪有那么干净,龌龊的事多了去了,最是经不起查。 倘若被锦衣卫盯上,教坊司之中不说所有人,起码大多数人都要遭殃。 在教坊司当值的,都是些没什么前途混日子捞油水的官宦子弟。 这些人在京城之中本身就存在感极低,有深厚背景的很少。 那些个达官贵人可不会让自家人来教坊司当值,会影响以后的仕途。 锦衣卫想查教坊司太简单了,他们拦都不敢拦。 别说教坊司了,就是那些文官,很多也是谈锦衣卫色变的,锦衣卫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周楚并没有立刻去接腰牌,而是就这么看着。 这让看门的这俩人感到汗毛直竖,生怕惹怒眼前的这位阎王爷。 “林廌是不是在这里?” 周楚问道。 听到这话,两个看门的冷汗都下来了。 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哪个都不是他们敢得罪的。 这两人要是起了什么冲突,他俩会不会有事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好不了了。 两人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举着腰牌的那个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公主殿下让我替她管教林廌的,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让人去公主府叫人来证明。” 周楚自然清楚这两人在怕什么,如果不打消这两人的顾虑,他俩是不可能配合的。 和锦衣卫相比,显然他们更怕林廌这个混世魔王,更不用说林廌背后的公主府了。 不过此时周楚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多半假不了。 替公主管教儿子这种话,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大逆不道,没人敢撒这种谎。 “不敢不敢,大人言重了,林公子确实在。” 举着腰牌的那人胳膊抬的都酸了,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不敢让自己的身体出现一丝摆动。 周楚听到这话,才接过腰牌。 那人顿时松了口气。 “大人且随我来。” 他说完这话,就在前面引路,很快就把周楚和初六带到了一个阁楼下面。 “大人,林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就在楼上,小的就不去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其小心,一边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周楚的脸色。 直到看到周楚挥了挥手,他才如蒙大赦,急忙退去。 周楚看着阁楼上灯火通明,正想上去,上面突然打了起来。 “林廌,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不敢打你吧?输了不给钱?你还打人?公主昨日可是和各家都说了,只要是我们占理,随便打你。” 其中一个人影边打边说。 很快,周楚就看到被一群人打的抱头鼠窜的林廌。 “大哥快救我。” 林廌看到周楚,顿时看到了希望。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想让周楚找到自己。 但现在不同,他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钱都被公主收走了,悄悄交给了周楚,原本想着就算输钱了,先欠着就是了,自己又不会赖账。 谁知道以前天天被自己打的这群王八蛋,突然对自己动手了。 “输了给钱,天经地义。” 周楚往旁边一让。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不会帮他。” 周楚看着几人说道。 这几人都是官家子弟,出身也都不一般,实际上他们一直把林廌当成冤大头。 这几人之中,有一个是会点千术的,所以每次赌钱,林廌都输的血本无归。 所以之前林廌打他们,他们从不还手,也不敢还手。 但今天不同了,林廌赖账了,再加上昨日公主府传出来的那些话,他们自然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周楚在同龄人之中,算得上人高马大了。 原本他们还怕周楚帮林廌,现在听到周楚这么说,顿时放心了,几人眼看着要把林廌围住。 林廌顿时急了。 “周衡器,只要你帮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林廌看着围过来的几人,心中有些发毛。 他知道周楚之前打自己,都是手下留情的。 眼前这几位,可能心里不敢把自己打的多厉害。 但毕竟都是半大小子,四五个一起,还都是喝了点酒的,一旦打红眼了,谁知道会怎么样? 所以林廌真怕了。 刚才在楼上,林廌就被这几人雨点般的拳头招呼了一通,明显感觉不对。 “叫我一声大哥。” 周楚略带调侃的看着林廌说道。 “大哥,快帮我啊。” 林廌都快哭了。 “要不你替他还钱?” 那几人显然也不想把林廌得罪死,并没有认死理,而是看向了周楚。 “还钱可以,不过要接着玩,我来替他和你们玩。” 周楚笑道。 几人听到这话,心中都是一喜。 心想这不是又来个冤大头来送钱吗? “好,你说怎么赌?” 几人之中,为首的那个说道。 “我这边出两个人,你们出两个人,玩什么你们定,牌九吊牌麻将都可以。” 周楚无所谓道。 “那就牌九吧,输赢快一些。”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随几人回到了阁楼之中。 进入阁楼,周楚忍不住感慨,不愧是教坊司,整个阁楼装修的可谓是相当有情调。 此时的阁楼里,还有好几个教坊司的女人。 显然是这几个小家伙叫的。 “你玩的挺花啊。” 周楚看着林廌,打趣道。 “没有,都是他们叫的。” 林廌满脸通红道。 这种鬼话,周楚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正所谓近朱者赤,林廌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以他的秉性,能忍得住诱惑才怪。 不过周楚也懒得纠结这个问题,和初六来到了牌桌前,坐了下来。 按牌九的规矩,掷骰子抢庄。 初六并没有上来就抢庄。 老千的惯例,在牌桌上,一定要先观察局势,确定把所有人看透之后再出手。 否则同桌要是有其他顶级老千的话,很容易出事。 前面几局,周楚下的不大,输多赢少。 初六也看明白了,刚才为首的那个,会一点皮毛千术。 用的还是最粗糙的落汗手法,就他那落汗的手法,初六都能通过他留下的标记把牌认全了。 看清楚局势之后,初六再不留手。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周楚两人就把这几人赢的兜比脸还干净。 一旁的林廌看的一惊一乍的,以为周楚和初六只是运气好。 “你们还有钱没有?没有就散了吧。” 周楚百无聊赖道。 和王财组的赌局相比,这赌局就跟闹着玩一样,周楚觉得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为首的那人眼看着钱输光了,脸色铁青。 “你叫什么名字?我爹是礼部侍郎廖峰,我叫廖顺。” 周楚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才初六隐晦的提醒了自己,这家伙出千了。 出千还输了,他肯定认为自己这边有人出千,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对他而言,没证据没事,只要周楚没什么厉害的身份,他就有的是办法对付周楚。 “怎么?输不起?” 此时的林廌无比得意。 “我告诉你,别惹我大哥,林瑶喜欢他,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林瑶敢去你家剁了你。” 在林廌看来,周楚是为自己出头,自然不能让他为自己承受这无妄之灾,只好扯一下林瑶的大旗。 廖顺一听林瑶的名字,脸都白了。 林瑶和林廌相比,要安分的多,不会像林廌这么顽劣不堪。 但一旦得罪林瑶,她能做出来的事,那都是超出想象的。 前段时间有个不起眼的家伙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林瑶愣是追到他家里,把他的腿打断了。 事后那一家人还得带着被打断腿的家伙,备上厚礼,去公主府赔罪。 这样的例子,可不止一个。 对于林廌,廖顺等人不过是想坑他的钱,却从未真正的怕过他。 但林瑶不同。 给廖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这位姑奶奶。 第50章 陆炳归来 “我叫周楚,想赢回来的话,随时奉陪。” 周楚满不在乎道。 一个礼部侍郎而已。 同样是侍郎,礼部侍郎和户部侍郎的职权含量差距是很大的。 户部和兵部,一个掌管财政,一个掌管大明的兵权。 和兵部侍郎还有户部侍郎相比,礼部侍郎的职权含金量则要低一些。 真正厉害的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掌管科举、教育等诸多事宜,很多仕子,特别是南方仕子,都要叫礼部尚书一声老师。 以前周楚面对廖顺,或许会小心一些,甚至根本就不会和这些个官员弟子赌钱。 但自己既然答应了德清公主,后面还要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自然要替林廌扛事,然后把这小子教好。 诚然,德清公主是冲着老头子去的,但林廌在自己这边一点改变都没有,那在公主眼中的价值就会大大下降。 无论是任何人,想要别人越来越重视自己,就得不断地提升自己的价值。 廖顺听到周楚的名字,神情一窒。 周楚的名字他这些天没少听。 他爹每次骂他的时候,甚至都会拿周楚说事,说你看人家周衡器,年纪轻轻,无论是才学,还是各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再看看你,除了整天胡闹,还能干什么? 反正这些天就是拿他反复和周楚对比。 此时突然见到本人,和他预想中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周衡器是个才子吗?怎么还会赌钱?还会出老千? 周楚却不管廖顺在想什么,带着林廌离开了教坊司。 回到家中之后,周楚转身看向了林廌,那眼神看的林廌心里直发毛。 “我是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不能出那个院子?” 周楚一字一顿道。 林廌看着周楚摩拳擦掌的模样,有些害怕地往后退。 “我以后保证都听你的,我这人说到做到。” 周楚听到这话,一脸不屑。 “想让我不打你也可以,我们玩会牌九,你能赢我,怎么着都行。” 周楚并没有急着让初六回去,今晚必须让这小子意识到,之前别人一直把他当凯子。 “行啊,这还不好说?赢你还不简单?” 林廌信心满满道。 在他看来,周楚刚才在教坊司,就是赌运好。 但运气这玩意,林廌虽然一直输,却一直都觉得自己能翻盘。 直到半个时辰后,林廌一脸怀疑人生的签上了一张五千多两的欠条。 这半个时辰,他一把没赢,甚至到后来,周楚和初六干脆明牌玩,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 这让林廌有种见鬼的感觉。 “那个廖顺,也出老千了。” 周楚说出了一句让林廌更崩溃的话。 “人家根本就是把你当傻子,当钱袋子,你倒好,半夜巴巴的跑出去给他们送钱。”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鄙夷。 林廌脑瓜子嗡嗡的。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看向一旁的初六。 刚才赌钱,一直都是初六在玩各种手法,甚至当着他的面换牌,他都看不出来是如何换的。 “我想跟你学千术。” 初六却摇了摇头。 “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千术最好是童子功,你这样的,练不成了。” 初六知道林廌的身份,不过他没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人很少,也就最近在醉仙楼接触的人多了起来。 对于这些个达官显贵,他不像其他人,能意识到阶级巨大差距。 林廌一个纨绔子弟,初六自然是看不起的。 林廌听到这话,脸色一垮。 “你要是能好好读书,有所进步,我可以让初六教你些简单的千术,应付廖顺这些人绰绰有余。” 周楚自然知道该如何激励林廌,开口道。 林廌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一言为定。” 此时的林廌,才算的上对周楚心服口服。 他渐渐地察觉了周楚的不一般。 比如周楚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教坊司的? 又比如他是如何进入教坊司,并且准确地找到自己所在的阁楼的。 单单这两样,林廌就想不明白以周楚的身份是如何做到的。 也不怪他,虽然纨绔,却心思单纯,他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笑脸人。 最让林廌佩服的,还是周楚身边还有小刀和初六这种能人异士。 林廌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那些话本,比如水浒传。 小刀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初六更是顶级千术高手,林廌毕竟还是个少年,虽然是个问题少年,但对这些能人异士,那绝对是佩服的。 此时林廌才意识到周楚的不一般。 “大哥,以后小弟就跟着你混了,有事尽管吩咐。” 林廌学着水浒传里的那些人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愈发鄙夷了。 “没事少点看话本,就你这?狗屁本事没有,还想跟我混?” 说完这话,周楚也不搭理林廌了,转身离开了。 “初六,过来吃点宵夜。” 周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初六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急忙跟了上去。 只留下林廌一个人,在原地凄凄惨惨,无人问津。 初六吃完夜宵之后,周楚让他直接在客房住下了,毕竟已经太晚了。 等初六睡了之后,周楚来到自家门外,金有财正跟个正常乞丐一样,躺在自家门口的墙角边上,显然是有话对自己说。 刚才从教坊司回来的时候,周楚就看到他似乎有话对自己说,但又没说。 显然是想瞒着初六,那这件事多半是和初六有关。 “刚才教坊司里面的那几个,和初六他爹的死有关系?” 周楚一句话,让金有财都感觉毛骨悚然。 “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金有财满脸不解道。 他很清楚,自己可以算是周楚的消息渠道了。 这件事自己还没和周楚说,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要瞒着初六,还能是什么事?无非是关于他爹的事。” 周楚理所当然道。 金有财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自己想复杂了。 “初六的爹就是被那个廖顺找人打死的,那家伙会一点皮毛千术,当初被初六他爹盯上了,赢了他不少钱,给他赢急眼了,他知道初六的爹肯定出千了,但没证据,就找人买通了初六爹的摇将,直接做局拆穿了他的千术,最后让人把他打死了。” 金有财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以前他说过,等他死后,任何人都不要给他收尸,他儿子自会给他收尸,作为老千,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我一直不敢告诉初六,就是怕这孩子冲动。”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暂时先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我来处理。” 第二天一早,周楚看到了一个熟人。 陆炳。 第51章 震惊的陆炳,衡器你藏的真深 半年前,周楚将当前的局势让陆炳转告给了彼时还是世子的朱厚熜。 没过多久,兴王就病重离世,朱厚熜继位成为兴王。 此时的朱厚熜,才十四岁,和周楚同岁,但城府却是极深。 成为兴王之后的朱厚熜,整日饮酒作乐,和一群婢女厮混在一起,看上去完全是个小孩刚继承王位之后贪图享乐的模样。 朱厚熜的母亲蒋氏多次训斥,却毫无作用。 这一切自然落在了某些人的眼里。 不过朱厚熜虽然如此表现,但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心机再怎么深沉,他终究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之前就一直想联系周楚,想要询问一下周楚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又怕给周楚的信件被拦截,一旦被拦截,将会前功尽弃,所以朱厚熜不敢赌。 毕竟那些人的爪牙遍布整个大明。 连先帝和自己的皇爷爷都死在了他们手中,朱厚熜相信拦截一封信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 朱厚熜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这次陆家被救出来,就是个很好的时机。 此时陆炳回家探亲,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早在德清公主准备救陆家的时候,就给朱厚熜去了信。 得了信的朱厚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杨氏的,另外一封则是给周楚的,让陆炳带着,以回家探亲的名义,带回京城。 陆炳星夜赶路,一刻都不想耽误,陆家进大狱这么久,终于出来了,他自然是想和家人团聚。 陆炳抵达京城之后,第一时间先去见的陆松夫妇。 如果刚回家就先来见周楚,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周楚看到陆炳,有些意外。 料想过陆炳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到这么快。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陆炳低声道。 “没事,我这个新宅子里就一个下人,没有耳朵。” 周楚虽然说是这么说,还是带着陆炳来到了书房之中。 新宅子周楚并没有另外再买下人,因为信不过。 楚璃在家中,没有其他下人的话,她的活动范围就相对大很多,不过楚璃为了不连累周楚,一般都是自己的厢房和书房之间两点一线。 就算如此,家里的下人多了的话,总会有人不小心撞见的。 之前在陆家住,那些下人也不好都打发走,那样更容易引起怀疑。 现在换了宅子,周楚自然不会再买下人了。 毕竟真正需要下人伺候的,也就周楚和暮云瑾,暮云瑾白天还有大半时间是在陆家的。 就算是从乡下买来的下人,也总有弱点,有家人的,只要被人针对的话,很容易交转枪口针对周楚,毕竟这些人对周楚谈不上多高的忠诚度。 周楚之所以对春兰如此信任,一是因为孙强是她的义父,二来,春兰被卖到牙行的时候,已经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了,也就周楚和孙强还算她的亲人。 周楚对春兰一向极好,平日里有好吃的,也都会想着她,每个月的月例都是五两银子。 要知道一般下人的月例,也就两百文左右,甚至更低。 春兰平日里根本花不到什么钱,对钱也从不在意,周楚给她发的例钱,她甚至都没花过,一直都存着。 这样一个人,周楚如果都信不过的话,那就找不到能信得过的人了。 周楚带陆炳去的是自己院子的小书房,楚璃则在另外一个书房之中。 陆炳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周楚。 信封是用火漆封好的,上面还盖着印信,不过不是兴王的印信。 不得不说,朱厚熜做事,不说万无一失,却也极为周密。 周楚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把小刀,割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 至于火漆的完整度需不需要查看? 开什么玩笑,陆炳都在这里呢,查看个屁。 之所以上火漆,也只是以防万一,做一手防备罢了。 周楚看了一下信,写的文绉绉的,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 主要是问周楚,如今京城的局势如何。 换句话说,是在隐晦的问周楚,根据周楚的判断,杨廷和等人大概什么时候会动手。 “大哥,接下来的话,我说你记在脑子里。” 周楚看着陆炳道。 周楚可不想写信,写信就存在风险。 不如直接让陆炳传话,反正也不复杂,不至于传走样。 “好。” 陆炳慎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接下来周楚要说的话绝非一般,自然不敢怠慢。 “这段时间,我易容为另一个身份结识了一个江南富商,此人叫王财,他在京城很长时间了,从不经商,却经常出入杨廷和这些人的府上,应该是在密谋大事,前两天,有个五品官楚恒,全家被烧死,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灭门,楚恒应该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所以被灭口。” 周楚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由此可见,大事不远了,短则半年,长则一年,让王爷耐心等候便是。” 一旁的陆炳听到这些话,震惊的头皮发麻。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居然能查到这么多信息。 “对了,我教你一些信件加密的方法。” 周楚说着拿出一本三国志。 这个版本的三国志是市面上流通量最大的一版。 周楚将这本书当成了密码本,教陆炳如何将信件进行加密。 信件加密的方式本身就很简单,属于一点就透的那种。 陆炳学会之后,对周楚惊若天人。 “衡器,你藏的真深。” 这句话不只是感慨周楚这种信件加密的本事,还有之前周楚说的那些信息。 这些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没办法,这是京城。” 周楚意味深长道。 陆炳瞬间理解了周楚话中的意思。 但凡藏的不深,恐怕早就万劫不复了。 陆炳离开后,周楚刚想去醉仙楼看看,却迎面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林瑶。 “衡器哥哥。” 林瑶甜甜一笑道。 “见过县主。” 周楚行礼道。 “哎呀,衡器哥哥,咱俩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你以后叫我瑶瑶就行。” 林瑶并没有字号,一般女孩子少有取字号的,瑶瑶就是她的闺名。 一般女孩子,绝不会轻易让一个男的叫自己闺名的。 “这不合适,县主。” 周楚听到这话,满脸为难道。 林瑶敢这么说,周楚都不敢这么叫。 这可是德清公主的女儿,堂堂县主。 她的闺名自己岂能随意喊出口?那不是坏人清白? “这样吧,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叫我县主,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你叫我瑶瑶。” 林瑶自然知道周楚为何这么说,她也不是不懂礼仪,知道周楚的为难之处,于是提出了一个折中之法。 “不知县主前来,所为何事?” 周楚直接来一手转移话题。 “我娘让我来看看我哥咋样了。” 林瑶笑道。 实际上德清公主根本没让她来,既然把林廌放在周楚这里了,德清公主就知道,想让林廌改邪归正,绝不是两三天就能做到的事。 林瑶完全是想来找周楚,看林廌不过是借口罢了。 “县主跟我来吧。” 周楚说着转身再次进入家中。 第52章 真正的狠人:夏言 林瑶进入内院之中,发现四处都没有下人,不禁有些疑惑。 “衡器哥哥家里怎么没有下人?” 不怪林瑶疑惑。 虽说周楚的新宅子和公主府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但再怎么说也有好几个小院子。 一般这种人家,每个小院子之中都要配备好几个下人。 粗使丫鬟、贴身丫鬟等等。 不然根本打理不过来。 “之前都是住在叔父家里,叔父和婶婶更需要那些下人,我也不是什么娇贵出身,觉着用不着那么多下人,就没再买了。” 周楚随口说道。 林瑶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周楚口中的叔父和婶婶是谁。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林廌所在的院子门口。 刚进入院子,两人看到了林廌正在蹲马步。 虽然两腿直哆嗦,脸色憋得通红,满头大汗,却仍然在坚持。 旁边小刀原本一脸不屑地看着林廌,见到周楚进来,急忙过来见礼。 “少爷。” 这一幕让周楚两人有些意外。 林廌原本习武天天偷奸耍滑,主要是因为在京城之中,除了林瑶和德清公主之外,没人敢打他。 打不过林瑶,林廌还可以用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为借口,糊弄自己。 但这两天的遭遇,却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他的武功到底有多菜,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作为一个男人,林廌实在是不想遇到谁都打不过。 再加上昨晚周楚那不屑的态度,彻底刺激了林廌。 林廌一直都知道自己挺废物的,文不成武不就。 不过以前从未有人像周楚这两天这般,让他这么直观地认识到他有多废物。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只要不是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和理由自我麻痹。 我就是不想学,我但凡努力点,比他们都厉害,我其实天赋异禀,只是不学而已。 林廌一直不肯学,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平庸。 只要不学,就可以在心底对自己说,我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想学。 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关键是他真的聪明也就罢了,显然他不是。 原本的林廌活的浑浑噩噩,优越的家世,让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真正的找到自己的目标。 再加上一个似乎从不会犯错的大哥作为对比,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只能通过不断地折腾寻求存在感。 昨晚周楚的那句话,让他清醒了许多。 所以今天一早,看到小刀在练武,也就跟着练了。 “他蹲马步多久了?” 周楚看着小刀问道。 “刚过一字钟。” 小刀满脸不屑道。 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一字钟则是五分钟。 林廌以前练过,只不过荒废了许久,武功武功,一日不练十年空。 特别是刚起步的阶段,一段时间不练,就会全部退化回去。 林廌如果是童子身还好些,偏偏不是童子身了,能坚持一字钟,已经很勉强了。 果然,林廌很快就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丢人。” 林瑶也是满脸不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对于林瑶的鄙视,林廌早就习惯了,毫不在意。 “你怎么来了?想我大哥了?” 林廌虽然打不过林瑶,但嘴上却丝毫不服输,以前每次被林瑶打完,仍然忍不住嘴贱。 林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指向的是周楚。 林瑶顿时明白了他口中的大哥是谁,小脸顿时红了。 “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的嘴给你撕了。” 说完这话,林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瞬间收敛,然后甜甜一笑。 “娘让我来看看你。” 林廌看到她这副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心里咋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少用我当借口。” 林瑶听到这话,瞬间拳头硬了,却碍于周楚在,不敢真的去揍林廌,怕有损自己的形象。 林廌看到林瑶想打自己却又要装模作样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有本事打我啊。” 此时春兰走了进来。 “少爷,陆老爷找您。” 听到这话,周楚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腰牌还没还给陆松,刚才忘了让陆炳捎带手带回去了。 周楚转身就要离开。 原本还很嚣张的林廌,顿时慌了,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小刀。 小刀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直接转身离开了院子。 这下,林廌真的慌了,林瑶则握紧拳头,向林廌走了过去。 陆松刚从周楚手中接过腰牌,就听到了后院传来了惨叫声,顿时有些疑惑。 “不会是林公子吧?” 陆松记得周楚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很容易猜出来是谁在惨叫。 “县主来看他,他们兄妹在交流感情。” 周楚似笑非笑道。 陆松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作为锦衣卫百户,自然知道林廌和林瑶是什么样的人。 “别把林公子打坏了,到时候在你家出事,公主那边你也不好交代。” 陆松有些担忧道。 “没事,县主手里有分寸的,不然这么多年,早就打坏了。” 周楚无所谓道。 陆松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就不多过问了。 “中午来家里吃饭,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陆松想起自己夫人的嘱咐,说道。 “好。” 陆松离开之后,周楚让春兰去门口巷子里把老乞丐叫了进来。 金有财没事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在周楚家附近蹲着。 “最近让人留意一下礼部尚书夏言,还有礼部侍郎廖峰家里的情况,着重查一下廖峰家的人,那个廖顺的千术跟谁学的。” 周楚吩咐道。 老乞丐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初六的爹作为他的好友,如果能为他报仇出点力,金有财是十分乐意的。 金有财离开后,周楚陷入了沉思。 夏言。 这个世界的夏言和自己了解的历史上的夏言还有些不一样。 夏言现在四十岁不到,比严嵩年级还小不少。 却已经位列礼部尚书。 这一点和周楚了解的历史还不太一样。 周楚了解的历史上,夏言此时应该还只是个兵科给事中,和礼部尚书天差地别。 不过历史嘛,很正常,未必所有的记录都是真实的。 更何况周楚也不清楚自己这个世界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个历史,还是平行世界。 很多信息是需要多方验证的,不能完全凭借记忆中的历史来做事,否则会栽大跟头。 不过不管如何,周楚很清楚,夏言绝对是个狠人,彻彻底底的狠人。 这是一个当上内阁首辅之后,敢多次谋划火烧朱厚熜的狠人,不是一两次,而是很多次。 朱厚熜走到哪烧到哪。 要不是有陆炳,朱厚熜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就连后来的壬寅宫变,背后也有他的影子。 也不怪朱厚熜后来性情大变,换个人经历他经历的那些事,不发疯都算厉害。 最后夏言被朱厚熜彻底清算,让人像捆着一头猪一样抬到菜市口,直接腰斩。 可见朱厚熜是恨之入骨。 严嵩虽然如今走的是他的门路,但严嵩和他终究是两路人,注定走不到一块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周楚还是要断了严嵩的后路,让他成为彻彻底底的帝党。 第53章 唐伯虎:为了你小子我牺牲太多了 陆松走后没多久,陆炳又来了。 “我娘备了厚礼,想让衡器你引荐一下,德清公主救了我们陆家,于情于理,都得重谢。” 周楚听到这话,觉得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自己正想找个由头去一趟公主府呢,想和德清公主把合伙做生意的事定下来。 现在由头也有了。 正这么想着,唐伯虎哼着小曲走了进来,他接了教林廌的活,自然得每天来周楚家里给林廌上课。 周楚看到唐伯虎,眼睛顿时亮了。 此时已然是人员齐备,那还等什么? “大哥你去告诉婶婶,一刻钟之后出发前往公主府。” 周楚看着陆炳道。 陆炳听到这话,不再停留,向唐伯虎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 唐伯虎被周楚盯的心里发毛,他总觉着这小子没憋好屁。 “你小子想干嘛?” “当然是想让老师一起去公主府,和公主叙叙旧。” 周楚嘿嘿笑道。 随后周楚将杨氏想去公主府道谢,以及自己想和公主合伙做生意的事告诉了唐伯虎。 唐伯虎听到这话,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一副为了周楚慷慨就义的模样。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了你和陆夫人,我能怎么办呢?” 周楚看他这副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心里指不定都乐意呢,我这借口都给你找好了,偷着乐吧。 师徒两人各有心思,却都没说出口。 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的想法,周楚从未想过瞒着唐伯虎,唐伯虎是自己的老师,这几年相处下来,说是亲人也不为过。 更何况一会在公主府,有机会和德清公主相处的,恐怕只有老头子。 这件事由他提出,再合适不过了。 敲定之后,周楚让春兰去后院将林廌兄妹俩叫了过来。 方才林廌虽然被林瑶打的鬼哭狼嚎的,却并不严重,甚至表面上都看不出来他挨过揍。 一方面是林廌故意叫的这么夸张,试图将周楚引过去,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挨打了。 另一方面,林瑶打了林廌不知道多少次了,下手自然是很有分寸的,兄妹间的打闹罢了。 很快,前往公主府的人员就都到齐了。 唐伯虎和周楚以及林廌在前面骑着马带路,后面两辆马车,一辆坐着杨氏和林瑶,另外一辆则是用来装谢礼。 林瑶是想骑马的,但碍于周楚在场,再加上杨氏的相邀,她倒也不好表现自己豪放的一面。 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公主府大门口,周楚几人翻身下马,公主府大门的侍卫,看到林廌,急忙上前帮几人牵马。 马匹和马车都交给公主府的马奴之后,林廌在前面带路,公主府的管事则早早去通报了。 有林廌和林瑶在,自然不会有人拦路。 得到消息的德清公主,得知唐伯虎也来了,心中很是欣喜。 上次唐伯虎来的时候,她和唐伯虎叙旧闲谈,听唐伯虎讲述着当年流落江湖的际遇,整个人好似也年轻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枯守着公主府,渐渐干涸。 日子也从以前的毫无盼头,变得充满了色彩。 德清公主恨不得唐伯虎天天来公主府,哪怕只是陪着自己说说话,都是极好的。 得到通报的德清公主,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迎了过来。 虽说以她的身份,完全不用亲自迎接任何人。 “拜见公主殿下。” 众人眼看着德清公主迎了过来,急忙行礼道。 林廌和林瑶两人则站在了公主身旁。 “不是说了吗,不用多礼,就当自己家就行。” 德清公主说着上前拉住杨氏的手。 “我那侄子这两年没少给我来信,想让我帮你们,他在心里总说奶娘当年对他多好,他对妹妹可是记挂的很。” 杨氏听到这话,想起幼时的朱厚熜,想着朱厚熜为了救自己,不断写信,心中感动,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妾身也很想王爷。” 虽然杨氏是朱厚熜的奶娘,但朱厚熜此时的身份毕竟与往日不同了,杨氏自然不敢胡乱称呼。 公主带着众人来到公主府的正堂,这里是接待客人的地方。 随后各种茶水瓜果,一样样被端上来。 周楚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还得是公主府,瓜果都是常备着的。 周楚不声不响的开始吃瓜,公主和杨氏则像多年未见的姐妹一般,开始聊起了家常。 “真羡慕妹妹,两个儿子都成才了,不像我家这个石猴子,顽劣不堪。” 德清公主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一眼林廌。 林廌无辜躺枪,顿时有些难受。 以前他摆烂,公主这么说他他没什么感觉,现在决定努力了,德清公主还这么说,他心里突然感觉很委屈。 “二公子这两天表现的很好,今天早上还主动习武。” 周楚听到这话,放下吃了一半的瓜,插嘴道。 “对啊,二哥虽然还是那么弱,但确实和以前有一点不一样了。” 林瑶虽然打林廌的时候下手挺狠,但该替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的。 之前林廌自暴自弃,林瑶也是怒其不争,从未替他说过话。 林廌听到两人这么说,内心突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德清公主也满脸意外的看向林廌。 “真的?” 林廌则别过脸去,没有回答公主的话。 一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二来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 “知道要脸了,比以前强不少。” 德清公主看到这一幕,笑道。 对于自己的儿子,没人比她更了解。 这要是以前,自己这么说他,他不会有一点感觉,现在居然会不满。 看来多半是有所转变,这倒是个好现象。 “看样子把他交给衡器是个正确的决定。” 公主莞尔一笑道。 “衡器确实有本事,我家文心原本也顽劣,当年多亏了衡器,不然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杨氏附和道。 “这小子在很多方面,都比我强。” 唐伯虎对周楚也是不吝夸赞,丝毫不担心周楚忘乎所以。 他还没见过周楚这个年龄,自制力和自我认知比周楚更强的,别说同年龄段,唐伯虎自问自己在这两方面,都远远不如自己的这个学生。 “一会都留下来吃饭吧,我这府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难得有这么多人陪自己聊天,德清公主自然不想让众人这么快离开。 陆家的家宴因此被取消了,公主知道这事之后,还特意安排了人去请了陆松陆炳以及暮云瑾。 对于暮云瑾的身份,公主早有猜测,毕竟当初陆家出事后,陆家的小女孩说是夭折了,但谁也没看到。 自那以后周楚身边就多了个表妹。 不过这种事很常见,这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中都藏匿了犯官家的女眷,这种事属于潜规则,大家都不会去拆穿。 一旦拆穿,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毕竟花无百日红,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出事,都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公主自然不会拆穿。 第54章 和德清公主谈生意,德清公主的心思 很快,陆炳和暮云瑾都来到了公主府之中,就连陆松,在得知公主请他到公主府的时候,都直接告了半天假,也来到了公主府之中。 如果是其他人请他,陆松自然不必告假,趁着中午休沐的那一会时间就足够了。 但德清公主对他们一家是有大恩的,陆松自然是不敢怠慢。 唐伯虎找了个机会,悄悄跟德清公主说了一下周楚想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的想法。 德清公主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公主府太大了,即便当初她出嫁皇室陪嫁了很多钱财以及商铺。 但偌大的公主府,每日的开销都很恐怖。 这些开销又是必须的,不好削减,公主府毕竟是在京城,代表的是皇家颜面,皇家颜面大于天。 文武百官可能会规劝皇帝勤俭节约,因为皇帝花的钱虽然是从皇室的内帑之中出,但皇室内帑的钱,很大一部分来自户部,内帑没钱了,皇帝自然会想方设法让文武百官匀出来一些给他。 至于公主府?花多少钱关他们什么事?公主府的开支从来都是德清公主自己的钱,和朝廷没有半分关系。 从没听说过公主府没钱开支的时候,会找户部要钱。 德清公主这么多年掌管公主府中馈,很多方面的开支都是要精打细算的,稍不注意,就会造成收支不平衡。 之前让人调查周楚的时候,德清公主就对周楚的经商能力感到无比钦佩,甚至想过和周楚合伙做生意。 但毕竟要先解决林廌的问题,所以之前德清公主就没好意思提,她觉得如此一来太麻烦周楚了。 她没想到周楚也有同样的想法,这让她感到很惊喜。 于是德清公主将周楚独自叫到了书房之中,准备商议一下具体细节。 “衡器想做什么生意?” 德清公主笑道。 “我准备把云桂坊扩大,再开三家分店。” 周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的云桂坊,货物以及顾客的吞吐量虽然远超一般卖布的铺子,但也只能辐射京城城西的大部分面积。 最重要的是,虽然很多贵女都来云桂坊买丝绸或者衣服,但这部分贵女,也只是占京城所有达官贵人的一小部分,还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 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或者管家,很少来云桂坊买料子。 毕竟云桂坊的店铺面积就这么大,能经营的料子是有限的,目标客户不可能涵盖所有阶层。 特别是最顶端的那一批人。 这一批人的消费能力才是最恐怖的。 而且一旦将云桂坊开遍京城,届时就开始筹备布庄,自己从江南收购生丝织布,如此一来,成本大大压缩。 成本压下去之后,周楚就有信心,让云桂坊的布占据京城大部分份额。 如此一来,云桂坊就可以定义和引导整个京城的潮流和风尚了。 价格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平价布,可以保持和其他铺子一样的价格,如此一来,也能给那些卖平价布的铺子留条活路。 只卖平价布的铺子,目标客户都是普通百姓,这部分实际上赚不了多少钱,即便是赶尽杀绝,云桂坊也不会多赚多少。 开这种铺子的,一般都是没有背景的小商人,对于这些人,周楚自然要留一线。 更高一阶段的丝绸,价格和品质都要有所提升,彻底拿捏住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的心思,将高端客户全部收入囊中。 这一目标达成的话,云桂坊的赚钱能力,将会变得十分恐怖。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背靠公主府,否则如此贪得无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楚将自己心中的规划简明扼要的跟德清公主说了一下,公主越听眼睛越亮。 要是真能按照周楚所说的那样,将来公主府别说维持现在的开销了,就算补贴一下皇室,都是有底气的。 德清公主毕竟出身皇室,她的父亲成化帝以及兄长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清楚,却毫无办法。 她虽然贵为公主,身份高贵,没人敢惹,但真的想做什么事,却也无比艰难。 比如前两年,朱厚熜就给她来信,让她救陆家。 她却毫无办法。 那些个文官不松口,反驳起来一个个引经据典,说的好像自己十恶不赦一般。 这让德清公主无比愤怒的同时,却也倍感无力。 倘若公主手里有足够多的钱,起码能在钱财方面补贴一下皇室,如此一来,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大概需要多少钱?” 德清公主问道。 她的私库从嫁过来之后,基本上是没动的,其中黄金一万两,白银有十几万两,铜钱更多,有一百多万贯,珠宝玉器更是一大堆。 其中的钱财都换算成白银的话,大概是一百多万两银子。 大概相当于皇帝一年的个人花销。 “大概六十万贯吧。” 周楚很清楚,公主府之中恐怕没有足够多的白银。 六十万贯看上去很多,皇帝一年的花销也就换成铜钱也就一百多万贯。 一两银子和一贯铜钱的价值差不了太多。 不过东南沿海那些人,别说走私一船货物了,只需要将一万个豆青瓷碗运到东瀛,就能赚一百万贯。 一船货物不知道能赚多少。 这些民间富商的财富,特别是江南那些富商的财富,恐怕早已累积到一个无比恐怖的程度。 这一点从京城铺子的价格就能体现出来。 江南的钱财,都会源源不断的输送给朝中的这些官员,京城又是百官云集的地方,隐藏的财富恐怕无比惊人。 这一点无论是从云桂坊的生意,还是醉仙楼的火爆,都能体现出来。 但凡其中蕴含的利益小一些,也不至于让朝中这些官员联手将一个个皇帝弄死。 他们比谁都怕皇帝去江南查账,根本经不起查,一旦皇帝知道了其中蕴含的财富,说不定都会直接派军队前往江南。 真到了那个地步,文官们可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特别是如今的正德皇帝,已经掌握了兵权,这更加让杨廷和夏言等人忌惮不已。 所以赚这些人钱的时候,周楚是毫不手软。 六十万贯,周楚准备花三十万贯在京城东南北三面分别开一个云桂坊铺子。 背靠公主府,再去顺天府买一些被查抄的铺子,价格甚至会比原本的冯家铺子更便宜。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 当然,该给顺天府尹的好处,还是少不了的。 不然顺天府尹有的是办法推脱。 剩下的的三十万贯,拿出十万贯购买布庄,剩下的二十万贯全部拿出来购买大量生丝。 德清公主听到六十万贯这个数字,松了口气,这些钱她还是拿的出来的。 “这三家铺子,我占三成,公主您占七成。” 周楚想了想,说道。 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了的,既然如此,藏着掖着显然是没必要的。 德清公主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你占四成,我要六成就够了,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经你手买的铺子,要便宜很多,我的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对于周楚的办事能力,连德清公主都很佩服。 之前德清公主让人调查周楚,自然知道周楚以什么价格从顺天府那边买的冯家铺子。 这个价格远低于冯家铺子本来的价值。 德清公主自问自己做不到,自己的人,也没有这种能人。 所以德清公主在听到周楚提出的分成方案之后,不但没讲价,反而主动提出多给周楚一成的份额。 别小看这一成的份额,将来这三家云桂坊生意起来之后,一成的份额都是极其可观的。 更重要的是,德清公主很清楚周楚的性子,自己越是想占便宜,到头来恐怕会越吃亏,反而自己主动让出来一成份额,她相信周楚不会亏待自己。 再怎么说,到时候云桂坊的经营,以及其中所有的关节,都是经过周楚,倘若周楚对自己不满,稍微动点手段,自己也察觉不了。 舍不得小利,终究会丢大财。 用一成的利润,收买周楚的心,这笔买卖对公主而言,十分划算。 德清公主做人一向通透,看人也是极准的,否则也不会把林廌交给周楚。 她自幼出生在皇家,极少感情用事,即便是因为唐伯虎对周楚很亲近,却也不会把这一笔数额巨大的生意当成儿戏。 公私,她还是分得清的。 第55章 周楚和顺天府尹的拉扯,大人公正廉洁 很快,周楚就和德清公主商定了合伙的一些其它细节。 随后德清公主让管家去库房之中取出六十万贯钱,让管家去钱庄存好,从钱庄拿出钱票。 六十万贯,哪怕对公主府而言也是数额相当巨大了,这么大额的钱,一般都是直接存在府库之中,需要取用的时候才会存到钱庄里面去。 这个时代的钱庄基本都是江南那一批人开的,虽说在民间也有信誉,但说白了,他们头上还是杨廷和夏言这些人,一旦这些人掀了桌子,就不和你讲道理了。 也就是现在要用钱了,才会把这么多钱存进去,毕竟钱票花起来更方便。 六十万贯,光用马车拉,都得几十辆,这要是拿着铜钱去买铺子,累都累死了。 哪怕是公主府,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开销。 中午的一顿饭,可谓是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饭之后,众人就起身告辞了。 离开公主府之后,周楚来到了顺天府。 “衡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一看到周楚,顺天府尹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对他而言,每次都出来找自己,只有好事,没有坏事,或多或少都会给自己和手下的差役送钱。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年纪轻轻就和户部韩大人关系匪浅,心思也绝不单纯。 但那又如何呢? 对顺天府尹而言,他不像朝中那些个文官那么复杂,每天需要算计那么多。 周楚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英才,找自己伸张正义,顺便为自己送钱辛苦费,这怎么了?多合理? 自己总不能寒了年轻人的心,断了青年才俊的路。 “府尹大人,这不是想着许久没来拜见,特来拜见大人吗。” 周楚笑道。 随后让身后跟着的人将一大坛子陈王酿抬了进来,放在顺天府尹面前的桌子上。 顺天府尹闻着跟前的酒香,顿时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之前周楚送给他的陈王酿,他都有心省着喝,但奈何本身就爱酒,根本存不住,没几天就喝完了。 以陈王酿如今在京城之中的名气,别说这么大一坛子了,就算是一小坛,都很难买到。 只有在醉仙楼吃饭,才能想喝多少喝多少。 这两天顺天府尹一直在想这一口,没想到瞌睡遇到送枕头的了。 “衡器有心了。” 对于周楚,顺天府尹自然不会假模假样,两人都是多年的熟人了。 “有件事想请大人帮忙,准确来说,是帮德清公主的忙。” 周楚说着拿出十张钱票不着痕迹的放在府尹面前。 府尹看了一眼,每张的面值是一千贯铜钱,大概和一千两银子相当,不过存的是铜钱,钱票给的自然是铜钱的钱票,毕竟铜钱和白银之间的兑换价格一直都是浮动的。 一共十张钱票摆放在府尹面前。 府尹并没有立刻将钱票收起来。 一万贯铜钱,这可不是小数目,顺天府尹是何等精明,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以周楚的性格,给的钱越多,想让他办的事就越大。 “哦?德清公主,那本官倒是愿意效劳,不过也要是本官力所能及之事。” 府尹说话滴水不漏,并没有胡乱承诺。 “府尹大人放心,这件事对府尹大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公主殿下想买几个铺子,都是府尹大人查抄的。” 周楚笑着喝了口茶道。 顺天府尹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心想这小子居然和公主府搭上了。 以他的精明,自然瞬间品出了周楚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小子要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年纪轻轻,长袖善舞到如此地步,顺天府尹不禁感慨,眼前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和这一万贯相比,他更想在这个生意里面插一脚。 不过顺天府尹也清楚,不说这背后有公主府,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就算能插手,也尽量不要去插手。 顺天府尹围观多年,明白一个最浅显的道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自己要真是和周楚合伙做生意了,以后他找自己办任何事,自己恐怕都没办法拒绝。 他能做这么多年的顺天府尹,自然明白一个道理,能收现钱尽量收现钱,收钱是最干脆利落的,其他的都后患无穷。 “公主殿下看上了哪些铺子?” 府尹问道。 “城南张家、城东程家、城北宁家,这三家前段时间被府尹大人查抄的最大的几间铺子。” 对此,周楚早就想好了。 之前想好要和公主府合伙做生意的时候,周楚就开始做起了规划,铺面的位置也早就选好了。 这三家都是大户人家,前段时间被抄了家,周楚选定的这三间铺子,也都是面积极大的,每一间都不比现在的云桂坊小。 按正常的价格,三十万贯想拿下这三间铺子,根本就不可能。 这三间铺子的面积,每一间都比之前的冯家铺子要大很七八倍。 这几家本身就是官家,所以占的铺子不止面积大,还都是极好的地段。 之所以铺子还没卖出去,是因为这三家的官司还没了结。 即便如此,整个京城之中,早就有无数人盯着这几间铺子了,就等着这几家的案子结了。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周楚会直接截胡。 正常按程序,在没结案之前,府尹是不可能把这几间铺子交出去的。 他是贪,但不蠢,万一案子之中在牵扯出什么问题,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之前也有人找他试探过,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 别人不行,不代表公主府不行,这三间铺子卖给公主府对他而言毫无后顾之忧。 事后哪怕出了问题,他也完全可以推到公主府那里。 没人会查公主府。 所以哪怕周楚给的钱比别人少一些,他也会把这几间铺子给周楚,更何况周楚给的比别人的还多。 这还用选吗? 至于铺子的价格?便宜些?那都是小事。 公主府买铺子如果还和其他人一个价格,那才说不过去。 “老弟,为了你这事,哥哥我可是担着风险呢,将来我要是出什么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府尹将面前的钱票收起来道。 府尹之所以如此干脆的答应周楚提出的价格,还有着其他打算。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将来肯定不一般。 单单是他现在手握的人脉资源,就很厉害了。 坐到他这个位置,自然要想着为自己留后路。 要是其他人,他自然不会有这些想法,他很清楚,自己如果真的出事,其他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但周楚不同,这个年轻人仁义啊。 之前陆家出事,周楚做的事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相信,只要眼前的年轻人答应自己,到时候自己如果出事的话,肯定会捞自己一把。 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名声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此时府尹对周楚的称呼都变了,说明他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放心吧大人,您公正廉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呢。” 周楚保证道。 府尹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 办完这些之后,周楚回到家中,来到书房。 “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周楚看了一眼书房之中的楚璃道。 这些天,周楚一有时间就会教授她很多经商的知识,包括一些来自后世的商业理论。 不过周楚毕竟是学历史的,对于后世的商业理论知道的也不多,很多还是从网上看到的,一知半解。 比如做空和做多的概念,也只是说了个大概。 不过楚璃很聪明,听周楚讲完这些之后,瞬间感觉认知被打开了,脑海之中无数想法涌现。 “好。” 楚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甚至都没问什么事。 第56章 朱厚照驾崩,周楚的算计 楚璃带上二十万贯的钱票,前往江南了。 为了她的安全,周楚还让小刀跟着一起去了。 小刀的功夫虽然一般,但她不只是她本身,还是金有财的弟子。 荣门遍布大江南北,江南荣门之中,就有不少金有财的朋友。 有小刀跟着楚璃,不说安全无忧,但最起码安全大大提高。 时间过的很快,楚璃在江南,花费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用二十万贯,收了四百万斤生丝。 生丝生产的价格是四十文一斤,但外地商人想直接去收现成的,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江南本地的生丝,早就被本地商会之中的商人控制住了,外地人想拿货,必须经他们的手。 周楚不知道楚璃是如何做到以这么低的价格收上来这么多生丝的,周楚也没问。 楚璃办事得力,对周楚而言是好事。 有了这四百万斤生丝打底,布庄和新开的三家云桂坊正式运转起来了。 从周楚买下铺子,到这三家云桂坊开张,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当京城中的那些贵人得知新开的三家铺子背后的东家居然是公主府的时候,一个个都收起了小心思。 没人想去惹公主府。 文官们敢杀皇帝,是因为江南大本营不可失,那其中涉及到的利益,能把无数官员捆绑在一起。 但公主不同,官员本质上和公主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就算现在开了几家云桂坊,和少数几个官员家里的产业有冲突。 那也只是少数几个。 他们要是敢惹公主府,不用公主动手,就会有其他官员动手。 有公主府在背后,这三家云桂坊开张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京城之中无数达官贵人的家眷都来捧场了。 其中有不少打的都是林廌大哥林鹿的主意。 林鹿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却仍然未曾婚配。 坊间传闻,这位林大公子早年深爱过一个女子,那女子英年早逝,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未娶。 林鹿和林廌不同,在京中名声很好,长的也好,家世更不用说。 再加上那深情的人设,自然成了无数贵女的梦中情人。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周楚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只要这些贵女来到云桂坊,都会被云桂坊华贵繁杂的衣服样式吸引的挪不开双眼。 云桂坊彻底火了。 周楚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让云桂坊近乎垄断了整个京城高端的布业。 京城的达官贵人平日里穿的,基本上都是云桂坊的衣服。 后续更是推出一种极为高端华美的衣服款式:流云昭。 限量出售。 很多贵女都为能买到一件流云昭而洋洋得意,为此不惜来云桂坊提前一两个月预订。 这大半年的时间,林廌也大变样,早已没了之前纨绔的模样,虽还算不上多勤勉好学,却也每日都会跟着唐伯虎认真学书法和画画。 武功日日勤练。 只是他底子太差,又不是童子身,即便练了半年,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不少。 楚辉祖被周楚从大狱之中捞了出来,和楚璃一起负责在江南收购生丝。 两人早已改头换面,以周楚现在和顺天府尹的关系,拿到两份身契轻而易举,都不用经过府尹,直接找他手下办事的就可以了,畅通无阻。 不过江南的事,明面上还是楚璃在办,楚辉祖未曾露面,周楚留着他还有大用。 将来楚辉祖就是插入江南商会里的一把尖刀。 这半年多,京城的形式愈发诡谲,特别是这半个月,王财都不曾露面了,根据金有财的说法,王财进入杨廷和府上之后,再没出来过。 周楚明白,恐怕这些人辛苦谋划的大事就在眼前了。 风雨欲来啊。 好在这段时间,醉仙楼收集了不少官员的秘密。 醉仙楼装修的时候,周楚就让人做了手脚,初六和孙强可以随时听到任何一个包厢里那些官员的谈话。 比如礼部侍郎廖峰,他府上的管家,原本是个赌徒,还是个小老千,他儿子廖顺那点皮毛的千术,都是跟管家学的。 知道这个信息之后,周楚早早就让初六做局,林廌更是充当起了初六的正将,化妆成纨绔子弟引诱廖府的管家上钩。 事情很顺利,没用几天,这个管家就被初六坑的倾家荡产,还欠了周楚化的另一个身份赵虎几千两银子。 如此一来,这人自然就任由周楚拿捏了。 不过为了让此人死心塌地,周楚还承诺了他,只要帮助自己扳倒廖峰,廖家的家产分给他一成。 这话让此人心中火热,再也没了被坑的懊恼。 周楚和初六如法炮制,在一个个官员家里都埋下了钉子,就等着需要的时候爆发。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多,大事终于发生,朱厚照落水,最终不治身亡。 整个京城都进入了国丧时期,无比肃穆。 特别是公主府,德清公主眼看着自己的侄子又死的不明不白,心中愈发凄凉。 这几日,杨氏和唐伯虎每日都前往公主府之中,陪德清公主聊天,让她宽慰了不少。 朱厚照死后,王财再次现身,似乎想要离开京城。 周楚自然不会让他如此轻而易举就跑了,直接找到陆松。 “叔父,你信我吗?” 周楚看着陆松道。 陆松很少见到周楚如此严肃的表情,顿时意识到有大事。 他想起了自家老大对自己所说的话,但凡周楚让他做的事,绝不可犹豫推脱,无论是任何事。 此时先帝刚刚驾崩,整个京城都波谲云诡,陆松自然意识到了周楚有事要让自己去做。 “衡器,需要我做什么,你吩咐一声就行了。” 陆松说道。 “你带上手下,去追一个叫王财的商人,追着他,但不能真的追上,最好是能让他受伤陷入绝境。” 周楚想了想,说道。 “这事好办,我来安排。” 找陆松干这种活,那算是找对人了。 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 刚刚离开京城的王财正要松口气,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身后似乎有不少锦衣卫骑着马朝自己追过来。 这让王财亡魂大冒。 他非常清楚,自己一旦被锦衣卫抓住,死是最好的解脱,就他身上背的事捅出去,那可就翻了天了。 于是他拼命抽打着胯下的马,试图和身后的锦衣卫拉开距离。 但无济于事,锦衣卫各个马术了得,王财不过是一介商人,怎么可能跑得掉。 很快,双方就拉近了距离,陆松一边骑马,一边搭弓射箭,一箭射在了王财的左肩上。 不得不说,陆松的箭术了得,但凡偏一点,王财就被爆头了。 受了伤的王财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疯了一样抽马,好在很快拉开了些距离。 不过王财受伤严重,必须得尽快处理,否则会流血而亡。 此时的王财因为失血过多,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很快就跑不动了,掉下马来。 “王哥?你这是怎么了?” 王财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老弟赵虎,顿时来了精神。 他强打精神,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封信和一个信物,随后将包裹里的银子也都交给了赵虎。 “兄弟,我恐怕是不太行了,你帮哥哥办一件事。” 第57章 被拥立的朱厚熜 王财和周楚说了很多细节,比如到了江南之后,接头的暗语,又比如去哪里找谁接头。 甚至还托付周楚将他包裹里的那些银票交给他家里人。 此时的王财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根本不会想到周楚突然出现在这里有多诡异,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抓住这最后一棵稻草。 周楚之所以没让陆松直接杀死王财,就是为了这些信息。 只有信和信物是完全不够的,任何人只要截杀了王财,都能拿到这两样东西。 只拿这两样东西贸然前往,找不找得到人先不说,就算找到了,多半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 “兄弟,你快走,一会锦衣卫的人过来就来不及了。” 王财此时顾不了这么多了,他在意的倒不是其他的,而是包裹里的银票能不能送到他家。 他这一趟出来干这提头甚至可能诛九族的买卖,报酬自然是极高的,否则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 王财在京城的时候如此豪爽,每日赌钱,都是有人买单的。 而且这件事干成了,回到江南,他就会有更多的钱赚。 总之好处很多。 但前提是得有命。 看现在的情况,王财不觉得自己能跑掉,他更不想让自己落入锦衣卫手中。 一旦落入锦衣卫手中,九族难保,江南那些人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放心吧大哥。” 周楚说着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王财一人,越来越虚弱。 虚弱的王财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强打着精神,拿出一个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大人,这人死了。” 陆松手下的锦衣卫翻身下马,摸了摸王财的脖子,发现没有任何气息了。 “就地烧了吧。” 陆松想起周楚的安排,说道。 “是。” 一众锦衣卫对陆松的命令丝毫不敢质疑。 锦衣卫之中,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有些锦衣卫为了往上爬,极尽阿谀奉承之能。 没人敢质疑上官的决定,除非他不想在锦衣卫系统里混了。 在这里只有绝对的服从。 很快,一众锦衣卫就地砍伐了很多木材,将王财放在上面,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燃。 这些木材不能把王财烧成灰,却能烧的面目全非。 这就够了。 周楚要的就是让那些人短时间内不知道王财已经死了,至于后续如何安排,还得见机行事。 一旦那些人得知王财的死,恐怕会打草惊蛇。 至于活捉王财?别开玩笑了,王财只要还活着,杨廷和等人就有的是办法把他救出来,而且王财一旦反应过来,很快就能想明白一些事。 比如周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很多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周楚也是将王财逼入绝路,他还受了重伤,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大火燃烧殆尽之后,陆松又让手下将王财的尸体就地掩埋。 “今天这件事,不得外传,否则割了你们的舌头。” 陆松今天带来的锦衣卫一共就五六个,都是他认为极为可靠的。 作为锦衣卫百户,陆松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虽然陆松没把王财的信息告诉他们,不过陆松清楚,王财在京城这么久,行为还如此怪异,恐怕早就进了锦衣卫的视野了。 “是。” 几位锦衣卫噤若寒蝉道。 周楚其实不是很担心这几人泄密,当然,如果能不泄密更好。 无非是早晚的事罢了。 等到过些天朱厚熜入主京城之后,自己的叔父陆松起码是个副千户。 到了那时候,这几位但凡有点眼色,都得把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 锦衣卫从来都是皇帝的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机构,杨廷和等人想要渗透锦衣卫,基本做不到。 回到京城的周楚,让人将金有财叫了过来。 “你走一趟江南,把这些东西交给楚辉祖。” 除了之前王财的那些东西之外,周楚还写了一封加密的信件,交代了该如何去做,至于信件破译的方式,早在楚辉祖前往江南之前,周楚就教会了他。 “好。” 金有财二话没说,接过东西就出门了。 这大半年的经历,让金有财明白,自己效命的这个少年所谋甚大,有时候金有财只是想想就感到头皮发麻。 完全不敢细想,也不敢多问一句。 生怕多问一句,到时候自己会被灭口。 不过金有财倒也不后悔,当初就是因为看出周楚的不凡,才把小刀交到他手上的。 恐怕只有这样的人,才愿意为小刀的爹报仇。 实际上当初金有财在京城之中为小刀物色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有能力的有身份的,不会在意小刀这种三教九流,更不会为小刀的爹报仇。 没能力的,金有财自然看不上。 直到金有财撞见周楚和人打架,详细调查之后,才发现恐怕只有周楚才有可能是自己想要找的人选。 当然,也只是有可能。 实际上那时候金有财并未抱太大期望,更多的是觉得周楚忠义,将来不会亏待小刀。 现在为小刀的爹报仇的希望倒是越来越大了,但金有财却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了。 金有财很清楚,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不该问的,金有财从不多问一句。 处理完这些事时候,周楚长出了一口气,这么久的布局,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要楚辉祖打入那些人的内部,以后自己就可以慢慢安排更多人进去。 能钉进去一颗钉子,周楚就能钉进去更多钉子。 当然,这还需要楚璃和自己的配合。 想要在江南商会之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就要赚更多的钱。 这一点,无论是对楚璃,还是对周楚自己而言,从来都不是难事。 朱厚照驾崩之后,皇太后张氏命内阁大臣在宗室子弟之中挑选继承人。 内阁首辅杨廷和提出“兄终弟及,按序厚熜当理。” 皇太后张氏自然没有异议,当即下诏拥立朱厚熜为帝。 很快,前往湖北的銮驾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58章 朱厚熜与杨廷和的首次交锋 当朱厚熜看到来接自己的銮驾的时候,整个人懵了。 同时从心底佩服周楚的神机妙算。 此时的朱厚熜心情很复杂,有激动、有迷茫、有即将离家的不舍,却唯独没有对周楚的猜忌。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心思深沉,却明白谁对自己好,也最是重感情。 对于朱厚熜的品性,周楚是清楚一些的。 否则也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他。 对朱厚熜好的人,他都会异常珍惜。 比如他的奶娘杨氏,又比如陆炳,就连陆松都会捎带手的升到副千户。 朱厚熜是个极其复杂的人,一方面很重感情,另一方面城府又极深。 大礼议之争虽是为了从文官们手中争夺话语权,更多的却是为了他的父母争一个名分。 就连被很多人唾弃的张璁,因为忠于嘉靖,后来病重想要辞官的时候,朱厚熜舍不得他,亲自为张璁熬药,后来张璁病情加剧,不得不致仕归乡,朱厚熜更是多次派人前去看望张璁。 很多人认为这位嘉靖帝用过的人基本没有好下场,却也不看看那些人都做过什么。 夏言做的那些事,换个皇帝都得诛九族。 严嵩虽然够贪,坏事也做了无数,朋党更是遍布朝野,朱厚熜却也从未想过杀他。 哪怕最后严世蕃闹到那副田地,也只是杀了严世蕃一人,并未诛杀严嵩。 “文孚,黄锦,你们随我一同进京。” 嘉靖看着陆炳和自己的大伴黄锦道。 此去京城,前途渺渺,朱厚熜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好在京中有周楚,朱厚熜不禁想起文孚的说法,这个周衡器似乎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就等自己入主京城。 一想到这点,朱厚熜就感觉周楚有些恐怖,他怎么能如此精准的预料到如今的局势,还能猜到自己会被拥立为帝。 不过一想到周楚是自己这边的人,朱厚熜又感到莫名的心安。 蒋氏满脸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到了京城,一定要自己小心,遇到事不要强出头。” 蒋氏对自己儿子的性子很了解,很多事都喜欢较真,她就怕自己的儿子初到京城,和皇太后以及文武百官发生冲突。 “母妃放心,我自有分寸。” 朱厚熜刚继承王位没多久,本就没习惯自称本王。 再加上之前周楚的那些话,让他对皇位有了野心,想着将来说不定要自称朕,也就没改过。 “文孚,黄锦,你俩一定要保护好王爷。” 蒋氏看着陆炳和黄锦,忍不住说道。 “太妃娘娘放心,只要我还活着,王爷就不会有事。” 陆炳行礼道。 “放心吧娘娘,奴婢会照顾好主子的。” 陆炳旁边,一个年轻的太监温声细语道。 朱厚熜看着自己的母亲,还是没忍住,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痛哭流涕。 “母妃,等孩儿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接过去。” 再怎么不舍,终究是要分离的,朱厚熜坐上了銮驾,随着队伍启程前往京城。 朱厚熜随队伍来到距离京城还有一天路程的良乡停了下来。 这是杨廷和等人的主意,也是杨廷和等人给这位未来的新帝准备的下马威。 所谓的礼仪,从来都是文官手中用来对付皇帝的利器。 对朱厚熜这个未来的皇帝也不例外。 按照礼制,朱厚熜需要在进京之前,在这里完成过继仪式,然后以皇太子的身份进入京城,完成登基大典。 朱厚熜抵达良乡的时候,杨廷和早已率领百官摆好阵仗,等候多时。 要是一般的少年看到这种阵仗,恐怕话都说不利索,自然是任由杨廷和拿捏。 但朱厚熜不是一般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露怯的。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杨廷和率领百官对銮驾上的朱厚熜行礼道。 “太子?” 朱厚熜听到这个称呼,看向杨廷和,满脸的不解。 “回禀太子殿下,按照礼制,殿下需要在这里完成过继仪式,过继到孝宗名下,然后以皇太子的身份进入京城,再由东安门入宫,完成登基大典。” 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王爷,杨廷和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觉得这么一个少年,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礼制?首辅和我说礼制?父王才离世没多久,本王正在为父王守孝,首辅让我抛弃父王,入大宗?这是何道理?” 朱厚熜面对杨廷和,怡然不惧道。 皇室一向分为大宗和小宗,皇帝这一脉是大宗,其余所有的藩王都是小宗。 “难道礼制就是教人如此不孝的吗?” 朱厚熜很聪明,既然杨廷和等人用礼仪来压自己,那自己就用礼仪,用孝道反驳回去。 “更何况让本王继位的诏书上,说的是继承皇位,没说立为皇太子吧?既然本王是来继承皇位的,那就应该按照皇帝的规矩,走大明门正门入宫,而不是所谓的东安门。” 朱厚熜言之凿凿道。 杨廷和等人听到这些话,心里咯噔一下,顿觉无比棘手。 原本他们以为眼前的少年在京中毫无根基,年纪又小,便会任由自己等人拿捏,却没想到失算了。 此时即便是杨廷和,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朱厚熜的话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局面。 一时之间,朱厚熜和文武百官僵持住了。 “臣等倒是有个折中之法。” 百官商议了半天之后,杨廷和来到朱厚熜面前,略显无奈。 “什么办法?” 朱厚熜问道。 “您可以走大明门入宫,但入大宗是必须的,不然于礼不合。” 杨廷和的这个建议,属于双方各退一步,杨廷和不再坚持让朱厚熜以太子的身份入宫,朱厚熜则需要入大宗,才能继承皇位。 此时朱厚熜和百官已经对峙了半天,如今杨廷和已经退了一步,朱厚熜也不好继续咄咄相逼。 毕竟此时朱厚熜身边,只有陆炳和黄锦。 他真希望周楚此时能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那就先答应下来,日后再做图谋。 朱厚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答应了杨廷和。 杨廷和顿时松了口气。 第59章 嘉靖的任命:锦衣卫指挥使 周楚第一次见到朱厚熜,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皇帝(前面十二岁算错了,已经改回来了),是在御书房。 如今的周楚和朱厚熜都是刚满十五岁没多久。 朱厚熜却已登基成了皇帝。人生际遇之神奇也不过如此。 但周楚已经一米八左右,身材算不上魁梧,却极为匀称。 “衡器,朕去年偶然间得到一匹踏雪乌骓,这次进京,特地带来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朱厚熜看到周楚,原本心中的茫然和无措顿时消散,有了底气。 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年轻人智近乎妖,有他为自己谋划,再加上自己的本事,朱厚熜相信,一定能坐稳这个皇位。 踏雪乌骓驹自古以来都是名马,通体乌黑,只有四个蹄子的毛发雪白,可日行千里。 这匹踏雪乌骓并不像朱厚熜说的那样,是偶然之间得到的。 当初周楚第一次给朱厚熜出主意之后,朱厚熜得知自己有可能当皇帝之后,彻夜难眠,随后就想着倘若进京见到周楚,总该备一份见面礼。 根据陆炳的说法,朱厚熜知道周楚跟着陆松学了几年的武了,当即就有了主意,让人去各地搜寻名马。 也算他运气好,他手下的人机缘巧合之下,买到一匹踏雪乌骓,这让朱厚熜异常高兴。 一匹名马的价值不可估量。 周楚听到这话,也愣住了,没想到朱厚熜对自己如此重视。 如此也好,不枉自己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陛下,马什么时候都能看,它又跑不了,先帮陛下解决目前的局面才是当务之急。” 周楚说道。 朱厚熜听到这话,心中愈发高兴,这表明周楚是一门心思的站在自己这边的。 想想也对,朱厚熜早就听闻周楚之前是如何对陆松一家的,对于周楚的忠义,从未怀疑过。 “衡器可有解决之法?” 朱厚熜有些苦恼道。 他刚来京城,除了周楚之外,根本不知道能倚仗谁,对于文武百官,更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不是周楚对他早有告诫,说不定朱厚熜刚进京之后,会倚仗杨廷和一段时间。 毕竟他是杨廷和拥立为帝的。 但自从知道自己的皇兄和皇叔怎么死的之后,朱厚熜内心对杨廷和最为忌惮,将之视为洪水猛兽。 此时的朱厚熜内心毫无安全感,生怕这位内阁首辅看自己不顺眼,让自己也落水而亡。 “陛下不必过于担心,朝中百官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陛下可以适当擢拔,比如观政进士张璁,以及户部尚书杨一清,这两人和首辅杨廷和不是一路人。” 周楚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了朱厚熜。 杨一清和张璁都是原本历史上大礼仪事件的投机分子,也是最大获益者。 大礼仪事件,这两人毫不犹豫跳反,站在朱厚熜这边,帮助朱厚熜逆风翻盘。 所以周楚自然少不了要查探这两人的人际关系以及立场。 经过这半年的调查,周楚发现这两位和杨廷和夏言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两人的忠奸,周楚不在乎,忠奸从来都是对谁而言,此时能对皇帝忠心,能帮皇帝掌握话语权,那就是忠臣。 更何况所谓的忠奸如何来分辨呢? 历史上对张璁的评价,虽然偏向负面,倒也不是一棍子打死的。 更何况他对皇帝确实忠心,这是无可辩驳的。 不像其他内阁首辅,要么想着掌控皇帝,要么想着刺杀皇帝,亦或是欺上瞒下,试图只手遮天。 朱厚熜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对张璁他不熟悉,但对于户部尚书杨一清,朱厚熜可是如雷贯耳。 他的父亲兴献王活着的时候,经常和他提起楚地三杰,其中之一就是杨一清。 “杨一清如今是户部尚书,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孩子,他如何肯帮我?” 朱厚熜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感觉有些无力。 周楚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原本这俩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站队皇帝的,而是在两三年之后。 不过既然周楚在这里,就会帮眼前的皇帝加速这个过程。 “这好办,陛下只需要展现自己的手腕即可,明日上朝,陛下继续提出追封兴献王为先帝,届时自会有人出来反对,礼部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我手里有礼部侍郎廖峰的把柄。” 对于朱厚熜,周楚并没有藏着掖着。 朱厚熜听到这话,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满脸兴奋。 倘若自己能按照周楚说的杀一儆百,朝中百官便不敢如此欺压自己了。 随后,周楚将自己掌握把柄的一些官员的名字一一告诉眼前的嘉靖帝。 此时虽然还是正德的年号,但嘉靖的年号也已经定下了,只待来年开春就会改元嘉靖。 “多亏了衡器,否则朕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这京城之中,朕无依无靠,以后只能仰仗衡器了,衡器是想入朝为官还是另做他想?” 嘉靖看着周楚,终于提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周楚的官职。 “草民不想入朝为官,入朝为官肯定不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到时候恐怕会陷入泥沼之中,草民想加入锦衣卫,为陛下效命。” 周楚也不做作,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嘉靖听到这话,眼睛愈发明亮,心中对周楚也愈发倚重。 “如此,朕就册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使,如何?” 嘉靖很清楚,周楚对自己是从龙之功,很早之前就开始为自己谋划了。 虽然他很想将自己的发小陆炳封为锦衣卫指挥使,但也明白,相对于陆炳,周楚的功劳要大的多。 更何况周楚和陆炳关系本就极好,说是一家人都不为过,周楚更是对自己的奶娘极好,如此一来,他内心对周楚也就愈发亲近。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大哥来担任比较合适。” 周楚看着一旁的陆炳说道。 陆炳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衡器你莫要往我身上推辞,我哪有这个本事?和你一比我还差得远,陛下需要你我的辅佐,你就不要推辞了。” 陆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他也算文韬武略都很精通,但无论是见识还是其他方面,除了武力,陆炳觉得自己都不如周楚。 更何况他比谁都清楚,周楚之前为陛下谋划了多少。 他再怎么不要脸,也不好意思抢这个指挥使的职务。 “是啊衡器,你就不要推辞了,你为锦衣卫指挥使,文孚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就这么定了。” 嘉靖当即拍板道,完全不给周楚拒绝的机会。 锦衣卫从来都是皇帝的人,皇帝有绝对的人事任免权,而且锦衣卫等级森严,嘉靖的命令,不会有任何人质疑,即便嘉靖此时才刚登基,即便此时的嘉靖才十五岁。 第60章 豁然开朗的嘉靖 “陛下,除了臣说的这两人之外,在这宫中,还有一人,需要注意。” 周楚领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后,看着朱厚熜说道。 “此人是谁?” 朱厚熜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朝中百官虽然对他欺压,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但在这皇宫之中,说句不好听的话,还真是人生地不熟。 要知道皇宫之中还有皇太后,这位才是执掌整个皇宫的。 这让朱厚熜很没安全感,恨不得时刻将陆炳带在身边。 “司礼监,张永。” 周楚说道。 这位年过五十的司礼监大太监很不简单。 当初朱厚照落水之后,并没有立刻就死,京城的百姓以及周楚得到的消息都是皇帝落水不治而亡。 实际上朱厚照落水之后,还坚持了近半年,才被治死的。 准确来说朱厚照半年前就落水了。 当初朱厚照从金陵巡视完回京路过通州,原锦衣卫指挥使江彬就感觉情况很不对,让朱厚照在通州逗留许久,让群臣去通州觐见。 不过这毕竟不符合流程,于是江彬被杨廷和等人扣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 最后江彬无奈只能让朱厚照回京,回京之后没多久,朱厚照就落水了。 落水之后,自然会有人不愿意坐视朱厚照被太医治死,其中就包括江彬。 杨廷和等人联合太后以及司礼监大太监张永,对江彬严防死守,最终,朱厚照被太医治死之后,这些人联合起来,将江彬逮捕,扣上了谋反的帽子,并大肆抹黑。 不过张永此人也很复杂,天下的事坏就坏在人都是多面性的,很多事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原本的历史上,张永对嘉靖帝算是忠心,或者说,没到他翻脸的时候,他就病死了。 毕竟年纪大了。 很多时候很多人忠与不忠,贤与不贤都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不能用一个立场问题就简单的去总结一个人。 “陛下可以先用着此人,但也要提防此人,还有,这皇宫之中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陛下都要留心防备,回头让张永领个差事,将皇宫之中的宫女慢慢都筛查一遍。” 周楚叮嘱道。 朱厚熜听到这话,顿感汗毛直竖,如果皇宫之中的宫女都不可信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想想也对,倘若宫中没有他们的人,自己的皇兄,以及皇叔,还有皇爷爷都是怎么死的。 “既然张永不可信,为何还要让他去做这件事?” 朱厚熜不解道。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 “这件事由司礼监去做是最合情合理的,交给其他人做都不符合流程,不过并不是真的让张永去做,只是让他挂个名,具体实施,还是得让大哥和叔父这些人来筛查。” 周楚这话没说完,但朱厚熜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 在宫中大肆更换宫女太监,是个得罪人的活,张永挂名这件事,得罪人的就是他,事情让陆松陆炳父子主抓,如此就可以将宫中的宫女和太监彻底筛查一遍,还不用担心其他人安排人进来。 “此法甚妙。” 朱厚熜忍不住拍案道。 “衡器,让黄锦带你去看看那踏雪乌骓,你看看喜不喜欢。” 此时的朱厚熜一扫之前的阴霾,神采飞扬道。 原本他刚继位,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经过和周楚的这一番谈话,豁然开朗,周楚甚至将所有的线头都给他理出来了。 这样得力的臣子,朱厚熜自然格外珍惜。 “多谢陛下隆恩。” 周楚谢恩道。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说这些。” 朱厚熜笑道。 这话周楚也就听听,臣子和皇帝之间,皇帝可以说很多话,比如刚才这句话。 但臣子如果真的当真,恃宠而骄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 历史上多少人自视甚高,恃宠而骄,从而君臣之间产生嫌隙,而被慢慢疏远,甚至诛杀的。 无论朱厚熜对自己如何,在这个时代,周楚始终都记住一句话。 君是君臣是臣,绝不可有僭越之举,否则就是取祸之道。 “周大人随奴婢来。” 黄锦来到周楚面前,恭敬道。 实际上黄锦对周楚不只是恭敬了,简直是惊为天人。 眼前的这个周大人,年龄比自己小了十岁左右,但其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比自己不知道要强多少。 甚至比陆炳都要强得多。 这让他在周楚面前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黄锦会自称咱家,毕竟他代表的是皇帝,在外代表的就是朱厚熜的颜面,气势上不能输。 但面对周楚却不一样,周楚完全是自家主子的人,换句话说,黄锦觉得眼前的局面都是这位周公子为主子谋划来的。 之前周楚的谋划,黄锦并不知道,但自从朱厚熜当上皇帝,尘埃落定之后,就将之前的事都告诉了自己的大伴,并且告诉他,让他以后见到周楚,态度要恭敬些。 当时得知这些的黄锦对周楚惊为天人,内心敬畏无比,不用朱厚熜嘱咐,他都知道该怎么做。 “有劳公公了。” 周楚笑道。 随后周楚跟着黄锦出了皇宫,来到了和司礼监同为大明十二监之一的御马监。 御马监除了替皇家驯马养马之外,还负责为皇家管理皇庄,经营商铺,可以算得上是皇家的内管家了。 权力很大。 不过在这个时代,所谓的经营皇庄和商铺的职能,已经没多大用了,否则皇帝也不会一直缺钱。 说白了,这中间有太多人吃拿卡要了,到了皇帝手中的,寥寥无几。 “黄公公。” 刚进入御马监,御马监的太监纷纷向黄锦行礼。 黄锦毕竟是嘉靖的大伴,即便此时职位不高,却也不是这些太监可以得罪的。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太监,权利的来源都是皇帝,他们只需要对权力的来源俯首。 所以面对黄锦的时候,即便御马监的很多太监都是老油条,却也不敢不恭敬。 否则黄锦在嘉靖面前说上他们一句不好,他们轻则丢官撤职,重则丧命。 皇帝想杀死一个太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甚至不会有任何人过问。 无论是太监还是锦衣卫,和文官都是不同的系统。 虽说太监和宫女之中,被文官安插了很多人,但明面上,那些文官是没有任何理由插手的。 而且相对于太监,宫女之中有问题的更多。 太监大多无牵无挂,但凡能活下去的,都不会入宫当太监,他们只想着一心往上爬,所以大多想着如何讨好皇帝。 但宫女不同,很多宫女在进宫之前,大多家世还算不错,虽不能和达官贵人相比,却也不是一般的穷苦人家出身,这种人的掣肘最多,也最容易拿捏。 “咱家奉命带领指挥使周大人来领那匹踏雪乌骓。” 面对这些太监,黄锦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拿捏着高姿态。 在这皇宫之中,皇帝身边的太监不能太好说话,否则会出问题。 “两位请随我来。” 眼前的太监一听指挥使三个字,有些震惊的看了一眼周楚,怎么都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何德何能,一步登天。 第61章 锦衣卫指挥使,震惊百官 很快,周楚就看到了那匹踏雪乌骓驹,通体黑色,只有四个蹄子附近的毛发是白色的,极为神骏。 不论是之前兴王府的马奴还是如今的御马监,养马都是专业的。 这匹踏雪乌骓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的,在阳光下甚至反光。 周楚虽然不懂马,却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和其他马的不同之处,和御马监的其他马相比,它如同鹤立鸡群。 早在陆家当书童的时候,陆松就开始教授周楚和陆炜骑术了,不过这几年,周楚倒是没抽出什么时间来练习骑术。 骑术很一般。 普通的马周楚自然是能驾驭的,但眼前的这匹,周楚没什么信心。 不过以周楚的身手而言,倒也不怕。 御马监的当值太监打开栅栏之后,将踏雪乌骓牵到周楚面前。 “指挥使大人,您小心点,这匹马性子烈。” 周楚从太监手中接过缰绳,眼前的踏雪乌骓顿时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开始用马蹄刨地。 显然是周楚这个陌生人的气息,让它产生了危机感。 很快,御马监的太监帮周楚装了一套很豪华的马鞍和马镫,但看材质和款式,周楚就知道便宜不了。 看样子这些人也是看人下菜碟,不过对于御马监这种无声的奉承,周楚感觉很满意。 装好马鞍之后,周楚翻身上马,原本就有些焦躁的踏雪乌骓,顺眼扬起前蹄。 “希律律律律律。。。。” 伴随着一阵极为清脆的马鸣,周楚瞬间被带了起来。 一旁的黄锦顿时变得无比紧张,生怕周楚出事。 倒是御马监的太监不怎么在意,在他们看来,能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不说马术多好,但武功一定非同一般,轻易是伤不了的。 周楚紧紧勒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好在有马鞍,不然的话,周楚还真坐不住。 很快,乌骓马前蹄落地,周楚骑着它,往御马监的马场跑去。 周楚虽然马术一般,但身手了得,再加上这匹踏雪乌骓早已被驯服,倒也没有想的那么困难。 很快,乌骓马就习惯了周楚的存在,在马场之中开始撒欢狂奔。 一通风驰电掣的跑下来之后,周楚感觉极为痛快,翻身下马之后,拍了拍马头。 乌骓还亲昵的往周楚脸上蹭了蹭。 “周大人可还满意?” 黄锦看着周楚春风满面的模样,笑道。 “满意,太满意了,只是这么名贵的马,我那府上恐怕没人会养。” 周楚有些忧愁道。 “这好办,周大人尽管把它放在御马监养着,整个大明,再没有比御马监更会养马的了,这里的草料,都是最顶级的。” 黄锦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这合适吗?” 养这么一匹名贵的马,花费是极其昂贵的,现在这马毕竟是周楚的,如果继续放在御马监养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合适,太合适了,周大人什么时候用马,只需让人来知会一声,我们这就让人给您送过去。” 一旁御马监的太监满脸堆笑道。 用公家的钱,走自己的关系,他何乐而不为? “那就麻烦你们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楚看着身旁那个御马监的太监问道。 这太监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喜,心想自己没有白拍马屁。 “小人名叫陈通,大人以后有事只管吩咐。” 太监满脸谄媚道。 他在御马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眼前这两位,一位是皇上的大伴,另一个刚刚一步登天,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那肯定也是极为受宠的。 陈通很清楚,这两位哪怕有一位提一把自己,自己也就起飞了。 “那麻烦陈公公以后帮我照看好它。” 周楚拍了拍陈通的肩膀道。 对于这种一心想往上爬的太监,周楚并不抵触。 只要想往上爬,野心大,就是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和皇帝办好事。 身居高位的人从不怕有所求的人,最忌讳的是无欲无求之人。 “大人请放心,您的这个宝贝我以后每天都好好伺候。” 陈通满脸堆笑道。 周楚拿出一块银子,随手丢给了陈通,陈通连忙用双手接过,模样有些滑稽。 不过周楚很清楚,陈通是故意如此的,下位者在上位者面前越是滑稽,越是手足无措,上位者越是能获得成就感。 从御马监出来之后,周楚看向一旁的黄锦。 “劳烦公公代我向陛下回话,多谢陛下的赏赐,这马我很喜欢。” “周大人放心,您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黄锦略显恭敬道。 和黄锦告辞之后,周楚就回家去了。 此时无论周家还是陆家,都气象大变。 特别是陆家,门槛都快被那些想要走关系的踏破了。 因为周楚和陆炳的缘故,再加上杨氏还是嘉靖的奶娘,陆松直接躺赢,官至锦衣卫千户。 连副字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千户,正五品。 虽然锦衣卫千户只是正五品,但哪怕那些正三品的官员,见到陆松也得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不敢得罪。 像周楚这样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只是正三品,却属于位极人臣了,朝中任何官员,包括杨廷和,都不敢忽视如今的周楚。 属实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周楚任指挥使的事还没传开,所以周楚家门口倒没什么人。 偶尔有一个,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周楚和陆炳以及陆松关系的人,想要通过周楚搭上陆松或者陆炳。 来走关系的,大多是锦衣卫,也有少部分官员。 能和锦衣卫走关系的官员,基本没有清流,都是些不怎么在乎名声的。 毕竟锦衣卫在那些文官眼中,臭名昭著。 周楚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陆炜正在自己院子里读书。 “二哥,你回来了。” 陆炜看到周楚,显得很高兴。 半年前,陆炜回到老家湖北参加县试和府试,两场都很顺利,县试位列第一,府试位列第三。 如今的陆炜已经是秀才了,正在备考乡试,只不过如今的陆家人声鼎沸,不适合读书,陆炜就躲到了周楚家里。 周楚很清楚,陆炜原本就是读书的料,只不过以前顽劣罢了。 原本的历史上,陆炜就是通过科举,最后位列太常寺少卿。 “二哥,刚才夫子来了。” 陆炜神色复杂道。 对于杨夫子,无论是周楚还是陆炜,感情都有些复杂。 当年要不是杨夫子,周楚两人也不会拜唐伯虎为师。 而且杨夫子当时对两人也算是尽心尽力。 只是陆家出事之后,杨夫子和陆家就再也没了联系,这么多年,他甚至没来找过周楚一次。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周楚倒是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周楚却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母亲对他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老师把他大骂了一顿。” 陆炜补充道。 周楚知道,陆炜口中的老师是唐伯虎。 和杨夫子相比,唐伯虎对周楚如师如父,当年陆家一出事,他就来找自己了。 彼时的周楚,内心也是无助的,毕竟刚从一个安逸的环境之中出来,对未来一无所知。 那时候有唐伯虎在身边,周楚做事都有底气。 “少爷,尚衣局和兵部的人求见。” 周楚正想说什么,春兰跑了进来。 “让他们进来吧。” 周楚很清楚,尚衣局和兵部的人,应该是来给自己送锦衣卫的工服的。 很快,两队人马来到周楚面前。 “见过周大人。” 这些人恭敬道。 “诸位不必多礼。” 周楚笑道。 “大人,这是您的赐服。” 尚衣局的人恭敬的将一套衣服包括帽子鞋子还有裤子,分不同的人双手拿着,递到了周楚面前。 “春兰。” 周楚看着春兰道。 春兰顿时会意,一件一件接了过来。 “大人,这是您的山文铠和兵器。” 此时兵部的人一个个也走了过来,手里分别捧着一套铠甲的不同部位,还有一柄长斧以及一把绣春刀。 山文铠和长斧,一般是需要参与重大礼仪的时候才需要穿的仪仗铠甲。 飞鱼服和绣春刀才是指挥使的常服。 此时周楚的家里除了春兰就没有下人了。 准确来说,春兰也不是下人,她是自由身。 一旁的陆炜见状,急忙上来帮忙收下一部分,周楚自己拿了一部分。 整套山文铠部件很多,穿的话也很繁复,好在不用经常穿。 “诸位辛苦了。” 周楚随手递给两个为首的人一人十两银子。 这是惯例,也算是庆祝自己升官封的红包。 “多谢大人赏赐,我等也算是沾了大人的喜气了。” 尚衣局的管事满脸笑容道。 “看来得再买一些下人了。” 周楚此时感觉到家里只有春兰,很不方便,如今楚璃已经不在家里了,倒也没什么顾虑。 “春兰,回头你去找我表叔,让他去一趟乡下,买些信得过的下人。” 尚衣局和兵部的人离开之后,很快黄锦又带人过来了。 黄锦来,一方面正式宣读任命,二来是带来了嘉靖对周楚的赏赐。 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绸缎五十匹。 这些财务周楚倒是不怎么在乎,现在的周楚,自己有多少钱都不太清楚,很久没细算过了。 酒楼的份额,周楚早就转到了暮云瑾身上。 为官不能经商,周楚还是要遵守的。 对于黄锦,周楚一点都不吝啬,直接从赏赐之中拿了一块银元宝,放在黄锦手上。 “哎呦,周大人,这也太多了。” 黄锦拿着这么一大块银子,顿时觉得有些烫手。 “没事,陛下如果问起,你直说便是,陛下不会怪罪于你的。” 周楚笑道。 “多谢周大人厚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黄锦自然不会再推脱,急忙道谢。 很快,周楚被册封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什么?衡器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孙娇娇正在喝茶,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是啊娘子,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她的相公说道。 “难道是因为陆家?那也不对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应该册封陆家的人吗?” 孙娇娇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干脆放弃了。 “这是好事,将来你和公爹要是有个意外,我还能去求他帮忙。” 孙娇娇笑道。 不只是孙娇娇,韩玠和韩鸢儿父女两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个周衡器,到底是何方神圣?” 韩玠紧皱眉头,怎么都想不通,周楚凭什么能一步登天。 如果说皇帝册封陆炳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话,他是能理解的。 但册封周楚,这未免太过诡异了些。 “你以后多和周衡器走动走动。” 韩玠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他作为户部侍郎,不适合和锦衣卫走的太近,但韩鸢儿却可以。 “我知道的,爹。” 韩鸢儿点了点头道。 唐伯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人都傻了。 “这小子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第62章 朱厚熜的心思,周楚走马上任 周楚实在是没想到,朱厚熜会直接将自己册封为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想着能混个副千户就不错了。 根据周楚的了解,原本的历史上,陆炳一开始也不过是个副千户。 不过在册封周楚之前,锦衣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的位置刚好是空悬的。 原本的锦衣卫两位指挥同知和前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一起被杨廷和等人诛杀了。 否则即便朱厚熜是皇帝,也不好如此直接安排。 从这方面而言,杨廷和倒算是帮了周楚。 不过周楚也能理解朱厚熜为何如此急切的册封自己如此高的位置。 主要还是周楚让朱厚熜看到了远超同龄人,甚至远超一般锦衣卫的能力。 而此时的陆炳还相对稚嫩,哪怕朱厚熜强行将他册封为锦衣卫指挥使,恐怕他也镇不住,最后怕不是要被下面的人架空。 哪怕后来陆炳掌权之后,很多事都做的优柔寡断,甚至还和文官之间拉拉扯扯,两个亲家,一个是徐阶,另一个则是严世蕃。 但周楚不同,周楚让嘉靖看到了自己的的能力,让嘉靖都感到敬佩无比的能力,他相信周楚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迅速掌握锦衣卫,如此一来,对朱厚熜而言,就多了一大助力。 朱厚熜刚刚登基,太需要帮手了,但无论是陆炳还是黄锦,此时能给他提供的帮助都太少了。 这个时候周楚出现了,让他看到了迅速掌权的希望。 周楚当然也清楚,自己如此年轻就被册封为指挥使,下面的人肯定会不服气,不过周楚不在乎。 锦衣卫说白了,存在的根本目的就是拱卫皇权。 只要周楚能帮朱厚熜迅速站稳脚跟,压制住杨廷和等人,就不会有人不服自己。 一句话,用本事说话。 当天下午,周楚就穿上了飞鱼服,拿上绣春刀,来到了锦衣卫亲军都指挥司。 锦衣卫的上班地点就叫锦衣卫亲军都指挥司,简称有南北镇抚司。 周楚身上的飞鱼服过于扎眼,刚一进来,那些锦衣卫一个个急忙行礼。 “见过指挥使大人。” 整个锦衣卫,只有指挥使才能穿飞鱼服。 飞鱼服并不是只有鱼鳞纹,还有四爪龙,一般锦衣卫肯定是穿不了的,他们只能穿锦衣华服。 在一个锦衣卫的带领下,周楚很快就来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随意往那里一坐,双腿搭在桌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 周楚看着给自己带路的锦衣卫,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邓愈。” 这个锦衣卫有些受宠若惊道。 “邓愈,好名字,给我介绍一下咱们锦衣卫。” 周楚笑道。 听到这话,邓愈不敢怠慢,当即开始介绍起了锦衣卫。 锦衣卫是一个很庞大的机构,下属三大机构,镇抚司、二十四千户所和经历司。 其中镇抚司又细分为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 北镇抚司负责皇帝指定的案件,设有自己的昭狱,可以不经过任何司法机构直接逮捕、刑讯甚至处决犯人。 正是因为北镇抚司的存在,锦衣卫在百官眼中才臭名昭著。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军纪、法纪,还要管理制造兵器的军匠。 至于二十四千户所,则更为复杂,分为中所、左所、右所、前所、后所,这几处千户所主要负责的是皇帝出行之时的仪仗,山文铠更多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他们之中还要细分很多司,各司其职,很是复杂。 除了这些还有上中所、上左所、上右所、上前所、上后所、中后所、中前所、中左所、中右所、中中所、后后所。 其中前六所主要负责统领校尉,负责仪仗等事务,后面四所则没有太明确的职务,属于哪里需要去哪里。 剩下的还有各种功能性的千户所,驯象所、屯田所、马军左所、马军右所、马军前所和马军后所。 其中四处马军所的功能和御马监类似,不过一个是为皇家养马训马,这几个则是为锦衣卫管理马匹。 和御马监相比,无论是草料还是各方面,都要差不少。 毕竟锦衣卫用的马和皇家的比,要差得多,无论是训练还是养护,都要粗糙很多。 最后则是亲卫所和水军所。 亲卫所负责皇帝的警卫和安全,这里面的基本都是皇帝亲卫。 锦衣卫之中,指挥使之下设有两位指挥同知。 不过此时只有陆炳被任命为指挥同知,另一位还是空着的。 指挥同知都是从三品。 周楚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被册封为指挥使,在前面挡着,皇帝不会将陆炳册封为指挥同知。 把陆炳册封为指挥同知,一方面是让两人相辅相成,尽快掌握锦衣卫,另一方面则是想着有自己为大哥遮风挡雨,也好让陆炳迅速成长起来。 指挥同知之下,还有两位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主要负责的是屯田训练和司务。 指挥佥事这个职务,油水很多,但权力并不高,甚至不如从四品的镇抚使。 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都设有一位镇抚使。 不过要论含权量,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秒杀南镇抚司镇抚使。 北镇抚司是整个锦衣卫的核心部门,也是周楚首先要掌控的部门。 “你去把陆万山叫过来。” 周楚看着邓愈说道。 陆万山不是别人,正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周楚要第一个震慑的锦衣卫。 只要陆万山对自己心服口服,那么整个锦衣卫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是。” 邓愈大气都不敢喘,对他而言,眼前的指挥使那是通天的大人物,能入周楚的眼,他已经感到万分庆幸了。 很快,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跟着邓愈来到了周楚面前。 此人面相看上去极其凶残,身形更像是一头熊。 “属下陆万山见过指挥使大人。” 陆万山不情不愿的行礼道。 “怎么?对我不服气?” 周楚看着眼前的陆万山,似笑非笑道。 “属下不敢。” 陆万山嘴上说着不敢,但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不服气。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觉得陛下太年轻,任人唯亲,对吧?” 周楚调侃道。 陆万山听到这话,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了。 “我呢,也不和你玩杀鸡儆猴这一套老把戏了,事上见吧,明天会有大行动,让你的人时刻准备好,陛下能不能坐稳龙椅,就看明天了。”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瞬间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满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陆万山。 “到时候要是你的人拖了后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万山是什么人?北镇抚司镇抚使,又岂会轻易被周楚镇住。 “那属下就拭目以待了。” 第63章 痛苦的杨慎,心狠的夏言 沈青得知周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惚了。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周楚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周楚还很稚嫩,眼神之中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却要为了陆家,不得不出来干活。 沈青很庆幸,庆幸自己当时够果断,也是因为自己够果断,才有了今日的自己。 虽说沈青已经年过二十,却仍然不曾婚配。 那些上门说媒的媒婆,以及多年断了来往的亲戚,都快把沈青家的门槛踏破了。 不过这些人打的什么心思,沈青一清二楚。 无非是看如今的沈家全靠自己撑着,娶了自己,就可以吃沈家的绝户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沈青经商这些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于人性的阴暗有了充分的认知。 怕就怕自己嫁了之后,娶了自己的那一家子会等不及,到时候害死自己,自己的家产就是他们的了。 这个时代,女子死于内宅,两句话就能搪塞过去,官府甚至都懒得调查。 当然,沈青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出嫁,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周楚。 周楚于她而言,亦师亦友,这几年,她内心对周楚的崇拜愈发炽热,以至于其他男人,很难入她的眼。 差距太大了。 倘若没有认识周楚,沈青或许会随便选一家还不错的人家把自己嫁了。 但现在沈青根本过不了自己的心。 沈青知道周围很多人都开始对她议论纷纷了,毕竟这么大年龄还不出阁,被人指点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沈青不在乎,如今的沈青可不是当年的她,会轻易被他人的几句话所影响。 沈青早就知道周楚绝非池中之物,当年周楚买下冯家铺子的时候,沈青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她内心希望周楚步子迈的慢一些,同时她也在努力的提升自己,她不想和周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可是她越努力,才越发现,周楚各方面简直强的离谱。 很多时候周楚说过的一些话,只有等她到了一定阶段,才会幡然领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一刻,沈青会对周楚敬若天人,才会惊觉,原来周楚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只是沈青怎么都没想到,周楚有一天会一步登天。 真应了那句话,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沈青既为周楚感到高兴,同时又感到无比失落,失落自己和周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以后自己想见周楚一面,恐怕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至于男女之事?沈青是不做他想了,有周楚在,沈青明白自己不会再对其他男人有感觉了。 到时候自己再过继一个孩子,让他继承沈家的衣钵,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得起沈家了。 “爹,你说皇上突然将这个周衡器册封为锦衣卫指挥使,是打的什么主意?” 杨廷和府上,杨慎看着杨廷和,满脸不解道。 “管他什么主意,两个小娃娃罢了,咱们这位小皇帝可是重感情的很,要不也不会想追封兴献王为太上皇,这周楚不过是一介小儿,无非是占了陆家的便宜,想来是皇帝感念他对陆松夫妇做的事,对他特殊照顾。” 杨廷和不屑一笑道。 “要是这锦衣卫指挥使给其他人,对我们而言反倒是个麻烦,现在一个黄口小儿任指挥使,多好。” “明日早朝,皇帝如果再提追封兴献王之事,你要阻止他。” 杨廷和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杨慎听到这话,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爹。 对于杨廷和做的那些事,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只是杨廷和基本都瞒着他,所以杨慎哪怕有些猜测,却也不敢确定。 作为儿子,杨慎不想以恶意揣度自己的爹。 但作为臣子,杨慎又觉得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所以杨慎很割裂,这种割裂源于他所处的阶层和他的理想以及一直以来的理念的冲突。 这让杨慎总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不想面对这些问题。 这种割裂感,让杨慎很痛苦,他觉得大明不该是如今这样,朝堂之上的百官也不该是如今的模样。 可即便他再怎么痛苦割裂,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浑然不知,顺应着自己的父亲。 “陛下如果真这么做,那便是于礼不合,我自当反对。” 杨慎作为翰林院修撰、经筳讲官,主要负责的就是劝谏皇帝。 如果皇帝真的做了有违礼法的事,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该出面劝谏。 此时夏言府上,礼部侍郎廖峰也在。 “大人,这个周楚是什么来路?” 廖峰满脸担忧道。 和其他人不一样,廖峰听说过周楚,不止听说过,还知道自己家的那个逆子,似乎和这个周楚有过冲突,虽说没有真的动手,但谁也不知道周楚会不会记仇。 或许杨廷和夏言这种人不会怕锦衣卫指挥使,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礼部侍郎,三品官。 虽说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三品官,但三品官和三品官之间的差距,比五品官和三品官之间的差距还大。 锦衣卫指挥使铁了心的想要弄死他的话,他毫无办法。 北镇抚司有这个职权,不需要证据,可以直接抓人,一旦进了昭狱,有几个能抗住的? 所以廖峰第一时间就来找夏言,这位礼部尚书有多狠,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如果说这朝中有谁能保住他,一个是这位,另外一位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 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条船上的,只不过一部分在明,一部分在暗。 如今的阁老杨廷和首当其冲,在明处,他们礼部处于暗处,随时策应。 而且相对于杨廷和,廖峰更怕这位夏大人。 杨阁老做事有些优柔寡断,不够干脆,心也不够狠。 和眼前的这位比,差远了。 廖峰明白,这位夏大人成为内阁首辅,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只需要跟紧夏言的步伐就行了。 “一个小儿罢了,不知天高地厚,这小皇帝真当过家家呢?” 夏言冷笑道。 “明日皇帝如果还要提出那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一定第一个出来进谏,我们礼部干的就是这个,所有的礼仪条例,下官都烂熟于心。” 廖峰急忙保证道。 夏言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希望小皇帝识趣些。” 第64章 百官围困北镇抚司,剑拔弩张! 次日的朝会上,朱厚熜再次提起改立兴献王为先皇,遭到了群臣的强烈反对。 其中以礼部侍郎廖峰为首的文官,反对最为激烈。 廖峰列举出一条条礼仪条例,大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祖宗之礼不可毁,大有一副文死谏的架势,似乎只要朱厚熜还坚持自己的立场的话,下一刻他就会以头抢地。 朱厚熜眼看着廖峰如此浮夸,心中一阵冷笑,并没有阻止,似乎想看看廖峰该如何收场。 “陛下,廖大人忠心为国,难道陛下要逼死廖大人不成?” 此时另一个礼部的官员出列道。 一出口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开始谴责朱厚熜,不愧是礼部的。 “陛下此举确实于礼不合,请陛下收回成命。” 眼看着廖峰有些难以收场了,杨慎急忙站出来解围道。 如今四十岁的杨慎虽然官职不高,也没什么实权,但他在文人之中的地位极高,算得上大明的泰山北斗了。 在大明文人士大夫眼里,即便是杨廷和夏言,也远远比不上杨慎。 杨慎虽然是小阁老,却从不以权势压人,在杨慎眼中,他从来都只是翰林院修撰和经筳讲官,从未把自己当成小阁老看待。 这就是他的割裂之处,和自己所在的阶层格格不入。 有了杨慎的带头,越来越多的清流出来引经据典,阻止朱厚熜。 最终,这次朝会不欢而散,朱厚熜未能得偿所愿。 下朝之后,朱厚熜来到御书房之中,原本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 “告诉衡器,可以动手了。” 朱厚熜看着陆炳,面无表情道。 陆炳听到这话,一刻都不敢停留,快马加鞭的来到了锦衣卫所,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周楚面前,发现周楚身后站着无数北镇抚司的人马,随时准备出发。 “大人,陛下说可以动手了。” 陆炳行礼道。 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无论是陆炳还是周楚都分的很清楚。 “按我说的名单,动手吧。” 周楚看着身后的陆万山,说道。 “是。” 涉及到大行动,陆万山自然不会掉链子,此时对周楚也是十分恭敬。 行完礼之后,陆万山就带着大队人马,开始按照之前预定好的计划行动。 这次行动,周楚一共给了陆万山十几个文官的名单。 其中包括三品官员四个,剩下的都是四品官。 这些,都是在朝堂之上反驳过朱厚熜的主力军。 杨慎除外。 杨慎本身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杨慎再怎么说也是小阁老,杨廷和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周楚的人抓他的。 真要是抓了,杨廷和就不用混了。 所以从一开始,周楚就没打算动杨慎,对于杨慎,周楚专门准备了一套方案。 攻心为上。 留着杨慎,无论对周楚还是嘉靖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等大礼仪之争结束之后,杨廷和的政治生命就结束了,到了那个时候,杨一清、张璁和夏言这些人就会趁势崛起。 张璁还好,杨一清此人并非善类。 留下杨慎,在这几人之中牵制,把水搅浑,对周楚而言更有利。 当然,前提是攻心成功,把杨慎变成自己人。 对于杨慎,周楚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周楚很清楚杨慎很割裂,也很痛苦。 这种痛苦和割裂和自己的老师唐伯虎类似,都是源于人生目标和自身性格以及自己所在的阶层之间的剧烈冲突。 这种人很多,比如李白、比如苏轼。 面对这种问题,解决的最完美的代表,不是别人,正是王阳明。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一般人学不了,悟性不够,容易走入歧路。 但杨慎这种刚刚好。 北镇抚司大肆行动,毫无遮掩,顿时让百官人人自危,不敢出门,生怕惹祸上身。 陆万山虽然对周楚不服,但能成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能力是没的说的。 很快,一个个官员就被抓到了北镇抚司的昭狱之中。 得到消息的杨廷和夏言等人,顿时炸锅了,一个个纷纷来到北镇抚司,就要强要人。 “你们北镇抚司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如此迫害忠良。” 杨廷和来到陆万山面前,指着陆万山的鼻子大骂,陆万山还不敢还嘴。 周楚给他的任务就是顶住所有人一个时辰。 当时陆万山对此表示怀疑。 “一个时辰你能让这些人认罪?” 对于这些官员,陆万山再熟悉不过,一个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不好对他们上刑。 “如果我做不到,这件事就由我来扛,到时候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楚的话,直接把陆万山镇住了。 他没想到周楚这么一个年轻人,敢立下这样的军令状,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周楚的底气来自哪里? 还是说这个年轻人太过天真,不知道这些文官有多团结? 不论如何,陆万山不想管这些。 无论周楚成功与否,对他而言都不是坏事。 周楚成功了,他们北镇抚司立下大功,周楚失败了,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自然是坐不住了。 陆万山看着眼前的这些个大佬,顿觉头皮发麻。 “各位大人,不要着急,我们北镇抚司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 陆万山信口说道。 “那到底是何缘故?你说与老夫听听,今日不给我等一个交代,休想糊弄过去,赶紧放人。” 杨廷和满脸愤怒道。 当然,这愤怒是他演的,为官的基本修养罢了。 杨廷和等人是最先赶过来的一批,其他官员原本都缩在家里,生怕被北镇抚司盯上。 但听说北镇抚司已经把人抓回去,首辅大人和礼部尚书夏言都去了北镇抚司,一个个顿时有了底气,纷纷前往北镇抚司,为杨廷和他们壮声势。 很快,陆万山面前就聚集了近百名官员。 即便陆万山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此时也感到头皮发麻。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他还真怕波及自己。 同时陆万山也为皇帝和锦衣卫感到悲哀,想当年锦衣卫是何等强势,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上一任指挥使和两位指挥同知,就是死在眼前的老头手中。 一想到这里,陆万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 “诸位大人?下官不过是照章办事,尔等围困我北镇抚司是何用意?难道要包庇里面的犯官不成?” “好大的口气!张口就是犯官?你等有证据吗?就随意逮捕我大明忠臣。” 夏言冷笑道。 对于陆万山的话,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所谓的威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倘若没有实力,放狠话不过是笑话,无人在意。 “我再说一遍,赶紧把人放了!” 杨廷和怒喝道。 第65章 威震百官,杨廷和夏言沉默了 陆万山从未像此刻一般,感觉压力如此巨大,也从未感觉一个时辰是如此的漫长。 眼看着杨廷和等人就要硬闯北镇抚司,陆万山暗下决心,今日就是拼了老命,也得阻拦一个时辰。 “诸位闯我北镇抚司,是何用意?” 正当杨廷和等人要硬闯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不算很大,却很有穿透力,即便在场人声鼎沸,却也没有将其掩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年轻人,抓着一个人从北镇抚司之内走了出来。 只看服饰,众人便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周楚。 周楚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廖峰。 一时之间,原本沸沸扬扬的百官为之一静。 “诸位难道想造反不成?” 周楚先声夺人道。 “哼,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们凭什么抓我大明这么多忠良?” 杨廷和又岂会被周楚这一套镇住,怒斥道。 “凭什么?问的好,就凭这里是北镇抚司,就凭我是锦衣卫指挥使,杨大人说凭什么?” “倒是杨大人,集结百官,围攻我北镇抚司,莫非有不臣之心?” 周楚冷笑道。 “周楚,今日你便是说出花来,也要把诸位同僚放了。” 一旁的夏言根本不进周楚的节奏,他很清楚,如果顺着周楚的话,很容易被带到坑里面。 “想要我放人?也不是不可以,诸位只要拿到皇上的圣旨,我即刻放人,否则诸位但凡敢硬闯我北镇抚司的,杀无赦!” 周楚满面寒霜道。 此话一出,陆万山等人纷纷拔出绣春刀,明晃晃的刀刃晃的百官无比心慌。 “周楚,你简直胆大包天,你有证据吗?就抓我大明这么多官员?” 杨廷和看到此等阵仗,顿时气急,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如此愣头青。 周楚听到这话,满脸冷笑。 “我北镇抚司抓人,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 周楚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周楚不会去解释,更不会陷入自证陷阱,那样的话等于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 说完这话,周楚直接将廖峰往前一拉,手中的绣春刀放在廖峰脖子上。 “廖大人,你可认罪?” 此时的廖峰面色惨白,方才在昭狱之中,周楚拿出了很多他想象不到的证据,多到让他瞬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府上的管家背叛了自己。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廖峰哪还敢硬撑?当即就认了罪,只恳求周楚留他几个儿子一命。 “除了廖顺,你的其他儿子我都可以留下。” 这是周楚的承诺,换来的是廖峰答应周楚当众认罪,答应把自己这条命交给眼前的年轻人。 没办法,就周楚掌握的那些证据,都够他抄家灭族的了。 “下官认罪。” 廖峰说完这话,闭上了双眼,不敢去看夏言杨廷和等人。 此话一出,夏言瞳孔一缩,身后的百官尽皆哗然。 杨廷和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廖峰居然认罪了。 此时无论是夏言还是杨廷和都慌了,因为他们清楚,廖峰和他们牵扯有多深。 “诸位听到了?” 周楚满脸邪异的看着眼前的杨廷和等人。 没等众人回答,周楚手中的绣春刀就动了。 刺啦! 一瞬间,廖峰的喉咙开始迸溅鲜血,离的最近的杨廷和夏言等人,被喷了一脸的血。 廖峰,被周楚当着百官的面,就地斩杀了。 诡异的是,杨廷和夏言却并未因此训斥周楚,而是选择了沉默。 “廖大人居然污蔑首辅大人和夏大人,说两位大人阴谋害死了先皇,其心可诛,此人真是该杀,两位大人觉得呢?” 周楚面露微笑道。 此时周楚的笑容落在百官眼中,犹如那地府之中爬出来的恶鬼,无比恐怖。 有些胆小的文官,此时已经双腿发颤了。 他们恨不得夺路而逃。 “周大人杀得好,此人居心叵测,自然该杀。” 杨廷和此时哪还有刚才的愤怒,面无表情道。 “诸位大人还有事吗?围在我北镇抚司门口干什么?” 周楚仿佛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一般,满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百官道。 “今日打扰了。” 事已至此,杨廷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 杨廷和一走,夏言自然不会充当出头鸟,他此时也拿不准周楚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周楚。 否则真撕破了脸,恐怕很难收拾。 这两人一离开,那些原本就被周楚吓破了胆的文官们,一个个如蒙大赦,转身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就怕被周楚盯上。 此时的周楚,在他们眼中那就是活阎王。 百官离开之后,不管是陆万山还是其他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都沸腾了,他们都满脸崇拜的看着周楚,对眼前这个指挥使大人,再也没了轻视的心理。 周楚眼看着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强忍着恶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入了陆万山的衙署。 陆万山以为周楚对他另有指示,急忙跟了过去。 “把门关上。” 周楚强忍着恶心说道。 陆万山听到这话,不敢怠慢,急忙关上了衙署的门。 门一关闭,周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一旁的陆万山看的目瞪口呆。 “大人是第一次杀人?” 对于周楚的这种反应,陆万山再熟悉不过,很多刚加入锦衣卫的新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是这种反应,就连当年的陆万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当然,以前我只是个商人,哪敢杀人?” 周楚从陆万山手中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 “记得替我保密。” 周楚补充了一句。 “大人放心。” 陆万山急忙保证道。 此时的陆万山对周楚已然是心服口服,别的不说,单单刚才面对百官的气度,他一辈子都学不会。 这种人活该当指挥使,皇上真是慧眼如炬。 “对了,找个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送给王阳明王大人。” 周楚说着拿出一封信交给陆万山。 写这封信的目的,自然是跟王阳明要他的宝贝学生兼徒弟:沈炼。 第66章 文武全才:沈炼,抄出海量财富 周楚早就盯上了沈炼。 后世很多人知道沈炼,更多人知道王阳明,却鲜有人知沈炼是王阳明的学生兼徒弟。 一身才学和武艺都是师承王阳明。 如果没有周楚的干预,沈炼还会蹉跎很多年,参加科举,然后到地方上任知县,到四十出头才被陆炳看中正式成为锦衣卫。 但即便四十多,沈炼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初衷和理想,心里想的都是大明和百姓。 或许这就是王阳明收他为徒的原因,也只有沈炼这种人学他的心学才不会误入歧途。 沈炼当锦衣卫的时候,陆炳和严嵩父子关系很好,走的很近,毕竟是亲家,但那时的严世蕃嚣张跋扈,严嵩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为国为民的严嵩,而是高高在上的严阁老。 以严嵩为中心形成的严党,更是掌控着整个大明,让百姓的生活越来越难,严党官员个个大捞特捞。 沈炼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以十罪疏弹劾严嵩,彻底得罪了严嵩父子,成为了当时以下克上的典型。 锦衣卫之中无数人都佩服沈炼,却也不敢做沈炼做的事。 再到后来,沈炼被严世蕃借由白莲教谋反一事,在谋反名单上加上了沈炼的名字,诬陷至死。 这样一个人才,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还是心性,都是周楚急需的。 如今的锦衣卫,太缺这种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了,哪怕是自己的大哥陆炳都不行。 陆炳的性子,太过优柔寡断,很多事也拎不清,不然也不会和文官们走这么近了。 不过现在有周楚为陆炳在前面带路,周楚自然不会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哥再走向这样一条路。 还被徐家吃了绝户,何其可笑。 此时的沈炼也才十五岁,和周楚同岁,正跟着王阳明游学,正是值得培养的年纪。 周楚当着内阁首辅以及近百位官员的面诛杀礼部侍郎廖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京城之中所有官员的耳中。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提起周楚这个活阎王无不色变。 户部侍郎韩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有余悸。 “得亏当时没跟着那些人一起去。” 之前有同僚叫韩玠一起前往北镇抚司施压,被韩玠拒绝了。 韩玠原本就和杨廷和夏言这些人不是一路人,再加上韩鸢儿和周楚之间朋友的关系,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韩玠都没有任何理由去和北镇抚司为敌,更没有理由和周楚为敌。 同样庆幸的还有孙娇娇的爹以及孙娇娇的婆家人。 “夫人,多亏了你和周大人相识,我爹才没有做傻事。” 孙娇娇的相公满脸感激的看着她说道。 “我李程何德何能能娶到夫人这样的贤内助。” 孙娇娇的相公满脸惭愧道。 皇宫之内,朱厚熜得到消息之后,大喜过望。 “好好好!衡器果然没让朕失望,经此一役,朕倒要看看那杨一清和张璁该如何选择。” 朱厚熜很清楚,这两人以及更多不是和杨廷和等人一路的官员,此时还都在观望,倘若自己表现的软弱无能,他们必然会落井下石。 但自己这边一旦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让这些人能看到投机的希望,他们就会选择下场。 当然,想要这些人下场,仅仅杀一个礼部侍郎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无论如何,对朱厚熜而言,都算是开了个好头,震慑住了百官。 锦衣卫所,周楚的衙署之内,周楚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邓愈在旁边帮忙端茶倒水。 廖峰已经招供,北镇抚司有他签字画押的供状,上面牵扯的人很多,剩下那些人交给陆万山去审就够了。 倘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个北镇抚司镇抚使,周楚都要考虑是不是要换人了。 同时对廖家以及其他招供官员的抄家,也在同步进行中。 “你去醉仙楼,去把一个叫初六的请过来。” 廖家既然倒了,接下来就是为初六他爹报仇的事了。 这件事对如今的周楚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是,大人。” 邓愈恭敬道。 作为锦衣卫,他自然是知道自家大人和醉仙楼之间的关系,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马加鞭来到了醉仙楼。 孙强看到邓愈身穿锦衣卫的服饰,并未感到惊慌。 如果是以前,孙强看到锦衣卫那是唯恐避之不及,哪怕只是看到都感到心慌。 但此一时彼一时。 谁又能想到,他孙强的表侄,如今已经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了呢?这在以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此时无论是孙强还是醉仙楼的客人看到邓愈这个锦衣卫,没人感到惊慌,能来醉仙楼吃饭的,没人不知道醉仙楼和周楚之间的关系。 “邓愈见过孙掌柜的。” 能在锦衣卫混的,都是人精,邓愈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眼前这个掌柜的可是自家大人的表叔,态度极为端正。 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 “邓大人折煞草民了,不知大人来我醉仙楼,所为何事?” 孙强客气道。 孙强从来都是对自我认知极为准确的人,否则周楚也不会如此倚重他,将醉仙楼交给他打理了。 他很清楚,眼前的锦衣卫对自己如此客气,完全是看在周楚的面子上,倘若自己因此嚣张跋扈,那才真是不知所谓。 “指挥使大人让我来请一个叫初六的去大人衙署。” 邓愈直接说明了来意。 孙强一听这话,看了一眼后面。 “初六!” 很快,初六闻声而来。 “衡器让你去他那里一趟,你跟着这位大人去吧。” 孙强看着初六,叮嘱道。 听到孙强的话,初六看向邓愈。 “初六小兄弟,我们走吧。” 很快,初六就跟随邓愈来到了周楚面前。 “少爷。” 初六自从进了锦衣卫所,被震慑住了,里面的锦衣卫各个凶神恶煞,而且锦衣卫所的布置整体偏阴暗一些,不像其他衙署那么透光。 一路走来,初六难得的有些忐忑不安,直到看到周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杀死你爹的仇人找到了。” 周楚看着眼前的初六,神情很是认真。 初六听到这话,身体猛的一颤。 自从他爹死后,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为自己的爹报仇,在醉仙楼,也曾刻意留意过,就是想找出杀死自己爹的仇人。 “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之后忍不住惹出大祸,现在报仇的时机到了。” “杀我爹的仇人是谁。” 初六强忍着激动道。 “这人你认识,廖顺。” 周楚丝毫没有隐瞒,将金有财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都告诉了初六。 “现在廖家人都在北镇抚司的昭狱之中,那廖顺随你处置。” 周楚拍了拍初六的肩膀道。 自从初六跟随自己以来,在自己身边不言不语,也从未提过什么要求,但周楚一直都清楚他心中在想什么,这孩子心重,所以周楚也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初六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了,泪流满面的跪在周楚面前,连磕了几个响头。 周楚也没躲,安然受着。 “你带初六去北镇抚司的昭狱,带他去见廖顺,就说我说的,那廖顺任他处置。” 周楚看着邓愈道。 进了昭狱,是死是活,不过是周楚一句话的事,除非是什么通了天的大人物。 很显然,廖顺不是。 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不得不说,陆万山作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能力没的说,半天不到的时间,这些官员全都认罪了。 认罪之后,第一时间就要抄家,为的就是防止他们转移财产,至于事后如何定夺,那是皇帝的事。 抄家的同时,陆万山还让一个个锦衣卫百户带队,前往这些官员的老家,把他们老家的家也给抄了。 这一点是周楚事先叮嘱陆万山的。 周楚很清楚,这些官员大部分的财产,都在老家,这些人,一个个都肥得流油,不抄干净,怎么对得起被他们家族欺压的当地百姓,怎么对得起朱厚熜。 眼看着天色要黑下来了,陆万山满脸兴奋的来到了周楚面前。 “大人,这些是抄家的文书。” 陆万山说着将文书放在了周楚面前的桌案上。 所谓抄家的文书,记录的都是抄家抄出来的财产。 锦衣卫抄家,手脚最干净,没有上官允许,谁敢动手脚,那就是找死。 周楚拿起文书,翻看了一下。 廖家,黄金五万两、白银三十万两、铜钱三百二十万贯,其余玉器瓷器等各类宝贝更是无数,绫罗绸缎无数。 其他官员虽然不如廖家抄出来的多,但也都大同小异。 加起来单单白银,就有三百万两左右,铜钱更多多达三千多万贯。 但周楚清楚,这些都还是小头,真正的大头,都在这些人的老家。 到时候恐怕抄出来的白银就不低于千万两,甚至更多。 周楚还明白另一个道理,官职越高,能捞的钱就会呈几何倍上升。 比如后来的徐阶,在成为内阁首辅之前,徐家一直不瘟不火,算不上多有钱,否则也不会盯上陆炳家的绝户了。 但当徐阶当上内阁首辅之后,徐家就像一只鲸鱼一般,开始鲸吞天下的财富和土地,抄家的时候,单单土地就四十多万亩,钱财就更不用说了,整个松江府的赋税直接先划入徐家,再加上走私获利,最后查抄出来单单白银就超过两千万两,其他如铜钱珠宝之类的,加起来得是白银的十倍以上。 徐阶捞钱的能力,是严嵩的十倍以上。 这要是在以前,别人办案,抄家的话,多半只会抄这些官员京城的家,再怎么说也要给这些人留一点体面和退路。 但周楚却不管这些,周楚需要钱,皇帝也需要钱。 有了钱,才能练兵。 练兵,周楚当然不会用自己的钱。 “从里面拿出十万两,给北镇抚司的兄弟们分一分,再拿出十万两,给其他所有兄弟们分一分,沾沾喜气。” 周楚大手一挥道。 “大人,这么做,您恐怕没办法跟陛下交代。” 陆万山有些犹豫道。 “你只管去做,陛下那边我去说,你和兄弟们说,这些钱是陛下赏赐给他们的。” 周楚摆了摆手道。 周楚自然不会用公家的钱,来替自己收买人心,这是大忌。 用公家的钱,来替皇帝收买人心,这才是为官之道。 永远不要慷他人之慨,周楚这叫花皇帝的钱,办皇帝的事。 第67章 嘉靖的赏赐,兴奋的嘉靖 陆万山离开之后,周楚拿着抄家的文书随便找了匹马就往皇宫去了。 刚来到皇宫门口,周楚翻身下马,侍卫首领急忙上前行礼。 “指挥使大人,陛下特意吩咐了,您如果来的话,直接进去,不用通报,陛下在御书房等大人。” 周楚听到这话,也不客气,将手中的缰绳随手扔给了侍卫首领。 “麻烦帮我顾看一下。” 说完这话,周楚直奔御书房而去。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周楚感觉到数道探查的目光,对此周楚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皇宫之中早就布满了钉子,肯定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筛查宫女太监注定是个漫长且细致的过程。 要是一上来就大换血,注定会引起大反弹,到时候说不定这些人把整个皇宫都掀了。 很快,周楚就到了御书房门口,早已等在御书房门口的黄锦看到周楚眼睛顿时亮了。 “周大人,陛下一直在等着您呢。” 黄锦说完这话,伸手打开御书房的门,周楚也顾不得和黄锦寒暄,直接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除了嘉靖之外,陆炳也在。 陆炳平日里除了处理公务之外,基本上都在皇帝身边贴身保护,为的就是防止嘉靖出现意外。 毕竟有前车之鉴,还不止一个。 “微臣参见陛下。” 周楚行礼道。 “衡器,赶紧过来,这是南洋进贡的顶级沉香,安神效果极佳,你拿回去些。” 嘉靖说着将自己的沉香拨出大半盒,放在另一个极为精美的盒子里面,随后将这个盒子递给一旁的黄锦。 黄锦拿着沉香盒,来到了周楚面前。 周楚躬身接过。 “多谢陛下恩赐,只是给了臣这么多,陛下。。。” 周楚欲言又止道。 “朕还有一盒,不必在意,等用完了,新的也差不多到了。” 嘉靖毫不在意道。 周楚听到这话,也就不再矫情,将盒子收入怀中。 “陛下,今日所抓一共十三名官员,现已全部招供,这是抄家的文书。” 周楚说着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黄锦。 黄锦拿给嘉靖,嘉靖接过之后,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贪墨至此。” 嘉靖突然反应过来,此时自己应该表现得愤怒一些,于是像模像样的痛斥了一番。 “陛下,有件事还望陛下恕罪。” 周楚躬身道。 “何事?” 嘉靖有些疑惑道。 “臣自作主张,从这些抄出来的财物之中拿出二十万两白银以陛下的名义犒赏了臣手下的那些锦衣卫。” 嘉靖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文书,抄出来的财物全部换算成白银的话,有近四千万两。 相当于大明财政近一年的花销了。 当然,往户部报的时候,只会记录抄出来的白银,也就是三百万两左右。 至于其他的,嘉靖完全可以当成自己内帑。 这就是大明抄家的艺术,不论抄家抄出多少财物,最后往外通报的,也只是白银的数量。 如此一来,对百姓也算有个交代,否则一下子报出去太多的话,百姓心里也接受不了。 周楚也是抄了这次家之后才知道这里面的艺术,这么算的话,徐阶家里抄出两千万两白银,但其他林林总总加起来,换算成白银的话,恐怕不低于两亿两,还有四十万亩地。 富可敌国已经不足以形容徐家了。 徐阶是真该死啊。 周楚心里说道。 嘉靖一听才二十万两,和这些抄出来的财物一比,不值一提。 “衡器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小事,以后你做主就行,不必事事都跟朕说。” 嘉靖毫不在乎道。 他很清楚,如果换做其他人抄家,上下其手的话,损失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二十万两。 锦衣卫手脚干净,只拿二十万两,对嘉靖而言算个屁。 这是好事,拿了钱,才能更好的为自己卖命。 一想到这里,嘉靖不止不生气,反而觉得周楚这事办的漂亮极了。 “臣已经派人前往这些人的老家了,这些人在京的家产恐怕只是少数,多数都存放在老家。” 周楚继续说道。 嘉靖听到这话,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实际上,嘉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把事做绝的皇帝,除了忍无可忍的夏言之外,哪怕是后来的严嵩,要不是严世蕃最后一番胡闹,严嵩都可以顺利养老。 即便是严世蕃闹到那副田地,嘉靖也只是追究了严世蕃并且抄了严嵩的老家,并没有杀严嵩。 “陛下切勿心软,对这些人,陛下一旦心软,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只有足够的震慑,才能让他们感到害怕,这恶名让臣来担,陛下不必介怀,锦衣卫干的就是这个。” 周楚进言道。 “更何况陛下手里有钱的话,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周楚并没有明说自己的练兵计划,还不到时候,只是简单的暗示了一下朱厚熜。 嘉靖听到这话,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衡器尽管放手去做。” 主要还是财帛动人心。 周楚说的没错,只要手里有了钱,能做的事才会更多。 连钱都没有,想做什么都会受到户部的掣肘。 “衡器立下如此大功,朕真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了。” 嘉靖此时极为兴奋,这两天的憋屈一扫而空。 “陛下不如派几名御马监的公公,前往锦衣卫所替我养马,那乌骓马一直放在御马监,臣也不方便骑。” 周楚倒是不客气,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嘉靖听到这话很高兴,他不怕周楚提要求,就怕周楚无欲无求。 “好,黄锦,你去御马监传朕口谕,着御马监派出五名奴才,前往锦衣卫所替衡器养马,草料从御马监取用,要用最好的。” 黄锦听到这话,不敢怠慢,急忙去御马监宣口谕去了。 “多谢陛下隆恩。” 周楚再次行礼道。 “衡器何必如此多礼。” 嘉靖此时极为高兴,从入京以来,这是他打赢的第一仗,而且还抄获了这么多钱财,简直是梦幻开局。 “明日朝会上,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出来反对朕的提议。” 第68章 震惊的陆炳,遭遇刺杀的周楚 “大哥,宫里的情况有进展了吗?” 周楚看着一旁的陆炳问道。 陆炳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我安排了人暗中调查,只是粗略调查了一天,就发现了两百多个有问题的,再细致筛查的话,只怕会更多。” 陆炳一想到宫中居然这么多钉子,就感到寝食难安,甚至这两天都不敢离开嘉靖一步,连吃饭都是和嘉靖一起吃。 陆炳自从随朱厚熜进京以来,到现在都没回过家,晚上甚至直接在宫中的值班房睡。 “大哥也不必如此紧绷,多安排些人手保护陛下就行了,婶子很想你,抽个时间回家吃个饭。” 周楚笑道。 此时嘉靖已经离开了御书房,就是要留给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 锦衣卫干的大多是脏活,嘉靖作为皇帝,自然不必事事都知道,最起码要装作不知道。 皇帝要保持伟光正的形象。 “好。” 陆炳也感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两天他都不敢多睡,每天就睡两个时辰,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了。 “宫里的这些人要慢慢的换,不要动作太大,否则会把陛下置于危险之中,而且不只是要换,去膳食处安排人手,给其中一些弄点慢性毒药,再慢慢暗杀,偶尔走个水,也是可以的,这些手段同时进行,要分散开来,避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周楚叮嘱道。 下毒和暗杀在锦衣卫之中很正常,锦衣卫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的机构,干的就是脏活。 对于宫中的这些毒瘤,自然是没必要留手的。 陆炳以前虽然也是锦衣卫,但毕竟只是在湖北跟随兴献王,哪里干过这种脏活,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多半是这样养成的。 此时乍一听周楚这么说,陆炳感到大受震撼,他没想到还可以用这么多方式。 “大哥,你要记住,锦衣卫就是为陛下干脏活的,不要和那些文官走的太近,那些人每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和他们走近没有任何好处。” 周楚一看陆炳这副模样,就知道此时的陆炳还很天真,不得不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我知道,这一点我爹也和我说过。” 陆炳点头道。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吧,陛下身边要是不放心就多安排些人,别什么事都自己熬着,再给身体熬坏了。” 周楚说着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等周楚离开皇宫的时候,发现上次在御马监见到的那个小太监陈通,以及另外四个太监正牵着乌骓马在等着自己呢。 “大人,以后我等就负责为您养马了。” 陈通恭敬道。 陈通很聪明,他清楚在御马监熬下去,虽然油水可能更足,但没什么前途。 皇上不会注意到御马监的人。 真想往上爬,还是得另辟蹊径。 所以当黄锦去御马监宣口谕,御马监的管事问有谁愿意去给周大人养马的时候,陈通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他看来,跟着周楚,无论怎么算都不亏,在锦衣卫所养马,月例还是御马监发放,说不定指挥使周大人一高兴,还会打赏他们许多银钱。 对于这位指挥使大人,陈通还是有所耳闻的,在当指挥使之前,不止开了醉仙楼,还和公主府合作,不知道有多少钱。 随手赏自己一点,不比御马监强得多? 周楚从陈通手中接过乌骓的缰绳,翻身上马。 “你们自行去锦衣卫所吧,就说是我安排的,记得把我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带回去。” 周楚说完这话,骑着乌骓马就回家了。 路过醉仙楼的时候,周楚顺道进去看了一眼。 孙强看到周楚,顿时来了精神,泡了壶茶端了过来。 “衡器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周楚随手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 “初六呢?” 周楚问道。 “在忙呢,下午从你那回来他好像情绪有些不对。” 孙强对初六一直都很关心,他知道初六对周楚有大用。 “让他别忙了,表叔你也收拾一下,去我家吃饭。” 周楚随口说道。 周楚去皇宫汇报工作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此时已经很晚了,醉仙楼的客人都走光了,初六正在和其他人一起收拾。 “我去叫他。” 孙强说着转身去找初六。 很快,初六来到了周楚面前。 “感觉怎么样?” 周楚看着初六,略带调侃道。 看得出来,此时的初六和以前很不一样,明显活泼了些,虽然还是沉默寡言,却不再像以前那般心思重了。 “多谢少爷,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报不了仇。” 初六二话没说,再次跪在周楚面前,磕了个头。 “还没完没了了?下午不是磕过了吗?” 周楚皱着眉头道。 “这孩子心重,以前还天天留意他爹的事呢,现在大仇得报,也是该磕一个。” 孙强笑道。 “行了,剩下的让其他人收拾吧。” 周楚说着就往外走,孙强和初六跟在身后。 周楚牵着乌骓马,很快就回到了家里。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暮云瑾。 朱厚熜登基之后,暮云瑾直接恢复了陆家女儿的身份,改回了原本的名字陆婉儿,却也保留了云瑾这个别名。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有着特殊意义。 此时的云瑾已经十岁,出落的愈发漂亮。 却又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般娇弱,风吹过她额头的碎发,让云瑾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无比干练。 “你这丫头,怎么还不睡?” 周楚略显责怪道。 “小姐担心少爷,一直不肯睡。” 春兰在旁边说道。 虽然周楚早上出门的时候没说什么,但云瑾能感觉到,今天二哥肯定是要去办大事。 如今皇帝刚登基,二哥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对二哥而言算得上大事的,一定凶险异常。 所以云瑾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一直在等周楚回家。 “你这丫头,瞎想什么呢?” 周楚一直都知道云瑾心思敏锐。 “我只是睡不着。” 云瑾脸色微红道。 说完这话,云瑾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周楚看着云瑾,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真要练兵的话,似乎没人比云瑾更合适了。 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的内容,这小丫头早已融会贯通。 练兵不像上战场,是实打实的基础理论运用,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 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 当然,练兵的主帅还得是自己,让这丫头帮忙辅助。 “去准备些酒菜,我们爷仨好好喝顿酒。” 周楚看着春兰说道。 前两天周楚让孙强买的下人,今天刚刚到位,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刚从乡下来的,很多规矩还没学会,春兰一边教,一边让他们做事。 很快,一桌子酒菜就端了上来,初六压力尽去,难得的喝了不少酒。 周楚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总是有很多算计,只有此时,才会难得的放松下来。 三人推杯换盏,都喝了不少。 酒足饭饱之后,周楚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在春兰的伺候下,倒头就睡。 半夜,正当周楚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打杀之声。 “少爷,有刺客!” 春兰满脸惊慌地喊道。 周楚听到这话,直接坐了起来,哪还有半分醉意,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有些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第69章 周楚的安排,包围夏言府邸 周楚白天做当着百官杀死廖峰的时候,就料到有人会狗急跳墙。 或者说不能叫狗急跳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常规操作,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之前差点被灭门的楚家,就是前车之鉴。 周楚抓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也都认罪画押了,虽说牵扯出更多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周楚很清楚,这对某些人而言,是个很不好的征兆。 他们好不容易弄掉一个江彬,现在又上来一个比江彬还难缠的周楚。 如果不趁着周楚羽翼未丰,皇帝根基未稳之际弄死周楚,以后想要再动手,付出的代价就会越来越大。 周楚早就叮嘱金有财,在自家周围安排了很多荣门弟子。 同时还安排了二三十位锦衣卫高手,隐藏在自家周围警戒。 这些都是在抓捕那些文官的时候,周楚同步安排的。 谁也想不到,周楚会如此未雨绸缪。 此时周楚家的庭院之中,锦衣卫和刺客的厮杀似乎已经结束了,渐渐没了动静。 周楚打开自己厢房的门,看到春兰吓得浑身直哆嗦,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站在自己门口,似乎随时准备用身体挡住想冲进去的刺客。 “赶紧回屋去。” 周楚顿时被她气笑了,没好气道。 春兰听到这话,才发觉周楚出来了。 “少爷,你赶紧躲起来。” 此时整个院子里乌漆嘛黑的,春兰也不敢掌灯,自然不清楚具体情况,她只怕刺客伤害到周楚。 “没事了,已经结束了,我早有安排,你回屋睡觉去吧。” 周楚拍了拍春兰的背,想要安抚一下她绷紧的神经。 “属下叩见大人。” 此时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道道火把被点亮,院中的情景顿时明了。 院中一共躺着六个尸体,没有一个是锦衣卫的,除了这六个之外,不远处的走廊里,云瑾手中拿着一把剑,裙摆上被血染红了一块,鬓角也被迸溅的血粘连在一起,脸色苍白。 她面前也躺着一个尸体。 “你出来干什么?没伤着哪里吧?” 周楚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生气。 这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黑灯瞎火的也敢出来,还杀了人。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云瑾面前,满脸担心的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 云瑾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转头就吐。 周楚终于确定她身上没伤,这才松了口气。 “是谁负责云瑾院子的?” 周楚转头看向一众锦衣卫,面若寒霜道。 “大人,是我等。” 几名锦衣卫不敢有丝毫推诿,急忙出列道。 “哥,不要怪他们,他们阻止我了,只是我担心你的安危,硬闯出来的,他们一直在旁边护着,我不会有危险的。” 云瑾此时缓了过来,解释道。 “什么叫不会有危险?与人生死拼杀,瞬息万变,以后再也不许如此了。” 周楚说完这话,看向那几名锦衣卫。 “你们几个,明日一早每人去领二十军棍。” “是。” 这几位锦衣卫恭敬道。 他们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觉得指挥使大人法外开恩了,在锦衣卫之中,做不到令行禁止,那便是有罪。 更何况二十军棍对他们而言,算不得多重的惩罚,普通人或许受不住,但他们个个身怀武功,无非是在家躺几天罢了。 “大人,这些人都是死士,没能留下活口。” 为首的百户方鸿来到周楚面前,躬身道。 “无妨,抓住活口也没什么用。” 周楚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这些刺客别说没留下活口,就算留下了活口,想让他们招供的难度可想而知,即便招供了,也不能作为证据用来扳倒朝中大员。 想要扳倒一位朝中大员,需要的从来不是这种证据。 周楚看着眼前的方鸿,总觉得这个属下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似乎长的过于俊美了,俊美的不太像一个男人。 即便他似乎很努力的将自己装扮的很粗糙了。 等众人将庭院打扫干净之后,纷纷来到周楚面前,等待下一步指示。 “其他人退下吧,方鸿留下。” 周楚挥了挥手道。 “是。” 众人纷纷退去。 此时春兰已经去伺候云瑾洗漱了。 庭院之中只剩下周楚和方鸿。 “抬起头来。” 周楚看着方鸿道。 方鸿听到这话,身体一颤,最终还是抬起了头,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慌乱。 周楚捏着方鸿的下巴,把他的脸左右转了转,又看了看他的颈部,最终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褪去衣物。” 周楚命令道。 方鸿听到这话,顿时更慌了,她此时明白,眼前的指挥使大人怕不是看出了什么,当即单膝跪地。 “大人恕罪,属下实非有意欺瞒。” “你家就你一个?” 周楚似笑非笑道。 “是。” 方鸿明白,这事是瞒不住指挥使大人了,于是和盘托出。 方鸿的爹是一个锦衣卫百户,也是世袭的职务,只不过方家到了他爹这一辈,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方鸿,方鸿刚出生,她娘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偏偏她爹对她娘用情极深,再也没续弦。 从那之后,方鸿的爹就把她装扮成男孩子,对外也说方鸿是个男孩。 方鸿自小跟着他爹习武,他爹也早就做好了打算,让她继承自己的百户职务,方家的传承不能断。 这种事在锦衣卫之中不算个例,虽然极少,却也不是没有。 再加上方鸿的爹活着的时候,和同僚的关系都极好,算得上是个老好人,从不贪功,也不喜欢争什么。 所以方鸿继承她爹的百户职务之后,偶尔也会被人看破,但所有人都选择了装糊涂。 “大人,方鸿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此时的方鸿已经认命了。 “什么罪该万死?带着你的人,再去北镇抚司调取些人马,去把夏言夏大人的府邸围住,去闹出点动静,越大越好。” 周楚直接转移话题道。 方鸿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属下多谢大人。” 方鸿离开之后,周楚看着夏言家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能谋划今晚刺杀的人,要么是杨廷和,要么是夏言。 但杨廷和夏言还有很多不同,杨廷和喜欢以大势压人,不喜欢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比如朱厚照回到京城之后,就被杨廷和软禁在皇宫之中,连朱厚照藏身的豹房都被他拆了。 总之一句话,这个病,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哪怕期间朱厚照多次强调自己病好了,杨廷和都置若罔闻。 这种人,是不屑于使用刺杀这种手段的。 排除掉杨廷和,那么嫌疑最大的,就只有夏言了。 夏言此人,就像一只阴暗的野狼,在暗中伺机而动,只要有机会,就会不择手段。 对付这种人,就要给他足够的震慑,否则这一次刺杀不成,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纵火烧自己。 对夏言而言,这可是老手艺了。 周楚很清楚,自己必须得给这位礼部尚书足够的震慑,让他明白惹自己的后果能不能负担的起。 当然,周楚也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之前的半年时间,周楚家里之所以不买下人,主要是为了布置机关暗道。 周楚让孙强找了些人,用其他人的名义将自家周围的宅院都买了下来。 这半年的时间,周楚、孙强、初六以及春兰,几人只要有时间就挖暗道。 正所谓狡兔三窟,周楚当初既然准备走向这条路,就会给自己留足后路。 很快,方鸿又从北镇抚司调取了正在值班的一二十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夏府周围,拔出绣春刀,开始劈砍夏府的大门。 正在府中等结果的夏言,听到动静,顿时吓了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赶紧去看看。” 夏言看了一眼身旁的管家,说道。 第70章 夏言:杀了他们就不能杀我了 夏府的管家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心底也是发怵,但一想自己家老爷是礼部尚书,朝中数得上号的大员,顿时又有了底气。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叫正在当值的家丁和护院,十几人来到夏府大门口。 “你去开一下门。” 管家看着其中一个护院说道。 那护院听着外面那恐怖的动静,又看了看其他人,显然这个时候没人想上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开门。 门刚一打开,就被门外的锦衣卫瞬间推开。 管家和一众护院看着数十把明晃晃的绣春刀,让这个护院头皮发麻。 “都抓起来。” 方鸿作为锦衣卫,看人自然是极准的,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都是夏府的下人,自然是毫无顾虑。 后面的锦衣卫一听这话,一个个极为兴奋,生怕冲的慢了分不到人。 要知道这可是帮指挥使大人出气,这个时候谁抓的住人,说不定就会被指挥使大人记住,才有可能飞黄腾达。 夏府的管家和护院一看眼前冲进来一群锦衣卫,伴随着绣春刀,即便管家见多识广,此时面对这种场面,也是双腿打哆嗦。 “大胆,你们锦衣卫简直是无法无天,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吗?” 管家强自镇定道。 “知道,就是冲你们老爷来的。” 方鸿冷笑道。 方鸿话音刚落,一众锦衣卫生怕抢不着人,也懒得废话,纷纷杀了过去。 管家一看这情况,明白讲理是讲不通了,转身就想跑,却被一个锦衣卫提溜小鸡仔一般,往后一拉,再也跑不动了。 “别乱动,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 锦衣卫的这句话,让他彻底老实了下来。 很快,包括管家在内这些人,都被锦衣卫抓了起来。 此时夏府的其他人早就被吵醒了,不过没人敢出头,谁也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纷纷缩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去。 夏言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来的人都是锦衣卫之后,他反而不怕了。 夏言一直都是个狠人,不只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二话不说,就只身来到了方鸿等人面前。 “你们锦衣卫想要谋反不成?” 夏言看着方鸿,怒斥道。 “夏大人言重了,我们怎么敢造反呢。” 方鸿还没说话,周楚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 方鸿等人纷纷退到周楚身后。 夏言看到周楚到来,有些意外。 “夏大人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周楚调侃道。 “本官不知道周大人在说什么,你们赶紧把人放了。” 夏言看到周楚,瞬间就全明白了,周楚这是报复自己来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周楚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些可都是自己家族养的死士,忠诚度夏言从不怀疑。 虽然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夏言气势上丝毫不怂。 “夏大人,刚才有几个刺客来刺杀本官,他们说是夏大人派他们去的。” 周楚看着夏言,满脸的玩味。 “胡说八道,你把那些刺客带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夏言自然不会被周楚三言两语就唬住。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你们都是诬陷谁不好?偏偏诬陷夏大人,夏大人可是礼部尚书,怎么会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 周楚指桑骂槐道。 夏言听到这话,面色丝毫未变,如果两三句话就能让他破防,那他就不是夏言了,也不可能四十不到就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所以我就让我的人继续审他们,他们又说是夏大人你府上的管家和这些个护院派他们去的。” 周楚说完这话,就这么看着夏言。 夏言一言不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既然夏大人没反驳,看样子应该是真的,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动手?” 周楚后半句是对身后的方鸿等人说的。 这话一出口,一众锦衣卫纷纷动手,将那些个护院和管家直接杀了。 夏言气的脸色铁青,却毫无办法,他很清楚,今晚不给周楚一个交代,自己恐怕得交代在这里。 他终究是低估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狠辣。 眼看着满地的尸体,夏言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 “夏大人,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你和我好好说话,我就会和你好好说,但你要玩下三滥的,我更高兴,玩这些,锦衣卫还没怕过谁。” “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周楚说完这话,再也不搭理夏言,转身离开了。 方鸿等人急忙跟了出去。 此时的方鸿以及其他锦衣卫,一个个都兴奋地浑身发抖。 这么多年以来,锦衣卫的地位每况愈下,别说这些文官了,就算东厂,都没把锦衣卫放在眼里过。 那些个大太监,都可以对锦衣卫吆来喝去,这让他们一直觉得心里很憋屈,却毫无办法。 今晚,指挥使大人带着他们当着礼部尚书的面,杀了他们家中这么多下人,何等快意。 一想起刚才指挥使大人对夏言说的话,众人就感觉热血翻涌,一个个极为兴奋。 特别是方鸿,她从未见过锦衣卫强势到这种程度,内心对周楚愈发崇拜。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周楚离开之后,夏言顿时变得无比暴躁。 “人都死完了吗?还不出来收拾?” 夏言看着四周,怒吼道。 听到这话,那些早就醒了的护院和下人纷纷低头跑了过来,看着满院子的尸体,一个个都吓了一跳,纷纷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冲出来。 这要是出来了,此时恐怕和这些尸体没两样。 没看连管家都躺在那里吗? 无论是夏言,还是周楚,似乎有默契一般,都没有将这件事声张出去的打算。 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夏言见识到了周楚的狠辣,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夏言眼中,周楚就是个疯子,一点就炸。 不到万不得已,夏言不会再去招惹周楚了。 一切都处理完之后,眼看着就要到凌晨了,夏言都没工夫睡觉了,洗漱一下准备上早朝。 原本朝会不会这么频繁的,一般是三天一次,但实际上也达不到三天一次的频率。 不过因为新帝刚登基,为了显示新朝新气象,按照规矩都会连续上早朝十天到半个月。 另外一边,满脸困意的朱厚熜打了个哈欠,洗了把脸,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朕倒要看看,杨一清这些人会不会做出选择。” 嘉靖满脸兴奋道。 第71章 嘉靖的诛心之言,哑口无言的杨慎 周楚回家补觉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 朝会之上,朱厚熜先是让张永宣读了昨日周楚抓的那些官员的罪名,以及抄家所抄出来的黄金和白银数量。 张永读完之后,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昨天的事,甚至有一部分还去北镇抚司门口闹了,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招供的这么快,这么利落。 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还是北镇抚司那惊人的执行力,昨天才刚抓了人,今天连抄家的名录都出来了。 正所谓兔死狐悲,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一时之间,朝中文武百官都感到脊背发寒,心中对周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忌惮和憎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昨天之前,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没把周楚当回事,觉得不过是皇帝胡闹,让一个黄口小儿任锦衣卫指挥使。 但此时他们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这个周楚要手腕有手腕,要能力有能力,最关键的是,此人年纪轻轻,居然如此狠辣,昨日周楚当着百官的面杀死礼部侍郎廖峰的一幕,让很多官员仍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唐伯虎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文人,居然收了个这样的弟子。 “诸位,都看看,这就是我大明的官员,一个个贪墨到如此地步,我大明国库一年才多少钱?他们这些人就贪墨了如此之多,如此蛀虫,岂不是趴在我大明之上吸血?” 朱厚熜此时说话极有底气,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锤子,锤在百官的心头,让百官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反驳的。 首先朱厚熜说的这些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们也挑不出理来。 当然,如果放在以往,即便他们挑不出理来,也会有人跳出来东拉西扯,各种阴阳皇帝。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别的不说,单单查处的这些官员,可都是昨天反对朱厚熜最激烈的那一批,除了杨慎之外,无一幸免。 杨慎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虽然是首辅杨廷和的儿子,却是正儿八经的清流,和一般名义上的清流不同,杨慎作为内阁首辅的儿子,从来不需要操心钱的事,从未想过贪墨。 更何况杨慎无论是在大明文坛还是官场之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首辅杨廷和之所以能成为内阁首辅,他这个儿子在文坛的影响力功不可没。 父子两人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诸位,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喜言语吗?” 百官不说话,朱厚熜却不准备放过他们。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文官们一个比一个会装糊涂,反正这么多人都不说话,皇帝说的肯定不是自己。 眼看自己的激将法也没什么用,朱厚熜顿时有些兴致索然,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和这些文官来一场激烈对线,一想到自己独战百官,说的他们哑口无言的场面,朱厚熜就无比兴奋。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文官如此不中用,或者说如此没有担当,只要没指名道姓,一个个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 朱厚熜这都贴脸开大了,却没人出来为这些被查抄的官员说一句话。 不过朱厚熜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们。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拟罪吧。” 朱厚熜摆了摆手道。 原本拟罪应该是内阁的事,但朱厚熜清楚,真要交给了内阁,肯定都是从轻处理,甚至都有可能直接无罪释放。 朝会拟罪,本身就符合流程,也符合规矩,朝会之中,就没有不能处理的事,优先级是最高的。 朱厚熜就是要趁着朝会的机会,将这些犯官按死。 于是接下来的朝会主要内容,就成了给这些犯官拟罪了。 这些官员的罪名都是明摆着的,而且一个个贪墨极重,即便是杨廷和,也不好在朝堂上公然为这些人数说话,只能在每个人拟罪的时候,旁敲侧击的尝试看看能不能减轻一些责罚。 有些罪名可有可无的,按照杨廷和的意见应该从轻处置。 “陛下,他们也只是一时糊涂,为大明效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廷和很清楚,既然讲事实没用,那就用君臣大义来挟持皇帝,这一向都是他们这些文官最擅长做的事。 朱厚熜听到这话,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了下面的杨慎。 这是昨日周楚特意交代朱厚熜的,没事就点杨慎,诛一诛他的心。 对于杨慎这个大明才子,文坛巨匠,朱厚熜当然想收归己用,所以对于周楚的叮嘱,一直都放在心上。 “杨文宪,你觉得呢?” 杨慎听到朱厚熜居然点名自己,顿时无比纠结。 原本他不想掺和这些事的,毕竟一方面是他的父亲,另一方面则是大明律。 但此时皇帝点名了,他不想参与也得参与了。 “陛下,臣也觉得应该给这些老臣留些体面。” 杨慎有些无奈道。 如果按照他个人的立场,这些被查抄的官员,最起码都得抄家流放,甚至杀头都不为过。 但在这朝堂之上,他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他个人,而是他所在的阶层,以及他的家族,还有他的首辅父亲。 这些,就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体面?” 朱厚熜看着杨慎,反问道。 “没错,陛下,应当留些体面。” 事已至此,杨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你昨日劝谏朕的时候,可曾想过为朕留些体面?朕不过是出于孝道,想追封朕的父亲,这于大明而言,于我大明百姓而言,可有什么危害?” 朱厚熜直勾勾的看着杨慎,气势瞬间就上来了。 “朕做的事,于我大明不曾有危害,于你们也不曾有半分不好,你就如此激烈反对,这些个蛀虫,于我大明,于我大明百姓而言,危害何其之大?一个个硕鼠因为时时勤勉盗取我大明的财产,还要朕给他们留体面?” “杨文宪,难道这就是你所学的孔孟之道吗?” “杨文宪,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君爱国吗?” “杨文宪,朕这个君父错了,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劝谏,丝毫不给朕留体面,你爹杨廷和没犯过错吗?你作为儿子,可曾劝谏过他?” “杨文宪,你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嘉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今日发挥的极好。 这一句句杨文宪,如同一把把诛心的利刃,不断地捅进杨慎的心中,让他变得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不只是杨慎,此时文武百官都震惊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厚熜这个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口舌犀利到如此程度。 第72章 杀疯了的嘉靖,杨一清张璁下场 对付杨慎这种人,就得用他最擅长的方式。 杨慎经常以礼仪,以孔孟之道劝阻皇帝,朱厚熜直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我一个皇帝各种要求,要求我遵守各种礼仪,那么你呢? 自汉武帝董仲舒被异化后的孔孟之道,已经变成了君臣之道,父子之道,夫妻之道。 讲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讲的是君权、父权和夫权。 这些个文官,包括杨慎,都以臣子不能眼看君父做错事为由劝谏,那么顺着这个思路,我这个皇帝都还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只不过于礼制稍有不合,你杨慎便如此执着于反对君父。 那么你的父亲,杨廷和平日没做错过事情吗? 杨廷和做过的那些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很多人都清楚,但不能翻出来提,毕竟当年这事能成,朝中很多官员都是帮凶。 其中包括杨一清,当年就是杨一清联合张永除掉了大太监刘瑾。 倘若刘瑾还活着,朱厚照断然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杨一清借此扶摇直上,先是官至户部尚书,后来又改为吏部尚书,功加太子少保,没有太子的太子少保。 这也是当年朱厚照无奈的妥协。 可以说先皇朱厚照的死,满朝诸公,没有几个是无辜的,包括杨慎。 杨廷和虽然是瞒着杨慎做的这件事,但杨慎又不是聋子瞎子,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要知道杨廷和可是硬生生软禁了朱厚照长达半年之久。 说杨慎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一点都不为过。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朱厚熜经过周楚的提醒之后,瞬间看破了杨慎的弱点,几句话就让他脸色惨白,嘴巴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效果达到了,朱厚熜很是满意,感觉神清气爽。 昨天的朝会被这些文官们如此压制,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为了今日的朝会,他早已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能将自己预演的情景完美的发挥出来,对朱厚熜而言是一件很舒爽的事。 “继续拟罪吧。” 朱厚熜说道。 接下来的拟罪过程,出奇的顺利,没了杨慎在前面顶着,其他官员此时谁也不敢触嘉靖的霉头,夏言经历了昨晚的事,此时还有些心有余悸,再加上一夜没睡,哪有精神来逐条驳斥。 剩下杨廷和一人,更是独木难支,他年岁已大,极其看重脸面,没把握的事他是断然不会做的。 于是接下来的拟罪,基本就成了朱厚熜的独角戏,再无人反对。 该抄家流放的流放,该秋后问斩的秋后问斩。 最低的都是抄家流放,毕竟周楚已经派出人马前往这些人的老家了,不抄家流放,怎么抄他们的老家。 拟罪结束之后,朱厚熜咳嗽了一声,百官顿时来了精神,此时他们哪还敢轻视朱厚熜,一个个心中警戒,如临大敌。 “杨阁老,朕的母亲还在湖北,孤苦伶仃,朕于心何忍。” 朱厚熜看着杨廷和道。 杨廷和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意识到朱厚熜来者不善,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毕竟嘉靖说的都是孝道,他作为内阁首辅,按理说应该成全皇帝的孝心。 但如果真的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那便是让人去接王太妃进京。 可王太妃的身份根基在湖北,而不在京城,朱厚熜更是入了大宗,表面上和他的母亲不该走的太近。 更何况王太妃进京,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于礼不合,她应该以什么身份入京呢? 杨廷和自然是明白朱厚熜的意思,想把自己的母亲改立为生母皇太后。 只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变相承认已故的兴献王是先皇了。 这个口子是万万不能开的。 “陛下,您已经入了大宗,和王太妃身份有别。” 杨廷和说道。 主要是朱厚熜也没很直白的表示要把蒋氏接到京城来,他原本就是想让杨廷和说这话。 杨廷和自然是装糊涂,不接话茬。 “杨阁老的意思是,朕为了当这个皇帝,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了?” 朱厚熜追问道。 这话一出,杨廷和更不好接了,要是顺着这话的意思说下去,那就是他让皇帝不孝的,他杨廷和做事滴水不漏,自然不会承担这个罪名。 杨廷和不着痕迹地向夏言使了个眼色,他对夏言一直在那装死很不满意,想让夏言出来说两句,再怎么说夏言也是礼部尚书,此时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夏言仍然是闭目养神,似乎没看到杨廷和的小动作。 实际上夏言真的快睡着了,主要是年近四十,再加上一夜没睡,他此时睁眼都费劲,再加上昨夜之事,夏言很是心虚,自然不会搭理杨廷和。 杨一清和张璁等人,一个个看着杨廷和略显窘迫的模样,无不幸灾乐祸。 他们和杨廷和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或许之前因为利益短暂的合作过,但此时新帝登基,那么内阁首辅杨廷和就是他们往上爬的最大阻碍。 特别是杨一清,距离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心中的野心早已压制不住,恨不得杨廷和赶紧告老还乡。 虽说他比杨廷和还要大五岁,今年已经68岁,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但权利使人年轻,无论是杨一清还是杨廷和,都未显老态,头发大部分还都是黑的。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自然是明白陛下一片孝心,想要把王太妃接入京城,颐享天年,只是王太妃的该以何身份入京呢?王太妃的身份入京,不合礼制。” 杨廷和实在是没办法,明知道这是嘉靖给他挖的一个坑,也只能往下跳了。 此时的杨廷和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岁的皇帝,到底有多难缠,一旦占据了上风,丝毫不给自己机会。 杨廷和很是后悔,当初怎么就想起拥立这位登基呢。 杨廷和的捉襟见肘,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其中就包括杨一清。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直接出列。 “杨阁老此言差矣,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秉承的理念一向都是以孝治天下,想当初,太祖皇帝建立大明之后,便追封仁祖为淳皇帝,如今陛下不过是想要效仿先祖,有何不可?倒是杨阁老处处阻挠,不知是何居心?” 皇位上的嘉靖,看到杨一清这个老狐狸终于肯下场了,顿时来了精神。 今日自己大杀四方,为的不就是引这位入局吗?只要他肯下场,后面的事就会顺利很多。 杨一清在朝中德高望重,他一入场,很多人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顿时意识到机会来了。 “陛下孝心感天动地,实乃我大明之福,臣以为,陛下完全可以将王太妃接到京城,册立为生母皇太后,如此便能全了陛下的孝心。” 张璁出列道。 夏言听到张璁的话,睁开了双眼,看向张璁。 张璁四十七岁,今年才中的二甲进士,补的礼部的缺,没想到上来就背刺自己,这让夏言很是愤怒。 “陛下,杨尚书和张大人所言极是,我大明以孝治天下,自当成全了陛下的孝心。” 韩玠原本就是站在周楚和皇帝这边的,眼看着机会来了,自然要站出来帮嘉靖说话。 一时之间,朝堂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所有人都没想到今日朝会会是这种局面。 第73章 大礼仪之争正式开启,王阳明高升 虽然杨一清等人下场了,虽然朱厚熜在朝堂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册立生母皇太后这件事,兹事体大,一时半会是争论不出结果的,这注定是一场要持续很久的拉锯战。 最终这条提议在双方地争执之下,暂时搁置退朝,等到明日早朝继续争论。 第三日早朝,杨慎称病在家,没有上朝,以杨一清为首的和以杨廷和为首的官员开始了唇枪舌战,那场面,和泼妇骂街也没多大区别,朱厚熜则高坐皇位,满脸兴奋地看着双方对骂,有时候觉得杨一清这边发挥的不好,就会亲自下场。 当然在处理这件事之前,嘉靖先是宣布了其他几件事。 其中一件就包括对王阳明的封赏,王阳明平定宁王叛乱是大功一件,先帝朱厚照没有封赏,朱厚熜自然不会如此,再加上朝廷对江南兵权的掌控极为薄弱,朱厚熜直接封王阳明为南京兵部尚书。 大明的兵部尚书有两位,分别是两京的兵部尚书,同为正二品,手中的权柄都是极大的。 朱厚熜之所以如此爽快的封赏王阳明,除了王阳明确实有功之外,还有一层原因。 朱厚熜记得很清楚,周衡器和自己提过,以后要着重整治江南地区,虽然周衡器语焉不详,但朱厚熜能敏锐的捕捉到其中的一些信息。 想要整治江南地区何其困难?没有兵权怎么能做到呢?朱厚熜虽然不清楚周楚心中具体怎么盘算的,但先把南京兵部尚书换成王阳明再说。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周楚跟他提过,王阳明此人,只有公心,没有私心,更何况之前周楚王阳明和唐伯虎之间的雅事,整个京城无人不知。 如此一来,也算是这位嘉靖皇帝提前布局了。 除了封王阳明为南京兵部尚书之外,还额外加封了王阳明为新建伯,世袭。 对于王阳明的封赏,朝中百官此时别说无暇顾及,就算是有意见也得保留,毕竟之前王阳明的功劳在那里摆着呢,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平定叛乱,让无数大明百姓免遭战火洗礼。 之前朱厚照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封赏,他们可以顺水推舟,但此时朱厚熜要封赏,他们也是没有理由阻止的。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和潜规则,不是谁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一切都得遵循固有的原则来。 和朝会的剑拔弩张不同,周楚这边反而暂时悠闲了下来,早上雷打不动的站桩练功。 随后来到马厩,拿起一根胡萝卜,塞进乌骓马嘴里。 乌骓似乎喜欢这一口,显得很高兴。 周楚家中也有两个太监帮忙伺候乌骓马,它平日里的主食是青草和精饲料,精饲料有很多成分组成,谷物豆类等等。 胡萝卜也是能吃的,但不能多吃,按照这些太监的说法,少吃点会让乌骓的毛发更加漂亮,但吃多了会对它的肠胃造成负担。 顶级马匹的养护,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好的。 随后周楚去了厨房,端起之前让厨房特意准备的饭菜,来到了周府大门口。 金有财此时正躺在墙角假寐。 “老金,昨晚多亏了你的人。” 周楚说着将手中的饭菜递给了金有财,金有财接过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虽说平日里他也吃的不差,但和周家的伙食比起来,那可是差远了,自从跟周楚混之后,金有财的伙食都由周楚负责。 “回头给你的人分一下。” 周楚说着拿出一百两现银,递给了金有财。 “少爷,太多了。” 金有财急忙摆了摆手道。 说实话,金有财现在心底对周楚是有些发怵的。 以前他就知道周楚所谋甚大,谋划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但让他想破脑袋,他也不敢想,眼前这位少年居然搭上了如今的皇帝。 金有财不是傻子,他为周楚办了这么多事,前后一联系,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居然早在之前的皇帝落水之前,就判断出他会出事。 之后更是如同料定了当今的皇帝会登基一般,一直在暗中为其布局。 这些事,金有财多多少少都参与其中,自然是知道的。 后来周楚一步登天,直接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金有财傻眼了,所有的一切像一道闪电一般,贯穿了他的脑子,一瞬间他把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 可是越明白,金有财越是感到害怕,特别是前天的事一出,周楚这个活阎王的大名传遍了京城,金有财就更害怕了。 他觉得自己替这位指挥使大人干的脏活太多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灭口。 金有财看上去本事很大,荣门子弟遍布京城,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荣门不过是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一旦被权贵盯上,想跑都难。 原本他觉得周楚或许能给小刀报仇就不错了,现在看来,自己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谁又能想到眼前的这位前些日子还人畜无害的少年,摇身一变变成了活阎王呢。 “你不用担心,以后你的人都算是锦衣卫的暗桩,这些钱都是由锦衣卫出的,这一百两算是对昨晚的额外奖励。” 周楚一看老头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金有财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楚。 “少爷此话当真?” 对他们荣门而言,如果能背靠锦衣卫,那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这怎么说也算上是吃上皇粮了,这个时代,没人不想吃皇粮。 “自然当真,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吗?” 周楚没好气道。 金有财听到这话,嘿嘿一笑,他的脸皮极厚,此时意识到周楚并没有杀他的想法之后,也就放松了下来。 “小刀的仇人是谁?” 周楚看着金有财说道。 江南那边,周楚已经安排了当地的锦衣卫暗中保护楚璃,并让小刀返京了,楚璃和楚辉祖现在都算是锦衣卫的编外人员,特别是楚辉祖,作用重大。 不过楚辉祖的身份需要绝对保密,暂时是由楚璃和他对接,不过现在的楚辉祖还处于静默状态,暂时不需要他去做什么,也不需要如何对接,只需要确认他的安全即可。 一切得等周楚处理完京城的事务,去江南的时候,才是真正启动这枚棋子的时候。 不过大礼仪之争,显然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且得争呢,最快也得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尘埃落定。 这其中涉及到的问题方方面面,比如将朱高炽踢出太庙,把兴献王抬进去,又比如把明太宗朱棣的庙号改为明成祖。 一想到这里,周楚心中就有些恶劣的想,要是朱棣知道他的这个子孙将他最满意的庙号改成明成祖,不知是何反应。 保不齐等将来朱厚熜死了之后到了下面,朱棣会追着他骂。 “是吏部的张庭,四品官,杨廷和的得意门生。” 金有财哪里还会隐瞒,他很清楚,以周楚此时的身份,想帮小刀报仇,轻而易举。 “少爷,还有一件事,那杨慎今日一早没去上朝,而是去了醉仙楼买醉。” 周楚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杨慎自诩清流,居然会去醉仙楼,这倒是有意思了。 那就让自己会一会这位大明当世第一才子。 第74章 文徵明、王阳明、沈炼 周楚出门之后,直奔唐伯虎家而去。 开门的是芸娘,看到周楚,她很是高兴。 “衡器来了,赶紧进来。” 芸娘也知道周楚的身份不同往日了,不过芸娘从不在乎这些,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一直死心塌地的跟着唐伯虎了。 当年想要为她赎身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但她的眼里除了唐伯虎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周楚跟着芸娘来到了库房,将怀中的酒坛放下,随后就直奔正堂而去。 正堂之中,除了唐伯虎,还有另外一人,唐伯虎的好友文徵明。 文徵明虽然和唐伯虎同岁,但看上去显得比唐伯虎要年轻不少,最起码头发大部分还都是黑的。 文徵明前些时候得知唐伯虎在京城现身,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于是就从江南动身,来京城访友。 文徵明虽然才高八斗,在大明文坛的位置也是举足轻重的,却始终考不中举人,至今年近五十,不过是个秀才。 一来是因为他的性格,向来不喜和江南的那些文官集团走的太近,不愿意低头,所以仕途注定不顺。 再加上科举考的是八股文,这玩意在明初还算不错,但到了这个时候,能写的东西就越来越有限,用一句话形容极为贴切,螺蛳壳里做道场。 此来京城,文徵明也想放松一下心情,为明年的应天府乡试做准备。 唐伯虎则是顺道让周楚拜师文徵明,彼时周楚在两人眼中还只是个商人,最多就是和公主府关系匪浅。 但唐伯虎和公主府的关系也不一般啊。 只是两人怎么都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周楚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眼看着周楚来了,唐伯虎倒是毫不在乎他的身份。 “衡器,你小子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一声不吭成了锦衣卫指挥使。” 这要是其他文人,对锦衣卫多少会不屑一顾,毕竟锦衣卫无论是在文人还是在文官们眼中,都臭名昭著。 但唐伯虎不在乎这些,先不说他本身的性格就放荡不羁,单单是他这些年的遭遇,就让他看透了朝中这些个文官。 反倒是文徵明,此时略显拘谨,虽然他现在名义上是周楚的老师,但也就指点了一下周楚的书法,如今周楚一步登天,还被传成了活阎王,文徵明自己本身连个举人都不是,觉得在周楚面前抬不起头来。 “老师何必如此作态,学生既拜您为师,那就永远是您的弟子,书法一道,恐怕学生这辈子也达不到您的高度。” 周楚奉承道。 文徵明听到这话,极为受用,换成任何人,能让一个位极人臣的朝廷大员如此恭维,都会如沐春风,飘飘欲仙,哪怕是文徵明也不能免俗。 周楚言语之间,从怀中拿出嘉靖赏赐给自己的沉香。 “这是陛下赏给我的沉香,说是南洋进贡的顶级货,我也不太懂,也用不着这玩意,倒是老师年岁大了,用它安眠,想来效果应该不错。” 周楚说着将香盒放在了唐伯虎面前。 对于唐伯虎,周楚的感情是极深的,当初陆家刚出事的时候,老头子一直陪着周楚,虽说没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身边有这么一个老头,周楚做事都是有底气的。 想来那时候的唐伯虎也是奔着为周楚兜底去的。 后来周楚醉仙楼开张的时候,老头子更是不惜自爆身份也要帮自己打响名号,这一切周楚都是记在心里的。 周楚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学生,老头子恐怕一刻都不想在京城待,这里可是他的伤心地。 不过和京城相比,江南对唐伯虎而言,也是个伤心地,即便是离开京城,老头子恐怕也是继续流浪江湖,偶尔回一趟江南。 唐伯虎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急忙将眼前的香盒收入怀中,生怕手慢了周楚后悔。 一旁的文徵明羡慕的眼睛都绿了,他们这些文人墨客,最喜欢玩沉香,这种进贡给皇帝用的最顶级的沉香,产量极低,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哪里见过,现在周楚居然毫不在乎的送给了唐伯虎,这让文徵明如何不羡慕嫉妒恨。 “暴殄天物啊。” 文徵明捶胸顿足道。 “放你娘的屁,给老子用是暴殄天物,给你用就不是了?” 唐伯虎看着文徵明,满脸不屑道。 “两位老师,我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周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文徵明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以周楚现在的身份,哪里还需要求人办事,自己能帮这个学生,倒是一件好事,不然文徵明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唐伯虎倒是浑不在意,对他而言,周楚的事就是他的事。 “杨慎昨日被陛下痛骂了一顿,这会正在我醉仙楼买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点醒他,想让两位老师随我同去。” 周楚如实说道。 听到这话,不论是唐伯虎还是文徵明都来了精神。 毕竟杨慎可是大明第一才子,当代文坛巨匠,自古以来都是文人相轻,唐伯虎对杨慎这个大明第一才子,一直都是不怎么服气的。 文徵明一听能有机会和杨慎举杯对饮,也是很期待。 他虽然从不喜欢攀附权贵,但对杨慎的才学一直都是很佩服的,只是对杨慎的立场和为官之道不认同。 “这事好办,我早就看不惯杨慎这老小子了,凭什么他是大明第一才子。” 唐伯虎满脸不屑道。 意见达成一致,三人便直奔醉仙楼而去,在孙强的指引下,三人直奔杨慎所在的雅间而去。 对于周楚的到来,杨慎并不意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自己出现在他的酒楼之中,周楚如果不出现才奇怪。 只是他没想到周楚会带着唐伯虎和文徵明一起来。 杨慎是认识这两人的,毕竟这两位在大明文坛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此时的杨慎已经喝的有些微醺,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周衡器,我听说过你。” 杨慎摇头晃脑道。 周楚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旁边,唐伯虎和文徵明也纷纷入座。 “你想做好人,却又做不成好人,你不想做坏人,却一直助纣为虐,所以你很痛苦。” 周楚看着眼前的杨慎,有些不屑道。 这话一出,杨慎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变得无比痛苦,双手抓着脑袋。 “不要再说了。” “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吗?” 周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杨慎,穷追猛打道。 “我能怎么办?那是我爹,我从出生就享受着他给我带来的一切。” 杨慎双眼通红,怒吼道。 “你的问题很好解决,别人我不知道,我认识的人,有两人做的比你好的多。” 周楚喝了口酒,淡淡道。 “你说的这两人是谁?有何解决之道?” 杨慎听到这话,如同即将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追问。 “一个是阳明先生,阳明先生的出身不比你差,甚至还要更好一些,但他从未因为自己的出身和阶层,就禁锢自身,龙场悟道,让阳明先生知行合一,所知即所行,也就不存在自我矛盾了。” 周楚侃侃而谈道。 听到这话,杨慎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自己该走的路。 另外一边,王阳明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炼。 “纯甫,周衡器给我来信,邀你入京,进锦衣卫当差,你怎么看?” 沈炼的气质异于常人,完全不像个读书人,虽然只有十五岁,却一身彪悍的气质。 当初王阳明正是看中了沈炼的气质,才收他为徒,主要还是想把自身的武艺传授给沈炼。 “学生听老师的。” 沈炼极其恭敬道。 对于王阳明,沈炼是言听计从。 “周衡器在信中说,以你的性格,又学了为师的知行合一,将来若是为官,恐怕当个县官就到头了,他这话倒是不错,你的性子太过执拗,不适合当官,锦衣卫倒是很适合你。” 王阳明考虑了许久,说道。 第75章 杨慎的转变,太后坐不住了 王阳明以前就有一种感觉,周衡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这一点从他们当时喝醉之后聊的内容,也可窥见一斑。 所以当周楚派人送来信件,告诉王阳明自己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王阳明并不算多意外。 当年汉高祖刘邦经历龙蛇之变,手提三尺青锋,仅仅用了六年就从天下诸侯之中夺取天下,可谓是尧舜之后第一帝。 即便是强如王阳明,对汉高祖刘邦的感觉也是高山仰止,并且随着王阳明的成长,他渐渐发现,自己和这位高皇帝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了。 王阳明愈发感慨,怪不得自古以来很多皇帝,最多也就自比汉文帝,却从不敢和高皇帝相提并论。 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而周楚给王阳明的感觉,虽然还很稚嫩,却有种高皇帝的感觉,他周围的很多人都在心甘情愿的帮他做事,而他,也从未亏待过身边的任何人。 在周楚身上,王阳明甚至看到了一种大势,当时这种感觉还不算太强烈,但现在回想起来,王阳明觉得应该是一种大势不可逆的感觉。 似乎周衡器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除此之外,王阳明还在周楚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心学的味道,虽说周衡器从未说过什么,但他的言行举止一直都是圆融如一的,不像唐伯虎那般割裂。 至于周衡器为何对自己的弟子沈炼这般熟悉,王阳明已经不想去深究,他很清楚,周楚的提议,对沈炼而言是最合适的路。 即便当年他遭遇了锦衣卫的追杀,却从未因此记恨过锦衣卫。 他知道,锦衣卫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纯甫,此去京城,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衡器,一切都听他的,衡器有惊世大才,我大明能不能完成蜕变,或许全看他一人了。” 王阳明对沈炼说道。 沈炼听到这话,神情一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自己的老师对另一个人评价这么高。 对于周楚,他倒是听老师提过,和自己年岁相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老师如此夸赞? 不过沈炼有一点不同于其他人,他不会不服气,也不会去和周楚比较,听到自己老师这么说,沈炼的想法就是尽快见到周楚,如果真如老师说的这般,那自己以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干。 此时的醉仙楼之中,杨慎看着文徵明。 “你是说另一个人是衡山居士?” 周楚点了点头。 “没错,我的老师文徵明,多次科举,屡试不第,却从未因此像你们这些个江南士族低头,你应该清楚,以我老师的才华,但凡低个头,早就入仕了。” 周楚说的话是有依据的。 别说文徵明只要略微低头,随便认一个主考官为老师,科举肯定会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就算真考不上,也可以被朝中大员举荐,以贡生入京,步入仕途。 但文徵明从未想过这么做。 哪怕如今年过半百了,心里想着的也只是来年再战罢了。 周楚甚至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比如原本的历史上,文徵明明年的乡试仍然考不中。 最终工部尚书李充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举荐他以贡生身份入仕,但文徵明干了没多久,就因为忍受不了官场的阿谀奉承和勾心斗角,直接辞官归乡了,不可谓不洒脱。 正常人考了半辈子考不上,骤然入仕,恐怕会拼命抓住机会往上爬,甚至对推荐自己的朝中大员卑躬屈膝。 但文徵明不是,他所遵循的,从来都只是自己的内心,再无其他。 杨慎听到这话,自然明白,以文徵明的才华和在文坛的地位,不要说低头了,但凡开口,就会有很多人愿意举荐。 但他却从未开口。 单单这一点,杨慎自愧不如。 “文宪兄,人生苦短,我们这些人,能抓住一样就很不错了,若是什么都想要,往往意味着什么都得不到。” 一旁的文徵明规劝道。 “要我说,你就配不上所谓的大明第一才子的称号。” 唐伯虎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他和杨慎,都属于很拧巴割裂的性格,只不过现在的他和自己和解了,不再追求仕途,自然也就获得了解脱,而杨慎却没有。 “要么你就坚持本心,为大明,为天下百姓谋一个未来,要么你就彻底站在杨阁老那边,如此一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你,首鼠两端,最不可取。” 周楚冷笑道。 “如果将来,我爹倒台了,你会留他一命吗?” 杨慎看着周楚,问道。 “杨阁老很重脸面,倘若这场关于追封先皇的争议陛下赢了,他恐怕不会再继续为官。” 周楚没有直接回答,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你爹会自己告老还乡的。 “我想问的是,倘若我爹和我家将来挡了你的路,你会留他们一命吗?” 对于周楚的回答,杨慎并不满意,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才十五岁,将来所图必然甚大,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杨家,还是夏言,亦或是杨一清等人,都会成为他的障碍。 毕竟就算自己的爹告老还乡了,杨家在川蜀之地仍然是庞然大物,而且杨慎大致也知道,杨家在江南,还有着很大的权势。 “不论是我,还是陛下,都是为了大明,我们想要的只是钱财和朝廷的清明。” 周楚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不过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真到了那一步,看在你杨慎的面子上,可以只要杨家的家产。 杨慎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楚眼看达到了目的,顿时露出了笑容。 皇宫之中,皇太后张氏这两天愈发感觉到宫中的诡异。 张永来找过她,和她说皇帝让他将宫中的宫女筛查一遍,他原本只是想走走形式,应付一下差事,却不想那些锦衣卫一个个根本不听他的指挥,筛查的异常仔细。 其实这事张永哪怕不说,张氏迟早也会察觉,陆炳带人筛查宫中的宫女,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呢,她的耳目可是遍布整个皇宫。 张永的话,再加上这些天总是有宫女莫名其妙的失踪,原本并不多,并不足以引起张氏的注意。 但结合这些天锦衣卫的行动和张永给的信息,她瞬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锦衣卫在处理有问题的宫女。 这让张氏如坐针毡,一旦宫中的宫女都被处理了,甚至连自己身边的宫女都被处理了的话,那么自己空有皇太后之名,却有名无实,在这宫中却会变得耳聋眼瞎,甚至被幽禁在这宫中都是有可能的。 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好不容易处理掉朱厚照,帮自己的家族攫取了巨大的资源,如今自己也算大权在握,张氏怎么能容忍大权旁落呢? “你去把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叫什么周楚是吧?召进宫来,本宫倒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76章 硬怼太后,愤怒的嘉靖 皇太后召见自己?这让周楚很是意外。 不过周楚很快就分析出来了原因,张氏想见自己多半是因为宫女的事。 再怎么说这件事名义上也是由张永主抓的,这个老太监,显然和皇帝还有自己不是一条心的。 不过这点周楚也早有预料,宫里的事,想要完全瞒着皇太后进行,根本不可能,特别是锦衣卫如此频繁进出调查,肯定会引起注意。 只是周楚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本想着温水煮青蛙,先清除一部分,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这位。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启动备案,快刀斩乱麻了。 周楚这么想着跟着前来宣皇太后口谕的太监来到了皇宫。 皇太后张氏,还是皇后的时候,就不是省油的灯,对自己的家人极为放纵,她爹张峦被追封为昌国公,弟弟张鹤龄封为寿宁伯,后来又加封为寿宁侯,张延龄被封为建昌伯,后来被加封为建昌侯。 这对双胞胎兄弟被封伯的时候,年仅十岁,不可谓不儿戏。 而这两兄弟被加封侯爵的时间也很诡异,正是朱祐樘驾崩的前两年。 如果说孝宗朱祐樘的死和她没关系,周楚是不信的。 而这位寿宁侯,更是在朱厚熜刚继位没多久,就在以杨廷和为首的百官的建议下,继承了他爹张峦死后被追封的爵位,昌国公。 这位皇太后,简直就是史诗级的扶弟魔。 为了自己两个弟弟的步步高升,先联合文官弄死朱祐樘,现在又为了能让张鹤龄顺利继承国公的爵位,更是不惜弄死自己的儿子朱厚照。 当然,朱厚照是不是张氏的亲儿子,这一点在历史上本就存疑。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皇太后都不是善茬。 周楚跟着太监,一路来到了宁寿宫,闻名后世的慈宁宫此时还不存在,这座宫殿在历史上是嘉靖十五年才开始建造。 说来也巧,这位皇太后和周楚的老师唐伯虎以及文徵明,都是同一年生人。 如今的张氏,也已经年过五十,不过周楚清楚,如果没有自己的干预,这位恐怕还能再活二十年。 “臣参见太后。” 周楚行礼道。 “嗯。” 张氏并没有给周楚什么好脸色,漫不经心道。 “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周楚可没空在这里陪她打太极,现在的周楚位极人臣,手握大权,完全没必要对这位卑躬屈膝。 “本宫听闻你的人在对宫中宫女动手?” 眼看周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张氏顿感一股无名火起,言语之间很是不耐烦。 “太后何出此言?臣并不知此事,想来是太皇太后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周楚顾左右而言他道。 “周衡器,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你是不是想往皇宫之中安插人手?你想干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张氏从来都不是吃素的,上来就一个谋逆的大帽子先扣了过去。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对付上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他们就是用的这种手段。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臣承担不起,只是臣以为,先帝和弘治皇帝都是莫名其妙的就驾崩了,臣得到一些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确,说是这皇宫之中的宫女太监,都不干净,联合外人害死先帝,所以臣自然要调查,这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所在。” 对于张氏的施压,周楚浑不在意,软中带硬的怼了回去。 “你!” 张氏没想到周楚居然敢如此和自己说话,周楚说这些话的态度之中,没有丝毫恭敬之意,言语之中甚至还有些调侃,这让张氏愈发生气。 但她能成为皇太后,自然是有些城府的,很快就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宫女能有什么问题?本宫看你就是不安好心,从即日起,停止调查皇宫里的任何人。” 张氏此时已经懒得和周楚沟通了,她怕自己再和周楚说下去,会忍不住拿东西砸他。 张氏虽然有些城府,但不多,不然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的为自己的两个弟弟谋取一切。 说白了,她不过是被那些文官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陛下那边,臣没法交代。” 周楚略显无奈道。 “本宫会和皇帝说的,这一点就不用你操心了。” 张氏有些不耐烦道。 “还有,除了保护皇帝的那几个锦衣卫,以后皇宫之中不允许出现其他锦衣卫。” “臣谨遵懿旨。” 周楚也懒得和张氏纠缠,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意味着想要慢慢更换宫女不太可能了,周楚只能快刀斩乱麻,一次解决。 “退下吧。” 张氏也不想让周楚在自己眼前多待,似乎多看他一眼就会让张氏忍不住生气。 “臣告退。” 周楚说完转身离开宁寿宫。 离开宁寿宫之后,周楚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直奔御书房而去。 此时朝会早已结束,想来皇帝应该在御书房之中处理国事。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周楚仍然能感觉到有无数目光在盯着自己,不过周楚已经不在乎了,要不了多久,这些人都要死。 “大人。” 周楚刚来到御书房门口,守在门口的两名锦衣卫纷纷行礼。 原本那些皇宫中的侍卫嘉靖不太信得过,现在他身边都是锦衣卫的人。 “去通报吧。” 周楚摆了摆手道。 其中一名锦衣卫听到这话,转身进入御书房通报。 很快,黄锦就跟着出来了。 “周大人,陛下早就说过了,您来的话不用通报的,怎么还这么生分呢?” 黄锦略显责怪道。 “陛下于我隆恩我自然知道,但君臣之间的礼仪不能废,君是君,臣是臣,不可有半分僭越。”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和黄锦一起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之中的嘉靖听到这话,心中极为受用,倘若周楚真按他说的不通报,直接推门而入的话,他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帝,臣子对皇帝该有的敬畏心还是要有的。 “臣参见陛下。” 周楚来到嘉靖面前,行礼道。 “衡器不必多礼。” 嘉靖笑道。 “陛下,方才皇太后召见微臣,让微臣下令停止筛查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并让臣将皇宫之中的锦衣卫都撤出去。” 周楚直接说明了来意。 一旁的陆炳听到这话,顿时急了。 “这怎么能行?这皇宫里的宫女,几乎个个都有问题。” 对于陆炳的话,周楚并不感到意外,很多宫女可能刚开始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就慢慢的在身边其他宫女的蛊惑下,转变了立场。 倘若身边的人都有问题,只有你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是你了。 正常这个词,从来都是形容绝大多数人的。 嘉靖听到这话,顿感恼怒,太后管的也太多了。 不过他也清楚,此时不是和皇太后硬碰硬的时候。 “衡器可有解决之法?” 嘉靖满脸期待的看着周楚问道。 “臣有一法,恐有伤天和。”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光。 第77章 血流成河的皇宫,百官弹劾周衡器 听完周楚的方法,嘉靖沉默了。 “这是否会太过了?” 嘉靖有些不确定道。 “不会,陛下放心,这些文官的通病,就是喜欢使用阴谋诡计,喜欢在桌子下面玩,杀了这些宫女,虽然会触动到他们的利益,但明面上宫女可是和他们毫无关系的,更何况这些都是刺客所为,关陛下何事?关锦衣卫何事?” 周楚满不在乎道。 朝中的这些文官什么德行,周楚再清楚不过,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你对他们越好,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反而是像满清那样不把他们当人,他们一个个却感恩戴德。 正所谓读书人畏威不畏德,道德对这些人的约束力是极低的,他们总能找到借口自圆其说。 比如王阳明的徒孙徐阶,嘴上信奉的就是王阳明的心学,讲究的是知行合一,结果知行合一成了这家伙的借口了,想贪就贪,想捞就捞,在他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知行合一,徐阶甚至一点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所以周楚一直都很清楚,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从来都不适合普通人学,一般人学了只会误入歧途。 只要皇太后没事,杀一些宫女也就杀了,哪怕事后所有人都清楚是谁干的,也不会有人敢和周楚翻脸,甚至还会主动为周楚找补。 当然,前提是只杀宫女和某些小太监。 没人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陛下,衡器说的对,自古以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陛下切不可因为妇人之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一旁的陆炳也跟着劝说道。 嘉靖听到这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拍了板。 “那好,就这么办,衡器放手去做,其他的朕会安排好,对了,完事后帮朕请个道家大师,做一做法事,不然到时候恐怕这宫中怨气太重。” 嘉靖想了想说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为陛下找一个道家大师,臣倒是知道一个道医大家。” 无论是出于做法事的需求,还是其他方面,皇帝身边都需要一个真正的医术大家,有备无患。 不然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太医院那些庸医治死了。 最可笑的是太医院的指导医书居然是刘文泰写的,而且写的驴唇不对马嘴,哪哪都是错的,按照这个医书抓药治病,一治一个不吱声。 后来李时珍进了太医院,正是因为看了刘文泰留下的医书,发现全都不对,这才辞去太医的职位,走遍天下,写出了本草纲目。 很多人都说是李时珍毁了中医,让温病派成了主流。 实际上早在李时珍之前,中医就被刘文泰这些人糟蹋的差不多了。 而温病派不是李时珍的错,李时珍医术高超,用这个方法能治好人,但民间更多的是不思进取的庸医,温病派的主要特点便是不求把你治好,但用药相对温和,而且大多都是补药,病者家属都能接受,哪怕治不好,也不会怪罪医生。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打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思,温病派便越来越多,真正的经方派和后来出现的火神派越来越少。 正所谓人参杀人无过,附子救人无功。 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管你得了什么病,先给你开一些温和的补药吃了再说。 周楚离开御书房之后,就把除了御书房周围的锦衣卫都撤出了皇宫。 这让皇宫的守备一时之间出现了极大的空虚。 是夜,一群刺客闯入皇宫之中,见人便杀,皇宫里面的宫女如同草芥一般,尽数被刺客斩杀。 就连皇太后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都为了救太后而死,不可谓不忠诚,好在皇帝挂念太后的安危,派出身边的锦衣卫前往宁寿宫营救太后,最后经过锦衣卫的浴血奋战,最终击退了刺客。 第二天一早,没有早朝,百官得知皇宫居然进了这么多刺客,居然死了这么多人,都无比震怒,嘉靖更是勃然大怒,为了安全,先是调了几百锦衣卫入宫保护自己和太后,随后下令,让锦衣卫指挥使周楚,彻查此事。 一时之间,朝野震惊,谁也没想到皇宫之中居然会发生这等令人发指的事。 好在皇帝和太后没事,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翌日早朝,无数文官纷纷上疏参周楚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玩忽职守。 “陛下,如果不是周大人玩忽职守,致使皇宫之中守备空虚,也不会有此骇人听闻之事,望陛下将周大人撤职查办。” 吏部的一个官员振振有词道。 这次的朝会,周楚也在,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周楚自然要象征性的上朝,汇报一下调查进度。 “陛下,还望将周大人撤职查办。” 一时之间,无数官员纷纷出列,开始参周楚,就连杨一清那边的不少官员,都抓住机会开始落井下石。 这很正常,杨一清这些人从来都不是周楚的盟友,他们只是选择了暂时站在了皇帝这边。 但站在皇帝这边并不意味着站在周楚这边。 只要能抓住机会,他们恨不得将周楚置于死地,如此一来,等杨廷和致仕之后,他们就可以大权独揽了。 更何况皇宫之中的这件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干的,但他们偏偏不能说。 一来没证据,二来怕周楚真的掀桌子。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周衡器,简直就是个疯子,不过好在此人按套路出牌,这一点从皇太后还活着就能看出来。 只要周楚还按套路出牌,他们就得按套路来办。 他们真不敢掀桌子,一个个怂的要命。 “衡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的弹劾,嘉靖置若罔闻,而是看向了周楚。 “陛下,皇宫之中发生如此大事,自然是臣玩忽职守,臣罪该万死,没什么好说的。” 周楚一副我有苦说不出的表情道。 一旁的陆炳听到这话,急忙出列。 “陛下,此事不怪指挥使大人,是太后非要让指挥使大人将锦衣卫撤出皇宫,指挥使大人也是没办法,怎能因此冤枉指挥使大人?” 兄弟两人一唱一和,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文孚,你不必多说,我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能为自己推脱,皇宫之中出了事,我责无旁贷。” 周楚开始演起了苦情戏,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杨廷和杨一清等人眼看着这兄弟两人这么能演,恨不得一口唾沫吐过去。 原本参奏周楚的那些个文官,眼看着兄弟两人如此做派,一个个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好像他们是在迫害忠臣一般。 “衡器,这怎么能怪你呢?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你把锦衣卫都撤出皇宫,难道她不知道皇宫守备空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嘉靖不着痕迹的阴阳了一下张氏。 第78章 太后背后的势力,昌国公和建昌侯 周楚没想过动太后,最起码短时间内不准备动。(查了下资料,确实是太后,不是太皇太后,前面都改了) 太后的两个弟弟,一个刚加封国公,另一个也是建昌侯,倘若这个时候动了太后,那这两位肯定是坐不住的,恐怕会直接起兵造反。 他们和这些文官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旦他俩起兵,朝中的文官多半都会暗中相助。 毕竟谁都能看得出来,无论是刚登基没多久的皇帝,还是周楚这位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有掀桌子的胆量的,但其他人倘若有这个打算,他们肯定乐意帮帮场子。 就像之前宁王叛乱爆发之前,朝中的官员就有很多和宁王有所勾结。 别说是大明内部的叛乱了,哪怕是蒙古人亦或是女真人打过来,他们都恨不得去帮帮忙。 周楚只是想解决问题,而不是将问题彻底引爆。 太后不重要,重要的是昌国公和建昌侯,只要把这两位解决了,太后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想什么时候让她死都可以。 现阶段只要把宫女清理干净,剩下那些太监自然会识时务,没了宫女和太监,太后在宫中还不是任由自己和皇帝拿捏。 至于他那两个弟弟,都不在京城,鞭长莫及,文官更不能参与后宫之事,就算想替太后说话,都名不正言不顺。 小刀回京了,带回了一封信,楚璃写的信,上面尽量用极其简练的话语,将江南的重要都做了一个汇总。 比如现在整个江南商会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联盟,他们打的不是别人的旗帜,正是昌国公和建昌侯,很多时候甚至可以明目张胆的过海关。 对于这一点,周楚并不意外。 张家这姐弟三人获得了这么大的利益和资源,这些个文官和走私集团,自然要把他们利用到极致。 一个国公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最起码在很多地方都是通行证,再加上金钱开路,无往不利,反正出了事,都是昌国公和建昌侯背锅。 周楚记得不错的话,原本的历史上,嘉靖帝一直想削了这两位的爵位,即便如此,也是用了十几年才将这两位罢官削爵。 这两位的罪名实在是太多,罄竹难书,原本嘉靖想把他俩直接处死的,却被百官百般阻挠,再加上彼时张氏还是皇太后,嘉靖不得不妥协,将他俩一直关在大狱之中,直到皇太后张氏死了之后,嘉靖才下令将这两位腰斩于市。 “衡器哥哥,你让铺子里的绣娘用这几种颜料帮我和娘做两套衣服。” 周楚正在锦衣卫所遛马,却看到林瑶和林廌走了过来。 林瑶手中还拿着几个小瓷瓶。 周楚听到林瑶的话,有些意外。 “这都是什么颜料?” “都是些南洋那边进贡给皇宫的顶级颜料,皇帝哥哥送了些给我娘。” 林瑶说着将手中的几个瓷瓶交给了周楚。 云桂坊一直都是周楚在主导和打理,所以即便是要让铺子里的绣娘做衣服,德清公主也得让周楚去做,而不是越过周楚,这一点,无论是公主还是林瑶都很拎得清。 周楚接过瓷瓶,发现几个瓶子里的东西还不太一样,其中一样是一些天蓝色的碎矿石,另外一种则是一种很特殊的红色颜料,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大多是矿石,应该都是很顶级的矿石颜料。 “这个是祖母绿,产自哀牢山,这个是胭脂红,这两样我最喜欢。” 林瑶指着其中两样说道。 一听祖母绿和胭脂红,周楚顿时明白了这两样是什么东西了。 祖母绿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矿石颜料,之所以珍贵,除了它梦幻般的颜色之外,还在于采集的难度。 整个大明,或者说整个世界,已知的祖母绿产地,只有云南的哀牢山,哀牢山极为凶险,里面都是原始森林,有各种猛兽出没,而且据传说哀牢山的水中,还有蛟龙。 上一世周楚也刷到过哀牢山的视频,光是从视频看,就能感受其中的凶险。 哀牢山最恐怖的地方在于,里面的磁场和外面完全不同,是乱掉的,指南针在里面毫无用处,进去的人极容易迷失在里面。 即便是在后世,各种设备齐全,也很少有人敢进入哀牢山,一旦进去,死亡率极高。 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想要弄到一块祖母绿矿石,那都得用无数条命去填。 不过这都是那些土司的事,即便皇家不要这些祖母绿,土司也会让人进去取的,这种颜料,已经不能用价比黄金形容了。 仅仅拇指大小一块的祖母绿矿石,如果拿到市面上去卖的话,都得几十两银子。 林瑶拿来的这一瓶虽然不多,但也值个几百两,倒不是价值的问题,而是有钱都买不到。 胭脂红,顾名思义,就是用胭脂虫的尸体做的颜料,不过一般都是直接做成颜料再进贡的,否则要是说出用胭脂虫做的,很多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膈应。 也是一种极贵的颜料。 这些颜料都是最顶级的,做出的衣服,自然也是最顶级的,在以前,皇宫之中很多妃子,都未必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这要是做出来一套衣服,不卖个上万两,都对不起这些颜料。 “行,回头我来安排,刚好这两天从江南来了一批顶级绣娘。” 周楚笑道。 现在的云桂坊用的绣娘,放在整个大明都是最顶级的,以前那些临时招募的和她们一比,差距太大了。 当然,工钱也是顶级的。 “大哥,我想加入锦衣卫。” 眼看着林瑶说完了,林廌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楚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在那些文官眼里可谓是臭名昭著,你想好了。” 此时的林廌和大半年前判若两人,早已不像以前那样浮夸纨绔。 这半年,他练武倒也算勤快,虽然武功和一般的锦衣卫比还差些,但比普通人强多了。 “我想好了,男儿自当为我大明建功立业。” 林廌满脸憧憬道。 “再等等吧,你这功夫太稀松了,再练练,过段时间倒是有个好去处。” 周楚看着林廌,满脸不屑道。 对于周楚的鄙视,林廌没有丝毫不服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这不是才练了半年吗?” “那我怎么样?能不能进锦衣卫?” 林瑶满脸期待的看着周楚问道。 林瑶的功夫倒是够了,一般的锦衣卫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可她是个女的,锦衣卫明面上是不允许收女人的。 “女人不能进锦衣卫,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家,进锦衣卫像什么话?名声还要不要了?” 周楚有些无奈道。 林瑶也知道不太可能,不过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失望。 “大人,太后要见您。” 此时一个锦衣卫走到周楚面前,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周楚笑了,太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第79章 任世人毁我谤我,陛下能否做到君臣不相疑? 周楚再次来到宁寿宫的时候,这里的气象可以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宁寿宫,太监宫女无数,要论排场,宁寿宫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但此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气象了,宁寿宫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卫的人,名义上是为了保护太后,实际上就是在软禁她,整个宁寿宫就只有几个太监伺候着,但也被限制了出入,想要做什么事都要经过锦衣卫允许。 此时的皇宫也和之前大不相同,没了宫女,多了很多锦衣卫,显得无比肃穆,那些活下来的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周楚。 “属下见过大人。”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一看到周楚,纷纷行礼。 周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信步进入了宁寿宫内。 此时的宁寿宫内,早已没了往日气象,变得无比凄凉,只有几个小太监在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被张氏扔了一地的东西。 显然这位太后心情很不好,换成任何一个人,经历如此大变,心情也不会好。 周楚很快就看到了张氏,此时的太后早已没了往日的仪态和高贵,没了宫女们的精心伺候,她显得无比狼狈。 “臣参见太后。” 周楚行礼道。 礼仪不可失,不论如何,眼前的这位都是太后,哪怕此时她暂时的失败了,被自己软禁了,但周楚清楚,人不能因为得意忘形就做出一些太过僭越之事。 真要那样的话,被其他人知道,周楚的形象就会慢慢崩塌。 就像当初汉末,曹操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表面上对皇帝该有的礼仪也是不可少的,董卓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才会被天下诸侯讨伐。 “周楚!” 张氏看着周楚,双眼通红,恨不得上前杀了这个她眼里的奸臣。 “不知太后召见,所为何事?” 周楚问道。 “你当真以为在这皇宫之中可以只手遮天了?” 张氏愤怒的看着周楚道。 “太后此言,让臣惶恐,这里是皇宫,皇宫之中只有一道天,那就是陛下,臣不过是陛下手中的棋子罢了,有臣在,没人能遮住陛下的天。” 周楚淡定自若道,语气没有过多地恭敬,也没有太多的不敬,显得很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张氏愈发愤怒,周楚作为一个臣子,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简直是罪不可恕。 “你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 张氏虽然愤怒,却也拿周楚无可奈何。 “太后何出此言,臣感到万分惶恐。” 周楚满脸不解道。 “你要怎么样,才肯撤走这些锦衣卫?” 张氏明白,和周楚扯皮没有任何意义,再聊下去,自己恐怕会被他气死,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息怒,臣也是为了太后的安危,前两天太后让臣撤走锦衣卫,结果那些刺客就趁着皇宫守备空虚,留下累累血债,此乃臣之失职,臣罪该万死,所以这次无论太后说什么,臣都不会让他们擅离职守。” 周楚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慷慨陈词,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为太后的安危着想了,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感动。 “你!” 张氏看着周楚如此厚颜无耻,顿时一股气淤积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后也不必过于担心,陛下已经下令,让各州府选出数千名良家子,送入京城,再经过筛选,就可以进入宫中侍奉太后了。” 周楚说道。 “你就不怕我那两个弟弟知道我的情况,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吗?” 张氏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凶相毕露。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不已。 “太后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个文官把你们当自己人了吧?无论是昌国公还是建昌侯,如果造反的话,那些个文官肯定会鼎力支持。” “但他们支持这两位造反,并不代表他们和你们是一条心的,出了事,他们两位抗,好处就没他们的,造反的罪名,太后想清楚了吗?往重了说,那可是要夷九族的。” 周楚满脸不屑道。 张氏听到这话,气息一窒。 文官对她的利用,她不是不清楚,不过她也想利用文官,为自己的两个弟弟不断擦屁股,攫取资源,无论是政治资源还是江南的走私资源,都能保证他们张家迅速崛起。 正如周楚所说的,张氏毫不怀疑,一旦她的两个蠢弟弟造反失败,那些文官们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甚至会落井下石。 张氏这话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周楚,如非必要,她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两个弟弟造反的,哪怕自己再委屈,只要两个弟弟没事,他们张家就能崛起。 相反,但凡这两位有点想造反的苗头,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后文官们屁事没有,但他们张家那就彻底完了。 别的不说,张氏可是知道南京有那个王阳明坐镇。 “太后是个聪明人,臣只是不想我大明百姓受到战火荼毒,臣相信娘娘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做出不智之举。” 周楚这话中藏着一把把刀子,直戳张氏的心。 张氏听完之后,好似认命一般,瘫坐下来,不再搭理周楚。 周楚眼看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在和张氏纠缠。 周楚特地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诛张氏的心,只要张氏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弟弟在外面胡闹,她就得安分的待在宁寿宫之中。 如果周楚不来的话,还真怕她不安分,闹出什么事来。 不过既然来皇宫了,自然得去见皇帝。 周楚一路溜达着,如今的皇宫就像是周楚的后花园,整个皇宫之中除了太监就是锦衣卫,周楚所到之处,所有的太监都吓得低下了头,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弄死。 经过通报之后,周楚进入了御书房。 “衡器,朕听说太后又召见你了?” 实际上,锦衣卫在去禀报让周楚来皇宫之前,就将这件事先跟嘉靖汇报了。 这也是周楚的命令,皇宫之中的所有事,都要优先向嘉靖汇报,皇帝知道之后,再由皇帝决定要不要告诉自己。 锦衣卫首先效命的是皇帝,然后才是周楚这个指挥使。 很显然,此时的嘉靖无论对锦衣卫还是周楚,都是极其满意的,此时的他才感觉自己是整个皇宫的主人,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整日都胆战心惊的。 “是。” 周楚将自己在宁寿宫和太后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述了出来。 “哼,她张家要是有这个胆子敢造反倒好了。” 嘉靖满脸愤怒道。 对于张氏的两个弟弟的所作所为,他早有耳闻,毕竟这两人完全不干人事,可谓是天怒人怨。 以前都是在张氏帮他们擦屁股,遮掩过去了。 “衡器,这江南士绅铁板一块,朕该如何应付?” 嘉靖看着周楚,问道。 遇事不决问周楚,已经成了嘉靖的习惯了。 在他眼中,似乎没有周楚解决不了的问题,虽说有些解决方式太过粗暴了些。 “陛下是想当汉文帝,还是想和那些文官糊弄糊弄就算了?” 周楚突然问出一个问题。 嘉靖的偶像一直都是汉文帝,周楚说这话,就是想坚定眼前这位少年皇帝的决心。 “朕自然是想比肩文帝,还我大明一片朗朗乾坤。” 嘉靖听到这话,满脸郑重道。 “那陛下是否可以做到君臣不相疑?就像当年的秦孝公信任商君一般?任世人毁我谤我,陛下若能不相疑,臣必辅佐陛下,超越文帝。”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满脸慎重。 第80章 惊世骇俗的计划,肝胆俱颤的嘉靖 “衡器,朕可以发誓,终我一生,绝不负君。” 朱厚熜来到周楚面前,以学生礼仪,郑重其事的向周楚拜了又拜。 周楚顺手托住朱厚熜的双手。 “臣必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周楚回应道。 此时的周楚无疑是感动的,嘉靖此人首重感情,如果能对自己绝对信任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大明存在的问题太大太多,就像一艘不断出现漏洞的破船,积重难返,想从内部破局,难如登天,只有想办法内外兼施,只是如此一来,必须得让皇帝对自己绝对信任。 “陛下,江南之所以铁板一块,无非是因为走私这一块极其巨大的利益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想要分化他们,首先得开海,走私的利益不存在了,这些人便不攻自破。” 得到了嘉靖的承诺,周楚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朕与你想到一处去了,朕的想法便是想办法打开海关,让我大明的商人走出去,但具体如何实施,朕还没有头绪。” 嘉靖一听周楚提到开海禁,顿时有种知己的感觉,极为兴奋。 “陛下可知,这海上贸易利润有多恐怖?” 周楚反问道。 “这朕倒是不甚清楚。” 朱厚熜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单说生丝,生产价格大概是一斤四十文钱,卖给百姓大概是一斤一百六十文左右,走私到东瀛,则可以卖到二百五十文以上,而东瀛当地的当权者,卖给东瀛本地人,最低都是一千文一斤,两三千文也是有的。” 周楚这话一出,嘉靖汗毛直竖,他以前想过走私的利润大,却从未想过会这么大,大明最厉害的宝船,有记录的最大载重是百六十万斤,就算这些走私的船小很多,一艘船也能载重几十万斤,最不济也有一二十万斤。 一斤生丝走私到东瀛能赚二百文,一艘能承载二十万斤生丝的船,一趟就是四千万文,也就是几万两白银,但很显然,走私的船不可能只是一艘,每次最少都是一个船队。 “生丝还是这些走私货物之中利润最低的,实际上每一船带的生丝不算多,因为利润很小,最赚钱的始终是瓷器,像我大明最普遍的豆青瓷碗,每一个卖到东瀛,就能赚一百贯,一艘船只要带一万个豆青瓷碗,就能赚一百万贯。” 周楚的话,让嘉靖顿感自己之前眼界的狭窄。 “只是每一船都需要配货,什么都需要带一些,生丝可是东瀛本地豪强最喜欢的货物,这东西对他们而言利润最高,相反,豆青瓷碗于他们而言,反而不如生丝赚的多,综合下来,一艘二十万斤载重的船,一船能赚的钱,折算成白银的话,大概在两三百万两之间,一个船队那便不低于两千万两白银,甚至更多。” 周楚也只是大致给朱厚熜算了一笔账。 即便如此,朱厚熜听的眼睛都直了。 走私一趟,便有一两千万两白银进账,这是何等恐怖的赚钱能力,倘若能掌控东瀛,赚的钱更是呈数倍增长。 江南那些人,一年到头下来,不知道要走私多少趟,怪不得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衡器,朕一定要开海关。” 嘉靖深吸一口气道。 “想要开海关,谈何容易,那些人自然想一直垄断这门生意,正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一旦陛下提出开海,这些人肯定会陷入疯狂。” 周楚叹了口气道。 “衡器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朕知道你有办法。” 嘉靖有些急迫道。 “并非臣有意藏拙,只是想要打开海禁,必须得让这些人主动提出来,如此一来,陛下顺水推舟,他们对陛下便毫无怨言。” “陛下试想一下,那东南沿海,真的有那么多倭寇吗?大多数倭寇其实就是这些人养起来的,都是东南沿海的鱼民,陛下可以遍查历代抓捕的倭寇名录,多数都是汉人,只有极少数才是真正的东瀛人。” 周楚这话一出,让朱厚熜顿如醍醐灌顶,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想不通透。 仔细想想,历代的大海贼,似乎都是汉人。 想想也是,那东瀛不过是弹丸之地,有何能耐对大明沿海这么多年持续造成伤害。 “这些人豢养倭寇,一来是为了不让朝廷开海,只要倭寇之患一日不除,他们便有理由阻止朝廷开海的决策,二来则是为了阻止其他人走私,这门生意只有吃独一份,赚的才是最多的。” 周楚吐了口浊气道。 “如果想让这些人主动开海也很简单,只要让他们没办法走私,走私船出海一艘被抢一艘,他们没的赚了,便会主动上疏朝廷剿倭开海。” 嘉靖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刚才脑子里那种模糊的感觉瞬间清晰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等这次礼仪之争结束之后,臣要到东南沿海走一趟,招兵、练兵,练出来一支独属于陛下的铁军,一来可以在海上冒充海盗,拦截他们的钱财和货物,以战养战,二来,可以以海盗的名义,慢慢将江南这些富商士绅洗劫一空。” 周楚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过于惊世骇俗,即便是嘉靖听了,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做,是否过于狠辣了?” 即便是嘉靖,听到这个计划,也是肝胆俱颤。 “陛下,如今江南的那些士绅和文官们,早已成了我大明最大的毒瘤,自古以来,改革需用重典,我等想要让大明幽而复明,自然需要雷霆手段,倘若用那温婉的手段,我们又怎么玩得过这些个文官呢?” 周楚反问道。 嘉靖听到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朕既然说过君臣不相疑,便会全力支持你,衡器,你只管放手去做,一切都有朕撑着。” 周楚听到这话,也很感动,自己说的这些话有多惊世骇俗,周楚是清楚的,换个人当皇帝,恐怕根本容不下自己的这些谋划。 “目前还早,礼仪之争还需要些时日,臣想着先在锦衣卫内部开始选兵练兵,也不要多,几百人便可,有了这几百人,便有了基础,到时候再让这几百人帮臣一起练兵,便会事半功倍。” 周楚说道。 “好,锦衣卫的人员,你可以随意调动,无需向朕请示。” 朱厚熜也是聪明人,当即给了周楚极高的权限。 第81章 准备火中取栗的楚璃,一千万贯资金到位 江南,楚璃从一个锦衣卫手中接过周楚给她的信以及钱票。 这些钱票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万贯,而且是不记名钱票,单单是这封信和这些钱票,周楚就派了几十个锦衣卫护送,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卷款跑路,当然,这些东西周楚都是封存在一个小箱子里的,严令这些锦衣卫不得打开。 前些天楚璃让小刀给周楚带的信里面,除了汇总很多事之外,还跟周楚申请资金。 半年多以前,楚璃第一次来到江南的时候,发现江南的商人和士绅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但他们内部也是存在竞争的,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团结。 这很正常,毕竟蛋糕就这么大,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 除了这个问题,楚璃根据周楚跟自己讲的东南沿海的很多走私的信息,还总结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走私船上,能少放生丝就会尽量少放。 因为生丝相对于瓷器和成品丝绸而言,几乎不怎么赚钱,但生丝却又是东瀛当地豪强的最爱,毕竟生丝在他们手上,转手就能获取五到十倍的利润,和生丝一比,其他的那些利润都太低了。 这便是矛盾点所在,对江南士绅商人而言,走私生丝并不赚钱,但船上却又不得不配生丝,因此走私生丝的量实际上是有限的,主要的生丝还是面向大明境内的。 有了这些基础信息,楚璃得出了一个结论,生丝是可以做空的,做空的前提是一个商品并不是供不应求,这一点生丝满足,从生丝的价格一直以来都会波动就能看的出来。 做空和做多的概念,是周楚讲给她的,虽说讲的很粗糙,毕竟周楚不是学财经的,但楚璃本就聪慧,一心钻研生意经,一点就通。 于是半年前楚璃精心谋划,小范围做空了一波生丝,用较低的价格收购了生丝,同时做空还让她赚了一笔钱。 但也是那一次,即便很小心了,也差点被那些人察觉,如果不是有江南荣门的人及时通风报信,一旦被发现,楚璃当时就被那些人报复了。 虽说这些人内部不怎么团结,但对待外地商人,从来都不会手软,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正是因为这一次凶险异常的遭遇,楚璃安分了半年,这半年的时间再也不敢火中取栗。 不过这半年楚璃也没闲着,她在楚辉祖的暗中相助下,慢慢在尝试打入江南商会内部,虽说现在还不能算是江南商会的人,但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最起码这些人对楚璃已经不排斥了。 这正是楚璃想要的效果。 前些天,楚璃骤然得知周楚一步登天,居然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并且还下令让江南的锦衣卫保护自己,全力配合自己的行动,这让楚璃原本安分的心思再次躁动了起来。 于是她让小刀给周楚带了一封信,向周楚申请资金,这一次她要玩一把大的。 做空江南的生丝市场。 周楚收到楚璃的信的时候,当即入宫去见了朱厚熜,将此事详细讲解了一遍,以便让朱厚熜更好的理解。 朱厚熜听了之后,大手一挥,直接从之前抄家获得的钱财之中拨给了周楚五百万贯,周楚也拿出了自己的几乎所有的流动资金,凑齐了五百万贯,一共一千万贯,然后以不同的人的名义,存进了数家钱庄。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不引起江南那些人的警觉,毕竟这些钱庄大多数是他们开的。 楚璃看着手中的一千万贯钱票,激动的同时又无比感动,激动地是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感动的是周楚对她的信任,自己只是写了一封信要资金,周楚居然问都不问,直接送来了如此恐怖的资金。 不过想想也对,但凡资金少了,又如何做空整个江南的生丝市场呢? 周楚之所以毫不犹豫的给了楚璃这么多钱,为的就是确保楚璃能成功,一旦做空成功,那就是在整个江南士绅豪强身上割了块肉下来,而且有了这么多资金,周楚相信以楚璃的本事,不只是做空这么简单了,完全可以先做空,再做多,两头吃。 如果说做空赚的有限的话,那么做多就没什么限制了,周楚为此甚至在信中特意提了一句。 对于自己父母的死,无论是楚璃还是楚辉祖都隐约知道了背后的真相,这一点周楚一直在陆陆续续的暗示他们,为的就是让楚辉祖坚定立场。 毕竟好不容易把楚辉祖钉进去,如果楚辉祖没有足够坚强的意志,迟早会背叛自己。 还有什么比得上灭门之仇更能坚定人心的呢? 楚璃更是如此,眼看着能从江南商会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楚璃拿到钱之后,直接让人去给江南商会的副会长张子义送去了拜帖,张子义正是整个江南地区最大的生丝供应商,一人几乎占据了整个江南生丝市场的三成。 三成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话,就会被其他人所不容。 张子义接到楚璃的拜帖,有些意外,这半年多的时间,楚璃在江南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虽然只是个女人,却无人敢轻视她。 不过要论起来,无论是商业体量还是身份,楚璃和张子义之间都有着巨大的差距,一般这种拜帖,张子义根本不会多看,只是拜帖中的一句话,让张子义挪不开眼睛了。 这个女人要和自己做生丝的买卖?金额还高达数百万贯?看到这个数字,即便是张子义都不淡定了。 虽说他的身价很高,家中光是白银就多达近千万两,更不用说铜钱了,但即便如他这样的身价,也很少做这种大手笔的生意。 一般的客商,一次性买个一二十万贯的生丝,已经算得上是很大的生意了。 张子义不知道这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江南是他的地盘,楚璃不过是一个外地商人,正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楚璃在张子义眼中,还远远达不到强龙的地步。 “让她定个时间。” 张子义对送拜帖的人说道。 第82章 沈炼到来,周楚:该给大礼仪之争提个速了 “你就是沈纯甫?” 周楚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奇异的男人,不太确定道。 之所以说奇异,是因为眼前的沈炼给周楚的感觉很怪异,只看长相的话,像个书生,但虎背熊腰配上他这张脸,怎么看怎么怪异,特别是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彪悍气质,普通人看到都得躲得远远的。 “沈炼见过指挥使大人。” 沈炼恭敬行礼道。 “纯甫,不必多礼,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邓愈,带他去把手续办了。” 周楚看了一眼旁边忙前忙后的邓愈说道。 “大人,给这位大人办理什么职务?” 邓愈有些不确定道。 “校尉就行,从头做起。” 周楚满不在乎道。 对于沈炼,周楚准备带在身边,这是一名悍将,此时的沈炼和自己一样的年岁,才十五岁,职务太高也没什么用,先磨练磨练吧。 沈炼离开之后,周楚看向了一旁的方鸿等人。 “以后沈炼归在你手下。” 嘉靖下令让锦衣卫专门调出一队人马负责周楚的安全,周楚脸熟的也就方鸿这些人,于是就把他们调到了身边。 现在可以再加上一个沈炼。 “是,大人。” 方鸿虽然不明白指挥使大人为何如此看重这个沈炼,但她从不会问不该问的问题,也不会质疑自己的上级。 在锦衣卫当差,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少说话,不该有的好奇心千万不要有。 很快,沈炼就办完手续回来了。 周楚眼看着沈炼回来,这才起身,向马场走去。 “方鸿和沈炼跟着我就行了,其他人待命。” 周楚眼看着身后的要跟过来的十几人,出口阻止道,要是到哪都跟着十几个人,未免太过招摇。 听到这话,原本准备跟过来的众人顿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周楚骑着乌骓马,后面跟着方鸿和沈炼,三人骑着马不疾不徐的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锦衣卫出没,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会自行避让,生怕冲撞了周楚,甚至很多人看到周楚的飞鱼服,纷纷吓得低头,生怕被周楚这个活阎王注意到。 如今的周楚,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活阎王,传的神乎其神,已经到了小儿止哭的地步了。 “百姓对大人实在是误解太深。” 方鸿有些不忿道。 “不怪他们,百姓能知道什么呢?还不是别人传什么就信什么,很少有百姓具备甄别能力。” 周楚笑道。 “可大人明明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牺牲如此之大,却还被人如此不理解。” 方鸿气急道。 “那又如何?你知道三国演义之中,曹操如何评价袁绍吗?见小利而忘义,做大事而惜身,倘若做事瞻前顾后,怕这怕那,那就什么都做不成。” 周楚无所谓道。 沈炼听到这话,一阵意动,此时他有些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何对眼前的这位指挥使大人评价如此之高了。 周楚带着两人一路晃悠,很快就到了云桂坊。 云桂坊里的跑堂的基本上都认识周楚,一个个都十分殷勤的跑出来帮忙拴马。 此时正在忙碌的沈青也注意到了周楚,急忙放下手中的布,让其他人先招呼客人。 “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了?” 沈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周楚,一直以来她都对周楚既崇拜又尊重,和别人一样叫指挥使大人就显得太生分了,干脆就什么都不称呼。 周楚也知道她的性子,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县主拿来了一些颜料,想做成两套衣服,一套公主的,一套县主的,你这里应该有她们的尺寸,我想着让你来做,整个京城论设计款式,没人比得过你。” 周楚这话倒不是恭维,当初周楚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款式都教给沈青之后,沈青很快就沉迷了进去,专门研究衣服款式的设计,经过四年的不断学习和设计,单论款式设计这一块,周楚都比不过她。 术业有专攻,周楚根本没有时间研究这个。 沈青听到这话,展颜一笑,难得听到周楚夸她,这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沈青这一笑不要紧,把周楚身后的方鸿看呆了。 她虽然是女儿身,但自小被当成男孩子养,从心底她其实是把自己当成男人的,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嫁人,甚至想过如果有可能的话,娶个美娇妻过门。 毕竟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她都得以男人的身份出现在外面。 不过她一直没找到自己心仪的女人,再加上不想耽误人家女孩子,毕竟再怎么说她都是女的,不能和人圆房,真要娶过来,岂不是让人家守活寡? 不过此时看到沈青那展颜一笑,方鸿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青倒也不是那种顶美的,但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一言一行,似乎都落在了方鸿的心尖上。 对于沈青,方鸿是知道的,出于对周楚的崇拜,方鸿和同僚打听过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过往,其中就包括沈青,这在京城之中都不算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甚至方鸿的那个同僚还感慨说这位云桂坊的女东家一直钟情于指挥使,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加上两人确实年龄差距有点大,不太合适。 实际上不只是方鸿的同僚,很多人都在为沈青惋惜,都这么大了还不出嫁。 原本方鸿听这话觉得很正常,指挥使大人多雄才大略,岂是一般的女子能配得上的?现在看到沈青,方鸿心中顿时替沈青感到无比惋惜。 周楚将几种颜料拿出来的时候,沈青看到这些颜料,眼睛都亮了。 “这些颜料也太贵重了,我怕我做不好。” 沈青怯生生的看着周楚道。 在外人面前,沈掌柜的一直都是极其干练果断的女人,只有在周楚面前,她永远都像是一个怕老师责罚的学生。 “你放心做就是了,颜料不够我再去问陛下要。” 周楚笑道。 “好。” 听到这话,沈青笑的更开心了。 从云桂坊出来之后,周楚又奔着醉仙楼去了。 很快,周楚就见到了初六。 “那个张庭,安排的如何了?” 周楚屏退沈炼和方鸿之后,问道。 “做了半个月的局,昨天刚拿下张家的账房,他已经把张家重要账目誊抄了一份。” 初六说着拿出两本账目,放在周楚面前。 周楚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记录的极其详细,里面随便找几条,都够杨廷和的这个得意门生喝一壶的。 “既然如此,那就干活吧。” 小刀的仇,周楚一直都记挂着,闲了几天了,也该干活了,这一次要动的,可不止张庭一个。 大礼仪之争太慢了,就让自己来给它提个速。 第83章 锦衣卫指挥使的威慑,云瑾开始练兵 所谓的大礼仪之争,之所以要把明太宗朱棣改为明成祖,并不是非改不可。 只是按照太庙的规矩,整个太庙之中最多供奉七个牌位,每多一个,就得抬出去一个,抬出去谁,也是有规矩的,被抬出去的那个得是离现任皇帝最远的那个。 倘若不把明太宗朱棣改为明成祖,朱厚熜想把自己的父亲抬进太庙,那么就得把明太宗朱棣抬出去。 即便没有这次大礼仪之争,等到朱厚熜驾崩之后,他入太庙的时候,按照礼仪,明太宗朱棣仍然是要被抬出去的。 所以嘉靖之所以坚持想把朱棣从明太宗改为明成祖,完全是出于一片孝心,太庙主祭的就是明太祖以及追封的仁祖,作为朱厚熜这一脉的老祖宗,嘉靖当然希望朱棣能一直留在太庙之中,就是不知道朱棣乐意不乐意了。 不过不管朱棣乐意不乐意,这件事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周楚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每一次大的行动对朝局而言都是一次不小的变局。 而这一次,周楚一共抓了包括吏部张庭在内的近二十名官员,这些官员都是贪的极多的,但凡贪的少一些的,周楚都没有急着动他们。 等到杨廷和等人下朝的时候,周楚这边已经审完了,开始让人抄家了。 得到消息的杨廷和顿时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北镇抚司的昭狱之中,小刀看着眼前被锦衣卫打的死去活来的张庭,其实内心没有多大感觉,她自小跟着金有财一起生活,对亲生父母本就没什么印象,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现实,不过不管怎么说,对小刀而言,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的心愿,替自己的父母报仇了。 很快,陆万山满脸兴奋的带来了抄家的文书。 有了上次抄家打的样,这次抄家,锦衣卫每一个部门都想跟着捞点油水,于是来周楚这里申请参与抄家,对这些人的请求,周楚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在一众锦衣卫的参与下,抄家的效率极高。 周楚翻看了一下抄家的文书,近二十名官员,一共抄出来黄金五十多万两,白银三千五百多万两,铜钱就更不用说了,其中各种古玩字画,更是数不胜数。 让周楚有些惊喜的事,这个张庭虽然只是个四品官,贪的却比其他人多很多,主要还是因为他背靠杨廷和,肆无忌惮,从他家抄出的古玩字画之中,居然有祭十二郎文,顿时让周楚爱不释手。 周楚从中拨出三十万两白银,作为这次抄家的油水让陆万山分发下去。 一众锦衣卫对周楚愈发敬佩和死心塌地,他们很清楚,虽然指挥使大人是以陛下的名义赏赐给他们的,但他们都清楚,这些都是指挥使做主的,陛下不过是看在指挥使大人的面子上,才会把这些钱赏赐给他们。 作为锦衣卫,没人比他们清楚指挥使大人每天面临的是什么压力。 这要是以前的锦衣卫,想都不敢想。 即便是从周楚成为指挥使以来未曾露面的两位指挥佥事,冯石和赵海,此时也早已被周楚折服,来跟周楚汇报工作。 他俩主要负责屯田、训练和司务,之前一来是在京郊忙碌,二来是心中对周楚这个指挥使多多少少有些不认可,所以一直未曾露面。 但此时这两位对周楚已经是心服口服。 “冯石,赵海。” 周楚瞥了一眼两人道。 “大人有何吩咐?” 两人急忙上前道。 “回头我会让人去你们那里几百个新人,交给她训练,此事至关重要,是陛下的密令,你们两个一定要保密。” 周楚低声道。 两人听到这话,顿时感受到了指挥使对自己的器重,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向周楚行礼。 “请大人放心,我等定不会走漏风声。” 两人信誓旦旦道。 只是当两人看到周楚说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的时候,顿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这种小丫头来练兵?这不是胡闹吗? “你们觉得她不能练兵?” 当着云瑾的面,周楚有些调侃的看着冯石两人道。 两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像便秘了一般,想说些恭维的话,却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这也太昧良心了。 “既然你们不信,不服气,那就用实力说话吧,这样,你们每人领八百人,来一场战场对抗。” 周楚知道冯石两人很难信服,不只是冯石,那些锦衣卫的新兵也很难对一个小丫头信服。 周楚要做的,自然是帮云瑾树立威信,想要练兵,没有威信难如登天。 “这不太合适吧?” 冯石有些犹豫道。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的身份指定是不一般,不论是和指挥使关系不一般还是和陛下关系不一般,都不好惹她。 才多大的小姑娘,万一惹哭了,他们岂不是欺负小孩子?无论是输了赢了,都不是什么长脸的事,虽然他们从没想过自己会输。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要在军中树立威信,自然要击败两位。” 云瑾面无表情道。 听到这话,冯石两人倒是有些意外,从云瑾的这句话之中,他们听得出来,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对领兵打仗有些心得。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好再拒绝了,毕竟是陛下的旨意。 很快,众人来到校场,每人分别选定八百人。 云瑾手下的八百人眼看着自己居然被分到了一个小姑娘手下,都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和轻视,一个个极为不满。 “你们谁要是不满,可以出列,打赢我就可以自行选择方阵,输了要受三十军棍。” 云瑾看着众人说道。 正所谓人无信不立,云瑾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在自己的方阵确立威信,之后才能更好地指挥,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当然,对于挑衅自己的,也要给出相应的惩罚,否则若是挑衅毫无成本的话,这些人就不会长记性。 “我来吧。” 方阵之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出列道,这些锦衣卫的新兵,基本上都是不超过十七岁的少年。 云瑾看了看此人,随后随手拿出一把训练用的木刀。 “出手吧。” 第84章 毫无悬念的战斗,云瑾的领兵能力 这几年,云瑾基本上很少出门,不是在练字画画,便是在研究兵法,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练武。 因为年龄小,再加上心无杂念,可以说是进境极快。 再加上吃的,还有各种练武需要的各种药材,周楚从来都是给她用最好的,单单是这些药材,花销就很大,别说是普通家庭了,就算是一般有些钱的地主士绅都未必承担得起。 而练武,差距就体现在这里。 就像方鸿,他爹自小就全力培养她,虽然她是个女人,但在锦衣卫之中,即便是有些千户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方鸿能成为周楚的侍卫,除了因为脸熟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过硬的实力。 眼前这些锦衣卫的新兵,就连练武的时间都未必有云瑾长,更不用说各方面的差距了,之前有云瑾单独击杀刺客,就能看出她的实力。 出来挑战云瑾的锦衣卫新人叫钱涛,子承父业,继承了他死鬼老爹的职务,不过无论是新吸纳进入锦衣卫做后备力量的还是子承父业的,都要来冯石两人手下训练一段时间。 不同的是,新吸纳的新人很少有能进锦衣卫的,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有的萝卜死了之后,没人顶替,那么就可以从后备力量之中吸纳一个进入锦衣卫。 亦或是锦衣卫有特殊行动,需要增派人手,那对新人而言就是更大的机会,不过这种机会很少,可遇不可求。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进入这里训练,其中大部分都是那些胥吏的子孙,想要继承他们的职务,都要统一在这里训练,训练结束之后,运气好能进锦衣卫那自然是极好的,进不了顶多回去继承他们父辈的职务。 钱涛人高马大的,平日里在这些新人里面就是拔尖的,心中自然不会对云瑾这样一个女娃娃服气。 “来吧。” 云瑾冲钱涛勾了勾手指。 这一幕惹怒了钱涛,他双手握住木刀,就冲着云瑾杀了过去。 云瑾气息平稳,眼看着钱涛冲过来,神态没有丝毫变化,眼看着木刀就要临身,瞬间拔刀架住钱涛的木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一个后撤步,双手正反手握持木刀,一刀斩了下来,势大力沉,瞬间将钱涛手中的木刀斩为两段,紧接着右手执刀,指着钱涛的咽喉。 “还要比吗?” 这四个字如同暮鼓晨钟一般,敲击在钱涛的脑海之中。 不只是他呆住了,眼前的所有新兵都呆住了,他们想过钱涛可能会输,但从未想过钱涛会输的如此干脆利落,同样都是木刀,他们想不明白云瑾是如何用木刀斩断钱涛手中的刀的。 差距太大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我输了。” 钱涛喏喏道。 “军棍先记着,一会对抗之后再打。” 云瑾收刀入鞘,说道。 “还有谁不服的,可以站出来?” 鸦雀无声。 钱涛在他们这些人之中已经算是顶尖的那一批了,可能有少数人比他稍微强一点,但也有限,他们谁都没有信心战胜眼前的云瑾。 他们怂了,毕竟是三十个军棍,真要挨下来,怎么着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既然都服气了,就听我指挥,但凡战场抗命者,就不是三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云瑾说这话的时候面若寒霜,那眼神让这些个新兵都心里一哆嗦,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此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云瑾绝不是一般的小女孩。 随后云瑾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将一些简单的战场旗语教给了这些新人,并把这八百人编为十个小队,为的就是一会指挥起来方便。 战场上喊杀之声震天,没有旗语想要让自己的兵马运转如意,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云瑾而言,想要彻底如臂使指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才刚接触,不过简单的指挥还是没问题的,满打满算也就八百人,指挥起来本就简单,人数越多,指挥难度越大。 这种对战,根本发挥不出云瑾的实力,无论是军队的磨合还是练兵,什么都没有,不过云瑾丝毫不惧,她要对战的两位不过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并非行军打仗的将军。 想要拿下这两位,对云瑾而言还是很简单的。 “你们俩谁先来?” 眼看云瑾准备的差不多了,周楚看向了冯石两人。 “我先来吧。” 此时的冯石再也没了任何轻视,刚才云瑾如何立威,如何编队,他都看在眼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冯石只能算半个内行,但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女娃娃的军事素养极高。 自己如果不认真对待的话,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云瑾也没有狂妄到一打二的地步,毕竟这算是她第一次带兵,纸上写的东西再多,没有经过实践,终究是心里没底。 很快,双方在校场上列阵完毕,锦衣卫用来训练的校场极大,最起码这么点规模的对战完全可以运转的绰绰有余。 不过既然在校场上对阵,那考验的便是双方将领的正面战场能力,也就是硬实力,毕竟校场之上,很多兵法都是没办法用的,什么奇袭,什么闪击,那都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且战线拉的极长才可以使用。 这种两军对阵,最能考验一个将领的基本功。 冯石半桶水的领兵水平,直接下令全军压上,命令一下,八百名士兵有序的向云瑾的阵营冲杀了过来。 云瑾丝毫不慌,用手中的令旗指挥着六队四百八十人抵挡住对方的正面进攻,双方始一接触,能正面接触的士兵是有限的,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对方的人数优势是体现不出来的。 与此同时,云瑾将另外四队分为两列,从侧翼出击,对地方的阵营进行有效的分割穿插和包围,两个小队一百六十人,将对方五六十人迅速穿插包围,以极快的效率将对方消灭。 等冯石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两边已经被消灭了两三百人了,人员损失近半。 冯石手忙脚乱的指挥,但在云瑾的不断穿插分割之下,漏洞越来越多,人员被消灭的速度越来越快。 仅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冯石手下的人马尽数被全歼。 而云瑾这边,仅仅损失了五十多人。 差距之大,一目了然。 “这些兵不太行,军事素养太低,不应该损失这么多。” 云瑾做了战后总结,周楚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这话一出,无论是冯石还是那些新人,一个个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85章 不安分的杨一清,联手杨廷和参周楚 “听好了。” 周楚拍了拍手,瞬间校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新人这些天对周楚这位指挥使可谓是如雷贯耳,没办法,这些天周楚做的事实在是有点多了,而且让锦衣卫的地位在这些天内迅速超越东厂,甚至将朝中那些不可一世的文官压的不敢说话。 锦衣卫上次能如此风光,还得追溯到永乐和洪武两朝,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更何况周楚做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表明这位指挥使大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十足的活阎王。 这些个新兵蛋子大部分甚至都不敢看周楚,连周楚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恐惧。 所以周楚的声音虽然不大,效果却出奇的好,原本还乱糟糟的校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准备从你们之中选拔八百人,这八百人有锦衣卫的职务和待遇,不过因为特殊性,不会记录在锦衣卫的花名册之中,不过以后晋升要比锦衣卫容易很多,还有,我今天说的话,谁要是敢泄露出去一句,北镇抚司的昭狱就是你们的归宿。” 周楚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显得很严肃,但眼前的近三千新人一个个都听的心惊肉跳。 “好了,想要进行选拔的,可以过来排队了。” 周楚说完,往那里一站,不再言语。 眼前近三千人一个个都显得无比激动,原本他们之中能进入锦衣卫的,除了那些少数要继承父辈锦衣卫职务的,他们之中九成九以上的,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进入锦衣卫的。 基本上训练结束之后,就是回到各地的衙门,领父辈的衙役职务,或者其他职务,一辈子一眼看得到头,没什么希望。 他们基本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又不是人到中年的老油条,心中自然是有梦想和冲劲的,现在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要是放弃了,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一个个新兵都开始排起了长队,就连那些原本准备继承父辈锦衣卫职务的也不例外。 周楚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说的如此郑重,所有人都不傻,都能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指挥使大人这明显是要组建一个特殊的部队,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但作为新组建的部队,其中的晋升机会无疑是远高于早已固化的锦衣卫的,这种机会一旦放弃了,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哪怕原本不想参与的,看到其他人都参与了,瞬间也陷入了纠结之中,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过几年再和原本的同伴相见,他们已经青云直上,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人就是如此,自己可以不去做,却又怕身边的人做了之后飞黄腾达。 于是一番纠结之后,这些人也都去排队了。 周楚让这些人分成两队,自己和云瑾分别负责一队的选拔,这些虽然是还在训练的新兵,但毕竟自小就练武,底子要比一般的部队强很多,能选出来的兵自然不少,大概每三个之中能选出一个让周楚两人满意的。 那些选上的,一个个都无比激动,没选上的,都感觉自己错过了人生最大的一次机遇,纷纷垂头丧气。 “你去拟一份保密契约,让这些人都签了。” 周楚看着冯石说道。 “是,大人。” 冯石听到这话,不敢怠慢,他也清楚周楚今天做的事,一定非比寻常,保密是一定要做好的,锦衣卫之中保密契约很常见,很多事都是需要保密的,所以冯石对保密契约并不陌生。 与此同时,江南,江南商会的副会长张子义终于见到了楚璃,最近半年的时间,他可没少听别人提起这个女人的名字。 毕竟楚璃在江南主要就是为了收购生丝,而他张子义则是整个江南生丝的最大供应商。 不过之前都是张子义手下的人和楚璃对接的,张子义虽然听手下提过很多次,不过他们更多是出于对楚璃一个女人对生意如此精通。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能把生意做大的,基本上都是男人,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时代,女人如果有得选,基本不会选择抛头露面做生意,即便有少数做生意的,也很难做大。 因为男人天生理性,女人天生感性,生意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楚璃此时的化名是黎星若,这个名字取自曹操的观沧海。 “黎头家,久闻大名,不知找张某是要谈什么生意?” 张子义是闽南地区的人,他祖父冒充倭寇,和江南这些大商人沆瀣一气,迅速累积了大量资本,到他爹这一辈开始慢慢洗白,等到张子义接管张家的时候,已经完全洗白了。 经过张子义多年的经营,他们张家在整个江南,都是数得上号的富商了,张子义更是身居江南商会副会长。 头家是由闽南话转变过来的,是对富商老板的一种称呼,现在很多江南的商人都如此称呼对方。 “张头家,我想问你借大量生丝。” 楚璃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哦?怎么个借法?借多大量?” 张子义眉毛一挑道。 “张头家有多少我借多少,只借半个月,还你的时候多还三分生丝。” 这个时代利息的单位有厘、分和成。 一厘是千分之一,一分则是百分之一,一成就是十分之一。 十五天多还三分,已经算得上是很高的利息了,借多越多,利息也就越多。 要说张子义不心动,那是假的,不过他一时又摸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的套路,并没有立刻答应。 “恕我多言,我想问一下,黎头家借这么多生丝,想做什么?” 楚璃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张头家问的未免太多了吧?这不合规矩。” 张子义也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多了,按照规矩,这话确实不该问,沉吟了片刻,张子义还是没忍住高额利息的诱惑。 “不知黎头家可有什么压头?” 楚璃听到这话,心中一笑,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 京城,杨一清府上,管家来到了杨一清面前。 “老爷,顺天府也查了,查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周楚的卷宗。” 管家有些无奈道。 杨一清听到这话,并不意外。 “无妨,锦衣卫的卷宗一向都是保密的,查不到也正常。” “老爷,要不要派出人手去打听一下?” 管家有些迟疑道。 听到这话,杨一清瞥了一眼管家,像是在看一个蠢货。 “到处打听周楚的信息,你能瞒得过锦衣卫的耳目?”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泄气。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与杨廷和联手,不然的话,任由这周楚查下去,到时候礼仪之争就算赢了,我也不会是首功。” 杨一清叹了口气道。 他还有句话没说,现在周楚的气焰太过嚣张了,即便他帮助皇帝赢了这场礼仪之争,将杨廷和扳倒,哪怕自己入阁成为内阁首辅,到时候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恐怕还会压自己一头。 这是杨一清不能容忍的,他都这个岁数了,既然要做内阁首辅,就不会容忍其它人骑在他的头上。 “明日朝会,暂且缓一缓礼仪之争,先参一本这位指挥使。” 杨一清如此盘算着,他相信杨廷和比自己更恨周楚,一定会和自己打配合的。 朝堂之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第86章 周楚的计划:屠戮百官 第二天早上,整个朝会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按照流程应该是杨一清张璁等人继续和杨廷和夏言等人互喷。 但杨一清一上来直接上疏参周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皇帝和杨廷和等人。 不过杨廷和夏言是何等人物,一瞬间就嗅到了杨一清的意思,这个老家伙是要和他们一起先把周楚扳倒。 想想也对,无论是杨廷和还是杨一清,都六十多岁了,谁能容忍被一个十几岁的黄口小儿骑在头上拉屎拉尿? 在杨一清杨廷和两人的带领下,文武百官纷纷参奏起了周楚,参奏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迫害忠良,参周楚恃宠而骄。 风向瞬间全部指向周楚,这让皇位上的嘉靖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暂时搁置,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嘉靖让黄锦去召周楚进宫。 对于朝堂上发生的事,周楚此时已经有所耳闻。 看到黄锦满脸焦急的来找自己,周楚露出了笑容。 “哎呦,我的周大人,您怎么还笑得出来,您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黄锦捶胸顿足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现在的局面,我早有预料。” 周楚无所谓的笑了笑。 对于眼下的局面,周楚早就有所预料,甚至早就期盼这两方联合起来参自己,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彻底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想要加速大礼仪之争,抓一二十个官员还做不到,周楚要做的,就是将这京城中的文官,起码抓个一半。 京城之中的官员有两千多位,周楚早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先抓一千个。 只是以前有所顾虑,放不开手脚,但现在不一样了,杨廷和杨一清联合起来了,自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楚很清楚,自己如果一直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话,杨一清不会放开手脚去弄杨廷和的,只要自己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被撸了,杨一清就再无顾虑。 从一开始,周楚就没打算保住指挥使的位置,能用指挥使的位置换一千个文官,再把杨廷和换掉,那便是千值万值。 更何况没了指挥使这个职务之后,周楚就可以转移到江南,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 剩下的杨一清,没了手下的那些官员,也成不了气候,他的背后还有张璁这个阴货在虎视眈眈。 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启自己在京城最后的疯狂,周楚就感到无比兴奋。 “周大人早有预料?” 黄锦听到这话,很是意外,不过此时他也没工夫和周楚细谈了,嘉靖急着见周楚,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周楚行礼道。 “衡器,这下坏了,杨一清与杨廷和联合起来参你,朕该如何是好?” 以嘉靖的能力,尚要联合一方打压另外一方,现在这两方突然联合起来,打了嘉靖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陆炳也在御书房之中,满脸愁容。 “陛下何必担忧?这未尝不是好事。” 周楚笑道。 “好事?” 嘉靖听到这话,再看周楚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来了精神。 “衡器速速说与朕听。” “陛下,臣这些天如此高调行事,肆无忌惮,连皇宫之中都被臣的人屠戮一空,无论是杨廷和还是杨一清,还有其他官员势必会容不下微臣,杨一清就算扳倒杨廷和,到头来还是会被臣压一头,这个老家伙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臣早就料定,杨一清会不甘寂寞,对我出手,如此多的官员参臣,陛下也只能顺势而为,将臣的指挥使职务拿下来,贬为百户或者总旗都可以,如此一来,便可以平息众怒。” 周楚笑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这怎么可以!” 周楚刚说完,嘉靖就不干了。 “朕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我君臣不相疑。” 嘉靖以为周楚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急忙保证道。 就连旁边的陆炳也忍不住开口了。 “是啊衡器,陛下怎么可能会把你的指挥使位置拿掉呢?” 周楚看到两人如此着急,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陛下听我说完,指挥使的位置要不要都无所谓,陛下下个旨意,告诉锦衣卫所有的千户和镇抚使,以及指挥佥事,臣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只是拿给外人看的,实际上这个职位还是臣的。” “而且臣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他们,陛下只需要拖几天,这几天臣会将京城的两千多官员清算一半,如此一来,我大明就彻底有钱了。” 这才是周楚的最终目的。 这一千个官员的家产。 就算每个官员平均只有十万两白银的身价,一千个都有一亿两,当然白银不可能有这么多,但加上铜钱和古董字画之类的,远不止这些。 这一点,周楚早就算计好了。 此时,无论是嘉靖还是陆炳以及黄锦,听完周楚这些话,都感到头皮发麻。 一千个官员?一起抄家?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事有多大。 大到皇帝都不一定扛得住。 大明建国以来,也就洪武一朝如此大规模的屠戮百官,再后来就是明太宗朱棣的靖难之役了。 “到时候,陛下只需要将微臣推出去,降了臣的职位,百官的怒气也就平息了。” 既然指挥使的位置暂时保不住了,那就用它来换取足够的利益。 嘉靖看着周楚,无比感动,许久,他才发觉自己的脸上都是泪水。 “陛下。” 黄锦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个帕子。 嘉靖接了过来,转过身去,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 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居然为了自己,为了大明,会愿意牺牲到这种地步。 陆炳此时也是心情激荡。 “衡器,这件事不如让我去办,这个指挥使先让我干几天。” 陆炳很清楚,眼下陛下最离不开的就是周楚。 周楚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这件事非我不可,无论是杨一清,还是杨廷和夏言,都在盯着我呢。” 说完这话,周楚满脸兴奋。 “就让我在这京城之中,好好疯狂一把吧。” 第87章 注定孤独的路,断严嵩后路 “贫道飞霞子,见过周居士。” 周府之中,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对周楚行了个道礼说道。 如果不是看此人身穿道袍,带着道冠,周楚还以为这只是个邻家老头,不过和一般老头不同的是,眼前的飞霞子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戾气,也没有任何其他情绪,有的只是慈眉善目,让人感觉异常舒服。 飞霞子,本名韩懋,出生在官宦世家,说起来还是户部侍郎韩玠的叔祖,如今已经八十一岁高龄,但周楚看老道士的状态,除了须发皆白,脸上甚至看不到多少皱纹,刚来来的时候也是健步如飞。 早年间韩懋体弱多病,加上科举失利,便开始学医,先后师从王恒岍、王山人、武夷山仙翁黄鹤老人,最后又得传峨眉山高人陈斗南秘术,医术精湛,游遍天下。 正德年间,朱厚照原本是想着将这位医术大拿留在身边,以防万一的,为此特意赐号抱一守正真人,彼时飞霞子的名号响彻京城,人称白飞霞。 在很早之前,周楚就开始尝试联系这位高道了,之前王阳明在京城的时候,周楚还特意提起此事,没想到王阳明说自己认识飞霞子,飞霞子从他的知行合一之中受益匪浅,两人结为忘年交。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周楚顿时来了精神,周楚很清楚,哪怕让韩玠去请他他都未必会搭理,于是便拜托王阳明帮自己传个信,看看能不能请他入京,王阳明说会尝试寻找飞霞子的下落。 毕竟飞霞子云游天下,行踪不定,王阳明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没想到这位老道还真来了。 “道长能来,晚辈感到万分荣幸。” 周楚回了个道礼道。 “原本听乐山居士说起周居士,说居士年纪轻轻,就圆融如一,贫道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飞霞子笑道。 乐山居士不是别人,正是王阳明。 他身旁跟着的小道童看到自己的师父居然如此恭维眼前的年轻人,很是意外,他跟着师父游历天下,师父对那些权贵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如今怎么变了个样? “道长谬赞了。” 能得到如此高道夸赞,周楚内心也是很高兴的。 “贫道观居士气运,居士要走的路乐山居士和贫道提起过,此路千难万难,即便成功,居士也注定孤身一人,无人懂你,你为大明,为百姓,百姓并不会感激你,甚至会痛恨你,居士可想明白了?” 飞霞子之所以前来京城,就是听王阳明说了周楚的不凡之处,以及周楚未来要走的道路,这条路有多难,无论是王阳明和飞霞子都很清楚。 他们都做不到,所以他们都很钦佩周楚这个年轻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愿意为周楚保驾护航,飞霞子明白,他悬壶济世,救的只能是少数人,却救不了天下百姓。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要走的路,未来却可以解救无数大明百姓。 “晚辈做这些,从未想过得到谁的感激,世人如何看待我,我也从不在乎,我若入魔道,屠尽天下魔。”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肃穆。 飞霞子听到这话,大受触动,就连他身旁的道童,此时也感觉眼前的周楚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既如此,贫道愿意效绵薄之力。” 飞霞子郑重其事的向周楚行了个抱拳礼。 周楚让人去皇宫通报,很快,黄锦带着很多太监,郑重其事的来到飞霞子面前。 “奴婢黄锦,拜见抱一守正真人。” 黄锦神态极为恭敬道。 嘉靖得知周楚请来的居然是这位传说中的高道,是皇兄想留都留不下的那位,顿时极为兴奋,恨不得亲自前来迎接。 黄锦来之前,嘉靖特意吩咐,一定要对飞霞子态度恭敬。 “公公不必多礼,贫道随公公进宫便是。” 飞霞子笑道。 黄锦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他可是知道,很多高道都脾气古怪,原本他还有些忐忑,现在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飞霞子跟着黄锦离开之后,周楚叫来了春兰。 “把这些天的拜帖都拿来我看看。” 自从周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以来,每天飘进周府的拜帖就像雪花一样,从未断过,只不过周楚这些天哪有时间搭理这些人。 很快,春兰和其他下人抱着一堆拜帖放在了周楚面前的书案上。 周楚随意拿起一个,看了一眼名字,丢进了旁边的火盆之中,如此一个个看过去,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想要找的。 严嵩的拜帖,还有韩玠的拜帖。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在这之前,要做好最后的安排,起码要把严嵩的后路断了,让他再无可能和杨廷和或者杨一清这些人走到一起。 周楚要让严嵩成为孤臣,只为皇帝所用的孤臣。 至于韩玠,无论是看在韩鸢儿的面子上,还是飞霞子的面子上,自己都要照拂一二,最后给他一些嘱咐,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 “去给他们两家回话,让他们今晚过来。” 周楚将这两份拜帖交给春兰道。 春兰听到这话,不敢怠慢,当即安排手下的人办。 严嵩收到了周楚的回复之后,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送拜帖的时候,周楚还如日中天,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如今,这位指挥使被文武百官参奏,下场注定不会多好,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去见他,岂不是和百官站在了对立面? 一时之间,严嵩不知道该不该去。 去了,说不定对自己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入京这一年多的时间,让严嵩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别的不说,以他的家产,也就能在醉仙楼吃一顿饭。 如今的严嵩甚至还是租赁的宅子,这让严嵩不禁想起宋朝的朱熹,官至宰辅,却买不起汴京的宅子。 大明京城的宅子虽说不如宋朝那么夸张,但一个三进的宅子也要四五千两白银,铜钱也需要三四千贯。 这让严嵩的内心开始不断地动摇,想到自己四十多岁了,却还是一事无成,甚至连个宅子都买不起,严嵩就觉得自己的一生太失败了。 他之前走的是夏言的关系,毕竟他和夏言都是江西老乡,夏言也就顺手帮了他,不过这些天的礼仪之争,严嵩并没有胡乱站队。 严嵩很清楚,自己恐怕早已引起这位礼部尚书的不满了,严嵩更清楚,自己和他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和杨一清也不会是一路人。 想明白这些之后,严嵩瞬间下定了决心,准备去周府赴会。 第88章 严嵩的决心 严嵩到达周府的时候,接待他的是春兰。 “大人稍等,我家少爷这会有其他客人。” 春兰说着就让人给严嵩端来茶水瓜果,严嵩听到这话,丝毫不急,一边喝茶一边等。 此时隔壁的书房之中,韩玠赫然在其中。 “不知周大人叫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韩玠一边喝茶,一边笑道。 “这个时候韩大人能来我府上,着实有些胆识。” 周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 “周大人说的什么话,在下又岂是那等捧高踩低之人?原本韩某蹉跎半生,只恨这大明百官不思报国,我一人自然是难有作为,如今有周大人和陛下,在下自然要对的起这身官服。” 韩玠满脸严肃道。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韩玠的这些话他并没有完全当真,不过真与不真并不重要,看一个人要观其行,而不是听其言,韩玠只要做的事是忠君爱国的,那他这个人自然就是忠君爱国的。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我这个指挥使做不了多久了,我如果出了事,还望韩大人站在陛下这边。” 周楚看着韩玠,面无表情道。 韩玠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惊骇,虽然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眼前的这位指挥使,满打满算干了也才一个月不到,不过干的事,却是其他锦衣卫指挥使十年都干不了的。 韩玠沉吟了片刻,最终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指挥使大人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陛下这边的,本官要是想站队的话,早就站队了,何必等到今日?” 周楚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找抱一守正真人,他现在在宫中,将来都会留在京城。” 韩玠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身体都坐直了。 “叔祖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入京的?” 对于自己的这位叔祖,韩玠一直无比敬仰,只是飞霞子一直在云游天下,韩玠无数次差人送信给他,都杳无音讯。 没想到叔祖进京之后,第一个知道的居然是眼前的周楚,这让韩玠心里多少有点难过,同时又感到无比兴奋,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以叔祖的境界和认知,拿不定主意的事找他准没错。 更何况在正德年间,叔祖的身份就很是超然,现在自然不会更差,有了叔祖,他们韩家也会跟着沾点光。 “多谢周大人指点。” 韩玠起身一拜,这一拜是真心实意的。 周楚扶住韩玠的手肘,笑了笑。 “韩大人能为国为民,我做的这些便不算白费。” 韩玠听到这话,心中无比触动,心想朝中衮衮诸公,哪个能比的上眼前的少年? “韩大人稍待,在下还有一个客人。” 周楚起身行礼道。 “韩某也该告辞了。” 韩玠听到这话,当即起身告辞。 “春兰,送一送韩大人。” 周楚招呼门外的春兰道。 说完这话,周楚便来到了隔壁正堂,见到了正在等待的严嵩。 “让严大人久等了。” 周楚笑道。 严嵩看到周楚,顿时来了精神。 “周大人哪里的话,在下也是刚来。” 严嵩也是满脸笑容道。 此时的严嵩对自己和周楚之前的交情只字不提,无论是官职还是实权,此时的周楚都完全碾压严嵩,虽说周楚才十五岁,但严嵩却不敢丝毫小瞧眼前的年轻人。 回忆过往交情这种事,只有上位者能提,下位者如果主动提起,那便是犯了忌讳,特别是这过往之时,上位者身份和现在比天差地别,更是提都不能提。 很多人都不喜欢提起不堪的过往,除非是上位者主动回忆起以前的奋斗历程。 严嵩在京城的这一年多时间,政治嗅觉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自然知道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 “不知介溪先生找所为何事?” 周楚坐下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严嵩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正戏来了。 “朝中百官都在弹劾周大人,在下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满朝衮衮诸公,有几个心系朝廷,心系大明百姓的?只有周大人!周大人这些天做的这些事,让在下十分佩服,都是在下想做不敢做的事。” 严嵩对着周楚一顿彩虹屁。 如果是对着其他十五岁的少年拍这种马屁,严嵩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他此时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不过周楚不同,严嵩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实话,也是发自内心的,毕竟周楚做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 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发自内心的说出这些话,那样的话才会让上级如沐春风。 甚至严嵩在周楚面前,坐姿都是小心谨慎的,从周楚进门开始,他就只坐了半边屁股。 严嵩的举动,周楚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没想到这一年多,严嵩的变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一些,不过这也难免,官场本身就是个大染缸,只要心智稍微动摇,就会迅速滑落。 对此,周楚倒也懒得指责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此时的严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皇帝而言,都还有极高的价值。 “介溪先生言重了。” 周楚喝了口茶,并不接他的话茬。 不过周楚不接话茬,严嵩却是会巧妙的找话茬的。 “之前多次朝会,下官都想站出来为大人仗义执言的,奈何下官人微言轻,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严嵩这话已经不能算是暗示了,几乎算是明示了。 “倒是有件事需要介溪先生去办,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识。” 周楚转着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道。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他来周楚家里干什么来了?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要是怕难办,怕得罪人,他今天就不会来了,难办的意思等同于机遇。 “大人只管吩咐,下官一定赴汤蹈火,为陛下和大人排忧解难。” 严嵩当即起身行礼道。 “为朝廷裁撤冗员,这件事不知介溪先生能不能办?” 周楚看着严嵩说道。 听到这话,严嵩顿感头皮一紧。 裁撤冗员,无论是之前的正德皇帝,还是孝宗皇帝,亦或是成化帝早就想干了。 奈何其中涉及到的人太多,大明的官员早就错综复杂,形成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都清楚,大明的官员有很多吃空饷的,也有很多部门和职务都是因为一些特殊需求或者时期产生的,此时已经毫无作用,早就该裁撤了,倘若真能把大明的冗官都裁撤掉,大明的财政支出将会缩减很多。 但大明的百官不是西厂,西厂的太监完全听命于皇帝,成化帝撤销西厂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严嵩怎么都没想到,周楚让自己办的,居然是这件事,自己若是接了,那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介溪先生做不到吗?” 周楚追问道。 严嵩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 “下官可以一试。” 第89章 屠戮百官,六万万贯铜钱,激动到发抖的嘉靖 翌日,整个京城瞬间变得风声鹤唳。 锦衣卫在周楚的指挥下,北镇抚司从其他千户所借调无数锦衣卫,对京城的官员展开了一场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大清洗。 京城之中,无论是商贾还是百姓,看着满大街的锦衣卫,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出门了,甚至很多商铺直接关门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仅仅一上午,北镇抚司就抓了在京大大小小三百多名官员。 一时之间,北镇抚司的昭狱都被塞满了,不得不往京城的大狱之中塞一些人,为了以防万一,大狱之中,周楚派了上百个锦衣卫镇守,让牢头和一干狱卒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里想着是不是没把钱送还给指挥使大人,惹得指挥使大人不高兴了? 周楚当初一步登天,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事,让牢头和狱卒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自那以后,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忐忑,想着要不要把之前周楚打点他们的钱退回去。 不过很多人的钱已经花了,还有一些人觉得以周楚的财力,不会计较这点钱,毕竟到手的钱,谁也不想再吐出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锦衣卫如此大规模行动,在百官眼中完全是嚣张跋扈,一时之间,朝野震动,百官震动。 杨一清杨廷和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居然如此疯狂,大有掀桌子的意思。 即便是杨一清活了六十多年,也没见过这等阵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此刻他们恨不得立刻开朝会,但嘉靖登基之初的半个月连续朝会早已结束,现在的朝会是三天一次,昨天刚开了朝会,下一次朝会要等到两天之后。 一想到这里,杨一清等人都坐不住了,偏偏又不敢去北镇抚司要人。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周楚这个指挥使疯起来谁知道会干什么?现在这种情况,不就是因为自己这些人弹劾了他,才导致他疯狂的吗? 没人想去惹一个这种状态的周楚,杨一清不想,杨廷和不想,夏言更不想。 别人对于周楚的狠辣或许没有清晰的认知,但夏言可是知道的,他很清楚,如今的周楚不过是最后的疯狂,这股劲过了也就过了。 他夏言想要成为内阁首辅,要越过杨廷和杨一清,现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实现,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做那个出头鸟呢?完全没有任何好处,还要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他更希望杨一清将杨廷和扳倒,如此一来,即便杨一清成为内阁首辅,以他的年纪,满打满算也干不了几年了,更何况杨一清上台之后,背后可没有江南集团的支持,根基要薄弱的多,夏言想要扳倒杨一清那就简单多了。 所以之前的礼仪之争,夏言看似出力,实则一直在摆烂,他恨不得杨廷和快点告老还乡。 杨一清等人纷纷召集下属,前往皇宫,准备直接找皇帝,让皇帝下旨将周楚拿下,如此一来,万事可解。 只是众人刚到紫禁城的午门口,就被早已等在那里的张永拦了下来。 “诸位大人稍待。” 张永满脸无奈道。 他怎么都没想到,皇上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让他来拦住文武百官,偏偏他还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就是违抗皇命。 太监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违抗皇命,否则只要皇帝一句话,张永命就没了,即便张永的职务再高,他死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官员会为了他上疏。 太监和文武百官之间天然对立。 哪个官员敢替太监说话,那就是不想混官场了。 “张公公意欲何为?” 杨一清眉毛一挑道。 “陛下口谕,抱一守正真人正在宫中作法,为亡魂超度,法事持续七日,七日之内,不得有任何宫外之人打扰,七日之内罢朝。” 张永此话一出,午门口的官员顿时炸锅了,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见皇帝,结果现在门都进不去,这该如何是好? 杨廷和杨一清这两个老狐狸瞬间回过味来了,皇帝恐怕早就知道周楚要做的事,否则也不会让张永等在这里了。 但明白归明白,他们却也无可奈何,硬闯皇宫?谁不想要命了才会这么做。 硬闯皇宫,等同于逼宫谋反,届时皇帝一个造反的罪名压下来,再加上周楚这个活阎王,他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诸位,还愣着干嘛?回吧。” 夏言没好气道。 对于眼下的局面,如果说谁最满意,那无疑是夏言了。 倘若一件事让杨一清与杨廷和都急的跳脚,那这件事的获益者一定是皇帝,其次则是夏言。 夏言不在乎周楚如此疯狂,反正在夏言眼里,周楚折腾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再怎么疯狂,只要不招惹夏言,都问题不大。 至于那些被抓的官员?夏言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人大多是杨廷和的人,少部分是杨一清的人,周楚将这两人的党羽清掉八成,到时候夏言想对杨一清动手就简单多了。 毕竟夏言可是背靠整个江南集团,他不敢明着与杨廷和对着干,但对付一个杨一清,夏言自觉绰绰有余。 夏言此话一出,百官顿时散去。 杨一清杨廷和两人也是无奈,不过他们也清楚,周楚现在不过是最后的疯狂罢了,既然阻止不了,那就任他去吧,反正周楚抓的也不只是自己的人。 一时间,京城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氛围,北镇抚司不断从其他千户所借调人马,每天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抄家,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似乎都被乌云笼罩了。 而这朵乌云,正是周楚。 这次周楚甚至直接越过了拟罪的环节,直接给这些个官员下了判决,大多数流放,少数判秋后问斩,极少数直接死在昭狱之中了。 这是周楚早就和嘉靖商量好的,为的就是防止夜长梦多,一旦到了拟罪的环节,正所谓法不责众,即便朱厚熜是皇帝,也不能一次定这么多人的罪,最后大部分人恐怕都会平安无事。 既然如此,周楚干脆将这个锅背了下来,此时的周楚完全是虱子多了不愁,什么都不怕。 仅仅三天时间,北镇抚司就抓了一千个官员,连大狱都塞满了,大狱之中的牢头和狱卒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躲在旁边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第六日,周楚将所有犯官都处置完毕,京城之中这些官员的宅子也都抄了,仅仅只是京城,就抄出了三千多万两白银,超过六万万贯铜钱,珠宝古玩更是堆满了北镇抚司的仓库。 与此同时,周楚派出一万锦衣卫,十人一队,前往这些官员的老家抄家。 一时之间,几乎大半锦衣卫都被周楚调动了起来。 周楚也不吝啬,大手一挥,拿出一百万贯铜钱,让手下的千户给手下都分了,每一个锦衣卫都分到了四五十贯,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第七日,周楚拿着抄家的文书前往皇宫。 “陛下,这些就是抄家所得的钱财。” 周楚说着将文书递给了黄锦,黄锦转呈给嘉靖。 嘉靖打开文书一看,激动地差点将文书丢在地上。 “六万万贯铜钱?” 嘉靖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天文数字。 大明一年的财政支出,也就五六千万两白银,大致相当于五千万贯铜钱,这次抄家抄出来的钱,居然相当于大明十多年的财政支出,一时之间,嘉靖激动地有些忘乎所以了。 这意味着至少十年内,他不用为钱的事发愁了,这还不算这些官员老家的那些钱。 不过想想也正常,当年太祖皇帝杀了这么多官员,一来是为了诛灭前元的旧官,二来抄了这些官员的家,军费也就有了。 洪武一朝,连年征战,却从未见国库空虚,也从未见过大明缺钱。 一时之间,嘉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自己的老祖宗早就将这一方法展示出来了,只不过后人没有学会精髓罢了。 想想也是,平日里别说一次动一千个官员了,哪怕动四五个,那些个文官都会以各种理由劝阻,哪怕是以前那些大太监专权的时候,一次也不敢动太多人。 更何况那些太监专权,抄家的时候总是会中饱私囊,完全不像锦衣卫这般尽心尽力。 “衡器,你立了大功了,泼天的大功。” 嘉靖声音颤抖道。 “朕现在就拟旨,朕要给你封侯,就封为长平侯。” 嘉靖说完就提笔开始拟旨。 “陛下不可,此时封侯,那些文武百官肯定会闹翻天。” 周楚急忙说道。 “无妨,朕拟的是密旨,封侯之事暂且密而不发,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公告天下。” 嘉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拟旨。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第八日,百官终于等到了上朝的日子,上朝第一件事,朝中百官做的事出奇的一致,纷纷拿出奏疏弹劾周楚。 尤其是那些个清流,给周楚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列出了十几条罪状,似乎在昭告天下,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罪不可恕,罄竹难书。 杨廷和杨一清再次联合起来,弹劾周楚,夏言自然得配合他们,也拿出了自己的奏折。 除了极少数,上朝的官员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都参与了弹劾。 “你们都认为周衡器有罪吗?” 嘉靖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内心感到无比失望。 “陛下,臣觉得周指挥使无罪。” 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声音响起。 杨慎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为周楚说话。 杨廷和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仿佛见了鬼一般。 第90章 杨慎:周指挥使还是太仁慈了 “用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廷和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慎说道,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背刺自己,而且还如此决然。 这一刻,杨廷和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情绪面对自己的儿子,该用何颜面面对文武百官。 “首辅大人,朝会之上称职务,请叫我杨修撰。” 杨慎突然提高声音,满脸严肃道。 这句话一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干懵了,就连皇位上的嘉靖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其他人更是一脸懵逼,心想这爷俩唱的是哪一出?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处于懵逼状态的,眼看着杨慎站出来为周楚说话了,韩玠便不再犹豫,直接出列。 “陛下,臣也以为,周指挥使所抓之人都是贪污受贿之徒,乃我大明蛀虫,不仅无罪,于我大明还有大功。” “陛下,臣以为韩侍郎所言极是。” 严嵩此时也硬着头皮出列道。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七八个官员出列为周楚说话,这些官员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就没人知道了。 “杨修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一清很快反应了过来,怒斥杨慎道。 “下官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尚书大人,言之凿凿说周指挥使罪不可恕,哪里罪不可恕了?” 杨慎从来都不畏惧任何人,自然是直接怼了回去。 “别的不说,这周楚居然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抓走杀了,他想干什么?想害死陛下不成?” 杨一清满脸愤怒道。 周楚既然干了这一票大的,自然不会放过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甚至连太医院所有医书都一本不剩,全部抄走了。 这才是让杨一清杨廷和等人感到最愤怒的地方,没了太医院的太医,以后他们该如何对皇帝下手。 “那下官倒要问一问尚书大人了,那太医院给成化帝开错了药,导致成化帝驾崩,后来又给孝宗皇帝开错了药,导致孝宗驾崩,前段时间,武宗皇帝只是落水,太医院治了半年,武宗皇帝也驾崩了。” 杨慎说完这些话,强忍着自己的怒火,看着眼前的杨一清,他没去看自己的父亲,他很清楚,这些事别的不说,武宗之死肯定和自己的爹脱不开关系。 “下官想问一下,这样的太医,难道不该死吗?在下官看来,诛九族都不为过,周指挥使还是太仁慈了。” 此话一出,皇位上的嘉靖都恨不得为杨慎鼓掌了,心说说的多好啊,说的都是朕心里想说的。 “杨修撰此言差矣,就算太医院的太医有罪,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周楚直接将这千位同僚直接发落了,未经内阁拟罪,未经朝会拟罪,简直是无法无天,这不是残害忠良是什么?” 杨一清思路很清晰,并未被杨慎带偏,也没有在太医的问题上过多纠结。 “北镇抚司的职责便是如此,北镇抚司有权直接逮捕任何官员,只要查到实证,可以直接刑讯甚至处决,尚书大人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这次杨慎还未说话,韩玠倒是站了出来。 总不能都让杨慎扛着。 杨一清听到这话,眯着双眼,眼神之中闪着寒光看向了韩玠,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韩玠怡然不惧,杨一清一个吏部尚书,自己是户部的侍郎。 六部之中,尚书都是正二品,侍郎都是正三品,甚至有些特殊时期,侍郎手中的实权要比尚书都高,当然这种特殊时期极少出现,大部分时候,尚书的权利是高于侍郎的,但侍郎也不是尚书随意拿捏的。 再怎么说韩玠都是三品大员,整个朝廷,二品已经到顶了。 纵观整个大明,文臣除了后来的张居正,没有活着加封三公的,一品也就成了虚衔。 “臣也认为周指挥使不过是在行使北镇抚司的职权,何罪之有?还是说这些被抓的官员有无辜的?周指挥使不是都把证据呈上来了吗?可有冤假错案?可有蓄意栽赃?” 杨慎眼看杨一清等人不说话了,接过话茬继续说道。 不得不说,杨慎作为文坛领袖,火力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原本他没有认清自我,很多立论是站不住脚的,所以彼时他的很多话很容易被击破。 但此时的杨慎自我认知清晰的可怕,所言都是发乎于心,立论凿凿,他一人便抵得上无数清流。 杨慎这话一出,顿时又很多清流站出来开始反驳,不过杨慎怡然不惧,站在原地,开始舌战群儒,杨廷和看着眼前一幕,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数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嘉靖看着杨慎大杀四方,顿时有些跃跃欲试,有些想下场参与,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还真骂不过这些文人。 杨慎等人毕竟势单力孤,即便杨慎的火力很猛,但还是落入了下风。 周楚这次处置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怎么都说不过去。 “好了。” 嘉靖喊了一声,顿时整个朝堂从菜市场一般的吵闹慢慢安静了下来。 “朕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是铁了心的让朕处置周衡器,既然如此,朕便趁了你们的心,从即刻起,将周衡器贬为锦衣卫百户,发配苏州府。” 嘉靖很清楚,自己必须得处置周楚,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换,周衡器用自己指挥使的位置换了这一千个官员以及所有太医。 倘若自己不处置周衡器的话,百官就会冲自己这个皇帝来了。 杨慎听到这话,吐了一口浊气,他也清楚今日周楚难逃此劫,他更清楚,周衡器既然这么做了,就没想过保住自己指挥使的位置。 杨慎之所以如此激烈的为周楚辩驳,为的就是保下周楚,倘若自己什么都不说,周楚就不只是被贬官这么简单了,仅仅贬官远远不能让这些人满意。 大明离不开周衡器,对于这一点杨慎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杨一清等人听到这个结果,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能争取到这个结果已经很不容易了。 倒是杨廷和夏言等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发配苏州府?那不是江南商会的老巢吗?这要是把周楚放进去还得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楚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去了苏州府,还能有命?这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一想到这里,夏言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有机会彻底解决这个祸害了。 第91章 百姓并不感激周楚,准备前往江南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周楚被贬官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京城之中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亦或是商人,纷纷拍手叫好。 很多商铺甚至放起了鞭炮庆祝,在他们看来,周楚当指挥使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能折腾了,特别是近些天,他们大气都不敢出,而且经过那些文官们的刻意宣传,周楚在百姓心中早就是一个迫害忠良,乱杀无辜的活阎王了。 现在这个活阎王被赶下了台,所有人都很开心。 周楚的飞鱼服被收走了,换成了普通百户穿的锦衣华服,带着沈炼和方鸿在京城的街道上闲逛。 事实证明,绝大多数人根本不认识周楚,周楚当指挥使的时候,哪怕从这里走过,也没人敢抬头看自己长什么样,他们认的是飞鱼服,现在衣服一换,谁还认识自己。 沈炼眼看着周围都是因为周楚被贬官而高兴的百姓和商户,心中顿感悲哀,他不禁想起了飞霞子道长的话,百姓并不会感激你,甚至会恨你。 此时的沈炼才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何说自己远不如大人了,单单这份气度,自己就远远不如。 沈炼跟着周楚的这些天,对周楚愈发敬佩,甚至是崇拜,特别是这一次周楚对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毫不留恋,用它来换取一千个贪官,换取那数不尽的钱财,有此一事,大明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财政无忧矣。 沈炼满脸悲哀的看着兴高采烈的百姓,这些人甚至不知道是谁真心对他们好,是谁在为了他们将来能过的好一些,费心谋划。 不知道便罢了,偏偏还将对他们好的人视为仇人,视为大奸臣,将那些平日里对他们而言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那些个一直想尽办法盘剥他们的官老爷当成了忠良。 何等愚昧。 不只是沈炼,要不是周楚拦着,方鸿一路上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冲上去教训一下这些人。 “方鸿,你就不必跟着我了,有什么事要处理的就去处理,再过些天,我们就要前往苏州府了,此去江南,再回京不知何年了。” 周楚略显感慨道。 方鸿听到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脸色微红。 “大人,有件事属下想了很多天了。” 方鸿有些心虚道。 “什么事?说说看。” 周楚饶有兴致道。 “属下想迎娶沈青姑娘。” 方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更红了,她很清楚,眼前的指挥使大人知道自己女儿身的事,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在周楚面前提起这事的,只是一想此去江南或许要好几年,沈青已经二十出头了,再过几年都成了老姑娘了,方鸿这些天自然是有心留意沈青的事,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嚼舌头根子的。 方鸿算是看明白了,沈青对大人,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人志在天下,志在万方,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子停留,也正是明白这些,方鸿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一旁的沈炼听到这话,虽然有些惊讶,却也觉得正常,他并不清楚方鸿是女儿身。 周楚听到这话,倒是感到很意外,他怎么都没想到,方鸿的居然还喜欢女人,不过想想倒也能理解,毕竟从小就被当成男人养,很难不形成男人的自我认知。 至于沈青,这么多年一直未嫁,周楚倒也问过她,沈青的说法是怕夫家想吃她的绝户,如此一来她就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周楚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再没有问过。 刚好方鸿也是个女人,她们两人如果在一起的话,刚好可以完美解决对方的问题。 “这事你和沈青去说,和我说干什么?” 周楚有些疑惑道。 “沈姑娘对大人言听计从,更何况以大人和沈姑娘的关系,属下自然应该先问大人,再去找沈姑娘。” 方鸿此时也缓了过来,脸色没那么红了。 “只要她同意,我自然没意见。” 周楚笑道。 方鸿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跟周楚告辞之后,直奔云桂坊而去。 云桂布庄现如今是整个京城最大的布庄,大到甚至几乎垄断了京城近一半的布匹,生丝的吞吐量远非一般布庄能比。 相应的,云桂布庄之中,织工和力工加起来就有三四千个,而且云桂布庄对织工还有力工都是十分宽厚的,每个月的例钱是其他布庄的近两倍不说,吃的也比其他布庄好得多,基本上顿顿白面馒头,饭菜虽不能说顿顿荤腥,却也是油水给足的。 云桂布庄的大管事是周楚特意从公主府借过来的一个管理人经验丰富的老太监,叫洪四,洪四没有家人,本身岁数也大了,没什么野心,周楚给他的待遇又是极高的,他也就塌下心来在布庄干了起来,想着将来在布庄养老也是极好的。 此时洪四正在巡查布庄,刚好听到两个力工正在幸灾乐祸的讨论周楚被贬官的事,顿时脸色一变。 “你们两个,打今儿起不用干了,收拾收拾回家吧。” 洪四满脸愤怒道。 “掌柜的饶命,我们不是有意偷懒。” 两人急忙跪下给洪四磕头,满脸哀求道。 他们以为洪四开除他们是因为他们偷懒,当初周楚建立云桂布庄的时候,就有意淡化自己和云桂坊以及云桂布庄的关系,因为周楚那时候知道,自己将来是要进锦衣卫的,锦衣卫的身份对云桂坊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加持,所以布庄之中,除了洪四和少数人之外,大多数织工和力工并不清楚周楚就是布庄的东家之一。 洪四被这两人的混账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真是不知好歹,既然你们不知道咱家为何开了你们,咱家就让你们死个明白。” 洪四说着看向身边的管事。 “去把所有的织工和力工都叫过来,咱家有话要告诉他们。” 管事听到这话,不敢怠慢,洪四在布庄之中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整个布庄也在他的管理之下运转的井井有条,他手下的这些管事很清楚,这位大管事很少会集体训话,现在这么做,一定是有大事要宣布。 很快,布庄之中的数千工人全都集合在了洪四面前。 “刚才这两个混账,居然敢议论周衡器周大人,言语之间多有不敬,今日,咱家就告诉你们,这天下,谁都能议论周大人,唯独你们不可以,因为周大人是我布庄的东家。” 洪四异常严肃道。 此话一出,下方的几千工人瞬间哗然,刚才那两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当初成立布庄,咱家和周大人说,给你们开的月钱和其他布庄一样不就行了?周大人说不行,咱们布庄不只是为了赚钱,还要为这京城附近的流民提供一处安家之所,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洪四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之中想起了当初周楚说这些话的神情,洪四记得很清楚,当初他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羞愧难当,感觉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 “所以我们布庄的月钱远超其他布庄,你们每个人吃的还都是白面馒头,每顿菜油水更是给足了,周大人不想多赚钱吗?谁都想!但周大人为了你们付出了很多。” 洪四激动道。 听完这话,一众工人纷纷怒视那两个说周楚坏话的力工,恨不得上去撕了他俩。 “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清楚,当初咱家在周大人那里看到一张图纸,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纺纱机的图纸,这种纺纱机一旦制造出来,纺织效率能提高到现在的四十倍以上,当初咱家让周大人抓紧将这个纺纱机制作出来,你们猜周大人怎么说?” 洪四说完这话顿了顿。 “周大人说这个纺纱机制作出来话,就会有无数织工没了活路,别的不说,单单咱们布庄,要是用这种纺纱机,你们这些织工能留下一百个都算多的,周大人不忍心让你们没了饭碗,所以从未想过将那纺纱机造出来。” 洪四越说越激动。 “所以,这京城之中,谁都可以议论大人,唯独你们不可以,更何况周大人抓的那些个官员,有几个是好人?那些个贪官什么嘴脸,你们平日里见得少了?” 洪四替周楚鸣不平道。 洪四说完这些话,下面的工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所有人都看向那两个说了周楚坏话的力工,纷纷摩拳擦掌。 这一幕把两人吓坏了,这些人要是真出手的话,他们还能有命在? “赶紧滚蛋。” 洪四看着这两人就觉着厌恶,满脸不耐烦道。 两人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经此一事,云桂布庄的所有工人都对周楚感恩戴德,甚至很多人回到家中,开始供奉起了周楚的长生牌位,希望周大人长命百岁。 周楚则趁着闲下来的功夫,每日都来到那训练场,训练那八百新兵。 这些新兵的身体素质和武功在同龄人之中都是拔尖的,周楚主要是结合后世的特种兵训练方式和练兵实纪之中的练兵法,猛猛练这些人,每天都把他们练的死去活来的。 不过相应的,吃的上面肉类管够,这些可都是周楚以后的基本盘,自然要好好训练。 经过了一个月左右的训练,这些人无论是军纪亦或是精神面貌,都和之前大有不同了。 此时的他们,对周楚和云瑾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绝不会提出任何质疑,至此,已经算是完成了基础的训练了。 “我马上会前往苏州府,你们与我同往,此去江南,一路上注定会无比艰险,可能会遭遇很多次马匪截杀,正是考验你们训练成果的时候,能活着到江南的,才有资格成为我手下的兵,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番号。” 周楚看着眼前的八百个锐气十足的新兵,说道。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经过这一个月的训练,他们都感觉自己强的可怕,和这一个月的训练比起来,以前的训练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一听到马上就能打仗,他们如何能不兴奋。 第92章 最后的安排,前往江南 很多人都知道周楚在京城滞留的时间过长了,但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所有人都很清楚,以当时的朝局,皇帝能处置周楚已经难能可贵了,周楚乐意在京城待就待吧,反正他迟早要走的。 能当官的,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很多人都不愿意再节外生枝。 更准确点来说,周楚这个活阎王还在京城,即便是百户,他们心中也发怵,不想把周楚彻底得罪死。 大多数官员的想法都和夏言差不多,周楚但凡离开京城前往江南,路上有的是下手的机会,马匪截杀、半路失火都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唐伯虎和文徵明早就得知周楚要离京前往苏州府,这让两人很是高兴,因为苏州府正是两人的老家。 和京城相比,唐伯虎更愿意待在老家,苏州的气候更加养人,京城太过干燥,唐伯虎虽然适应了,却也不是很喜欢,当然,梅雨天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两人在周楚离京之前,就先行前往苏州府了。 周楚离京之前,去了一趟公主府,将林鹿林廌两兄弟要了过来。 周楚答应过林廌,给他寻个好去处,即将组建的军队便是去处,至于林鹿,三个月之前回京的,在德清公主的要求下不得不说了门亲事,完了婚。 周楚之所以将这两兄弟要过来,一来是为了完成对林廌的承诺,二来则是让这两兄弟成为军中自己和皇帝的纽带。 自己一个人常年带兵在外,倘若军中的情况皇帝两眼一抹黑,时间久了,再加上文官们的不断弹劾,皇帝难免生出猜忌之心,距离是君臣之间最大的问题。 就像当年成化年间的西厂厂公王直,此人和后来的大海盗汪直同名,也是后世一部电影之中雨化田的原型,却比雨化田厉害得多。 王直作为西厂厂公,深受成化帝朱见深信任,十六岁便提督西厂,十八岁剿辽东女真,造就了著名的成化犁廷,差点把辽东女真灭了根,十九岁横扫蒙古王庭,如同一颗璀璨的将星,无比耀眼。 最终却败给了君臣相疑,因为在草原带兵,远离朝政中枢,加上文官的不停弹劾离间,让成化帝对王直的猜忌之心一日重过一日,最终在二十二岁达到人生巅峰之后,被朱见深收回兵权,到南京赋闲养老去了。 当然,成化帝朱见深之所以猜忌之心如此重,完全和他幼年的经历有关,那段经历让他毫无安全感,所以想把所有东西都抓在手里。 和他相比,嘉靖就要重情义的多,但即便如此,周楚也要做出一些姿态,尽量消除君臣之间有可能起猜忌的地方。 林鹿林廌两兄弟在军中,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皇帝汇报,如此一来,皇帝才会干脆利落的给自己调拨军费,哪怕自己以战养战,抢下来的钱当军费,也不会引起皇帝的过多猜忌。 对此,德清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军中从来都是个好去处,更何况这件事嘉靖还提前让黄锦来跟她打过招呼,倘若周楚让两兄弟之中的任意一人跟着去苏州府,一定不要拒绝。 林廌和林鹿都很开心,林鹿之前一直在军中,早就习惯了军旅生活,作为公主府长子,他的武功更是同龄人之中顶尖的,之前在军中就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这次回京朱厚熜更是直接按照惯例给他封侯了。 周楚其实也很看重林鹿,这将是未来自己手下的一员悍将。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林瑶,她也想跟着去苏州府,被德清公主严词拒绝了,一个女孩子家跟着跑去苏州府,成何体统。 就算德清公主不拒绝,周楚也会拒绝,自己此去江南,可以算得上是凶险异常,不是去闹着玩的。 对于自己的家人,周楚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让表叔孙强回去过,说自己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后来干脆说自己死在外面了,最终让孙强又给了他们一些钱,算是彻底断绝了和他们的关系。 周楚未来要走的路,注定不能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否则不是对他们好,反而是害了他们。 周楚的卷宗,早在周楚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就被调到了锦衣卫内部,除了皇帝,任何人不得查阅,就连孙强、初六以及周楚身边一些人的卷宗,也都在锦衣卫,其他人根本查看不了。 孙强在老家有妻儿老小,不过儿子早就大了,不是读书的料,妻子更是乡下女人,没什么见识,孙强定时往家里送钱回去,也就没想过把他们接到京城之中。 特别是周楚成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孙强更是绝了这个心思,孙强以前在牙行干了这么多年,见识还是有一些的,自己的家人一旦进了京,会陷入危险不说,还会拖累周楚。 周楚花了几千两银子给孙强买了一处不小的宅子,和自己家离的很近,原本宅子之中住着他和初六,现在初六要和周楚去苏州府,周楚便又给了他不少钱,让他买些下人,同时让他帮自己看顾一下周府。 春兰周楚是要带着的,不过为了春兰的安全,周楚让她先一步和唐伯虎等人一起去了苏州府。 这段时间,皇宫选宫女的事在不间断的进行着,每个宫女从出身到所有的一切,都要经过锦衣卫的层层筛查,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才会放入皇宫之中。 这一个月的时间,没了周楚,杨一清放开了手脚开始怼杨廷和,杨廷和则因为杨慎的打击,没了什么斗志,大礼仪之争眼看就要落下帷幕了。 甚至嘉靖已经派出了銮驾前往湖北接自己的母亲蒋氏了。 周楚明白,杨廷和告老还乡的日子不远了。 离开之前,周楚和陆炳,以及陆松夫妇吃了顿饭。 眼看着自己的女儿也要跟着周楚离开,杨氏有些不太放心,毕竟云瑾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十一岁。 “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女儿现在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本事都不一般,单说统兵,我都看不懂,将来说不定咱们陆家还能出个女将军,更何况有衡器在,你怕什么?” 陆松喝了不少酒,许是怕离别让自己过于难堪。 陆炳也难得的喝了不少酒。 “衡器,你为大明,为陛下做的太多了,和你一比,我羞愧难当。” 陆炳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哥何必做女儿态?我离京之后,陛下的安危全系你一人,你一定要十二分小心,不可懈怠,那些宫女,更要时时留意,现在可靠,不代表以后一直可靠,但凡出了问题的,就要及时换掉。” 周楚叮嘱道。 “好。” 对于周楚的话,陆炳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他很清楚自己在认知和计谋方面,远远不如周楚,以前有周楚在身边,很多事不用费脑子,以后基本就要靠他自己了。 半个月之前,沈青同意之后,方鸿直接和沈青定了亲,只要是定了亲,两人对外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所有的事情交代完毕之后,周楚安排了几十辆很大的马车,本身这种规制的马车是逾矩的,不过此时没人和周楚计较这些,他们只盼着周楚快点离开京城, 这些马车表面上装的都是金银细软,还有一些货物,但实际上周楚的那八百新兵,全都藏在里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京城,向南而去。 事实证明,这些人比周楚预料的还没有耐心,周楚等人才走出去一百里不到,就遭遇了第一波马匪。 说是马匪,但从这些人的进退和行军上,周楚一眼就看的出来,这些人不过是某些人养的私兵罢了。 这批马匪有两百人左右,虽说没有铠甲,但武器都是制式的,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般的马匪。 “大胆,尔等居然敢拦锦衣卫的路,简直是不知死活。” 沈炼拔出绣春刀,指着马匪头子怒斥道。 马匪头子听到这话,不屑一笑。 “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截了就截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 马匪头子一边说着话,一边翻身下马,来到沈炼身前。 “你们几个人,我们多少人?别在这里虚张声势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敢砍了我吗?” 马匪头子说着伸出脖子,似是料定了沈炼不敢拿他怎么样。 噗嗤! 沈炼手起刀落,马匪头子的头瞬间离开了脖子。 “砍了,又待如何?” 第93章 剑拔弩张的苏州锦衣卫所,屯门岛的弗朗机人 沈炼拔刀的那一瞬间,原本躲在马车之中的士兵蜂拥而出,八百名士兵,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迅速将马匪围拢起来。 等马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错失了逃跑的时机,原本他们打不过,还可以凭借座下的马匹迅速逃离,但现在已经被合围,他们连逃跑都做不到。 这一切都是在云瑾的指挥下,瞬息之间完成的,步兵对阵骑兵,就是要限制对方的机动能力,只要迅速将其合围,那么跑不起来的骑兵都是待宰的羔羊。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马匪轻敌的前提下,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些马车之中能在瞬息之间涌出这么多人,再加上马匪首领丧命,马匪甚至没有合适的人来指挥。 “一个不留。” 周楚坐在乌骓马上,面无表情道。 这些马匪本来就是私兵,连大明的普通士兵都有所不如,更不用提和周楚的人马相比了,再加上首领被斩杀,迅速被合围,这些人的心里早就没了抵抗的心思。 原本预料的激烈的战争没有到来,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最终以四名士兵轻伤的代价,全歼了这群马匪。 能不留活口,周楚是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的,毕竟有活口就有极大的可能暴露自己的这八百人的存在。 马匪全部被杀死之后,周楚的人缴获了两百多把兵器和两百多匹马,不得不说,这些人是真有钱,这些还都是不错的战马。 出京城的时候没让这些士兵骑马,只是不想暴露他们的存在,现在出了京城了,周楚又不想放弃这些战马,自然要改变一下作战方式。 两百多匹战马被分配给杀敌的那些士兵手中,谁击杀了马匪,谁就能获得战马,虽说不是一比一分配,但剩下的战马也没有几匹了。 “将这些有战马的分为四个小队,让他们分为四段,在前方探路,交替式前进,中间间隔不能太远,一旦发现敌情,就发信号。” 周楚对云瑾说道。 “是。” 云瑾收到命令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对这些骑兵进行编队和安排,云瑾的效率很高,很快这些骑兵就有条不紊的开始在前方探路了。 这些骑兵都穿上了锦衣卫特有的山文铠,在阳光之下,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一般,所向无敌。 “继续前进。” 周楚看着大部队说道。 此次周楚前往苏州府带了不少人,包括帮自己养马的几个太监,这些人很重要,一方面自己确实需要这些太监帮自己养马,二来也需要这些人作为自己和皇帝之间的纽带。 军队之中有林鹿林廌两兄弟,平日里有这几个太监,皇帝就可以全方位的了解自己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如此一来,君臣之间才不会升起嫌隙。 除了这几位太监之外,周楚还从南镇抚司调取了几十位军匠,这些军匠对周楚至关重要,到了苏州之后,周楚的第一批弗朗机炮和燧发枪还要靠这些人制造。 当然,后续周楚还会从南镇抚司调取更多军匠过去,这些不过是第一批。 弗朗机炮和燧发枪的制造是必须的,别的不说,现在在香江的屯门岛上,已经驻扎了一批弗朗机人,这群弗朗机人的首领不是别人,很可能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麦哲伦。 这群弗朗机人是今年刚抵达的屯门岛,已经在屯门岛修筑了防御工事,甚至已经把屯门岛当成了他们的殖民地,以屯门岛为中心,在这一带走私贩私,烧杀抢掠,抢劫商队,劫掠妇女贩卖奴隶。 关于这些弗朗机人,朝廷在一两个月之前就收到了他们的信息,不过那时嘉靖刚刚登基,朝廷无暇他顾。 原本的历史上,这群弗朗机人正是被大明的锦衣卫消灭的,有一种说法是他们的首领麦哲伦被锦衣卫完成斩首,恰巧麦哲伦的死亡时间正是这一年。 所以单论战力,周楚手下的这八百名士兵消灭他们绰绰有余,周楚估摸着这群弗朗机人远渡重洋,就算手中有弗朗机炮和燧发枪,也早就没了炮弹的补给,手中还能有多少子弹和炮弹都要打个问号。 更何况这群西方海盗的战斗方式实在是过于原始,想要拿下他们并不困难。 但为了万无一失,周楚还是想等等,等到自己这边的弗朗机炮和燧发枪制造出来第一批之后,再去屯门岛将这些弗朗机人彻底消灭。 如此一来,屯门岛就成了自己的练兵场,那里可不止有屯门岛,而是整个香江。 有这些南镇抚司的工匠,制造第一批火器会很快。 从北京到苏州的距离有两千多里,这个时代步兵的行军速度是一天三十到四十里,周楚的人马都是骑着马,或者在马车上,行进的速度大概在每日一百里。 一路上遭遇了十几次马匪截杀,遇到三次客栈失火,周楚觉得自己这一路和唐僧西天取经也差不了多少了。 在遭遇了几次马匪截杀之后,周楚手下的士兵已经人手一匹战马了。 周楚让这些骑兵分为很多队,分列自己队伍的前后左右进行警戒,为的就是确保自己待着的这些工匠的万无一失。 这些工匠,每一个对周楚而言都弥足珍贵。 下一批工匠就算从周楚抵达苏州府就从南镇抚司调取,最起码也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苏州府。 如此行进了二十多天,周楚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抵达了苏州城。 加上周楚在京城的一个月时间,已经近两个月过去了,之前派往各地抄家的锦衣卫也纷纷回到了京城,所抄到的钱财一统计,陆万山看着手里的文书都直哆嗦。 黄金近二十万两、白银超过三千万两、铜钱超过八万万贯,陆万山别说见过这么多钱了,听都没听过,此时的他有些怀念指挥使大人在京城的日子了,想想当时指挥使大人看到那么多钱也只是淡淡一笑。 陆万山觉得自己和指挥使大人一比,除了武力或许略强一些之外,其他真是一无是处。 陆万山前往皇宫的路上,心脏怦怦直跳,好似自己手中捧着的不是抄家的文书,而是一颗红衣大炮的炮弹。 这两个月的时间,楚璃却在江南掀起了轩然大波,她先是通过不同的商人之手大量抛售手中借来的生丝,造成了市场的恐慌,同时通过荣门的乞丐唱莲花落,不断地散播各种谣言,比如生丝滞销,卖不上价。 大部分百姓和小商人都是愚昧的,一看市场风向不对,更加不敢买生丝了。 市场就是这样,越是降价,所有人越是不敢买,生怕砸手里,越是涨价,大家就都开始抢购了。 等张子义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生丝的价格已经被楚璃连续的砸盘行为降到了一个极低的价位。 到了第十三天的时候,楚璃开始安排大量人手,不断购入生丝,此时很多生丝商人生怕手中的生丝卖不出去,一看有人购买,恨不得立刻出手。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楚璃的人收购了无数生丝,这些生丝大概占据整个江南市场的五成左右,至此,楚璃手中的钱也花光了。 原本能买整个市场三成生丝的钱,此时足足买了五成。 半个月时间一到,楚璃带上约定好的生丝,想要还给张子义。 但张子义作为江南商会的副会长,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岂能就这么算了?当即集结了无数打手,想要把楚璃解决掉,一旦解决掉楚璃,她的货和钱不就都是自己的了? 即便张子义很有钱,但面对这么大一笔资金,他也很难淡定。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背后居然是锦衣卫,当几百名锦衣卫手执绣春刀出来的时候,张子义傻眼了。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即便是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和锦衣卫起冲突。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市面上因为少了五成的生丝,生丝的价格一日高过一日,这种涨幅,即便是江南商会这种地方豪强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实在是市场上缺货太多,供不应求,无数布庄都等着米下锅呢,根本耗不起。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生丝的价格暴涨到了一斤八十文钱,是原本的两倍,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而新的一批生丝最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下来,一批生丝的生产周期要好几个月。 眼看市场即将失控,张子义召集江南商会的所有生丝商人在一起商议,其中包括很多本地豪强,这些豪强很多家里都有人在京中当官。 最终众人决定,将苏州府的锦衣卫所围起来,让黎星若这个女人将手中的生丝全部交出来。 “黎头家,我与你好好说,你最好识趣,否则即便是这些锦衣卫也保不住你。” 张子义看着眼前的楚璃,满脸阴沉道。 被一个女人算计到如此地步,他心情能好才怪。 “张头家难道要造反不成?” 楚璃表面极为冷静,手心里却都是冷汗,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些江南豪强如此无法无天,直接掀桌子,他们要进攻锦衣卫所的话,楚璃还真没了办法。 “黎头家真会说笑,在这苏州府,我们的话就是天。” 张子义冷笑道。 “呦!谁的口气这么大?敢遮住皇上的天?” 此时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战马踏地的声音。 楚璃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衡器,你终于来了。” 第94章 周楚的凶名,被吓跪了的副会长 “带人围攻锦衣卫所,你简直无法无天!” 周楚原本嬉笑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看着眼前的张子义和他身后的一群恶奴,怒斥道。 周楚话音刚落,身后的数百名士兵纷纷拔出佩刀,一个个勒紧了战马的缰绳,似乎随时准备冲杀。 这种金戈铁马的场面,张子义哪里见过?别说张子义了,就算他身后的那些恶奴一个个都被吓坏了,很多人腿肚子都在转筋,恨不得转头就跑。 张子义看到周楚身上穿着锦衣卫百户的衣服,顿感后悔,他怎么都没想到苏州府的锦衣卫所还隐藏着这么一股力量。 “在下江南商会副会长张子义,不知上官是何人?” 张子义此时罕见的谦恭了起来,之前围攻锦衣卫所的时候,锦衣卫所也出来好几个百户,甚至连千户都出动了,张子义都没放在眼里。 说白了,几百个锦衣卫对他造成的压力和眼前几百个蓄势待发的骑兵造成的压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张子义自信苏州府的锦衣卫不敢真的动手,所以才肆无忌惮,但眼前这些人,张子义感觉自己晚开口一瞬,他们就会冲杀过来。 所以面对周楚,张子义显得无比谦卑,即便周楚此时只是个锦衣卫百户。 “锦衣卫,周楚。” 周楚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张子义,满脸淡漠道。 听到这个名字,张子义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阎王居然活着来到了苏州府,他们的人派出了不知道多少队人马,就是为了截杀周楚。 最多的一队人马,张子义记得很清楚,应该有五六百人,五六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就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毕竟没听说过哪里的马匪会有如此多的人马。 张子义慌了,很慌,对于周楚的名字,他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最近这一两个月讨论的最多的不是楚璃,而是周楚,他们整日商讨该如何截杀周楚,有的说马匪,有的说放火,甚至还有人提议用美人计。 所以张子义知道很多周楚的事,比如周楚在京城做的那些事,张子义可谓是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清楚,张子义此时才肝胆俱颤,就差跪下给周楚磕头了。 他这种人,躲在暗处用阴谋诡计对付周楚还行,一旦直面这种敢在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面前宰了礼部侍郎的狠人,张子义没尿都算他之前尿的干净。 他可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比得上礼部侍郎,那可是三品大员!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身份越高,知道的越多,对这位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越感到恐惧。 即便此时的周楚只是一个百户,但张子义丝毫不怀疑周楚敢杀了自己的决心。 “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喝醉了酒,管不住这张嘴了。” 张子义跪了,跪的很彻底,双膝下跪,甚至还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为了活命,他也是拼了。 看到这一幕,楚璃傻眼了,楚璃身后的锦衣卫们也都傻眼了,张子义身后的那些恶奴更傻眼了,他们不清楚这位同僚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只是一个名字,就把刚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张子义给吓成这副模样。 无论是楚璃还是苏州府大部分锦衣卫都不知道周楚在京城的所作所为,甚至不知道这位之前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只有千户和少数百户对周楚在京城之中的事知道一些。 其中千户知道的最多,也最明白此时张子义为何如此,千户清楚张子义但凡认怂晚一点,恐怕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他还真猜错了,周楚也就想吓唬吓唬张子义,再怎么说他也是江南商会的副会长,自己迟早要抄他的家,但不是现在。 周楚刚来苏州府,还没站稳脚跟,此时贸然杀死这么重要一个人物,江南商会为了自己在江南的权威,也不得不跟自己宣战。 很多时候,像江南商会这种组织,想不想和要不要做,不能画等号,想要维持江南商会在整个江南地区的统治地位,那就不能容许任何人如此挑衅。 当然,周楚不杀他,却也不准备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不论醉酒与否,你率众围攻锦衣卫所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能给本官一个交代,那么今日你们就要交代在这里。” 周楚说这话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显得有些调侃,但越是如此,张子义越是害怕。 “大人要小人如何做?小人绝无二话。” 张子义急忙保证道。 “刚才你们谁被他们欺负了?” 周楚看向了旁边的楚璃以及她身后的锦衣卫。 “大人,刚才他打了属下这里的一个百户。” 苏州府的锦衣卫千户陈昭急忙出列道。 陈昭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无比怪异,一个锦衣卫千户对一个百户行礼,还叫大人?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张子义此时倒没心思想这么多,在他看来,这个千户叫周楚大人是理所应当的,这可是皇帝派来的,说是代天巡狩也不为过,到了地方上见官大三分。 “谁被打了,出列!” 周楚满脸严肃道。 听到这话,一个锦衣卫百户急忙出列,此时他的脸上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巴掌印。 “大人,小人被他打了一巴掌。” 这个锦衣卫百户满脸羞愧道。 “真是个怂包,你怎么就不敢给他一巴掌呢?” 周楚看着此人,满脸不屑道。 “去,抡圆了打,十巴掌,一巴掌都不能少!” 周楚斥责道。 这个百户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来到张子义面前,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一顿抽,将张子义的脸打的像个猪头。 张子义瞪着这个锦衣卫,似乎想要警告他,不过此时这个锦衣卫百户压抑的情绪骤然得到宣泄,一行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他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很快就把十巴掌抽完了。 张子义被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周楚看着张子义这副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楚璃。 “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周楚当然清楚是为了什么,不过此时要让楚璃说出来,他才好敲诈。 “张头家想要硬抢我的大量生丝。” 楚璃满脸委屈道。 “你这些生丝值多少钱?” 周楚追问道。 “大概三千多万贯。” 楚璃如实回答道。 原本楚璃有一千万贯钱票,用这些钱抵押了张子义几乎所有的生丝,这些生丝占据整个江南生丝市场的三成。 后来经过做空,一千万贯买了整个江南生丝的五成左右,按照原本的价格,这些生丝应该价值一千六百万贯左右。 但此时的生丝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价格暴涨,此时每一斤的单价是原本的两倍,楚璃手中的生丝说价值三千多万贯,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真要大批量出手的话,生丝的价格肯定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不可能卖到三千多万贯,顶天也就是卖到两千七八百万贯。 不过即便如此,楚璃经过这一系列操作,也赚了近两倍的利润。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跟她签一个两千万贯的欠条,我就放你们走。” 周楚笑道。 周楚不怕眼前的老小子不还钱,欠条只是个由头,周楚只要积聚足够的实力,第一个就会抄了张子义的家。 第95章 楚辉祖现身,准备用美人计对付周楚 很快,陈昭就拟好了一张欠条,随后将欠条和笔递给了张子义。 张子义不得不捏着鼻子签了,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自己能回去,鬼才会认这张欠条呢,大不了以后躲在家里不出来,难不成周楚还敢去自己家去抓? “滚吧。” 周楚拿到欠条之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张子义以及他身后的那些恶奴顿时如蒙大赦,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生怕下一刻周楚就会反悔。 “都散了吧。” 周楚看着眼前的苏州府锦衣卫,没好气道。 “听到没有?该干嘛干嘛去。” 陈昭瞪了身后的一众属下一眼,喊道。 众人听到这话,哪还敢停留,纷纷进入锦衣卫所,各忙各的去了。 张子义回去之后,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己刚才被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吓破了胆,他就愈发恼怒。 此时江南商会的其他人都在等他的结果,却看到张子义肿胀的脸以及满脸狼狈,这些人都是人精,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个副会长肯定没讨到好处。 “周楚到了,还带了不少人马。” 没等众人开口,张子义脸色阴沉道。 其他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这些天他们不断派出人马去拦截周楚,但都有去无回,原本他们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此时周楚突然出现在苏州府,让他们一个个汗毛直竖,如芒在背。 周楚如果活着,无疑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柄利刃,让他们这些人寝食难安。 “去请知府大人,对了,让人去给抚台大人送信,将这件事告知大人。” 此时的张子义已经缓过神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知府是统管苏州府的官员,正四品,抚台则是巡抚,是统管一省的封疆大吏,张子义口中的抚台大人,自然是江南省的巡抚,巡抚制度创立于宣德年间,这么多年逐步发展,从宣德年间开始,巡抚领兵逐渐常态化,虽是正二品,却是军政一把抓,拥有的权利超乎想象,统管整个江南省的行政、军事、监察和司法。 在应天府遭到大太监刘瑾裁撤的情况下,整个江南,这位江南省巡抚崔文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有这位巡抚在,南直隶几乎被架空,王阳明这个南京兵部尚书更是有名无权。 整个江南省的利益集团,也都是围绕着崔文奎、杨廷和以及夏言这些核心人物在运作的,准确点来说,是围绕着江南省巡抚、内阁首辅以及其他一些二品大员为核心运转的。 这些官职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到了这个位置上,谁就有可能会成为这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的核心,内阁首辅和其他官员可能不是这个利益集团的人,但江南省的巡抚从无例外。 很快,苏州府的知府王瓒带着手下的一众官员来到了江南商会的总部。 王攒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周楚的事,这里是苏州府,苏州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更不用说周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个知府如果还不知道的话,恐怕早就被拿掉了。 “都说说吧,准备怎么办?这个周楚可不是善茬。” 入座之后,王瓒敲了敲书案,满脸严肃道。 “大人,在下以为,找到这周楚的住处,一把火就解决了。” 一个商人说道。 “哼!周楚这一路走来,我们安排的马匪截杀和纵火还少吗?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烧死,就不可能活着来到苏州府。” 王瓒听到这话,极为不满道。 “大人,在下以为用可以尝试用美人计,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个长相略显猥琐,留着一缕小胡子的商人说道。 “此提议倒可以再议,诸位还有其他方法吗?” 对于此人的提议,王瓒并没有立刻否决,在他看来,美人计可以和其他方法一起使用,并不冲突。 “大人,我倒是觉得昆山水泊之中的倭寇可以活动一下了。” 张子义满脸阴沉道。 如果说在座的谁最恨周楚,无疑是张子义了,无论是之前受到的侮辱,还是出于那张欠条,张子义无疑是最想搞死周楚的,此时的张子义还感到脸上隐隐作痛,这让他颜面扫地。 张子义的语气让王瓒心生不悦,这个张子义凭借着自己商会副会长的身份,深的巡抚大人器重,很多时候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李会长,你觉得呢?” 王瓒并没有立刻回答张子义,而是看向了另一个人,江南商会的会长,李贤。 李贤作为江南商会的会长,做事要比张子义这种暴发户低调的多,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在他看来,有张子义这种愣头青冲在前面再好不过。 他没想到王瓒会询问他的意见,不过李贤能成为商会会长,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早就知道这位知府大人对张子义多有不满,现在问自己,不过是想通过自己来反驳打压张子义。 李贤多精明,自然不会上套。 “张头家说的有道理,不过在下觉得不应该如此操之过急,这周楚刚来苏州府,我们还没摸清楚他的底细,贸然出手,万一不能一击即中,岂不是后患无穷?此人能平安抵达苏州,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贤笑道。 这话相当于两边都不得罪,既肯定了张子义,又达到了王瓒的需求。 此时在场的商人很多,有四五十位,其中就有楚辉祖。 楚辉祖在周楚和楚璃的暗中帮助下,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富商,再加上之前周楚的那些安排,他很快就打入了江南商会的核心层,此时得以参与这场核心会议。 不过楚辉祖在众人之中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批人之一,什么都不突出,也没有表现出太强的能力。 楚辉祖听着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心里暗中盘算着回头如何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周楚。 “李会长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人摸一摸周楚的底细,那个美人计,可以先用用。” 王瓒最终拍板道。 此时的周楚,已经安排好了八百个士兵的住处,这些周楚早就让楚璃着手安排了,楚璃将附近一处比较偏的地方的宅子买了许多,作为周楚在苏州府的基地。 将这些士兵和工匠安顿好之后,周楚叫来了这些工匠之中官职最高的张恩,拿出了自己早就画好的弗朗机炮和燧发枪的图纸。 周楚拿出的图纸,自然是弗朗机炮和燧发枪发展到巅峰时候的图纸,现在屯门岛的弗朗机人造出来的枪炮,不过是最初版的,存在很多问题,容易炸膛,甚至不如大明的火铳和红衣大炮,后世甚至有一说法,弗朗机炮就是根据大明的红衣大炮进行改进的。 张恩接过图纸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两样火器的厉害之处,他作为负责火器的工匠,看到这两张图纸如同看到了极品美人一般,如痴如醉。 “钱要多少给多少,一个月之内能造出来多少?” 周楚看着张恩,问道。 “大人放心,工具我们都带齐了,只要做出来模具,制造起来会很快,一个月最起码能造出来两百把枪,五十门炮。” 张恩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到这话,周楚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第96章 不按套路出牌的周楚,沈炼出手 至于战船,周楚早就开始做准备了,永乐年间制造郑和宝船的那批工匠,在后来慢慢被裁撤了,不过他们的后人基本上还是在民间的船坞做工,这些人制造战船的本事远超一般人,甚至很多还有宝船图纸传家。 早在周楚刚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就派出了很多锦衣卫,四处寻找这些人的下落,一边给足工钱,另外一边许以宝源局的官职。 宝源局是洪武年间在应天府设立,主要是用来铸造钱币,到了永乐年间,也负责为郑和铸造宝船,到了现在,宝源局基本名存实亡,也只剩下铸造货币的功能了,其中有无数人在吃空饷,所以嘉靖不介意往里面塞一点名额。 早在近两个月之前,周楚给楚璃让人给楚璃送来一千万贯钱票的时候,就让她着手买了苏州府的一家不起眼的民间船坞,随后便将这些人安排了进去,钱财管够,唯一的目标就是建造出类似于当年郑和宝船一般的战船。 哪怕过了近百年,单论战船这一块的工艺,当年的郑和宝船仍然是巅峰存在,这两百年来,造船技术遭遇各种打压,非但没有进步,反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衰退。 不过宝船的建造需要时间,建造一艘最小的宝船,哪怕是上百位工匠一起出手,也要两个月左右,目前第一艘宝船已经接近完工,到了收尾的时候。 可惜周楚不知道蒸汽机的设计图纸,否则将这玩意弄出来的话,就不用造宝船了,直接造钢铁战舰。 原本周楚以为大明的精铁铸造技术并不成熟,毕竟历史上便是这么记载的,直到看到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周楚才明白历史上记录的也不是完全准确,大明不是没有高端的精铁,只是一直没有流入民间罢了。 不过现阶段无论是对周楚还是对大明而言,宝船完全够用了,甚至同时期海战,宝船都是无敌的存在,西方发明蒸汽机,起码还得三百多年,没有蒸汽机的西方,在大明面前都是渣渣。 周楚的人很快就和楚辉祖接上了头,获得了楚辉祖提供的信息。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江南商会掌握的出海口,他们大部分的商品走私都是经过安南的湄公河出海,这个出海口的吞吐量是最大的,当然,也有少部分是经过其他出海口,比如苏州府就有一个码头,不过这种出海口承载不了太大的船,所以量很少。 周楚得到这条信息之后若有所思,看来这些人和安南早有勾结,怪不得后来嘉靖要收复安南,目的就是掌控东南湄公河的出海口,以此掌控东南沿海的海上贸易。 收复安南为隆庆开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没了这个最大的出海口,走私集团想要出海就不得不同意开海。 东南其他的出海口能承载的运输量极其有限,和湄公河的出海口一比,差的太远了。 得到这条关键的信息之后,周楚眼睛一亮,心中开始谋划如何早几十年为大明收复安南了。 想到这里,周楚给写了一封密奏,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至于楚辉祖提到的其他事,比如江南商会的人商议如何对付自己,在周楚看来都是小事,看到美人计的时候,周楚差点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计谋。 基本盘梳理妥当之后,周楚闲了下来,骑着乌骓马走在苏州府的街道上,后面跟着沈炼和方鸿,暗中则有数十位锦衣卫在周围警戒,没办法,这不是在京城,周楚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 来了苏州府好些天了,周楚还没来得及去拜访自己的老师,唐伯虎和文徵明,唐伯虎两人此时还不知道周楚已经到了。 周楚倒也不着急,一边往唐伯虎家里走,一边观察着苏州府的民情。 苏州府不愧是江南重镇,繁华程度不逊色于京城,甚至某些方面还犹有过之,不过和京城相比,少了一分霸气,多了一丝妩媚。 此时周楚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正在被一群人追杀,慌忙逃窜。 “董大小姐,你董家的人都死绝了,你能跑到哪里去?” 她身后的一群人各个面相凶狠,满脸横肉,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 周楚看到眼前一幕,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些人的执行力这么高,美人计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暗中的锦衣卫一个个都异常警戒,准备现身拦住这些人,却被周楚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阻止了。 “方鸿,沈炼,你们去帮一下这个女人。” 周楚似笑非笑道。 方鸿和沈炼的身手本就极强,再加上这些人本来就是演戏,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放了狠话就作鸟兽散了。 “小女子董莲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青衫女子原本是要感谢沈炼两人的,经两人提点,这才来到周楚面前,满脸感激道。 看到眼前董莲儿的身段和容貌,周楚顿时明白了那句苏杭多美人并非空穴来风,眼前的董莲儿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都是顶尖中的顶尖,怪不得美人计一向无往而不利。 能被用来实施美人计的美人,从来都是最顶尖的,无论是身段,样貌,亦或是气质,哪怕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很多男人的心。 但这很多男人之中并不包括周楚。 周楚两世为人,心志虽不及王阳明,却也远非一般人可比。 当然,也不包括沈炼和方鸿,沈炼这个人是个异类,不能以常理度之,至于方鸿,就更不可能了,她喜欢的只有沈青,其他女人在她眼中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周楚说着就要骑马离开,董莲儿顿时急了。 “公子,莲儿求公子收留,我董家被那些贼人灭门,如今天大地大,无我容身之处,一旦公子离开,莲儿难逃那些人的毒手。” 董莲儿梨花带雨道,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此话一出,如果是一般男人,恐怕恨不得立刻答应,但周楚这三人没一个正常的,听到这话,沈炼都回过味来了,这个女人恐怕不对劲。 沈炼刚要开口,被周楚一个隐晦的眼神阻止了。 “既如此,你便跟着我们吧,只是我这匹马比较顽劣,委屈董小姐和我这手下同乘。” 周楚指了指方鸿道。 方鸿听到这话,顿时一脸为难,不过对周楚的话,她一向是百分之百执行,倒也没有拒绝。 董莲儿听到这话,对周楚的油盐不进感到很是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先上了方鸿的马,否则她连跟着周楚都做不到。 反正上面给她的任务是接近周楚,打探此人的底细,如果能找到机会刺杀,或者下毒那就更好了。 如果实在诱惑不了周楚,退而求其次,把目标定位他的手下倒也不是不行。 董莲儿上马之后,方鸿感觉到怀中的女人总是不着痕迹的扭动着身子,像个不断扭动的蛆,顿感疑惑。 “董小姐身体可是不舒服?” 董莲儿听到这话,身体一僵,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怀疑,自己如此主动,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没有。” 董莲儿说完这话,倒是安分了许多,不再胡乱动弹。 周楚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面,翻身下马,沈炼和方鸿虽然疑惑,却也不会多问,也跟着翻身下马,董莲儿自然不好在马上继续待着。 “董小姐,你是江南商会派来的细作吧。” 周楚来到董莲儿面前,直言道。 董莲儿听到这话,心中警铃大作,此时她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她虽然想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何会知道这些,但形式已经容不得她过多思考了。 董莲儿当即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匕首就刺向周楚的喉咙。 一旁的沈炼早已伺机待发,后发先至,一刀将董莲儿杀死。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转瞬之间。 “你个匹夫,她凭什么能杀我?我留着她还有些用。” 周楚看着沈炼,恨铁不成钢道。 第97章 宝船下海,倭寇来袭,周楚:我要玩把大的 唐伯虎家中经过这些天的收拾和修葺,已经没了之前的荒凉,来之前,周楚给了唐伯虎两千两的银票,为的就是让他回家之后买些下人,在周楚想来,唐伯虎已经多年未曾回家,唐府必然已经破落荒凉。 唐伯虎看到周楚也很高兴,这和在京城完全不一样,苏州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家,当即让下人去请文徵明,等到文徵明也到了之后,唐伯虎让人拿来几瓶酒。 “衡器,来尝尝我们苏州的花雕酒。” 唐伯虎说着将其中一瓶酒放在周楚面前,他是周楚的老师,自然不会帮周楚倒酒。 花雕酒是黄酒之中最出名的一种,鼎鼎有名的女儿红,埋的便是花雕酒,江南地区喝的最多的便是黄酒,米酒次之。 周楚也不矫情,当即和唐伯虎文徵明两人开怀畅饮,不过却是留着量的,以免醉酒误事。 很快,唐伯虎喝的就有些微醺了。 “衡器,等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苏州府的青楼,那可比京城的强多了,也文雅的多。” 醉眼朦胧的唐伯虎对周楚发出了邀请。 周楚却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和唐伯虎他们一起去青楼,说不定会被人在酒里下毒,那岂不是害了自己的这两个老师。 唐伯虎和文徵明都是苏州本地人,而且在文坛地位很高,江南这些人再怎么想对付自己,也不会对他们出手,这是潜规则,一旦毫无缘由的对本地文坛的重要人物出手,他们将会为江南内部所不容。 但如果因为和自己在一起而被误伤,这是周楚不想看到的。 “老师,这苏州府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不能太过招摇,否则便会连累两位老师。” 周楚说道。 最终在周楚和文徵明的极力劝说下,唐伯虎才打消了和周楚一起去青楼的想法。 眼看喝的差不多了,周楚便起身告辞,对周楚而言,对唐伯虎和文徵明两人最好的保护便是远离他们。 无论是唐伯虎还是文徵明在本地都有着不俗的关系网,只要不和自己在一起,没人会动他们。 周楚回去之后,就去了船坞查看第一艘宝船的进度。 “大人,这一艘宝船还需要五天就可以下水试航了。” 船坞的负责人吴岩恭敬道。 周楚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初筛选这八百个新兵的时候,主要还看了一下户籍,着重选了一些沿海一带的,这八百名新兵之中,有一半左右水性都不错,这些人是将来海军的基石。 时间过的很快,五天转瞬即逝,宝船下水的日子终于到了,此时云瑾和近半的玄武军的成员都来了。 之前周楚答应给这些士兵一个番号,这即将入海的士兵单独编为一个番号,为玄武军,另外一半周楚准备作为陆军的底子,命名为虎贲军。 宝船之上,玄武军以及云瑾都在,此次试航成功之后,云瑾将带着这些人前往沿海区域,开始招募更多新兵,扩充玄武军,玄武军的最终规模暂定在五千人左右。 不过云瑾再怎么说年龄还小,第一次单独面对这种局面,难免有些茫然,周楚让方鸿和小刀跟着她一同前往。 倒不是指望方鸿能有什么用,主要是给云瑾一个主心骨,有了主心骨在,云瑾便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这一点周楚从未怀疑过。 试航很成功,没有丝毫波折,不过周楚并未急着让众人南下。 宝船上应该配备的燧发枪还有火炮还没有就位,就这样下海的话,一旦遇到海盗,很难反制。 如此又等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南镇抚司的第二批工匠,一共近两百人,全都到了苏州府,这批人的到来,大大加快了燧发枪和弗朗机炮的制作速度。 第一批枪炮也已经试射成功,不得不说南镇抚司的工匠手艺都是顶级的,做出来的枪炮水准一流。 周楚让人将其中三十门炮装在了宝船上,留下二十门以备不时之需,至于燧发枪,全都交给了云瑾的人,海上作战,燧发枪尤为关键。 想要经苏州府的码头入海,肯定会惊动苏州本地的这些人,对于船只入海,这些人的嗅觉尤为敏锐,毕竟涉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周楚很清楚,此一去,云瑾他们极有可能遭遇倭寇袭击,不过这倒也是一次练兵的机会,现如今的玄武军无论是枪炮还是士兵质量,都碾压海上的倭寇,大部分倭寇甚至没有枪炮,毕竟这东西管制的很严,没有任何人敢给倭寇大规模配备这些东西。 第一艘宝船根据玄武军的番号命名,玄武号。 玄武号出海的时候,还是惊动了很多人,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快速抵达东南沿海,走海路是最快的,要比走河路快上不止一倍,宝船在海上的航行速度极快,平均每日一百三十海里左右,最快可达到两百多海里,一海里相当于3.6里,宝船全速的话,速度可比真正的千里马。 从苏州府的码头出海,抵达屯门岛附近,也只需要六七日。 云瑾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屯门岛,一来是为了彻底清除屯门岛上的弗朗机人,将屯门岛据为己有,建立基地,二来则是在东南沿海招兵。 东南沿海从来不缺渔民,这些人都是海军的好苗子。 云瑾等人出海之后不到一天,周楚得到了从楚辉祖那里得到消息,江南商会的人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准备出动藏匿在昆山水泊之中的倭寇。 这群倭寇是真倭寇,为首的是一个叫井上三郎的东瀛人。 昆山作为整个江南的泄洪区域,几乎大半区域常年处于水泊之中,昆山百姓为此更是流离失所,没了土地耕种,一个个变成了流民,一部分进入苏州城做起了工,另外一部分则去了江南其他地区,留在昆山本地的,少之又少。 昆山绵延不绝的水泊,便成了隐匿倭寇最合适的地方。 “纯甫,你说如果苏州府的知府家被倭寇灭了门,是不是很有意思。” 周楚看着沈炼,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第98章 画大饼的嘉靖,兴奋的严嵩,出使安南的使臣 周楚离京之后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严嵩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他被嘉靖特意安排裁撤冗员,严嵩很清楚这是自己的机遇,一旦抓住了,很可能青云直上。 至于得罪那些同僚?严嵩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如果怕的话,他就不会接下这个活了。 所以严嵩顶住了极大的压力,再加上背后有嘉靖和锦衣卫的支持,虽然过程困难了些,花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却也艰难的把这件事做成了。 代价便是将朝中的同僚得罪的差不多了,此时的严嵩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尽了白眼。 严嵩感到很委屈,这种脏活累活自己替皇帝干了,升官发财的事皇帝却提也不提。 心里这么想着,严嵩满心委屈地从御书房出来,严嵩刚出御书房,黄锦跟了上来。 “严大人留步。” 黄锦的声音细软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严嵩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喜,知道正戏来了。 “严大人心中可是委屈?” 黄锦问道。 “黄公公说笑了,下官为陛下办事,为朝廷办事,谈何委屈?” 严嵩自然不会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的。 “严大人不必委屈,陛下正在帮你寻找适合的职务,陛下心里想的是先让严大人到地方上去当个知府,有了足够的经验之后,再调回京城,委以重任。” 黄锦自然没把严嵩的鬼话放在心上,继续说道。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知府是正四品,他现在的官职是国子监祭酒,从三品,明面上国子监祭酒要比知府大一级。 但官职含权量却完全不同,国子监祭酒说白了不过是个摆设,平日里的作用就是劝谏皇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白了这个职位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连皇帝都无比厌恶的。 最关键的是,国子监祭酒没什么实权。 知府就完全不同了,管理一方州府,虽然只是正四品,那在地方上也是大权在握,属于明降暗升,更何况皇上都说了,将来还召回京城,委以重任,严嵩听到这话,如何能不激动。 实际上,在嘉靖原本的安排之中,是准备将严嵩的位置再往上提一提,留在京城的,毕竟大明可没有下基层镀金这一说,很多储相人选都会在翰林院熬资历,然后慢慢一步步入阁。 但周楚给他的密奏之中提到了严嵩的任命,周楚最近准备动一动苏州府的知府,一旦苏州府的知府王瓒出了事,那么知府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苏州府作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富庶重镇,知府的位置一向都是肥缺,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争上一争,如果这个位置给严嵩,严嵩恐怕会更加惊喜。 只是现在还不宜过早透露,于是嘉靖就让黄锦给严嵩画了个大饼,先稳住他。 “多谢黄公公提点。” 严嵩此时也变得圆滑了很多,不着痕迹地将一块银子放在了黄锦手中。 黄锦也不客气,直接收了起来,这钱他拿了一点事没有,也该他拿。 “严大人如此客气,咱家这里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严大人感不感兴趣?” 黄锦故作神秘道。 严嵩听到这话,愈发精神了,没想到今日好事连连。 “还望黄公公多多提点。” 严嵩行礼道。 “陛下近日准备派遣一个使者前往安南,咱家听闻欧阳大人是严大人的妻弟?严大人可将此事告知于他,欧阳大人若有兴趣,可以直接来御书房面见陛下。” 黄锦笑道。 “出使安南?不知所为何事?” 严嵩并未急着替自己的小舅子答应下来,毕竟出使他国这事,未必都是好事。 “陛下想要收复安南,但苦于师出无名,想要找一个能效仿汉朝使臣的忠臣良将。” 黄锦此话一出,严嵩瞬间明白了。 合着就是找个人去安南作死,不管使臣死没死,只要安南敢有动作,大明便师出有名。 汉朝使臣?一听这个词,严嵩冷汗都下来了,那些汉朝使臣恨不得睡了人家的皇后皇太后,一个个嚣张的不行,最后大多数都被那些忍不住的国君或者大臣给砍了。 自己的妻弟欧阳必进素有贤名,之前便一直主张朝廷要裁撤冗员,特别是裁撤太医院,不过他人微言轻,却是无人在意,之前的朝会上,站在杨慎以及严嵩等人这边的,其中就有欧阳必进。 “多谢黄公公告知,我定会告知妻弟。” 严嵩行礼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严嵩很清楚,自己的妻弟是肯定会同意的,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甚至这个机会落在严嵩头上的话,严嵩虽然会有些犹豫,但也会同意。 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哪怕自己的妻弟死了,他的儿子都会因功封爵,最起码也是封伯,甚至有可能封侯,试问谁能拒绝这泼天的富贵? 严嵩想了想,得亏陛下没让自己去,否则自己还真会答应,那样的话,对家族是好,但他恐怕就没命回来了。 给了自己的妻弟,他们严家也能沾不少光,如此想来,严嵩顿觉这趟差办的太值了,陛下果然没有亏待自己。 严嵩比谁都清楚,黄锦不过是陛下的一个传声筒,没有陛下的授意,黄锦是万万不敢的。 想到这里,严嵩出了皇宫便直奔自己妻弟家去了。 此时的苏州府,周楚正在厉兵秣马,这一个月的时间,周楚还在不停的以招工的名义,招了不少昆山的流民,然后再从其中挑选了一千个可用的,扩充虎贲军,虎贲军的待遇相对于大明其他的部队,那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明其他部队都在克扣军饷,周楚这里不但不克扣军饷,还每顿都有肉吃。 这对这些流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至于那些被筛下去的流民,周楚又搞了个布庄,在苏州府织布,然后再通过来江南购买布匹生丝的客商分销到大明各地。 楚璃手中的生丝也在这一个月陆陆续续出手了,到手近两千八百万贯铜钱,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周楚让人将其中一半,一千四百万贯存入钱庄。 和之前不同,这次是明目张胆存的,周楚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敢不敢黑了这些钱。 好在这些人还没蠢到不可救药,明白周楚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恐怕是在钓鱼,他们如果真的敢黑了这笔钱,那就真的闹大发了。 于是当这笔钱的钱票送到皇宫之中的时候,嘉靖看着如此高额的收益,后悔当初给钱给少了。 虽然此时嘉靖很有钱,非常有钱,但谁又会嫌钱更多呢? 江南商会的人得知前来提钱的是皇宫的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有黑了心,否则就出大事了。 想拉拢这些客商,并不容易,毕竟外地来的客商都想背靠江南商会这棵大树,不过周楚并不着急,等到自己借倭寇之手将知府王瓒铲除,届时严嵩就可以走马上任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在苏州府的话语权也就越来越大,那些有点眼色的客商,自然会想自己靠拢过来。 除此之外,周楚还办了个糖庄,开始让人大规模生产白糖,为下一步分化江南商会的人员做准备。 “大人,您让属下盯着的水泊那边有动静了,有一批倭寇正在向苏州府靠近。” 千户陈昭来到周楚面前,神情恭敬道。 “那我们就帮他们一把,让这把火烧一烧知府大人的家。” 周楚满脸笑容道。 第99章 杀疯了的沈炼,虎贲军的恐怖战力,围攻苏州府衙 周楚并没有着急出击,而是等井上三郎以及一众倭寇进入苏州城之后,才让虎贲军开始对倭寇逐渐形成合围,为的就是防止打草惊蛇之后,倭寇逃入那连绵不绝的水泊之中。 那样的话,想要彻底歼灭这群倭寇,就很难了,毕竟方圆上百里水泊,想要在其中搜出藏匿的倭寇,谈何容易? 这批倭寇一共八百人左右,是江南商会让人特地从东瀛本地带过来的浪人,养在昆山,为的就是随时充当自己手里的刀,随时准备动手。 这批倭寇可不是之前那些马匪能比的,无论是单体战力还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超过了正规军,进了苏州府之后,这些人倒也没急着烧杀抢掠,而是直奔周楚的住处而来。 却不知他们已经在周楚的合围圈之内了,刚开始合围圈还很大,井上三郎的人根本没有察觉,他们甚至没有派出探子在四周探路。 毕竟在井上三郎看来,整个苏州府的官员都是装瞎,以前他们没少干这种事,根本不会有人来抓他们。 不过当合围圈越来越小的时候,即便井上三郎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埋伏,准备突围。” 井上三郎脸色一变道。 一众倭寇听到这话,纷纷拔出腰间的东瀛刀,严阵以待。 一千多人的虎贲军很快就对这八百多倭寇彻底形成了合围。 所有虎贲军手中都拿着火铳,这些都是锦衣卫所的存货,一般不会轻易动用,这一个月以来,虎贲军除了正常的训练之外,主要训练的就是火铳的射击。 如此近距离,一千多人一轮火铳齐射,倭寇身上又没有铠甲,顿时死伤惨重。 周楚要的就是第一轮射击的出其不意,并没有想过让虎贲军分为几轮交替射击,那样的话远没有一轮齐射的效果好。 交替射击多用于战场之上,敌人众多的情况下,现在围攻这八百多人倭寇,最好的做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剪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如此一来,可以极大的打击对方的士气。 带兵打仗,从来都是因地制宜,不能拘泥于某一种战法,不能对前人的套路生搬硬套。 仅仅一轮齐射下来,倭寇即便是左右躲闪,却也死伤了三百多人。 “杀。” 周楚拔出绣春刀,指挥道。 随后周楚拿出战旗,开始指挥虎贲军的各个小队有效的进行穿插围歼,将虎贲军和倭寇的接触面积做到最大化,而倭寇却缩在一起,真正能和虎贲军接触并战斗的只有少部分。 如此一来,便可以大大的限制倭寇的战斗力,最大化的发挥出虎贲军的战力。 “想去便去,他们突围不出来,我没危险。” 周楚看着身旁跃跃欲试的沈炼,说道。 沈炼听到这话,再也按耐不住,如同虎入狼群,和虎贲军配合着杀入倭寇之中。 虎贲军训练的时候,沈炼也经常跟着训练,所以对于虎贲军战阵的运转,沈炼无比熟悉,并不会添乱。 攻敌所未料,还是以多打少,形成围攻,双方无论是士兵素质还是战阵的运用以及指挥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再加上是巷战,倭寇完全发挥不出他们任何的优势,很快就尽数被歼灭,只留下井上三郎和为首的几个倭寇。 “把这些倭寇的尸体处理掉。” 周楚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昭说道。 此时的陈昭完全看傻眼了,对眼前的井上三郎他再熟悉不过了,可以说是老对手了,正是这一伙倭寇就是一直困扰着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区域。 对于这支倭寇队伍的战斗力,陈昭可是很清楚的,朝廷多次下令让他们剿灭这群倭寇,但陈昭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手下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大多数时候还不是满员的状态。 实际上能有个七八百人就不错了。 之前陈昭也组织过对这群倭寇的围剿,但一来人数不够多,二来苏州府的锦衣卫军事素质不高,陈昭这个锦衣卫千户对用兵打仗也只是半桶水。 再加上倭寇一直藏匿在水泊之中,来无影去无踪,想要围剿难上加上。 陈昭倒也跟苏州府知府王瓒尝试借过兵,都被王瓒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过去,向江南巡抚崔文奎写了借兵文书,也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陈昭手下的锦衣卫没少折在这群倭寇手中,如果说苏州府谁最恨这群倭寇,那无疑是陈昭。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以往如此难缠的倭寇,在周楚手上居然如此轻易就被全歼了。 虎贲军甚至只死了三个人。 三人一个小队,守望相助,要么一个不死,一旦死了一个,另外两个很容易被攻击。 实际上后来招募的这一千虎贲军,单体战力甚至不如这些倭寇,毕竟训练的时间还很短。 在各种因素的层层累积之下,才能打出如此华丽的战绩,但凡不是打倭寇如此出其不意,恐怕损失最起码得几十人,甚至上百。 沈炼也杀爽了,原本就彪悍的气质此时更是如同一尊浴血的魔神一般,即便是陈昭看的都心惊肉跳。 陈昭当即召集锦衣卫,让他们将这些倭寇的尸体尽数销毁。 之前不让这些锦衣卫参战,完全是怕他们入场之后打乱了虎贲军的战阵,那样的话,他们只会起副作用。 “进攻苏州府衙门,杀死知府王瓒。” 周楚眼神之中闪烁着寒光下令道。 此时的虎贲军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个气势如虹,听到周楚的命令,在林鹿的带领下,直奔苏州府而去。 周楚和沈炼也都换了衣服,蒙上了脸,跟着大部队过去了。 虎贲军并没有军服,所以周楚完全不担心他们被人认出来,而且每个虎贲军都带着特制的天王面具,能被人认出来才有鬼。 林廌是第一次杀人,此时兴奋的浑身战栗,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倘若只是他一个人杀人,事后可能会吐,但此时和一群战友一起击杀倭寇,他只感觉到了兴奋,只想跟着大部队如此一直冲杀下去。 林鹿看着自己的弟弟,自然明白他的感受。 “一会清醒一些,不要热血上头。” 林鹿很清楚,此时的林廌上头了,这个时候他对自己的实力存在严重的误判,会觉得自己所向无敌,一会到了苏州府衙,林廌这么无脑的冲杀进去,很有可能会出意外。 林鹿毕竟之前在边境久经沙场,虽然他那时候的队伍和虎贲军完全没法比,但一些经验都是互通的。 “诸位,切忌热血上头。” 林鹿喊道。 这是开战之前,周楚就单独安排林鹿的。 林鹿的话让很多人头脑清醒了一些,不再有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不过头脑仍旧很兴奋,此时他们的状态才是最好的状态。 此时的苏州府衙之内,一众衙役和捕快正无所事事,知府王瓒则是来回踱步,等待着井上三郎那边的消息。 每次动用井上三郎这些人,他都有些心惊肉跳,但没办法,这些人确实好用,能解决很多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 直到苏州府衙被围,一众衙役才有所发觉,一个个顿时吓得汗毛直竖。 “大人,府衙被围了,难不成是倭寇?” 府衙的捕头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苏州府衙的战斗力有多少没人比他更清楚,原本苏州府还有着兵马,不过后来都被巡抚调走了。 此时府衙被围,尚不知外面是什么人,但无论是什么人,他们都凶多吉少。 “什么?” 王瓒听到这话,屁股如同着火了一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100章 嘉靖的任命,王阳明任应天巡抚,夏言急了 王瓒很清楚,围住苏州府衙的绝不可能是倭寇,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周楚。 想明白这一点,王瓒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后背汗毛直竖,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之前是听说过周楚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但也从未料想过现如今的局面。 首先,苏州府是他的地盘,京城是京城,苏州府是苏州府,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原本怎么都没想到,井上三郎的人居然拿周楚毫无办法。 要知道这八百多倭寇,背靠上百里水泊,进可攻退可守,战斗力本身就不是一般的私军可比的,就连苏州府的锦衣卫所在这批倭寇手中都损失惨重。 王瓒此时心乱如麻,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实在是面临的局面太过惊悚,原本以为周楚这个活阎王到了苏州府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王瓒很清楚,周楚既然来了,那么必定是借助倭寇的名义,此时是断然不可能现身的,自己所谓知府的身份毫无威慑力,甚至连谈的机会都没有。 王瓒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局面,慌乱之下心里能想到的是马上从府衙后门逃出去。 一想到这里,王瓒片刻都不敢停留,一路狂奔,直奔府衙后门,只是他刚来到府衙后门,却绝望的发现,府衙后门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不知从哪里来的兵马。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鹿,林鹿很清楚,王瓒肯定想第一时间从府衙后门逃出生天,早就在此守株待兔了。 眼看着这些人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王瓒愈发绝望了,这代表根本就没得谈。 不过即便如此,王瓒还是要最后挣扎一下。 “我要见周大人,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们。” 王瓒大喊道。 林鹿听到这话,和旁边的沈炼对视了一眼,并未搭理王瓒。 早在进入府衙之前,周楚就特意叮嘱了两人,无论王瓒说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把他杀死。 虽说活着的王瓒对周楚也很重要,但死了的王瓒更是必不可少,王瓒的尸体必须出现在苏州府衙,因为只有王瓒死了,新的苏州知府才会任命下来。 只有王瓒的死,才能震慑足够多的人,苏州府的倭寇之乱,才能引起朝廷的震怒和重视,如此一来,苏州府的局势才能大变,苏州府的水才会变浑。 活着的王瓒无非是提供一些周楚不太清楚的细节罢了,这些对周楚而言并不重要,死了的王瓒对周楚很重要。 沈炼和林鹿两人二话不说,拔刀杀向了绝望的王瓒。 当天,一则震惊整个苏州府的消息传出。 隐藏在水泊之中的那一伙倭寇杀入苏州城之中,居然胆大包天的围攻苏州府衙,知府王瓒更是被杀死在府衙之中,随后这一伙倭寇更是一路杀向知府王瓒的家中,路上经过的富商家中都被劫掠一空,王瓒一家更是惨遭灭门。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倭寇居然没对普通百姓动手。 得到消息的锦衣卫千户陈昭带领一众锦衣卫和这些倭寇激战半天,千户陈昭最终负伤不敌,这群倭寇并不恋战,很快就遁入水泊之中,不见了踪影。 此消息一出,不止苏州府震动,整个江南省乃至南直隶都地震了。 以往虽然也时有倭寇劫掠,但从未如此胆大妄为过,这件事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很快,一封封奏疏飞向了京城。 “这个周楚,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此时的崔文奎正在扬州督办盐务,南直隶和江南省虽说是两个相邻的行政单位,但当年刘瑾活着的时候直接把应天巡抚裁撤了,自那之后,整个南直隶名存实亡,这些年崔文奎虽然是江南省的巡抚,但手却伸的很长。 扬州府本来是隶属于南直隶,但盐务这一块,崔文奎以及整个江南商会的都想分一杯羹。 无论是朝廷还是嘉靖,对于崔文奎这种僭越的行为都极为不满,嘉靖正在物色新的应天巡抚人选,好接管南直隶,之前将王阳明任命为南京兵部尚书,不过是为了这一步做铺垫,只待时机合适,王阳明便可趁势接管南直隶。 如今苏州府的大乱,便是嘉靖和那些早就看不惯崔文奎的官员攻歼他的机会。 崔文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比任何人都恼怒,他怎么都没想到,王瓒这些人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对于井上三郎落入周楚手中,崔文奎倒不是很担心,他很清楚,周楚不杀井上三郎,不过是在警告他们,井上三郎一旦被推出去,无论对周楚还是对崔文奎他们都不好。 毕竟苏州知府王瓒可不是井上三郎杀的,现在周楚对外宣布的也是井上三郎这些人跑了。 一想到这里,崔文奎不禁一阵头大,他倒是希望周楚对外宣布锦衣卫把这些倭寇剿灭了,如此一来,将来周楚就不能再以这些倭寇为借口了。 但现在,让崔文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倭寇一直都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无论是崔文奎还是其他人,都有着清晰的认知,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把剑这么快就伤到了自己。 只要井上三郎还在周楚手中,崔文奎就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围攻苏州府的是倭寇,否则周楚一旦撕破脸皮,将井上三郎推出去,坐实了他们通倭的罪名,即便崔文奎是江南省巡抚,也承担不起。 通倭和其他罪名完全不同,一旦坐实,可就地斩杀,不需要上报,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一样。 更何况崔文奎还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围攻苏州府的是锦衣卫的人。 一时之间,崔文奎头大如斗。 另外一边,得到消息的张子义,吓得差点没尿了。 得亏他家和府衙以及王瓒家离的很远,一点都不顺路,否则周楚抄了他家,不过是顺手的事。 一想到这里,张子义就坐立难安,这次周楚没动自己,下次呢?谁知道周楚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 对于周楚这个活阎王,张子义是打心底里发怵,原本还以为只要自己躲在家中或者江南商会的总部,周楚就不敢胡乱,但现在的事实证明,这个周楚就是个疯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张子义怂了,恨不得立刻逃离苏州府,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走不了,作为江南商会的副会长,他和这个利益集团牵扯的太深了,他一旦想跑路,根本不用周楚动手,崔文奎就会把他弄死。 一时之间,张子义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向崔文奎借调兵马守住自己家。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虽然自己是商会的副会长,但在崔文奎眼里,张子义并没有多大的分量,这个副会长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人。 整个利益链条上,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缺失,这个链条就不动了,少一个人自然会补上一个,哪怕崔文奎,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张子义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起身去江南商会,寻求解决之策。 周楚此时看着沈炼和林鹿统计上来的收入,心里乐开了花,这次抄家的路线,周楚事先做了详细的规划,从苏州府衙到王瓒家的路上,有好几个江南商会核心层富商的府邸。 这些人的家,周楚早就做好了标记,今天顺手就抄了。 能进入江南商会核心层的富商,个个都身价不菲,最低的都有几十万两白银,铜钱和其他的另算。 至于苏州知府王瓒,虽然只是个四品知府,却是苏州的知府,自然身价非同一般,王府抄出的白银五百万多万两,铜钱超过三千万贯,古董字画无数。 王瓒本身就是苏州本地人,所有的家产都在这里了,仅仅一个四品知府,就贪污了如此之多。 这不禁让周楚想起了和严嵩一起被抄家的鄢懋卿和罗龙文,被抄家的时候家产丝毫不逊色于严家,由此可见富庶重镇的地方官油水有多足。 这次抄家,一共抄了八百多万两白银,铜钱八千多万贯。 周楚从这些钱之中拿出十万贯,交给陈昭,让他给手下的人分一分。 此举主要是为了堵住苏州府这些锦衣卫的嘴,虽然周楚不怕这些人泄密,毕竟这事是谁做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真要是有人敢出去宣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的,毕竟也算是干了点活。 剩下的钱,周楚让人将其中的六百万两白银和六千万贯铜钱运往京城,这次周楚没经过钱庄,主要是怕钱庄这些人把钱黑了。 这些钱和之前楚璃赚的不同,楚璃赚的光明正大,经得起查,但这些钱却是见不得光的,即便是被钱庄黑了,无论是周楚还是嘉靖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剩下的钱,周楚则充作军费。 见不得光有见不得光的好处,周楚可以多截留一些,只要不是太过分,嘉靖也不会计较,毕竟嘉靖拿的是绝对的大头。 抄了多少钱,周楚并没打算瞒着嘉靖,统计的时候故意让林鹿在一旁看着的。 苏州府发生的消息,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之中,很快,朝中百官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都感到无比震惊。 苏州府的倭寇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崔文奎是吃干饭的? 第二天,朝廷为了此事紧急加开了一场朝会,朝会上,以杨一清为首的官员纷纷弹劾崔文奎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陛下,这崔文奎在江南省和南直隶一向多有僭越,如今连江南省都管不好,此人当真是窃居高位,毫无作为。” 张璁出列道。 眼看着无数人弹劾崔文奎,嘉靖很是满意,不过他很清楚,也不能随意动崔文奎,否则江南省立乱,只能一点点拿掉他的权利。 “既如此,传朕旨意,江南巡抚崔文奎在位期间造成如此大的疏漏,先管好自己的本职,不要再有僭越,另外,从即日起,着王守仁任应天巡抚,掌管南直隶一应事务。” 嘉靖的话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如果说前半句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后半句则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原本准备举荐自己的人出任应天巡抚,此时一个个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天子之言,从来都是金科玉律,一旦出口,没有足够的理由,没人敢反驳。 再怎么说,王阳明无论是资历还是各个方面,都足以出任应天巡抚。 “另外,着严嵩前往苏州府,出任苏州知府。” 和之前的那句话相比,这句话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此时的夏言眼看着皇帝居然如此大张旗鼓的往南直隶和苏州府安插其他人,顿时坐不住了,这些人配合周楚,整个江南还不被他们掀翻天了? “陛下,江南乱局,那崔文奎恐无力镇压,臣以为应当派一个钦差前往江南,代天巡狩,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嘉靖听到这话,并不意外,自己如此安排,夏言不着急才怪。 “那公瑾以为谁去合适?” 嘉靖饶有兴致道。 一般的钦差大臣都是三品或者四品官,二品大员很少有愿意到处奔波的,也看不上钦差这个位置。 但此时形势所逼,夏言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 “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第101章 杨慎入阁,张璁的任命,杨廷和致仕 大明的钢铁产能是所有朝代之中最接近近现代的,抛开后世各种略显夸张的推测不谈,有明一朝钢铁产量最多的一年是洪武元年,为九千吨。 其他年份虽然不如这一年多,但每年也都有几千吨的钢铁产出,这些还是最基础的估计。 正是因为明朝冶铁技术的大爆发,明朝火器才得到了充足的发展,不光是火器,冶钢技术甚至超过了后世的预料。 根据后世的研究,大明是没有精铁和精钢的,但周楚看着手中的绣春刀,陷入了沉默。 只能说大部分钢铁的质量没那么高,但像绣春刀这种,所用钢铁的质量超出了周楚的预估。 正是因为大明钢铁的产量和质量,所以红衣大炮甚至能碾压同时期的弗朗机炮。 夏言最终得偿所愿,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代天巡狩南直隶和江南省,不过除了他之外,嘉靖还任命了另外一人作为夏言的副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璁。 张璁此时急于出头,嘉靖自然是看准了,于是就让他跟着夏言,有张璁在,夏言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掣肘。 前些天,杨廷和已经多次请辞,想要告老还乡,嘉靖象征性的挽留了两次,最终满脸不舍的准了杨廷和的请求,不知道的还以为君臣之间的感情多么深厚呢。 如此一来,朝中杨一清顺理成章的入阁,成为内阁首辅,似乎一家独大,但嘉靖是谁,天生的权术圣体,杨廷和致仕之后,为了平衡朝中的局势,嘉靖直接把杨慎抬入内阁。 杨一清入阁之后,吏部尚书的位子变空了出来,嘉靖顺手将一直表现良好的韩玠擢拔为吏部尚书,这让韩玠无比惊喜,心想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张璁则顺势补了户部侍郎的缺,同时被任命为夏言的副手,张璁多精明,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皇帝想让自己干什么。 总结为一句话就是,搞夏言,夏言要做的,他反对,夏言反对的,他支持,同时要毫无原则的站在周楚这边。 此时的张璁算是看明白了,此去江南,谁才是真正的大粗腿,皇帝一直在和周楚在唱双簧呢,张璁很清楚,只要自己坚决站队这两位,肯定会扶摇直上。 杨廷和致仕之后,好似老了十多岁,没几日的时间,头发便全白了。 杨府之中,杨廷和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以前的这么多年,杨慎一直因为自己这个父亲很痛苦,杨廷和是知道的,但很多事,他必须去做,到了那个位置,他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此时的杨廷和无官一身轻,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爹,请原谅孩儿的不孝。” 杨慎看着自己的爹满眼的无奈,直接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 “用修,为父从未怪过你,这些年苦了你了,如今这种局面反倒是不错,为父老了,迟早要退的,在退之前能为你铺路,抬你入阁,也算是万幸了。” 杨廷和唏嘘道。 实际上在杨慎反驳杨廷和之前,杨廷和就逐渐感觉到大势已去,自己的倒台不过是迟早的事。 杨慎在朝堂上反驳他的时候,刚开始他确实很震惊,但为官这么多年,杨廷和早已习惯了计算利益得失,既然自己的倒台不可避免,干脆以自己为台阶,将自己的儿子抬入内阁。 如此一来,他们杨家仍然可以屹立不倒。 杨廷和很清楚,自己倒台之后,皇帝需要一个人来制衡杨一清,这个人可以是夏言,也可以是自己的儿子。 夏言此人太过心狠功利,杨廷和虽然和他是一个阵营的,对他的性格却不甚喜欢,甚至有些反感,杨廷和相信,皇帝也不会太喜欢夏言。 再加上杨慎对自己的大义灭亲,杨廷和相信皇帝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事实证明,杨廷和的预料一点都没错。 杨廷和很清楚,现如今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心中装着的是大明,是朝廷,而不只是杨家。 不过杨廷和并不在乎,甚至为自己的儿子能走出这条路感到自豪,这是一条他都没有走出的路,谁会反感自己的儿子一身正气呢? 杨廷和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杨慎在未来成为一代名臣,以名臣和才子的双重身份名留青史。 “父亲的用心良苦,儿自然省的,但儿恐怕不能走父亲的老路。” 杨慎说完,再次磕头。 “用修,为父从未想过让你走为父的老路,为父希望你能成为辅佐皇上,辅佐大明的名臣,按你心中的想法走下去便可。” 杨廷和笑道。 此时杨廷和的面容显得格外慈祥。 “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杨慎听到这话,满脸感动。 “夏言昨日来找过为父,想让为父去江南养老,他打的什么心思为父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利用为父在江南的那些学生,为父好不容易退下来,又岂会再参与这些腌臜之事。” 杨廷和看开了,彻底看开了,之所以看的这么透彻,是因为有自己的儿子杨慎托底,杨慎以四十多岁的年纪入阁,让杨廷和极为满意,他明白自己以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不给自己的儿子拖后腿就行了。 如果杨慎还像以前那般,左右摇摆,认不清将来的路,杨廷和便不会像如今这般轻松,说不定还会继续和周楚斗下去。 “你且记住,这周衡器绝非一般,这才多久,就在江南闹翻了天,你要坚定地站在他和皇上这边,不要有任何犹豫,即便他将来抄了为父的家,你也不要与他翻脸,想来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过于为难为父。” 杨廷和看着自己的痴儿,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 对于周楚此人,之前的杨廷和都感到害怕,此人看似莽撞,但所做的一切又都在规则之内,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此时杨廷和退了下来,看的愈发透彻,对于周楚想做什么,他倒是预料到一些。 “儿定不负父亲所托。” 杨慎再次磕头道。 第102章 王直入伍,严嵩到任,周楚的规矩 王直很小的时候,他爹就因为在海上搞走私,被官府当成倭寇杀死了。 虽然他和他爹都是南直隶的,但他爹因为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在王直很小的时候便带着他去福建沿海跑船了。 说起来他爹也很惨,原本是徽州府的一个盲流子,游手好闲,不愿意做工,一家人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王直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他娘因为生病加上吃不上饭,没几天人就没了,那之后,他爹在狐朋狗友的劝说之下,认为出海走私是一件来钱很快的活,运气好了,一趟就能赚够一辈子的钱。 于是王直的爹就带上王直,跟着他那个所谓的朋友直奔福建沿海而去,结果第一次出海,就被官府的人抓了,当成倭寇就地处决。 后来王直才知道,他爹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官府的人,官府需要一些冤大头凑人头出政绩,于是他爹就傻乎乎的跟着去了。 幸亏当时王直年龄太小,没跟着上船,他爹出事之后,他东躲西藏了很久,什么都干过,甚至还混进船厂做了一段时间的工,只是后来差点被发现,王直不得不离开。 他从福建沿海一路东奔西走,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干过。 直到前些天,王直听说有人在招兵,顿时来了精神,心里想着自己说不定就能混进去呢?混进去的话以后最起码不愁没饭吃了。 不过如今的王直连身契都没了,在整个大明都相当于黑户,沿海地区像他这种人不在少数,很多都和他一样,父辈要么在海上搞走私,要么就是干脆在海上当起了海盗,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些人的孩子为了避免受到牵连,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身份,成了黑户,就像王直,但凡有个身契他也不会混的这么惨。 此时的王直已经顾不得这些招兵的人是为朝廷招兵还是为海盗招兵了,他想着的只是活下去,他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当得知招兵的这些人不看身契的时候,王直并不感到高兴,在他看来,不看身契基本上等同于海盗。 海盗招兵他不是没见过,只是那时他还不是无路可走,并没有加入,但此时王直已经没得选了。 只是让王直感到奇怪的是,这伙海盗的首领居然是个女人,准确点来说,王直甚至能看的出来,这个女孩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别说沿海了,就是整个大明,十岁出来干活参军的都不在少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多到了八九岁就要开始出苦力干活了。 原本王直还担心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会被筛掉,但这些招兵的似乎并不着急,所有报名的,也只是做一个简单的筛查,那些吃饱喝足的反而会被筛查掉,像王直这样的,却通过了。 这一点,王直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关键点,这伙海盗怕招到官府的细作,所以直接筛掉了那些能吃饱饭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王直就通过了最终筛选,被初步筛查之后,王直以及其他通过筛查的,都可以吃上饭了,虽然第一天吃的是掺了些许沙子的粥,但对王直而言已经是珍馐美味了,王直一顿狼吞虎咽,喝了好几碗粥。 同时王直还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那些看似很饿,但喝粥却很慢,甚至很多喝不下掺了沙子的粥的,再次被筛掉了。 王直灵光一闪,心中暗自佩服这伙海盗的机敏,真正饿的人,是不会在乎粥里面有些许沙子的,那些不想喝却又表现的很饿的,显然是有问题的。 第二日,王直他们终于吃上了肉,这是王直近一年以来第一次吃肉,不过这批海盗供应的肉并不是特别多,估计是怕很多人吃的太撑,身体出问题。 饿极了的人,一旦吃的太撑,很可能会被胀破肚子。 第二天,这批人之中又被筛掉一部分,这次王直不知道他们的筛选标准是什么,不过此时的王直已经逐步恢复体力了。 第三天,这些人发的肉比昨天要多一些,甚至让他们敞开了吃,似乎是为了让他们快速达到自身体力和状态的巅峰。 第一天被招募的有五六千人,到了第三天,就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好在第三天没有继续筛查,这让王直松了口气。 如此过了四五天,那个女孩再次出现,示意王直等人集合。 “各位也都吃饱喝足了,身体状态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正式开始招兵。”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瑾。 对于海军的招募,云瑾很严谨,不过沿海地带很多人都是黑户,这些黑户的来历,云瑾也都清楚,周楚和她讲过沿海很多人出海当海盗,这些人的孩子自然就成了黑户。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把云瑾等人当成了海盗,虽然吃饱了,却也没人敢提出退出招兵,毕竟吃了这么多天,此时退出,谁知道会不会被这些海盗杀死。 没人会把云瑾当成大明的军队,谁家军队招兵对黑户来者不拒。 云瑾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也不多解释,开始对这些人一一筛选。 最终这三千人云瑾也只筛选出来一千人,剩下的则直接遣散。 那些没被选中的反而很高兴,这些天吃饱了饭,还不需要加入海盗,对他们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王直就是这一千人之中的一个,他想不明白,这伙海盗规模为何这么大?一次招兵就招一千个?这种规模的海盗不应该籍籍无名,在整个东南沿海也该是有着赫赫威名的。 偏偏王直从未听说过。 “你叫王直?” 云瑾来到了王直面前,问道。 “是的,大人。” 王直急忙站直回答道。 虽说眼前的女孩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但王直丝毫不敢怠慢,他很清楚,海盗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哪里人士?” 云瑾问道。 王直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 “如实回答即可,胆敢有所欺瞒,直接砍了。” 一旁的方鸿直接拔出佩刀恐吓道。 王直听到这话,哪里还敢隐藏。 “回大人的话,南直隶徽州府人士。” 云瑾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她记得很清楚,二哥让她留意一下,看看沿海地区有没有一个南直隶徽州府叫王直的人,这人将来可以委以重任。 虽然不清楚二哥为何这么说,但云瑾对周楚一直都是无条件的信任,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她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次招兵就招到了此人,只是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毕竟重名的可能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云瑾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让王直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后的日子里,王直见识到了什么叫地狱般的训练,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他每天都累得像一条死狗,不过好在身边有很多战友,而且上面对吃的管饱,肉食更是顿顿都有。 王直从未过过这种神仙日子,再也不做他想,心里想着即便是海盗,自己也要塌下心来跟着他们干。 这一日,云瑾来到这些新兵面前,拍了拍手。 “从你们加入我玄武军开始,已经满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训练进度很不错,诸位放心,我们不是海盗,是大明正规军,诸位的户籍问题,我已经一并解决了。” 云瑾说着看向了身边的方鸿,方鸿顿时会意,带着人开始分发户籍。 王直拿到属于自己的新的户籍的时候,如坠梦中,不只是他,这些新兵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居然一跃成为大明的正规军了?还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户籍?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无比激动,只有经历了多年黑暗的他们才明白大明户籍的珍贵之处。 “户籍问题,我帮你们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检验你们训练成果的时候了,此战活下来的,才能正式成为我玄武军的一员。” 等这些新兵平复了心情,云瑾说道。 这次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屯门岛的弗朗机人。 另外一边,苏州府的周楚这两个月收到了云瑾让人通过河道放排过来的很多木材。 练兵期间,云瑾并没有闲着,还去南越地区购买了很多木材,有南越人不愿意和云瑾交易,甚至想抢云瑾的宝船,对这些人,云瑾自然不会客气,直接一路横扫。 南越别的不多,千年的树木不在少数,这些树木正是做宝船龙骨的绝佳材料。 木材的运输和其他东西不一样,一般都是捆在一起,在河中放排,由放排人一路运送,不过放排这种活,一般人真干不了,毕竟一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遭遇。 拿到这批木材的周楚很是高兴,有了这些木材,就可以制造更大的宝船了。 云瑾的那艘宝船,也只是勉强达到宝船的最低标准,原因就在于制作龙骨的木材太小了。 “少爷,新任知府严大人和御史张大人送来了拜帖。” 春兰从一堆拜帖之中,拿出两个最紧要的,来到书房之中汇报道。 至于其他的那些拜帖,基本上都是一些客商的,最近一两个月,随着周楚在苏州府的地位逐渐水涨船高,楚璃的地位自然也变得高了起来。 再加上大量白糖和琉璃器出现在市场上,这些客商一个个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围了上来,都想吃一口。 对于这些人,周楚自然是一个都不会见的,所以这些人的拜帖,春兰甚至都不会拿给周楚看。 周楚让楚璃筛选这些客商,不论是谁想获得白糖和琉璃器的经销权,都得同时销售他们的生丝和布,这属于捆绑销售。 同时除了进价之外,这些客商,但凡想经营白糖和琉璃器的,所有产业赚取的利润的四成,要交给楚璃。 这一点,是周楚为将来收商业税做铺垫。 这个条件一出,那些原本就有很大产业的商人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周楚不在乎,他们不干,有的是人争着干。 那些小商人,手中的产业并不多的,都认准了这个机会,他们很清楚,一旦拿到这种糖霜和琉璃器的经销权,他们只会赚的盆满钵满,至于上交的那部分?他们肯定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对于这些商人,楚璃这边都会派出一些人去监察他们的账目。 为了防止这些监察账目的人和这些商人沆瀣一气,楚璃还让这些人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有人和这些商人勾结做假账,举报的人可以获得他们获利的一半金额作为奖励。 如此一来,基本杜绝了做假账的可能,毕竟谁也不清楚自己身边的人是怎么想的。 这段时间,初六背靠周楚,在苏州府的各大赌坊大杀四方,赢了数百多万贯,却无人敢拿他怎么样,无数赌坊不得不关门,生怕初六这个瘟神进来。 “去给他们送回帖,邀请严大人和张大人明日过府一叙。” 周楚笑道。 第103章 大礼仪之争落幕,谄媚的严嵩和张璁 此时刚过完年,苏州府还有些湿冷。 这一年,大明正式步入了嘉靖元年,之前杨廷和的致仕预示着大礼仪之争彻底落下帷幕,嘉靖的生母蒋氏入主皇宫,被册封为孝慈皇太后。 明太宗朱棣也正式改为明成祖,仁宗朱高炽被抬出太庙。 严嵩和张璁联袂而来的时候,两人都冻的浑身直哆嗦,苏州城的冷和京城的冷还不是一回事,这让两人很不适应。 “春兰,再加个炭盆。” 周楚看到两人这副模样,对身旁的春兰说道。 “介溪先生,罗山先生,冻坏了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张璁搓了搓手,端起茶杯,并没有急着喝,而是放在手中暖了暖手。 “周大人,这苏州的天气,还真是让人难受。” 严嵩叹了口气道。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 “江南地区一向如此,再过些天就好了,冷的日子不会太长,不过再过两三个月,梅雨季节就要来了,严大人可要提前做好准备。” 周楚一边喝茶,一边满含深意地看着严嵩道。 严嵩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愁容,他作为空降的苏州知府,整个苏州的官员和他都不是一路人,在苏州府衙那叫一个千难万难。 作为苏州府的知府,严嵩自然清楚,在汛期来临之前,加固堤坝一向是重中之重,否则汛期的时候,一旦决堤,后果将不堪设想。 “加固堤坝一事,恐怕不容易。” 严嵩叹了口气。 “这些江南的官员自然不会让严大人顺利加固堤坝,倘若堤坝决堤,整个苏州府乃至江南就会出现无数灾民流民,届时恐怕会产生极大的动荡。” 张璁一眼便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他可不会天真到以为江南这些官员会为了百姓着想,这些江南的官员心一个比一个脏。 张璁说这话,也是在提醒周楚,要防止这些人利用此事,一旦决堤,无数百姓吃不上饭,那他们自然会造反。 这些都是文官们惯用的手段。 也正是因此,之前的皇帝都不敢把这些文官逼的太紧。 即便是周楚,也只能在用自己指挥使的位置和之前那一千个京城的官员完成置换,嘉靖要是执意留下周楚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大明恐怕立时就大乱了。 这些话不用张璁提醒,周楚早就有准备,这两个月,江南商会以及江南省的这些个官员一个个都没了动静,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涌动,这帮人恐怕在憋一波大的。 周楚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在他们的位置,也会想办法阻止堤坝的加固,或者让人在其中动手脚,届时一旦堤坝决堤,这些商人再把原本昆山的那些流民辞退,无数百姓没了活路,那就只有造反这一条路了。 对于这一点,周楚不得不防。 周楚也早就在准备,甚至特意抽调出十几个南镇抚司的工匠开始研究水泥的配比。 对于水泥的成分,周楚是知道的,石灰石、黏土、铁粉和石膏,但具体的比例周楚并不清楚,他对这些没有研究。 只能交给这些工匠不断地去尝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来合适的配比。 一旦水泥研究出来,再加上石子弄成混凝土,用来加固堤坝,到时候即便是这些人想炸都炸不开,那才是真的万无一失。 “严大人不必担心,堤坝一事,我自有计较,到时候帮你修筑一个牢不可破的百年工程。”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木炭放入火盆之中。 严嵩听到这话,顿时大喜,对于周楚的话,他从未怀疑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说出的事,从未落空过。 “如此,下官就多谢周大人了。” 严嵩有些谄媚道。 这场面倒也滑稽,严嵩和张璁,两人一个三品侍郎,一个四品知府,却对一个锦衣卫百户自称下官,言语之间多有谄媚。 但在场的三人却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夏公瑾怎么这么安分?” 周楚看着张璁道。 “他倒是想不安分,但下官一直在他身边盯着,他想做什么事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璁冷笑道。 “下官愿为陛下和大人赴汤蹈火,只要有下官在,就不会让那夏言对大人不利。” 张璁拍马屁道。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 “张大人和严大人都是治世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严嵩和张璁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他们俩来这里为的是什么?明面上是为了交流公事,实际上两人心中都想着怎么拍周楚的马屁。 两人都清楚,虽然周楚现在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但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无人可比。 没看周楚一句话,严嵩就因为裁撤冗员被调任苏州知府了吗? 嘉靖让严嵩来苏州府,就是来帮周楚的,这一点,无论是张璁还是严嵩都看的很清楚。 另外一边,欧阳必进带领的使团经过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安南国都。 此时的安南被黎朝统治,不过黎朝的局势有点诡异,权臣莫登庸几乎已经架空了黎朝的皇帝黎恭皇,差的就是一个契机,就可以让黎恭皇完成禅位。 但这个契机并不是那么好等的,即便是莫登庸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强行争夺皇位,只能伺机而动。 不管黎朝朝局如何,对于欧阳必进率领的大明使团,莫登庸和黎恭皇的态度都是出奇的一致,满朝文武尽出,迎接大明使团,他们可不想给大明任何出兵的借口。 “大明使臣欧阳必进,见过黎朝大王。” 欧阳必进只是象征性的行了个礼,态度极其倨傲,明摆着没把黎恭皇和黎朝放在眼里。 即便如此,黎朝满朝文武即使愤怒,却也没人出来指责欧阳必进。 没人能担得了这其中的干系。 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早已被架空,敬与不敬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黎恭皇更是一丝火气都没有,甚至还来到了欧阳必进面前,神态谦卑。 如今的黎恭皇刚刚二十出头,却还没有亲政,朝政完全把持在莫登庸手中,这让黎恭皇如何甘心? 现在看到欧阳必进,黎恭皇顿时看到了希望,倘若联合大明使臣,拿下莫登庸,届时哪怕将黎朝并入大明,他也愿意。 “黎椿见过上国使者,请使者随寡人前往王宫一叙,寡人让人准备了歌舞。” 黎椿低眉顺目道。 欧阳必进听到这话,眉毛一挑,看了看周围略显诡异的形势,明白机会来了。 出使安南之前,欧阳必进可是做足了功课,对于黎朝的局势自然是清楚的。 眼看黎恭皇如此态度,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个被架空的皇帝的心思,只是欧阳必进明白,自己都能看透,那莫登庸又岂能看不透?这黎恭皇终究还是天真了些。 不过对欧阳必进而言,倒是可以和黎椿合作,成了自然好,不成的话,莫登庸一旦和自己翻脸,无论是杀了自己还是囚禁自己,大明都有了出兵的理由。 当然,欧阳必进觉得自己还可以更过分一些,比如睡了莫登庸的夫人? 一想到欧阳家即将因为自己被封爵,欧阳必进就无比兴奋。 第104章 徐渭徐文长,周楚为唐伯虎找了个儿子 严嵩和张璁离开之后,周楚把春兰叫了过来。 “你把这些天的拜帖整理一下,把浙江绍兴府,最好是山阴县的摘出来,拿给我。” 春兰跟了周楚这么久,哪怕是熏陶,也早就识字了,所以这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 春兰的效率很高,一刻钟不到,就找出了七八份拜帖,其中有一份春兰还和其他的区分出来,这个正是山阴县的一个商人的拜帖,更巧的是,这个山阴县的商人居然姓徐。 “让人去给他回帖,让他现在过来。” 周楚说着将这份拜帖交给春兰道。 “少爷,我去吧,这人我知道,住的离咱们家不远,用不着写回帖。” 春兰接过拜帖一看,顿觉眼熟,想起前些天的一个商人,跟自己递帖子的时候,还想给自己塞些银钱,所以春兰有些印象。 周楚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春兰直接拿着这张拜帖出了周府,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宅子。 “请问您是?” 门房看到春兰气度非凡,自然就矮了一头,神态谦卑道。 “这是你们家老爷的拜帖,让他出来见我。” 春兰看着门房,懒得和他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的拜帖递了过去。 门房接过拜帖看了一眼,一看是周府的,心中一惊,急忙行礼。 “贵人请进,老爷早就吩咐过,如果周府的贵人前来,让我们好生招待。” 春兰瞥了一眼门房,没说什么,抬脚走进了大门。 春兰刚进去没多久,接到通报的徐府主人徐耀宗便火急火燎的跑了出来,徐耀宗看到来的人是春兰,顿时满脸谄媚。 “管事大人,有什么事您让人吩咐一声就行了,怎么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对于徐耀宗的谄媚,春兰视若无睹,这些天,她见多了这些商人谄媚的表情。 “徐老板,我家少爷让你现在过府一叙。” 春兰面无表情道。 老板一词,自古有之,南方商人多称呼为老板或者头家。 徐耀宗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过望,他原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之前想给眼前这位周府大管家塞些银钱,都被她拒绝了。 “多谢管事大人提携,请大人笑纳。” 徐耀宗说着拿出一块银子,大概有十两左右,双手举着,递到春兰面前。 春兰毕竟是女孩子,即便徐耀宗想塞银子,也不能像给男人塞银子那样直接就往手里塞。 这一次春兰倒是没客气,将银子接了过来。 她跑这一趟,一来是为了不耽误少爷的事,二来就是为了这点好处费。 跟着周楚这么多年了,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她一直都分的很清楚。 “不要让我家少爷久等了。” 春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快,让人去把那个扬州瘦马带过来,还有那两个暖脚丫鬟。” 春兰离开之后,徐耀宗满脸兴奋道, 扬州瘦马是他前些日子特意花了大价钱买的,就是用来打点关系的,即便周楚不收,他也可以留下来自己享用。 徐耀宗只是个小商人,不像一些巨商富户,很多都是从小自己培养瘦马。 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和钱,只能花钱买了一个。 很快,徐耀宗带着一个瘦马两个丫鬟来到了周楚面前。 周楚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又看了看徐耀宗,似乎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如今天气阴寒,这两个暖脚婢是小人特意孝敬给大人,给大人暖脚用的。” 徐耀宗在周楚面前,已经不能用谄媚来形容了。 “不用,自己带回去吧。” 周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玩意容易乱自己道心,更何况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周楚肯定是不会要的,搞不好就是个定时炸弹。 “大人,这是小人特意花高价买的扬州瘦马,极品中的极品。” 周楚看不上这两个暖脚婢,徐耀宗丝毫不意外,不过周楚可以不收,但他不能不送,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周楚听到这话,看向了眼前的这个略显瘦弱却长相很美的女人,她的眉眼之间尽是媚态,扬州瘦马的培养很是繁琐,不只要求长相气质,还有琴棋书画都要精通,是江南达官贵人和富商们最喜欢的玩物之一。 瘦马的地位极低,甚至远不如小妾,很多商人玩腻了就随手送人了,或者干脆让人打死。 “你留着自己用。” 无论是瘦马还是暖脚婢,周楚肯定是不会要的。 周楚也不会因为可怜这个瘦马,就将她留下,留下之后该如何处置?送人吗?那和不留下有何区别? 至于还她自由?那更是搞笑,扬州瘦马琴棋书画都精通,但这些之外的一窍不通,一个人根本没法生活,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没有。 尊重他人命运是周楚的处事原则。 “你是山阴县的?” 没等徐耀宗继续说话,周楚直接转移话题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正是山阴县的。” 徐耀宗回答道。 “你们山阴县,可有一个叫徐鏓的员外?” 周楚问道。 徐耀宗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大人说的可是曾任四川夔州府同知的徐鏓?” 周楚一听这话,顿觉有戏。 “没错,正是此人。” “不敢欺瞒大人,此人正是小人的族叔,不过我这族叔身子骨一直不好,去年夏天已经离世。” 徐耀宗如实回答道。 “他的小妾去年是不是刚给他生了个儿子?” 周楚追问道。 “确有此事,小人有所耳闻,不过这个儿子刚满百日,我这族叔就没了,很多人都说这孩子刑克亲人,而且我那婶子出了名的善妒,原本就容不下这些妾室,现在族叔一死,想来这娘俩的日子不会好过。” 虽然不清楚周楚为何问这些,但徐耀宗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说了出来。 “我交给你个差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母子两人买过来也好,用其他手段也罢,我只要结果,你能做到吗?” 周楚看着徐耀宗说道。 “小人保证做到,这些年不只我那族叔家,我们整个家族都在慢慢败落,再加上这母子两人不受待见,想来应该不难。” 徐耀宗想了想,回答道。 徐耀宗离开之后,周楚露出了笑容。 这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闻名后世的徐渭徐文长。 原本的历史上,徐渭的童年可谓是极其悲惨,这也为他悲惨的一生埋下了基调。 重度抑郁的徐渭,一生极其悲惨,数次想要自杀,用斧头劈自己的脑袋,扎自己的耳朵,对自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梵高和他一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周楚之所以提前把徐渭弄过来,为的就是避免他这悲惨的一生,徐渭才高八斗,郑板桥是他的忠实粉丝,愿做他门下走狗,齐白石恨不能早上三百年,成为他的书童,为他研墨理纸。 无论是文化成就还是军事成就都非同一般,后期的徐渭担当起了胡宗宪的幕僚,为胡宗宪平定倭患出谋划策,帮助胡宗宪擒获倭寇首领徐海,招抚大海盗汪直。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有如此悲惨的一生。 或许没了悲惨的经历,他的艺术成就会达不到原本应有的高度,但周楚并不在乎这些。 周楚将徐渭弄到身边,主要是想给自己的老师唐伯虎弄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徐渭跟着唐伯虎,能学到的东西也是极多的。 对周楚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春兰,准备一些上等的好炭,随我去老师府上。” 第105章 祝枝山和唐伯虎,江南巡抚崔文奎的侄女 周楚到唐府的时候,唐伯虎正在和一个人一边煮酒,一边闲谈,此人年龄看上去比唐伯虎还要大不少,只是长相一言难尽,右手还是六指。 “衡器,快过来,这是我的老友祝希哲,希哲,这就是我那个学生周衡器。” 唐伯虎为两人介绍道。 周楚恍然,原来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祝枝山,祝枝山,姓祝名允明,字希哲,因为长相奇特,样貌丑陋,又因为右手有枝生手指,故自号枝山以自嘲,世人称其为祝京兆,一手书法当世少有人能及。 祝枝山本就是他自嘲的名字,外人称呼自然是称呼祝希哲或者祝京兆。 祝枝山听到这话,也是一脸恍然。 “原来是周大人,枝山对周大人的事早已如雷贯耳。” 祝枝山笑道。 “京兆先生何必如此见外,和老师一样称呼学生衡器即可。” 周楚行了个学生礼道。 祝枝山听到这话,顿感意外。 在他看来,周楚少年成名,身居高位,难免自傲,但此时看来,却是谦卑有礼,进退有度。 “如此气度,难怪衡器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多惊天大事。” 祝枝山点了点头道。 “老师,天气阴寒,学生带了些上好的炭,正好用来煮酒。” 周楚说完这话,跟在身后的春兰等人一人提着一篮子炭走了过来。 唐伯虎看到这些炭,眼睛一亮。 周楚能拿来的炭自然是最好的,基本上没什么烟,这种炭产量很小,据说制作工艺很繁琐,一般人花钱也买不到,专供达官贵人的。 唐伯虎当即夹了一块炭放进煮酒的炉子之中。 “衡器,尝尝这刚煮的酒,味道极好。” 唐伯虎说着将酒壶推到了周楚面前。 周楚倒了一杯,先是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随后一饮而尽。 “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煮酒,不只是单纯的为了加热,而是将酒里面的醛类物质煮出去,无论是米酒还是黄酒,虽然酒精度数很低,但里面的醛类物质却很多,醛类物质对身体的危害很大。 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醛类物质,却能摸索出其中的规律,煮了之后的酒再喝,暖胃不说,味道更是极佳,而且还不伤身,更不易醉。 米酒和黄酒度数低,但容易喝醉的根源就在于这些醛类物质。 煮酒的时候,一般会添加一些东西,如姜丝,或者话梅,亦或是青梅,一来可以更好的吸收醛类物质,二来可以为酒添加一些特殊的风味。 比如此时唐伯虎煮的酒里面,加的正是话梅干和山楂干,所以周楚喝着感觉口感极佳。 “老师,近日我偶然听闻有一神童,身世可怜,学生想把他弄过来给老师当儿子,给你养老。” 周楚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这话一出,旁边的芸娘眼睛顿时亮了,唐伯虎年龄大了,她年龄也不小了,她倒是想给唐伯虎留个后,但唐伯虎怕她难产,毕竟这个时代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更不用说芸娘年龄已经快四十了。 当年刚认识周楚的时候,芸娘就三十出头了,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七年,周楚都从九岁到如今的十六岁了,云瑾这个小丫头都快十二岁了,更不用说芸娘了。 尽管芸娘提了很多次,都被唐伯虎拒绝了。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芸娘一直觉得对不起唐伯虎,对不起唐家,一直也想着是不是给唐伯虎过继一个子嗣,现在听到周楚这么说,最高兴的就是她。 唐伯虎自然也注意到了芸娘的神情,他也清楚这件事都快成了芸娘的心病了,就连自己的学生都在为自己操心,唐伯虎虽然狂放不羁,却也不忍心拒绝。 再怎么说他都已经五十多了,虽然这些年吃穿不愁,心情很好,身子骨还很硬朗,但唐伯虎也知道自己基本是要走在芸娘前面的,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芸娘打算。 “既如此,便听你的安排。” 唐伯虎笑道。 “伯虎你真是有个好学生,事事都为你考虑。” 祝枝山满脸羡慕道。 “那是,我唐寅的眼光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唐伯虎骄傲道。 周楚陪着唐伯虎和祝枝山又喝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此时周楚的身后跟着的只有沈炼和林鹿,方鸿跟着云瑾去了南方之后,林鹿顶替了她的位置,成为周楚的卫兵之一,至于春兰等人,送了炭就回去了。 周楚倒也不着急,骑着乌骓在苏州府的街道上一路溜达。 三人正溜达着,突然前方一个女人骑着马在街道上飞奔,可谓是飞扬跋扈,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眼看着就要到周楚面前了,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沈炼直接加速自己胯下的马,一个冲杀,直接将这个女人从马上抓了下来,旁边的林鹿则骑马跟上,拉住那匹正在狂奔的马,让它的速度迅速降了下来。 “放开你的脏手!区区一个锦衣卫,也敢挡本小姐的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个女人从沈炼手中挣扎开来,满脸嚣张跋扈道。 “你是何人?如此嚣张?” 周楚骑着乌骓,踱步到这个女人面前问道。 “本小姐的身份你也配知道?” 此时的周楚穿的是常服,并未穿锦衣卫的衣服,不过即便穿了百户的衣服,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不会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那就跟本官走一趟吧。” 周楚说完给了沈炼一个眼神,沈炼会意,上前就要将这个女人抓起来。 “大胆,抚台大人崔文奎是我叔父,你们谁敢抓我?” 女人勃然大怒道。 周楚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第106章 周楚:终于有人上套了! “你们要干什么?区区锦衣卫也敢抓我?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女人眼看沈炼完全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顿时慌了,色厉内荏道。 “你去看看,有没有百姓被她撞死撞伤了的。” 周楚丝毫不理这个女人,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林鹿说道。 林鹿听到这话,瞬间会意,明白了周楚的意思,这是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可以占理,只要占理,谁来都没用。 很快,林鹿就带着两三个人走了过来,准确点来说,其中一人受了不轻的伤,是被其他人抬过来的。 “大人,这些都是来不及躲闪受伤的百姓。” 林鹿说道。 “先找大夫帮他们治伤吧。” 周楚看着那个受伤的百姓,伤的不轻,再拖下去恐怕得加重。 “是,大人。” 林鹿说完便带着这些人去找大夫了。 此时那个女人还在疯狂叫嚣,但无论是沈炼还是周楚,似乎都没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她有些崩溃,要知道在以前,她的身份无往不利,整个江南没人敢招惹她。 直到沈炼把她抓了起来,她都想不明白眼前这个锦衣卫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别叫了,你那叔父难道没告诉你,最近不要招惹锦衣卫吗?” 周楚看着眼前这个毫无头脑的女人,调侃道。 女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愣,没明白周楚话里的意思。 “给你的家人写一份手书,让他们找人来捞你。” 周楚捏着眼前女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女不止蠢,长的还不行。 女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恍惚,她此时忽然迷茫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如此嚣张? 在整个江南,谁敢招惹他们崔家的人?谁来了都不行!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等死吧。” 很快,这个女人就被带到了锦衣卫所,此女正是崔文奎的侄女,崔婷婷。 崔婷婷可是整个苏州府出了名的恶女,出了名的刁蛮难缠。 在江山,特别是苏州府,一般的贵女都不会骑马出行,江南女子讲究的是一个温婉,京城的贵女多多少少还有些喜欢马术的,但苏州府,仅此一例。 崔婷婷每次骑马出行,都是鸡飞狗跳,百姓不敢怒也不敢言,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呢,整个江南,谁敢惹他们崔家? 崔婷婷的手书很快就被送到了她家,很显然,这家人和崔文奎之间存在信息差,他们并不清楚周楚的信息,崔婷婷的爹正是崔文奎的大哥,崔文山。 崔文山拿到手书之后,勃然大怒,区区一个锦衣卫所,反了天了,居然敢抓自己的女儿。 “带上人,把锦衣卫所围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崔文山看着旁边的管家,愤怒道。 很快,崔文山便集结了近百位恶奴,浩浩荡荡的向锦衣卫所而去了,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让,生怕惹祸上身。 锦衣卫所,周楚很是高兴,等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眼前的机会,周楚很清楚,崔文奎这些官员在江南一手遮天,他们的亲人不可能奉公守法,周楚这两个月一直在寻找机会。 没想到还真让自己找到了,而且还是条大鱼,崔文奎的侄女。 一想到这里,周楚便觉得好笑。 自己和崔文奎等人斗法,就看谁的破绽多了,很显然,像崔婷婷这种人,都是他们的破绽,这是不可避免的。 “大人,属下得到消息,那崔文山带着一百多个恶奴冲我们锦衣卫所来了。” 陈昭满脸兴奋道。 这要是在以前,陈昭得到这个消息恐怕会觉得天都塌了,那时候他们锦衣卫所在苏州府是谁都惹不起。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攻守易型了,陈昭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说话都硬气了。 “来的越多越好,来多少抓多少,胆敢围攻锦衣卫所,罪同谋反。” 周楚似笑非笑道。 陈昭听到这话,眼睛更亮了,有了周楚这话,他更有底气了。 现在整个苏州府,哪个官员不畏大人如蛇蝎?这一两个月,这些人都变的无比老实,他们想抓这些人的把柄都抓不到。 现在送上门的把柄,还是抚台大人的兄长,这让陈昭如何不兴奋? 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放在以前别说抓了,他想都不敢想。 不得不说,以前锦衣卫在苏州府,确实窝囊,别说见官大三级了,同级别的官都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很快,崔文山就带着一众恶奴将锦衣卫所给围了。 “让陈昭出来见我。” 崔文山看着守门的锦衣卫,颐指气使道。 实际上陈昭早就得到消息了,如果是以往,他早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但现在情形不同,他这个锦衣卫千户,自然是要端一端架子的,此时他代表的不只是锦衣卫,更是背靠周楚,底气前所未有的足。 就在崔文山快失去耐心的时候,陈昭才慢条斯理的从锦衣卫所之中走了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敢围攻我锦衣卫所?难道要造反不成?” 陈昭还没看到人,就是一声怒斥。 这话不止没有震慑住崔文山,反而让崔文山愈发恼怒。 “陈昭,你是不是不想在苏州府待下去了?” 崔文山暴怒道。 此时陈昭已然来到了崔文山面前,满脸惊讶。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崔员外,不知崔员外带人围攻我锦衣卫所,是何居心?难道要造反不成?” 前半句,陈昭还是笑容满面,到后半句的时候,陈昭脸色突变,怒斥崔文山。 这一句话,加上陈昭的态度,把崔文山弄懵了。 他搞不清楚是眼前的陈昭吃错药了,还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崔文山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崔文山被陈昭的态度弄得瞬间上了头。 “赶紧把我女儿放了,你们锦衣卫所当真是无法无天,我崔家的人也敢抓了?” 崔文山盯着陈昭道。 陈昭听到这话,顿时笑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苏州府不是我大明的天下了吗?你们崔家难道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没错,在苏州府,我崔家就是天,别说你一个区区锦衣卫所了,就是皇帝来了都不好使。” 崔文山说完这话,也懒得和陈昭墨叽,他可不像之前的张子义,他是真敢进攻锦衣卫所。 说完这话,他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恶奴冲击锦衣卫所,他当然清楚自己带的这么点人不可能是锦衣卫的对手,不过在他看来,锦衣卫不敢还手,所以他有恃无恐。 但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来人,将这些聚众谋反之人,全都抓起来。” 陈昭怒喝道。 第107章 周楚:林鹿,告诉他们你的身份,暴怒的崔文奎 周楚已经安分了两个月了,对周楚而言,有时间发育是一件好事,所以能不动就不动,暂时和这些文官们保持相对的平衡。 当然,这两个月周楚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让陈昭留意一下哪家有特别出格的,如果有的话就顺手办了。 不过这两个月,整个苏州府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出奇的老实,陈昭瞪大了双眼,也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 现在被周楚亲自遇到了,关键还是江南省巡抚崔文奎的家人,这种机会周楚又怎么会放过呢? 周楚闲了两个月了,早就想搞事情了,只是一直没有个由头,上来就硬抄那些官员的家也不太合适。 凡事讲究围三缺一,总要给这些官员们留点活路和希望,不然说不得他们会狗急跳墙。 如果非要动的话,那就一次性动多一些,就像之前周楚在京城搞的那一次。 不过这种要等合适的机会,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周楚不介意创造一个机会。 比如,江南的富商和达官贵人逼的那些流民无路可走的时候,那便是周楚大规模招兵的时候,也是流民叛乱的时候。 流民叛乱,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件坏事,对周楚而言,可不是。 在这之前,周楚会尽量温和一些。 周楚来到锦衣卫所门口的时候,崔文山和他的人已经全都被锦衣卫抓了起来,但此时崔文山仍然在叫嚣。 “陈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抓我?” 周楚来到崔文山面前,身后跟着沈炼和林鹿。 “你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啊?” 周楚饶有兴致道。 “老子的身份你一个小小百户也配问?” 崔文山满脸不屑道。 周楚听到这话,一点都不生气,而是看了一眼身后的林鹿。 “正山,告诉他你是什么身份。” 周楚面无表情道。 林鹿的字是正山。 “属下是德清公主的长子,现在是长亭侯。” 林鹿听到周楚的话,往前走了两步,如实说道。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崔文山听到这话,瞬间老实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林鹿,以及林鹿对周楚那恭敬的态度,他实在是不敢想象,眼前的这个锦衣卫百户,到底是何等身份? 这也不怪他,崔文奎早就和他分家多年了,他在苏州府的老家一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他们崔家单单是土地就兼并了近十万亩。 崔文奎自小被他这个哥哥养大,他们兄弟俩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正所谓长兄如父,所以在崔文奎眼中,自己的大哥好的不能再好了,多年前倒也偶尔有关于崔文山一家的事传入他的耳中。 但崔文奎认为那肯定是别人污蔑自己的大哥一家,处理了几次之后,再也没人告到崔文奎面前了。 特别是崔文奎成为江南省的巡抚之后,哪怕崔文山一家再无法无天,也都有人帮他们遮掩,根本就传不到崔文奎的耳朵里了。 从一开始,崔文奎就不认为自己大哥一家会做出出格的事,也就不会把周楚的事告诉崔文山了。 此时的崔文山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一般,顿时有些后悔,不过内心仍然没太当回事,在他想来,谁真的敢动自己一家? 这就是骄纵惯了,无法无天惯了,被苏州府的这些官员惯坏了,让他觉得在苏州府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事。 “关起来,让人去给咱们的抚台大人去送信,让他知道,他崔家的人要造反,对了,把这位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写上。” 周楚看了看崔文山说道。 陈昭听到这话,顿时变得无比兴奋。 作为锦衣卫,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周楚搞事,以前他在苏州府实在是太憋屈了,现在骤然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让陈昭感觉神清气爽,恨不得走路遇到苏州府的那些官员都想踹两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崔文山听到这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一般。 周楚却没有心情解答他的困惑,直接摆了摆手,旁边的锦衣卫直接将他带进锦衣卫所,和崔婷婷关在了一起。 苏州的锦衣卫所没有昭狱,想要关人一般是要送到苏州府的大狱之中,但要是关在大狱,等于没关,锦衣卫前脚关,后脚就会有人把他们放了。 崔文山父女被关在了锦衣卫的一处杂物间,陈昭专门安排了十几个锦衣卫看守。 至于崔文山带来的那些恶奴,锦衣卫所倒是没那么多房间用来关他们,周楚直接让人将他们送到了大狱之中,这些人跑不跑的,不影响大局,解决了崔文山,这些人插翅难逃。 “爹,你这是?” 崔婷婷看到崔文山被锦衣卫押着进来了,很是震惊,在她的认知之中,近十年,正苏州府别说敢招惹他爹的了,连敢招惹她的都没有。 她不明白这锦衣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连她爹都敢抓了。 等到锦衣卫离开之后,崔文山看着自己女儿,叹了口气。 “这回恐怕不简单,锦衣卫之中有个年轻人好像来历很大,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下属都是公主的儿子,还封侯了。” 崔文山有些忧愁道。 “那又如何?在这苏州府,谁敢招惹我们崔家?” 崔婷婷显然还没有认清现实,满不在乎道。 “住口,这次你惹了大祸了,这些人就是冲着你二叔去的。” 崔文山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蠢不可及,愤怒道。 听到这话,看到自己父亲如此愤怒,崔婷婷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很快,崔文奎就收到了陈昭的信,此时的崔文奎正和夏言等人在一起商议该如何对付周楚,看到这封信顿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周楚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动我大哥!” 崔文奎生气的原因不是崔文山父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周楚和锦衣卫居然敢动他们。 很显然,他习惯了在江南省一手遮天的日子,也从未觉得自己的大哥会有什么问题,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周楚借题发挥罢了。 “发生了何事?” 夏言疑惑道。 崔文奎把手中的信交给了夏言,夏言看了之后,眉头紧皱。 以他对周楚的了解,此人绝非无的放矢之辈,你可以说他疯狂,说他活阎王,但他从未冤枉过任何一个人。 按信中所写,崔文山父女二人着实太过嚣张了,特别是那崔文山围住锦衣卫所说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这种话他是怎么敢说出口的?还是当着周楚的面说出口的? 夏言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救下崔文山父女了,而是怎么不引火烧身。 “正渊,你这大哥。。。” 夏言欲言又止道,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你这大哥做事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我大哥定不是这种人,肯定是那周楚栽赃陷害,借题发挥。” 崔文奎反驳道。 第108章 紧急避险的夏言,周楚的回应,进苏州府衙抓人 在暴怒的崔文奎面前,他手下的那些个官员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抚台大人这位大哥是怎么回事,他们太清楚了,毕竟每次替崔文山擦屁股的都是他们。 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崔文奎的霉头,更没人会告诉崔文奎真相。 崔文奎真的不知道吗?不过是选择性的装聋作哑罢了,这都是清流官员惯用的伎俩。 能在官场混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这个时候谁要是真蠢到去提醒这位抚台大人他的大哥是什么样的人,那前途就到头了。 夏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很清楚眼前的崔文奎看样子是要死保他大哥一家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离得远一点,免得到时候被溅一身血。 “崔大人,本官就先告辞了。” 夏言起身说道。 “夏大人慢走,在下就不送了。” 崔文奎此时烦得很,自然没工夫去送夏言。 夏言也不在意,转身离开了。 至于崔文奎会不会生自己的气,夏言毫不在乎,这一次崔文奎如果一意孤行的话,肯定在周楚手里讨不到好处。 要知道周楚手里可是掌握着一支未知部队,这个部队有多少人,什么样的战力,都是未知的。 虽说崔文奎作为江南省巡抚,军政一把抓,手握数万大军,但这种官面上的交涉,他是没有任何理由动用军队的。 至于让军队冒充倭寇?除非崔文奎想起兵造反,否则整个大明无论是谁都容不下他。 那是破坏规则的。 你可以养寇自重,但不能用军队冒充倭寇,倘若打破这个规则,文武百官将会人人自危,没人容得下他。 “大人,夏大人似乎不想掺和这件事。” 夏言走后,副都御使张良永说道。 “哼,这毕竟是我的家事,他不想掺和也正常,我如果都解决不了,他夏言也没什么办法,这里是苏州府,不是京城,他这个礼部尚书说出去是监察御史,但身边还跟着一个张璁,做事瞻前顾后,不用管他。” 崔文奎略显不屑道。 虽然都是二品官,但礼部尚书和崔文奎这个实权封疆大吏相比,特别是在江南,完全没什么可比性,倘若是在京城,那又是另一番天地。 崔文奎想了许久,最终提笔写下一个帖子,交给旁边的管家。 “你去锦衣卫所,将这张帖子交给周楚,就说本官刚刚从扬州忙完公务,明日为他和严惟中严知府接风洗尘,对了,给那严嵩再送一份。” 管家接过帖子之后,不敢怠慢,一路驾着马车直奔锦衣卫所而去。 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管,崔文奎虽然不是宰相,但在江南省,特别是苏州府,比宰相还好使,所以崔府的管家一向都嚣张跋扈,谁见了都得低头赔笑。 但此时他来到锦衣卫所门口,却不敢摆以前的臭架子,能成为崔府管家,眼皮子自然是极其活泛的,眉眼高低自然是知道的,以前他怎么嚣张跋扈都不会有人跟他计较。 因为那时候崔家一手遮天。 现在不行了,没看崔家大爷父女俩都被关在了锦衣卫所了吗?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比崔家大爷更让人忌惮,态度自然和以往不同,不过也不能丢了崔家的姿态,这其中的分寸还是很难拿捏的。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锦衣卫所门口值班的锦衣卫拦下了崔府管家道。 “在下是抚台大人崔大人府上的管事,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周衡器周大人送帖子。” 崔府管家拿捏了一番姿态道。 “帖子留下,人不能进。” 守门的锦衣卫一脸好脸色都没给他。 崔府管家听到这话,压下心中的火气,他很清楚,此时不是自己发火的时候,这趟差万万不能办砸了。 “务必要交给周大人。” 他再三叮嘱之后,不得不驾着马车离去。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还真有人来送帖子。” 守门的锦衣卫此时神清气爽,实际上他是认识崔府管家的,以前见过一两次,不过那时候的崔府管家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嘴脸让人厌恶。 他从未想过此人还有如此好说话的时候,这要是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甩脸子给这位看了。 自从周大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现在他们无论遇到谁,腰杆子都硬的出奇,以前那些看到他们都不带正眼看的官员,态度也大不相同,言语之间不敢得罪。 “赶紧给大人送去,万万不能耽误了大人的事。” 值班的锦衣卫一拍脑门,转身进了锦衣卫所。 周楚看了一眼手中的帖子,随手扔在了书案上。 宴无好宴,说是鸿门宴也不为过。 “叫上你的人,该干活了。” 周楚看向身旁的陈昭,说道。 陈昭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很快,周楚带着沈炼、林鹿、陈昭以及几十个锦衣卫,直奔苏州府衙而去。 崔文奎的接风宴,周楚是不会去的,去了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过是和崔文奎扯皮罢了。 但周楚也不会给他回帖,干脆就抓几个苏州府衙的官员,一来是帮严嵩铺铺路,让他好更快的打开局面,二来也算是给崔文奎一个变相的回应了。 苏州府衙的这些官员,这两个月周楚让初六慢慢在做局,毕竟初六闲着也是闲着,给他找点事做。 自从王瓒死后,周楚就知道严嵩来了之后,这些官员肯定会抱团孤立严嵩,这是在所难免的。 之前苏州府衙的官员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些官员除了严嵩之外,都是就近调取的,基本都是崔文奎的人,少数一两个从外地调过来的,也形成不了气候。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初六掌握足够的证据了,毕竟这些都是五品或者五品以下的官员,想要搞他们,对背靠周楚的初六而言,轻而易举。 在周楚的指挥下,锦衣卫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抓了十几个官员,带回了锦衣卫所,周楚并没有全抓,抓一部分留一部分,主要目的是敲打,剩下的严嵩要是还搞不定,他这个苏州知府就不用干了。 “严大人,发生了何事?这些锦衣卫怎么进来就抓人?” 那些没被抓走的官员纷纷来到严嵩面前,心有余悸道。 “诸位有所不知,这位周百户可不是一般人,他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别说这十几个了,当初在京城直接发落了一千个官员,其中有不少三品官。” 严嵩煞有介事道。 “想来这次周大人肯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来抓人的,不知道诸位有没有什么把柄在周大人手上。” 严嵩满含深意地看着这些人道。 众人一听,纷纷脊背发寒,正所谓听话听音,严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意思,那就不用混官场了。 但他们也不会急着表态,最起码要等到这些人的处理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否则自己这边刚倒戈向知府,那边人被捞出来了,岂不可笑? “还请严大人多多关照。” 众人说了些场面话,纷纷离开了。 严嵩自然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丝毫不急,别人不清楚,严嵩还不清楚吗?这些人被周楚抓走,还想安然无恙? 另外一边,崔文奎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不但不给自己面子,还如此折辱自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崔文奎如同一个暴怒的狮子,择人而噬。 第109章 大明使臣被杀,云瑾闪击黎朝国都 这十几名官员在周楚手上甚至一个时辰都没坚持,就什么都招了,周楚直接让人将这些人押解到京城去拟罪。 现在的京城,无论是杨一清还是皇帝,都不是江南集团的人,这些人一旦入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消息一出,苏州府衙原本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瞬间跪了,纷纷向严嵩示好,周楚也不想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不使绊子,听话就行了。 崔文奎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不过好在周楚目前只是暂时关押这崔文山父女,并未有其他动静。 “正渊,我倒是觉得不必如此着急,反正他们也不敢把你大哥真的怎么样,再有两三个月汛期就来了,届时我们便可依计划行事,只要苏州府彻底乱起来,周楚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到了那个时候,相救你大哥还不容易?” 第二天,夏言不得不劝说道。 崔文奎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崔文奎很清楚,哪怕自己上门去要人,周楚也不会给自己一点面子,周楚既然抓了自己大哥和侄女,就是为了折辱自己的。 正所谓关心则乱,崔文奎也明白自己不能着急,越是着急露出的破绽越多。 “老爷,张副会长求见。” 管家来到崔文奎面前通报道。 “让他进来吧。” 崔文奎皱了皱眉道。 很快,张子义跟着管家就走了进来。 “小人拜见抚台大人,拜见御使大人。” 张子义对崔文奎和夏言分别行礼道。 “文奇前来所为何事?” 崔文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 “大人,最近一个多月,我们出海的船都杳无音讯,好像被海盗截了。” 张子义如实说道。 崔文奎和夏言听到这话,都皱了皱眉头。 如果说什么事能牵动他们共同的利益,那便是这些出海的船,现在骤然听到走私的船被劫,这让他们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查清楚是哪一伙海盗了吗?敢劫我们的船!” 崔文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冒了出来,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好像自从这个周楚来了苏州府之后,他就没遇到过好事。 先是京城来了圣旨,让自己不要把手伸的太长,现在又是各种事情接踵而来。 “海上还有海盗敢动我们的船?” 夏言有些不满道。 如果说在东南沿海,哪一伙海盗最厉害,那无疑是他们扶植的那些海盗。 后世很多人以为大明错过了大航海,其实不是,大明从未错过大航海,错过大航海的只是大明官方。 先是郑和的船队引领了大航海,后来基本都是大明民间的船队横行海上,同时期大明民间的船队在整个海域几乎是无敌的。 哪怕同时期号称无敌的弗朗机人,碰到大明的海盗也只能吃瘪。 而大明海盗之中最厉害的,无疑就是江南商会养着的那一批,他们可以说掌控着东南沿海的大部分走私业务,形成了一定意义上的垄断。 此时居然有人敢虎口夺食,也难怪他们会惊讶。 “目前还不清楚是何人所为,我们的船被劫之后毫无音讯,目前没有活口回来。” 张子义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废物,让那些海盗赶紧查一下,最近海上有什么新势力。” 崔文奎说道。 “大人,会不会是那周楚的人?” 张子义有些不确定道。 他记得很清楚,两个多月之前,苏州府有一艘来历不明的船从码头入海,很多人都不清楚那艘船是谁的,张子义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周楚的。 “周楚哪来的船?不要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推,这件事要是办不好,你这个副会长也就不用干了。” 崔文奎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子义道。 周楚买下的那个船坞虽然经过了很大的扩充,但本身就比较偏,再加上周楚的人在周围不断警戒,其他人想要靠近都做不到,所以没人知道里面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两个多月前有一艘很大的船入海了,但这艘船是谁的,无人知晓。 张子义还特地让人调查过,却毫无头绪,在他看来,整个苏州府能瞒住自己的,除了周楚,那就是这些个官老爷了。 现在眼看着崔文奎这么说,张子义顿时会错了意,以为这艘船是崔家的私船,一旦有了这种认知,张子义便不敢再多问了。 这些当官的都想多捞一些,偶尔会造一两艘私船出海,本就寻常。 夏言显然也是明白其中的道道的,实际上他们夏家就有好几艘私船在海上,所以他听到崔文奎这么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谁能想到周楚在来江南之前就提前安排了人造船,难道周楚还能提前预知自己会被贬官不成? 如此过去了几日,被关在锦衣卫所的崔婷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一般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来捞他们。 “爹,我们该怎么办?” 崔婷婷有些崩溃道。 “急什么?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和崔婷婷相比,崔文山显然有脑子的多,他很清楚,现在对他们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他们父女俩,不过是关着罢了,以前崔家没崛起的时候,苦日子过来的,更何况锦衣卫所也不会多为难他们父女,吃的虽然算不上好,却也不是很差。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崔婷婷焦急道。 “等,该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出去,我们不能再给你二叔添乱了。” 崔文山以前是骄纵,但对形势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他很清楚,自己父女两人的结局取决于外面自己的弟弟和锦衣卫的角逐,更准确点来说是和那个年轻人之间的角逐。 此时的崔文山终于回过味来了,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京城派过来的,怕不是要对江南商会和自己的弟弟动手。 想到这里,崔文山不禁冷笑,觉得周楚很是不知天高地厚,别说他一个黄口小儿了,当年的武宗皇帝朱厚照又如何?还不是查到南直隶就出事了? 江南可是他们的地盘,谁来都不好使。 这些天,周楚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水泥的配比终于有了初步的结果,或许还不是最好的配比,但用这个配比制造出来的水泥配合沙子和石子做出来的混凝土,凝固之后无比坚硬。 有了水泥,周楚便有了底气。 与此同时,安南,欧阳必进正在疯狂作死,每日出入皇宫,似乎在和黎恭皇密谋着什么,除此之外,还去莫登庸府上,当着莫登庸的面调戏他的夫人。 莫登庸每次都脸色铁青,欧阳必进却浑然未觉,言语之间愈发轻佻。 如此持续了半个月,莫登庸一忍再忍,直到他发现欧阳必进和自己的夫人睡到一起去了,顿时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了,当时就拔出了佩剑,将欧阳必进斩杀在当场。 大明使臣被黎朝权臣莫登庸杀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城,皇帝震怒,百官震怒。 “蕞尔小国,如此藐视我大明,当真是罪该万死!” 朝堂之上,杨慎怒发冲冠道。 除了杨慎,还有很多官员纷纷出列,痛斥黎朝和莫登庸,对于欧阳必进在黎朝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有所耳闻,如果说此事没有皇帝的授意,他们可不相信欧阳必进会如此狂放。 要知道以前的欧阳必进,可是个谦谦君子。 当然,也有官员说不宜开战,要与民休养生息,直接被无视了。 如今的朝堂早已被朱厚熜掌控,杨一清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去触皇帝的霉头,毕竟他斗倒杨廷和,明面上是皇帝这边的人,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杨慎。 “着锦衣卫指挥佥事陆炳,率五万大军,挥师黎朝,扬我大明国威。” 嘉靖直接下旨道。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他们没想到走了一个周楚,又冒出来一个陆炳。 不过这种事,倒也是有先例,成化年间,太监王直十六岁便成了西厂厂公,十八岁便领兵征辽东,如今的陆炳已然二十出头,而且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这种任命,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该反对的还是要反对。 “陛下,此事恐怕不妥,陆大人只是锦衣卫,未曾统兵,领兵打仗可不是小事,还望陛下慎重。” 杨一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杨一清一出头,顿时有无数官员站出来劝阻。 “首辅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英雄出少年,遥想当年大汉双璧之一的霍去病将军,十几岁便统兵,杀的匈奴人丢盔卸甲,少年人领兵才会锐意精进。” 杨慎出言反驳道。 接下来的朝堂,就成了杨一清和杨慎的战场,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嘉靖坐在皇位上欣赏着这种场面,神清气爽。 “好了,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 最后,以嘉靖的这句话作为整个朝会的总结发言。 嘉靖很清楚,对黎朝的这场战争,周楚早有安排,不论谁领兵,都是躺赢,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自己的奶兄弟陆炳领了这泼天的军功? 欧阳必进死后,已经在屯门岛驻扎了的云瑾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传递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必进使团之中的一人,此人是嘉靖特意安排的,一旦有事,他就会前往屯门岛寻找云瑾的玄武军。 至于屯门岛的弗朗机人,早就被玄武军灭的渣都不剩了。 真正和这些弗朗机人打了之后,云瑾恍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太高估这些弗朗机人了。 这些人毫无战阵可言,进退无度,他们手中的火枪和炮更是连炮弹都没多少了,想想也是,这些人远渡重洋,去哪里补充炮弹?也只能偶尔通过抢劫来补充,却也和他们的炮膛不太对版,极容易炸膛。 “莫登庸动手了?” 云瑾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来了精神,直接下令玄武军全部上船,直奔黎朝而去。 黎朝的莫登庸杀了欧阳必进之后就后悔了,不过即便后悔却也来不及了,当即让人将黎恭皇控制了起来,同时调大军驻守黎朝北境,准备和大明开战。 不过莫登庸倒也不是很急,在他看来,大明的大军最起码也要一两个月之后才能抵达边境。 然而,仅仅五日不到,事情便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大人,大明军队打到国都了!” 莫登庸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差点瞪出来。 第110章 夏言崔文奎的阴招,严嵩的对策 “怎么回事?你确定是大明的军队?” 莫登庸满脸不可置信,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大明军队就兵临城下了?这也太快了,就算是大明的军队在边境线上整装待发,也不可能推进这么快吧? 一时之间,莫登庸感到脊背发寒,他不禁想起了欧阳必进的诡异之处,这明明就是奔着求死来的。 “大人,确实是大明的军队,打着大明的旗帜呢。” 莫登庸面前的官员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道。 “大人,不好了,城破了,大明军队已经杀进来了。” 莫登庸脑子还一片混沌呢,他家的管家满脸惊慌地跑过来道。 “啊?” 莫登庸彻底傻眼了。 黎朝都城远离边境线,平日里守备军都没有多少,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人,但大多数都是在摸鱼,非战时,甚至只有上百人在值守。 再加上云瑾率领的玄武军将宝船停靠在岸边之后,只带了一千人左右,星夜奔袭,黎朝的版图是一个长条形的,全都是临海。 即便是没有战马,从距离黎朝国都最近的海岸登陆之后,斩杀海岸的守备军,一路奔袭到国都,也只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 急行军从来都是玄武军的训练项目之一,玄武军每天早上二十里是必须的,隔三差五还会来一个六十里越野。 可以这么说,玄武军和虎贲军在体能上绝对碾压大明的所有军队。 黎朝国都得城墙和大明的城墙相比,无论是高度还是规模都不在一个层次,玄武军从攻城到破城,仅仅用了一刻钟不到。 破城之后,云瑾指挥着虎贲军,一半奔王宫而去,一半直奔莫登庸家,至于莫登庸家的位置,之前欧阳必进使团的那个人,除了负责联系玄武军之外,在黎朝国都得那些天,还暗中绘制了国都的地图。 莫登庸正着急忙慌的想要随便抓点金银细软跑路的时候,玄武军已经冲入了莫府之中,瞬间将莫登庸和莫府的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 莫登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先是还没睡醒就被人闯进家中告知大明军队正在攻城,然后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又有人过来告诉自己城破了? 现在刚来得及穿上衣服,东西都还没怎么收拾,大明的军队就杀进自己家里了? 另外一边,云瑾带着人杀入王宫之中,找到了被软禁的黎椿。 “见过大明上使。” 黎椿是极有眼色的,玄武军之中专门有人负责扛旗,为的就是表明自身立场。 扛旗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直。 此时的王直有点恍惚,如果说之前歼灭那些红毛鬼他还能接受,那么现在仅仅用了半天时间,从海岸一路奔袭到安南国都,片刻之间就破城,然后攻入王宫,这让王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要知道戏文都不敢这么写啊。 “莫登庸杀了我大明使臣一事,你可知道?” 云瑾看着眼前的黎恭皇,问道。 此时的云瑾已经快十二岁了,这两三个月在海上风吹日晒的,皮肤早已没了往日的白皙,变成了小麦色,眉宇之间的稚嫩更是消失不见,言语之间自有一番气度。 这还是面对黎椿,云瑾已经算是和颜悦色了,如果是面对自己手下的那些士兵,云瑾一个眼神过去他们都哆嗦。 “回禀上使,小王有所耳闻,但小王早已被莫登庸软禁,那莫登庸狼子野心,自小王继位以来,一直没能亲政,这些天更是将小王软禁了。” 黎椿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 “还算老实,我且问你,你是想当个平安王爷,还是想去海里喂鱼?” 云瑾看着黎椿,似笑非笑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乎只要眼前的黎恭皇的回答让她稍不满意,她就会手起刀落。 黎椿听到这话,头皮一紧。 “小王单凭上使和大明上国安排,安南原本就是大明的国土,小王也一直都想带着百姓回归大明,奈何有心无力。” 黎椿很聪明,没有称呼黎朝,而是用了安南这个称呼。 黎朝代表独立,安南代表着的是大明曾经的一处国土。 云瑾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够安分,我大明会保你一生荣华。” 云瑾原本也没打算杀黎椿,黎椿在,他带着黎朝官员和百姓归附大明,那就是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理来。 倘若把黎椿杀了,将来会埋下无数隐患,黎朝百姓会想着光复黎朝,上下不一心。 原本安南曾经在大明治下有很长一段时期,甚至安南的百姓还可以参加大明的科举,每个省份的科举取仕名额都是固定的,其中以江南省江西省这些大省名额最多。 两广地区以及海南地区就相对少得多,当年安南的科举取仕名额甚至超过了两广地区,可以说在政策上相当照顾了。 当年朱棣将安南纳入大明版图,一直都很稳定,安南的百姓也都认同了大明,自认为大明百姓,偏偏好圣孙朱瞻基登基之后,于宣德初年,重新册封黎世为安南国王,重新恢复了安南的藩属国地位。 一旦成了藩属国,一个个野心家和利益链条也就出现了,特别是安南掌握着整个东南沿海最大的出海口,这其中的龌龊自然而然就多了起来。 如果有黎椿带头归附大明,名正言顺,下面反对的声音就会被降低很多,到时候这些人哪怕想叛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名正言顺很重要。 苏州府之中,周楚手下的那些工匠经过不断调整配比,终于调配出比较好的水泥配比。 不过这些天,崔文奎等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江南商会的那些商人,将来自昆山的流民全都辞退了,不只是苏州府,甚至是整个江南省,突然多出了数万流民。 流民从来都是封建王朝的不稳定因素,一旦处置不当的话,随时都可能爆发叛乱。 所有人都等着看严嵩的笑话,倘若在他任职期间,苏州府发生叛乱的话,他这个知府算是做到头了,搞不好政治生涯都要跟着完蛋。 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严嵩没有感到丝毫慌乱,直接让人贴出布告,开始大肆招收流民,准备修建堤坝,同时往京城递了一封奏疏,请求朝廷拨款,重新修建堤坝,而不是像往年一样加固。 加固需要的人手并不多,几千人大概就够了。 但重新修建的话,那就是大工程了,这几万流民都能有活干。 崔文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满脸不屑。 “亏得严嵩都四十多了,居然还如此天真,江南的堤坝哪一年不是修修补补?糊弄糊弄就得了,还想着重新修建?那得多少钱?朝廷会拨这笔款项?” 一旁的夏言也笑了。 “即便是朝廷拨款了,到他严嵩手中,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拿不出米给这些流民下锅的时候,严嵩和周楚该如何是好。” 在夏言看来,周楚当锦衣卫是极厉害的,不过一旦涉及到这些问题,未免就太天真了,朝廷的拨款涉及到的流程无比繁琐,涉及到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哪个官员不想过一手油? “本官倒要看看,这周楚该如何处理。” 第111章 震惊的张璁,头皮发麻的严嵩,周楚到底算计了多少步? 夏言和崔文奎的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朝廷的款项一旦拨下来,中间自然会被经手的官员层层盘剥,最后能剩下十之一二就算是不错的了。 这其中涉及到的官员很多,跨度很广,别说周楚只是个锦衣卫百户,即便是千户,想要如此大范围的调查这些官员,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的。 时间,就是这其中最大的问题。 这数万流民就是数万张嘴,每日都等着米下锅呢,等把这笔钱调查明白,就算再快也得几个月的时间。 几个月,汛期都来了,到时候别说这些流民有没有饭吃,堤坝一旦没修好,造成决堤,整个苏州府都会被淹大半,真要是造成这种结果,严嵩难辞其咎。 这一点,崔文奎比谁都清楚,毕竟在地方上,特别是在江南地区当官的经验,他要比夏言丰富的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崔文奎无比清楚。 在他看来,无论是严嵩还是周楚,都没有在地方上任职的经历,只有经历过一次,才会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不过一次就够了,只需要一次,崔文奎以及夏言就要让周楚,让朝廷好看。 朝廷不是要整治江南吗?整治吧,他们就是想让皇帝和朝廷看看,这江南不是谁想来整治就能整治的,甚至如果真的造成了叛乱,他们还可以趁机向朝廷施压,将夏言推上内阁首辅的位置,甚至彻底解决周楚,都不是不可能。 朝中的所有事,不外乎都是一些利益交换罢了。 当年的西厂厂公王直多厉害?最后还不是二十多岁就去南直隶养老了? 成化帝真的看不清这其中的道道吗?自然是看的清的,不过是文官们联手对皇帝施压,再加上成化帝作为皇帝,对于在外领兵的王直自然要忌惮一些。 王直的结局,不过是各方利益的交换,以及很多综合因素在一起的结果。 朝堂上的事,从来都不是只考虑某一种单一因素的。 锦衣卫所,严嵩和张璁再次联袂而来,和严嵩的乐观不同,张璁则是满脸忧愁。 “罗山先生因何事如此忧愁?” 周楚看着张璁,笑道。 “周大人,惟中,你们两人没在地方上任职过,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修筑堤坝一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张璁叹了口气道。 “哦?张大人可要好好教一教下官。” 严嵩听到这话,满脸谦卑道。 此时三人都是一个战线的,张璁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当即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 严嵩听完之后,顿时满脸愁容。 “如此说来,修筑堤坝一事难道就无解了?” 张璁摇了摇头。 “那倒也不是,一般这种修筑堤坝之事,地方上的官员威望足够的话,可以组织当地的乡绅纳捐,也是可以解决的,倘若指望朝廷的拨款,这事多半是做不成的。” “不过这江南的乡绅,又岂会拿出一文钱来?这些人和江南商会之间多多少少都有利益往来,更何况到时候就算有了钱,本地的粮商哄抬粮价,或者干脆不卖粮食给你,又该如何?” 张璁每多说一句,严嵩眼里的忧愁就加重一分。 如此看来,想要修筑堤坝,还真是阻力重重。 反倒是周楚,此时依旧是风轻云淡,仿佛在听故事一般,听着张璁的这些话。 张璁和严嵩自然也注意到了周楚的神情,他俩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向周楚。 “大人是否已有解决之道?” 严嵩急忙问道。 “我既然让你招募流民,自然是将所有变数都考虑到了,你们随我走一趟码头便知道了。” 周楚说着起身便往外走,严嵩和张璁两人急忙跟上。 周楚、沈炼、林鹿,以及张璁和严嵩,五人骑着马在周楚的带领下直奔苏州府的一个码头而去。 这个码头是官方专用码头,前些日子,周楚更是以严嵩的名义,直接将这个码头暂时弄成了锦衣卫所专用码头。 苏州府的小码头很多,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周楚三人还好,严嵩和张璁本就是文人,骑术实在是一般,好在周楚并没有骑太快,即便如此,这两人一路上也快被颠的快散架了。 一般他们这种官员出行,都是坐轿子的,再不济也得是马车,不过此时他们跟着周楚,周楚都是骑着马的,他们如果坐马车,显然不合适。 几人一路直奔码头而去,路上但凡有想要盯梢的,都被暗中跟着的锦衣卫顺手解决了。 码头距离锦衣卫所比较远,众人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 刚到码头,张璁和严嵩就看到了码头上停靠着的一艘艘船,船上正有无数力工正在往下扛着麻袋,只是他们不清楚麻袋之中装的是什么。 “两位,随我去看看吧。” 周楚翻身下马,信步向码头旁边的库房走过去。 严嵩和张璁急忙下马跟上。 刚一进入库房,张璁和严嵩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入目之处,一个个装满的麻袋几乎已经摞满了大半个库房,而且摞的高度很高。 要知道码头的库房都是极大的,为的就是存放船上的货物,任何一个码头的货物吞吐量都是很恐怖的,库房小了根本存不下。 周楚打开其中一个麻袋,严嵩瞬间被里面白花花的大米晃晕了双眼。 张璁此时才明白,这库房之中,居然都是粮食,一时之间,脑子也有些宕机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粮食,仅仅是视觉冲击力,就让他和严嵩无比震撼。 “大人,这些粮食是从哪来的?” 严嵩干涩道。 “自然是安南和交趾,主要是安南。” 周楚笑道。 对大明而言,东南亚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香料和木材,而是这些稻米。 东南亚处于热带季风区,具有典型的热带雨林特点,整个东南亚的水稻,基本上都是一年三熟,少数靠北一些的地区,则是一年两熟。 这就导致在东南亚,稻米堆积如山,很多时候甚至都会被放到腐烂。 大部分前往东南亚进行贸易的商人,也不会选择购买廉价的粮食,毕竟对他们而言,东南亚的其他东西,可比这些粮食赚的多得多。 当然,也有一些粮商会去东南亚进货,不过很多都是做着做着就转行了。 毕竟眼看着别人一船香料或者翡翠象牙赚的盆满钵满,他们一船粮食却赚不了太多钱,这种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这也就导致了东南亚的粮食愈发滞销,毕竟对粮商而言,东南亚的粮食进入大明,只会影响米价。 “安南?我大明不是才向安南宣战吗?” 严嵩满脸不解道。 “这是陛下布下的疑兵之计,实际上陛下早就在安南边境隐藏了一支奇兵,正所谓攻敌所未料,如今安南已经是我大明的领土了,不过要过段时间才会对外宣布罢了。” 周楚笑道。 张璁两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 至于周楚说的陛下布下的奇兵,两人听听也就算了,并没有真的信,他们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奇兵,恐怕和眼前的这位锦衣卫百户脱不开关系。 和张璁相比,严嵩知道的更多,毕竟前往安南的使团为首的正是他的小舅子,严嵩甚至怀疑,针对安南的整个计划,都和周楚脱不开关系。 一想到这里,严嵩就感到头皮发麻,别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走一步看十步,恐怕早在来苏州府之前,就把这一切都算计好了。 此时,严嵩才明白,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第112章 后知后觉的严嵩,羞愧的严嵩和张璁 至于这些粮食是花钱买的还是抢的,严嵩和张璁都很默契的没问。 如果是花钱买的,这些钱是哪来的?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其中涉及到很多机密,对他们而言,知道这些没什么好处。 反正只要这些粮食能用于修筑堤坝,对严嵩而言就是好事,有了这些粮食,严嵩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果然,抱紧周大人的大腿是正确的选择,自己来到苏州府之后做的事很少,很多都是顺势而为,多数难题都被这位锦衣卫百户解决了。 不愧是王阳明口中的治世之才。 严嵩不禁想起了当初王阳明离京之前,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聚,王阳明满含深意的看着严嵩,说周衡器是治世之才,将来绝非寻常。 那时候周楚还只是个商人,彼时周楚还在藏拙,严嵩虽然看的出来这个年轻人谈吐不一般,见识也远超同龄人,不过对于王阳明的话,还是深感怀疑。 在他看来,无非是王阳明和周楚关系好,才如此夸赞他。 他怎么都没想到,仅仅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严嵩再次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已经一步登天,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当时严嵩人都麻了。 不过那时候,严嵩也只是觉得周楚运气好一些,或许皇帝只是看在周楚和陆家的关系,才会让他出任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虽然严嵩内心清楚,只是这个理由绝对不足以让周楚达到这个位置,但严嵩不愿意承认,毕竟他蹉跎了这么多年,还一事无成,和周楚一比,他是多么的失败。 再后来,周楚在京城大杀四方,终于让严嵩看清楚了这个年轻人的本事,不过那时候严嵩觉得这个年轻人过刚易折,这般不顾一切的折腾,把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折腾没了。 如果不是杨慎和皇帝力保,恐怕命都没了。 直到此时,严嵩才真正看清楚周楚的恐怖之处,这个年轻人看似莽撞,实际上在做一件事之前,可能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杨慎性格的转变,以及皇帝在朝堂之上骂杨慎的那些话。 越想,严嵩越是觉得后怕,得亏自己没有得罪周衡器,否则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陛下有周大人这种治世能臣辅佐,定能成为我大明的中兴之主。” 张璁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 实际上张璁心里想的也是辅佐皇帝,改变大明的现状,这一点倒是和周楚不谋而合。 再加上两人在职位上并不存在冲突,所以基本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甚至可能一直都是一个战壕的。 周楚听到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两位可曾见识过我大明底层百姓的生活?” 周楚看着严嵩和张璁道。 无论是严嵩还是张璁,出身就决定了他们看不清民间疾苦,严家虽然没落了,但也远不是普通百姓能比的。 张璁更不用说了,少好经学,博学多才,十二三岁就在文坛初露锋芒,这种人又岂会是一般家庭出来的? 大明文人和官员最大的问题便是和底层百姓完全脱钩,看不到底层百姓的艰辛,不只是大明,这是绝大多数封建王朝的通病。 很多朝代的储相人选,都是直接进入翰林院,熬个几年就进入六部任职,然后一路平稳过渡到宰相或者内阁,整个历程和底层百姓毫无关联。 也正是因此,在大多数封建王朝上层眼里,底层百姓不过是一些筹码,诸如唐朝名将郭子仪,在回纥两次相助大唐之后,也默认了让他们在洛阳劫掠屠杀一番。 倘若这些文人和官员眼里看不到底层百姓,即便周楚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改变一时之现状,等到周楚百年之后,便是人死政息。 周楚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这条路有多难,别看自己现在一路走来很顺利,但到现在为止,仅仅一个海禁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大明存在的问题,又岂止这一个。 张璁和严嵩听到这话,神色都略显惭愧。 “说来惭愧,下官未曾真的体验过。” 严嵩满脸惭愧道。 “下官也是。” 张璁附和道。 “既如此,今日便带两位去体验一下流民的生活。” 周楚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库房,翻身上马之后,率先向着西边走去,其余几人纷纷跟上,不知道周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苏州府没有太高的山,最高的海拔也不过三百多米,名曰穹窿山。 制造水泥需要大量的石灰,自然要开山取石,这项工作从几天前边开始了,整个穹窿山有无数流民在配合下,井然有序的在山中取石。 周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穹窿山下。 “今日,我便和两位一起,体验一下我大明底层百姓的生活。” 周楚说完随手将缰绳丢给了身旁的沈炼,进山开始搬石头。 严嵩和张璁对视了一眼,满脸苦笑,他们何曾吃过这种苦,不过没办法,周楚都发话了,哪怕是为了前途,也要硬着头皮去干。 周楚很利索的扛起一块很大的石头,就往山下走。 “你们量力而行,别闪了腰。” 周楚看着严嵩和张璁叮嘱道。 这两位可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本身也没练过武,更没有干过体力活,骤然干这种活,自然得悠着点。 周楚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人,继续往山下走去。 周楚带着他俩来体验生活,倒也没指望这两人真的就能体验民间疾苦了。 这只是周楚在为以后做的一种尝试,或许以后该让那些登科的进士们,第一时间不是去翰林院坐班,而是来底层体验生活,如此一来,他们才能真正理解所谓的民间疾苦,而不是从书上看到轻飘飘的几个字,几句话。 只有真正的体会了民间疾苦,才会设身处地的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事情,而不是张口之乎者也,闭口礼义廉耻。 之乎者也不能修筑堤坝,礼义廉耻也不能带来粮食,这些文官们在政治斗争上一个个都是好手,但在治国方面,一个个又是那么的无能。 严嵩和张璁此时才真正看清楚这些流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些流民一个个都扛着一块块看着就很重的石头,有的看着很瘦弱,但扛着的石头却很大,大到严嵩看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很多连一双正经的鞋子都没有,严嵩和张璁甚至能看到一些人脚上磨出的血泡。 很快,他们两人也感受到了这种痛苦,两人仅仅搬了两三趟,细嫩的手上就起了血泡,疼的两人直呲牙。 沈炼让林鹿帮忙看着马,也上山开始搬石头了,他修行的便是王阳明的知行合一,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林鹿也想上山,奈何他要看着众人的马匹,实在是抽不开身。 严嵩和张璁两人的体力实在是不行,每搬一趟,都要休息好一会。 周楚倒也没期望两人多能干,主要是想让他们体验一下。 众人忙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放饭的时间了。 周楚和严嵩等人来到了打饭的地方,一人领了一大碗白粥和一些萝卜干。 严嵩看着碗里的稀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此时他已经饿极了,暂时先不管这么多了,一顿狼吞虎咽,很快就把碗里的粥和萝卜干吃光了。 “你们的粥怎么这么稀?” 吃饱后的严嵩有了精力,来到负责放饭的小吏旁边问道。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小吏一点都不惯着严嵩,开口怒骂道。 “知府大人不是说了粥不能煮的太稀,还有粥里要放盐,不然怎么能有体力干活?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怕上面追究下来?” 严嵩此时大概明白周楚为何带他来这里了,看着眼前的小吏痛斥道。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 小吏说完这话,招呼其他人,一群人撸起了袖子,纷纷向严嵩围了过来。 第113章 愤怒的严嵩,张璁的马屁,准备清算张子义的周楚 沈炼和林鹿两人穿的都是常服,甚至还是特意找的麻布衣服,这是昨天周楚特意安排的。 所以这些小吏根本认不出他们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觉得严嵩和张璁穿的比普通人好很多。 这种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是家中突逢大变,不得不来干活糊口,一时之间又放不下以前的架子,所以身上的衣服舍不得典当。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拧巴。 很显然这些小吏把严嵩两人当成了这种人。 眼看着一众小吏把严嵩和张璁围了起来,旁边的工人纷纷躲开,生怕被波及。 “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锅,不想吃这碗饭,那就不要吃了。” 为首的小吏满脸横肉,脸色阴狠道。 “那你们端的又是谁的碗?现在又在砸谁的锅?” 严嵩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吓到他,主要是身后的沈炼和林鹿给的他底气。 一众小吏听到这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兄弟们,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为首的小吏大手一挥,一众小吏不再多言,纷纷向严嵩围了过来。 周楚给了沈炼一个眼神,沈炼瞬间会意,将原本用布包着的绣春刀取了出来。 “锦衣卫在此办事,谁敢放肆?” 绣春刀从来都是锦衣卫身份的象征之一,没人敢造假的。 这些小吏能为苏州府衙效力,自然是认识绣春刀的,看到沈炼手中的绣春刀,一个个脸色顿时变了。 “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刚才还无比倨傲的小吏,此时在沈炼面前,突然变得点头哈腰起来,那模样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如果说这些胥吏最怕谁的话,那无疑是锦衣卫了,胥吏们一般不怕官员,因为铁打的胥吏,流水的知府,苏州府衙的官员一任又一任,换了又换。 但胥吏一般都是本地的,而且都是子承父业,像之前那些在京城锦衣卫那里训练的新人,大部分都是来自各地,等待继承自己父辈职务的胥吏子孙。 胥吏没有什么前途,也看不到什么希望,无非是混吃等死罢了,所以对每一任地方官,他们或许会敬畏,但谈不上害怕。 但凡能捞钱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过对锦衣卫,那就完全不同了,不只是敬畏,可以说是发自内心的害怕,毕竟每个胥吏任职之前都要在锦衣卫那里训练。 单单是这层关系,他们就对锦衣卫充满了敬畏之心。 更何况锦衣卫的手段,可比这些官员狠多了,锦衣卫想要办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不过是底层的胥吏,一旦被锦衣卫抓了,哪怕死在里面,所有人也都会觉得寻常。 毕竟很少有哪个胥吏屁股是真干净的。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知府大人动手。” 沈炼瞥了一眼众人,冷笑道。 一众小吏听到这话,无不头皮发麻,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严嵩,有些不确定沈炼说的是不是这位。 “怎么?你们不是说本官不知死活吗?” 严嵩此时也有了底气,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说道。 完了。 得到严嵩的确认之后,这些小吏一个个面如死灰,他们此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很快,负责采石场的官员得到消息之后,一路小跑来到了众人面前,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当他看到周楚的时候,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心说彻底完了。 之前周楚强闯苏州府捉拿他的那些同僚的时候,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现在整个苏州府所有的官员默认的一件事,那便是不能招惹锦衣卫,尤其不能招惹周楚。 现在看这局面,他都感觉眼冒金星,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张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严嵩看着这个官员,满脸冷笑道。 “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 此人恨不得给严嵩跪下,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周楚离开的时候,让沈炼和林鹿将这些胥吏和官员全都带回了锦衣卫所,至于采石场后续的事该如何处理,那是严嵩的事。 周楚很清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自己可以引导严嵩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毕竟严嵩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后续的处理,还得严嵩来办。 倘若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要严嵩干什么? “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张璁跟在周楚身后,拍马屁道。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对于张璁的马屁,周楚还是很受用的。 “倒是张大人让我很是意外,据我所知,张大人入仕没多久吧,为何对地方上的事这么清楚?” 周楚一边骑马,一边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家父是我们那地方上的一个小官,下官自小跟着耳濡目染,看的多了,自然清楚这其中的问题。” 张璁解释道。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恍然。 周楚等人带着这些人回了锦衣卫所,张璁则在半路离开了,毕竟他办公的地方可不是锦衣卫所。 “大人,这些人是?” 陈昭现在已经完全沦为周楚的狗腿子了,他现在认知很明确,周楚交代的事,一定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丝毫不带犹豫的。 “都是些采石场贪墨的胥吏和官员,你安排人手审一下。” 周楚给自己倒了杯茶道。 “下官这就去安排。” 陈昭一听这话,转身就去安排人手了。 “伙房那边还有没有吃的?” 周楚转身看向一旁的锦衣卫道。 “有的,大人,千户大人特意让伙房给大人留着呢。” 这个锦衣卫恭敬道,他说完这话,就去伙房安排人把饭菜端过来了。 周楚和沈炼以及林鹿,都是练武的,本身气血就远超一般人,食量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平日里光是吃肉都要吃很多。 刚才在采石场喝的那点稀粥,连两成饱都不到,此时三人都饥肠辘辘的。 饭菜端上来之后,三人一顿狼吞虎咽,毫无吃相。 吃饱喝足之后,周楚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看向了已经回来的陈昭。 “大人有何吩咐。” 陈昭极有眼色道。 “带上些人马,是时候去张副会长家里要账去了。” 周楚咧嘴一笑。 既然江南商会将这些流民放出来,就该考虑后果。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114章 心惊胆战的江南商会副会长,咄咄逼人的锦衣卫百户 张子义得到消息之后,脸色巨变,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他要钱了,要知道他那张欠条可是在周楚的讹诈之下才不得不写下的。 原本张子义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周楚应该是把这事忘了,或者看在江南商会的面子上,不敢来要。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如此嚣张,带人来找自己要账来了。 得到消息的张子义急忙骑着马就奔家里去了,他倒是想跑,但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跑了,他们张家就完了。 更何况他的家产还都在家里,让他放弃家产跑路,还不如直接把钱还了。 “赶紧去通知各位大人。” 张子义对身边的管家说道。 他很清楚,凭借自己别说压制周楚了,能站直了说话都算胆子大。 这位妥妥的活阎王,张子义一想到自己要单独面对他,双腿就有些发软,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但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内心只能期望那些官员赶紧赶过来,替自己说说话。 怀着忐忑的心情,张子义一路上感觉像是走在棉花上面,轻飘飘的,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周楚带了三四百个锦衣卫,将张府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整个张府之中的人都瑟瑟发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楚倒也没有急着带人冲进去,而是就这么围着,静等张子义到来。 “周大人,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的带这么多人干嘛?” 张子义看着坐在马上的周楚,说话的语气都很虚,生怕硬气一点,周楚就拔刀把他砍了。 “张头家,你不会忘了什么事吧?还是在这里跟本官装糊涂?” 周楚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子义,冷笑道。 周楚这话一出,张子义冷汗都出来了,他没想到周楚会如此直接,一点都不给他转圜的余地。 “哪能忘啊大人,我这不是太忙了吗?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呢。” 张子义满脸赔笑道。 他此时是万万不敢惹得周楚不开心的,他很清楚,周楚想杀他,不过是顺手的事,理由都不用找,现成的,毕竟上次他带人围攻了锦衣卫所,这件事可大可小,周楚真要拿这个做文章,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可真是贵人事忙,既然你不遵守约定,就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之前是两千万贯,这么久,算算利息,四千万贯很合理吧?” 周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义道。 张子义听到这话,心里差点骂娘,这不是敲竹杠吗? 但此时他毫无办法,心里想着怎么拖着,拖到本地官员带人过来,或许会好一些。 “大人所言,极为在理,极为在理。” 张子义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说道。 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当日苏州府衙的惨案,以及知府王瓒家中被灭满门,他是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周楚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得逞。 “既然如此,张头家签字画押吧。” 周楚说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新的借据,让沈炼转交给了张子义。 张子义没想到周楚会来这么一手,看着手中的借据,一时之间如同便秘了一般,进退两难,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 如果签了,哪怕一会他们的人来了,说破大天他也得还钱。 要是不签,恐怕根本等不到他们的人来。 张子义从未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张头家可有什么不满?”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突然一重,身后的锦衣卫十分配合的纷纷拔出绣春刀。 张子义看着眼前的阵仗,心里一哆嗦,双腿一软,差点跌倒,被旁边的管家及时扶住了。 “大人,我签。” 张子义从沈炼手中接过印泥,直接在借据上面按上了指印。 周楚接过借据,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张头家,那就好好清算一下吧。” 张子义听到这话,急的满头大汗,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官员带着一群胥吏赶了过来。 “陈千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南省巡抚副都御史张钦顺。 崔文奎是江南省的巡抚,官职全称是江南省巡抚都御史,张钦顺则是整个江南省的二把手,正三品的官职。 这件事崔文奎不适合出面,一旦崔文奎出面面对周楚,那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夏言更不会往上凑,这事跟他毫无关系,区区一个副会长,换了也就换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主要是夏言对周楚有些心有余悸,不敢单独面对周楚,用他的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周楚于他而言,又岂止是危墙。 张钦顺知道周楚这个人,却没见过,一时之间不太敢确定谁是周楚,只能拿陈昭说事。 “周大人当面,这里没有本官说话的份。” 陈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话语权引导到了周楚这里。 开玩笑,自己的上级在这里,这话如果接了,岂不是默认自己就是主导之人?陈昭可不会抢了周楚的风头。 “这位是?” 周楚看着眼前的张钦顺,疑惑道。 “本官巡抚副都御史,张钦顺,见过周大人。” 张钦顺象征性的向周楚行了个礼道,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把周楚放在眼里。 毕竟刚一见面就过于谦卑的话,后面基本就不用谈了。 “不知张大人有何指教?” 周楚看着眼前的张钦顺,甚至都没有下马。 张钦顺也被周楚的态度激怒了,不过却也只能忍着,毕竟周围都是锦衣卫,形势比人强。 “周大人带这么多人围着张副会长的府邸,所为何事?” 张钦顺问道。 “本官很好奇,我锦衣卫做事,何时需要向张大人交代了?张大人是不是认不清自己了?敢如此僭越?” 周楚玩味道。 这话一出,张钦顺更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整个江南省,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 张钦顺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 “周大人,这里是苏州府,不是京城,苏州府的锦衣卫也不是北镇抚司,想抓谁就抓谁,凡事都得讲个理吧?”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你要讲理?那好,本官便和你讲理。” 周楚说着拿出两张借据,让沈炼拿到张钦顺面前给他过目。 “张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张大人要以权压人不成?” 周楚此话一出,张钦顺差点忍不住要骂娘。 第115章 抄家!被逼急了的夏言和崔文奎,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子义作为江南商会的副会长,家中仅仅是白银就有一千多万两,铜钱自不必多说,到底有多少,连张子义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他虽然只是副会长,但拥有的财富远超会长李贤。 李贤是个聪明人,深知做人不能太贪,否则这些钱就不是自己的了,平日里出头的事,更是全都让张子义来,甚至很多时候张子义抢了李贤的风头,他也是丝毫不恼。 李贤很清楚,张子义蹦跶的越欢,下场只会越惨。 作为一个商人,太贪心从来都不是好事,他们赚的钱,不过是替这些官老爷拿着,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其实并不多。 这一点,李贤有着清晰地认知,张子义却没有。 实际上别看张子义家的钱财多到令人发指,但却从来都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钱,很多官员都默认由他保存,只不过张子义并没有这种自我认知,将这些钱当成了自己的。 却不知他早已是别人眼里的钱袋子。 这其中就有张钦顺,所以张钦顺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周楚拿走属于自己的钱。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会如此厚颜无耻,集结了数百锦衣卫围在这里,还说自己以权压人。 “周大人,你休要血口喷人,咱们今天只是就事论事。” 张钦顺气急道。 “好,就事论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张大人倒是奇怪,难道本官要账还有错了?” 周楚反问道。 “本官倒要问一问,张老板因何欠了周大人这么多钱?本官可是听闻,这些都是周大人逼迫张老板签的。” 张钦顺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准备的。 “哦?张老板,这两张借据,可是本官逼迫你签的?” 周楚看向一旁的张子义,面容和煦道。 周楚越是这副表情,张子义内心越是发毛,不过此时张钦顺带着这么多官员在这里,张子义觉得即便是周楚,也不敢乱来。 主要是让张子义交出这么多钱,比杀了他还难受。 “小人确实是被周大人逼迫,不得不签下这两张借据。” 张子义强行镇定道。 原本他以为周楚听到这话会大发雷霆,不过事实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周楚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灿烂了。 “既然张老板这么说,那就请张老板详细说一下,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本官逼迫着签下这两张借据的,先说这一张吧。” 周楚说着拿出那张两千万贯的欠条,展示给众人看。 张子义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原来周楚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话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一张是当初周大人刚到苏州府的时候,小人喝醉了酒,一时糊涂,带着几个家奴堵了锦衣卫所的门。” 张子义很聪明,选择了避重就轻,无论是喝醉了酒还是几个家奴,都在有意无意的逃避责任。 “张老板,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当时锦衣卫所,无论是千户还是那些锦衣卫都在,有无数人证可以证明是怎么回事。” 周楚说到这里,原本的笑容消失不见,面容变得无比严肃。 “张子义,当初你带着上百位恶奴围攻锦衣卫所,意图谋反,现在我锦衣卫所要将你抓捕归案。” 周楚此话一出,张子义傻眼了,张钦顺也傻眼了,之前的事,张子义怕上面责怪,描述的时候也是使用的春秋笔法,让张钦顺等人以为没多大事。 但现在听周楚一说,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要是在以前,倒也不算什么事,那时候的张子义在苏州府横行无忌,区区一个锦衣卫所,围了也就围了。 偏偏这次围攻锦衣卫所,怎么就这么寸,正好碰上了周楚来到苏州府。 “张老板,本官所言可有半分不实?” 周楚看着张子义,冷笑道。 张子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不蠢,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结果了,别看旁边有这么多官员,周楚铁了心的要抓自己,这些人一点用都没有。 “无有不实之处。” 张子义似是认命了一般,满脸颓然道。 “动手。” 周楚就等着张子义这句话呢,既然认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 周楚很清楚,张子义作为江南最大的生丝商人,掌握着整个江南三成左右的生丝,平日里掌控的生丝价值就在一千万贯左右。 这种人掌握的钱财绝对异常恐怖,不过周楚更清楚,张子义的这些钱,不过也是他暂时拥有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呢。 这个张钦顺,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甚至崔文奎以及夏言,都在盯着张子义呢,张子义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钱袋子,等到合适的时候,就可以卸磨杀驴了。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周楚截胡,却又毫无办法。 陈昭满脸兴奋地带着锦衣卫开始抄家,不得不说,张子义的家很大,特别大,正是因为足够大,才能存放足够的钱财和古玩字画。 张钦顺眼看着锦衣卫拉着一辆辆车进出张家,心里在滴血,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最后干脆一甩手,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张家太有钱了,锦衣卫从下午开始抄家,最后连夜抄家,数百人忙活了一整夜,才算是将整个张家抄完了。 不过苏州的锦衣卫所毕竟不像京城的北镇抚司那般规矩,张昭为了防止手下这些人乱伸手,抄完家之后,每个锦衣卫都要经过详细的搜身,一旦发现私藏的,直接罢官削职。 经历了整整一夜,终于将整个张家抄完了。 第二天一早,周楚看着抄家的文书,也被张子义家里的财富震惊到了。 黄金五万两,白银一千三百多万两,铜钱八千多万贯,古玩字画,珠宝玉器更是数不胜数。 杀人放火金腰带,做生意哪有抢钱来得快。 周楚忍不住感慨。 随即大手一挥,拿出十万贯铜钱让陈昭分给所有的锦衣卫。 整个苏州府的锦衣卫所满打满算也就大几百个锦衣卫,十万贯每人可以分到一百多贯,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至于剩下的,周楚拿出来是三百万两白银和一千万贯铜钱,算是还了自己的第一张欠条,至于第二张,周楚根本没打算作数,毕竟这些钱都是皇帝的钱,自己多拿一分,皇帝就少拿一分。 剩下的那些,周楚二一添作五,将九成给皇帝装车送往京城,剩下的一成,留作军费和修筑堤坝的费用。 实际上,周楚从未想过用户部的拨款来修筑堤坝,户部的拨款不过是周楚和皇帝放下去的一个钩子,为的就是把那些隐藏在其中的硕鼠抓出来。 当然,未必要全抓,水至清则无鱼,但最起码得保证剩下的那些人都得站在皇帝这边。 崔文奎和夏言此时也回过味来了,周楚如此大张旗鼓的抄了张府,其中一个原因恐怕就是为修筑堤坝弄钱。 想明白这一点,他们顿时坐不住了,一旦堤坝修好,他们就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对付周楚和严嵩了。 “要早做决断,崔大人。” 夏言阴恻恻地看着崔文奎道。 实际上,从夏言刚到江南的时候,就跟崔文奎建议让他们集中一切力量,务必一次弄死周楚,永除后患,但崔文奎一直在犹豫。 军队肯定是动不了的,想要动周楚的话,那就得集结各家的家奴,不要说整个江南的富商和官员的家奴了,随随便便集结一些,也得有几千人了。 在崔文奎看来,对付周楚完全是足够了。 只是之前崔文奎一直在犹豫,毕竟真要这么做的话,事情就太恶劣了,几千人可不是一句倭寇作乱能遮盖的。 不过此时是迫在眉睫了,崔文奎拍了拍桌子。 “告诉他们,每家出五十个家奴,要身强力壮的。” 夏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到时候可以先放一把火。” 夏言对于自己的老手艺有些念念不忘。 第116章 战前动员,虎贲军的军火配置 正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崔文奎等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调集人手,早就被苏州府的荣门子弟注意到了,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周楚。 苏州府的荣门弟子早已被周楚收编,现在也都成了锦衣卫的暗桩,有公家饭吃,还能背靠锦衣卫,这些乞丐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对周楚而言,这些荣门弟子就是自己在苏州府的眼睛,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提前预知,锦衣卫在苏州各方势力的干预之下,能查看到的事极其有限,远不如京城的锦衣卫。 当初答应金有财把小刀带在身边,最大的收获便是和荣门搭上线,无论是周楚还是荣门,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大人,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沈炼有些担忧道。 “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这说明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此时不动手,一旦等到堤坝修成,想再找机会对我们动手就难了。” 周楚冷笑道。 “不过是一些恶奴罢了,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既然他们不按规矩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楚说完这话,看向了一旁的林鹿。 “让虎贲军集合,他们很久没实战了吧?” 林鹿听到这话,也是满脸兴奋。 他作为虎贲军的副统领,比谁都清楚整个虎贲军恐怖的战斗力,特别是经过这么久的训练,每一个虎贲军单拉出来,单体实力都无比恐怖,更不用说整个虎贲军现在有两千人左右。 这两个月陆陆续续又招了一些人,将虎贲军的数量控制在两千人左右。 无论是虎贲军还是玄武军,周楚走的都是精英路线,完全是当成特种兵团来训练的。 以后或许会招收大兵团,但那是另外的番号和部队了,虎贲军和玄武军的数量不会太多。 这两个多月以来,自从京城南镇抚司的大量工匠抵达苏州府之后,制造弗朗机炮和燧发枪的效率大大增加,弗朗机炮被周楚命名为大明子母连环炮。 如今虎贲军的军火库之中,子母连环炮就有近两百门,燧发枪更是有两千多把,虎贲军甚至可以人手一把。 整个南镇抚司的工匠几乎都被周楚调了过来,有四五百人。 这两个月的时间,虎贲军着重训练的便是射击,现在的虎贲军不能说人人百发百中吧,但枪法可以说在整个大明所有部队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毕竟射击技术除非是天赋异禀,否则就只能靠子弹喂出来,周楚让那些工匠着重制造的不是枪炮,而是子弹和炮弹,钱管够的情况下,这些人的生产效率是很惊人的。 大明无论是冶铁还是各方面的制造效率,都远超其他封建王朝。 “吹号,集合!” 林鹿来到虎贲军军营之中,将所有的百夫长叫过来道。 一众百夫长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明白,副统领和统领虽然经常来练兵,却极少如此郑重其事的集合。 一旦集合,就意味着有大事,这让早已摩拳擦掌的一众百夫长极为兴奋。 很快,集结号就响了起来,原本正在训练的虎贲军听到军号,一个个迅速向校场方向集合。 刘继是苏州府锦衣卫的一个总旗,正七品。 这要是在京城,见官大三品,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也可以背靠锦衣卫或者北镇抚司横着走了。 但偏偏这里是苏州府,别说见官大三品了,能和正七品的官员平等对话就不错了。 在整个江南,特别是苏州府,锦衣卫的地位极为尴尬,谁都不敢得罪,基本没什么捞钱的机会。 那时候的刘继虽然是个锦衣卫总旗,但只靠着俸禄养活一家子都捉襟见肘,更不用说做其他事了。 这一切自从周百户来到苏州府之后,全都不一样了,这个百户大人似乎非同一般,连千户大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刘继虽然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却也不敢多问。 作为锦衣卫最基本的本事就是要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两个月前的那次倭寇袭击让刘继记忆犹新,那时候刚得到倭寇来袭的消息的时候,刘继惊出了一身冷汗。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的,井上三郎这一批倭寇极其凶狠,刘继的不少同僚就是死在这些倭寇手中的。 只不过这种心惊肉跳很快就被周楚以及虎贲军抚平了,当刘继在陈昭身旁亲眼目睹虎贲军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轻而易举地将这些倭寇全歼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为何千户大人对周大人如此恭敬。 后来刘继更是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直跟在周大人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之一,林鹿林大人,居然是公主的儿子,还封侯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刘继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实在是想象不出,周大人到底是何等身份,居然要这样一个人来充当侍卫。 不过无论是对刘继还是其他苏州府的锦衣卫而言,周楚的到来让他们彻底直起腰来了,这段时间他们无论看到任何官员,都极其硬气,那些官员也不像以前那般倨傲了,一个个都变的极好说话。 最重要的是,自从那次剿灭倭寇的行动之后,刘继他们每人都发了一笔小财,千户大人说这位些钱是周大人赏给他们的。 这让刘继对周楚感恩戴德,他觉得苏州府的锦衣卫不能没有周大人,特别是这两日,他们每人又分到了一百多贯,这让苏州府的锦衣卫们瞬间富裕了起来,以前想做不敢做的事,现在都敢做了。 比如此时刘继正在和他的同僚正在花船上面听曲喝酒,不亦乐乎。 实际上不只是今日,这之前的两个月之中,刘继和他的同僚们,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花船,亦或是去青楼。 不过青楼整体消费水平更高,文人们更喜欢去,花船则不同,虽说也有高端一些的花船,但大多数花船更适合刘继这些人。 刘继和他的几位同僚今日休沐,所以想约来花船上喝花酒。 几人正兴致高昂的时候,一个锦衣卫百户闯了进来。 “别他娘的喝花酒了,周大人有事安排,赶紧醒醒酒。” 百户进来之后,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就泼在了醉眼朦胧的刘继脸上。 刘继听到这话,酒瞬间醒了大半,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急忙站起身子。 “周大人有何吩咐?我等定为周大人冲锋陷阵。” 第117章 虎贲军的威势,正面冲突!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整个苏州府似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连街道上的行人都比往日要少了许多。 此时的虎贲军已经整装待发,人手一把燧发枪,配备好了弹药,身上更是全副武装。 那些南镇抚司的工匠们这两个月造的可不只是枪炮,还有盔甲,既然要打造精英部队,那么所有配置自然都是拉满的,就这身行头,让那些恶奴来砍,都破不了防。 林鹿看着身后整装待发的虎贲军,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在边境的那支部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虽然虎贲军只有两千人左右,但林鹿清楚,真要是两军对垒,这两千虎贲军冲阵的话,只会像一把利刃刺进豆腐之中,无人能挡。 这种军队,林鹿都想不出整个大明有哪个部队能与之一战,林鹿越是跟着周楚,越是敬佩这位比自己小很多的周大人,无论林鹿从哪方面看,都觉得周楚强的有点可怕。 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很多事周楚做的时候,林鹿一头雾水,等到后来某一刻,他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和周楚接触的越久,他对周楚的崇拜之情就越重。 林鹿很清楚,陛下登基之后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的打开局面,和周大人有极大的关系,倘若没有周大人,陛下想要打开局面,要难很多,起码要过几年。 别的不说,单单是那杨廷和杨一清这两个老狐狸,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沈炼和林鹿的想法也差不多,和周楚相处的越久,沈炼越觉得周楚强的可怕,越是对当初老师的那些话认可,沈炼很清楚,只有眼前的周大人能改变大明的现状,其他人都没有这个魄力。 虎贲军和锦衣卫此时都伺机待发,不同的是,虎贲军是主力,一会可以随意冲杀,锦衣卫要做的不过是打扫战场,正面冲突没他们的份。 这对苏州府的锦衣卫而言,再好不过,真要他们冲杀,肯定会出现伤亡,现在正面冲杀不需要他们上,只需要打扫战场,事后还能分到好处,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周楚让虎贲军和锦衣卫都隐藏了起来,既然崔文奎他们要动手,那就让他们先动手,先动手的人就失了先机,周楚反手再行动,怎么说都说得过去。 如此,众人等了许久,子时左右,有十几个人悄悄的摸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很快,周楚就知道这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了。 火油。 这些人一泼火油,火油那味道就随风飘了过来。 “让你的人把他们都按住,不要让他们跑了。” 周楚对旁边的陈昭说道。 虎贲军此时还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 陈昭听到这话,冲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上百位锦衣卫跟了上去,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围在其中。 此时是子时,这些人怕暴露,又没有拿火把照明,基本都是摸黑过来的,再加上陈昭的人刚开始的包围圈很大,这些人愣是没发现。 眼看着锦衣卫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这些人才反应过来,不过为时已晚,想纵火都来不及,直接被一众锦衣卫蜂拥而上,直接按住,连嘴都被堵住了,想喊都喊不出来。 陈昭让人将这些人押下去之后,再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隐藏了起来。 另外一边,崔文奎手下的人早已集结了近五千恶奴,说是恶奴,其实都是私兵,这些私兵都配有武器,但盔甲是没有的。 任何朝代,盔甲的管制都是极其严格的,武器的话,崔文奎在整个江南军政一把抓,再加上海上的那些途径,总是能搞到一些的。 今晚的行动,崔文奎和夏言是不会沾边的,这种事无论成与不成,事后都是一屁股屎,自然得推出来一个顶缸的。 这次被推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崔文奎的大哥崔文山的管家王淮。 王淮孤家寡人一个,自小就被崔文山收养,也没成家,对崔家可谓是忠肝义胆,崔文奎只是和他一说,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王淮左等右等,也没看到周楚家的方向着火,那些被他派过去放火的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一丝音讯。 “大人,放火的人应该是被抓了,周楚是锦衣卫的人,住的地方有锦衣卫的暗哨也很正常。” 这些私兵之中的一个伍长来到王淮面前说道。 王淮心中也有了猜测,此时听到这话,当即下定了决心。 “不等了,冲吧。” 王淮说完这话,手中的火把一扬,身后的数千私兵直奔周楚的住处而去。 这些私兵来源复杂,又是刚刚集结,冲锋的阵型散乱不堪,可以说没有任何阵型,不过即便如此,王淮也充满了信心,再怎么说也有四五千人,就算是用堆也能堆死那个周楚,救出自家老爷和小姐。 四五千人,哪怕再怎么行动划一,也会有不小的动静,更何况这些人散乱不堪,就差没有喊杀出声了。 这些人为了防止自己人误伤,每个人胳膊上还都系了一条亮青色的布条。 林鹿远远的看着这些人的冲杀姿态,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双眼,这种乌合之众也敢对大人出手,简直是不知死活。 这四五千人论战力,虽然比之前的倭寇强不少,但那要看和谁比。 和那些倭寇战斗的话,或许能赢,但对上虎贲军,他们的杀伤力甚至不如那些倭寇。 更何况如今的虎贲军早已不是原来的虎贲军了,每一位都武装到了牙齿,林鹿甚至看到了虎贲军无损全歼这些人的场面。 看样子那些人实在是被大人逼急了,否则也不会出这种昏招。 或者说他们觉得江南是他们的地盘,可以为所欲为,只要大人死了,事后怎么说,还不是全凭他们那张嘴? 林鹿心思电转之间,王淮已经带着这批人冲杀到了周楚家门口,王淮刚要让他们把手中的火把扔进周府,眼前周府的门突然打开了。 庭院之中瞬间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虎贲军,不只是庭院之中,原本隐藏在外面的虎贲军也从两侧杀向了这群乌合之众。 虎贲军一个个都带着青面獠牙的天王面具,身上的盔甲在火光之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这让虎贲军如同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恶魔,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吓得很多人心里直哆嗦,一个个呆愣在原地。 虎贲军,这是我找到的最贴近的了,不过只有一半面具 第118章 夏言怕了,崔文奎怂了,兴师问罪的周楚 虎贲军如同一个个杀神一般,手持长刀杀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这些私兵手中的武器甚至连破防都做不到。 一时之间,喊杀声,哀嚎之声,响彻夜空。 周楚在苏州府的家周围都是住宅,并不是空旷之地,所以在开战之前,周楚早就安排了锦衣卫堵住各个巷口。 这些私兵哪怕想四散而逃都做不到,那些想跑路的,全都被等候多时的锦衣卫斩杀了。 整场战争算不上曲折,甚至可以说是一面倒,自从这些人发现他们根本没办法砍伤眼前这支军队的时候,心态就崩了,开始了溃逃。 在锦衣卫和虎贲军的前后夹击之下,最终这些私兵一个都没跑出去,被周楚的人全歼了。 “锦衣卫留下打扫战场,虎贲军跟我来。” 周楚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既然有人背锅,那自己不趁火打劫都对不起崔文奎和夏言。 周楚带着虎贲军,一夜之间,席卷了几乎小半个苏州城,这个范围内的江南商会的富商和那些官员的府邸,尽数被虎贲军横扫一空,虎贲军在前,锦衣卫在后帮忙抄家。 说是抄家,实际上就是抢,速度要比抄家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人家里的钱财和各种宝物,装满了一辆辆马车,整个苏州城的百姓听到外面的喊杀之声,都紧闭大门,没有一个敢出来的。 周楚带着虎贲军就这么一路抢到天亮,天一亮立即停止,尽管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抢了,毕竟只有后半夜,满打满算也就抄了二三十家,不过这些也就够了,够崔文奎他们难受很久了。 周楚要的就是要让这些人感觉到疼,让他们下次对自己动手的时候考虑清楚,能否承担得起失败的后果。 倘若每次对自己动手之后一点后果都不需要承担,那他们会一直想办法对自己动手。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抄完家之后,所有锦衣卫回到锦衣卫所,都要搜身,这种趁乱趁黑抄家的,肯定会有很多人动些手脚,这是不可避免的。 周楚甚至可以预见到,很多锦衣卫恐怕会把一些东西藏在半路上,像这种,周楚也懒得去一个个追究,毕竟每个人能藏的也有限,本身就是抢劫,不必追究的太过细致,任由他们藏,也藏不了多少东西。 这一次抄家获得的财物太多,周楚甚至都懒得让人统计了,只留下了大概价值一千多万贯的财物充当军费,剩下的直接让人送到码头装船,准备通过海运直接运往天津那边的港口,后面再由天津运往京城。 这个路线是最安全也是最快的。 这种抢来的钱财,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迟则生变。 周楚并没有动崔文奎和夏言,一是摸不清这两人在哪里,这两人既然动手了,肯定做好了失败的打算,自然不会待在家里。 二来,夏言活着比死了对周楚而言更有用,朝堂之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倘若朝堂上的人都是站在周楚这边的,那周楚也就危险了。 对皇帝而言,朝堂之上需要不同的声音,皇帝需要的是平衡。 留着夏言,对周楚而言有很多转圜的余地,一旦夏言死了,杨一清也干不了多久了,等杨一清致仕之后,朝堂上谁还会和周楚站在对立面? 所以周楚需要夏言活着。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你死我活,很多时候政敌之间也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崔文奎和夏言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夏言吓的差点要跑路回京城,却被张璁拦住了。 “夏大人这是为何?陛下交代的事情还没办完,如今苏州发生如此大乱,我等更应该调查清楚,才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夏言看着张璁振振有词的模样,恨不得掐死他,现在是调查不调查的事吗?夏言真担心晚上周楚的人摸过来把他弄死。 夏言怕了,真的怕了! 四五千人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就这么销声匿迹了?甚至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夏言甚至都不敢细想,难不成周楚在暗中隐藏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纵观苏州城,哪里能藏得下这么多人? 此时的夏言才深感江南的这趟浑水有多深,深到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他淹死,夏言自为官以来,从未有过像现在的恐惧感,这种自己的命完全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让夏言脊背发寒,如坐针毡。 偏偏他又被张璁拦着,还离不开这里。 实际上不只是夏言想不明白,崔文奎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能悄无声息的将四五千私军全歼,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真有这样的军队隐藏在苏州城之中,那岂不是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这种部队,哪怕是自己调动江南省驻军,恐怕也未必是对手吧? 崔文奎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害怕,但他和夏言不同,夏言害怕了还可以想着往京城跑,他可是江南省的巡抚,哪也去不了。 此时的崔文奎,才感到周楚的可怕,他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楚周楚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至于昨晚周楚的人抢的那些家,崔文奎和夏言毫无办法,甚至还得想办法替周楚遮掩,否则这件事的真相一旦爆发出来,一来他们也洗不清干系,二来,他们还真怕周楚掀桌子。 以前他们敢如此嚣张,完全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占据绝对的优势,崔文奎掌握着整个江南省的兵权,想对付一个周楚还不简单? 但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他们错估了周楚的实力。 此时无论是崔文奎还是夏言,都怕了,他们希望以后苏州府和江南省的事,和周楚商量着来,千万不要动手,想办法把这个瘟神送走再说。 整个苏州府,甚至整个江南省,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大人,不好了,那个周楚带着锦衣卫的人来了,好像是要兴师问罪的。” 崔文奎手下的一个官员慌慌张张的跑到他面前道。 第119章 敲诈崔文奎夏言,周楚的阳谋 “周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崔文奎看着率众而来的周楚,强自镇定道。 实际上他内心怕的要死,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会如此得寸进尺,昨夜那般清洗了一次,今天一早还会带人过来兴师问罪。 倘若周楚不顾一切的掀桌子,崔文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这些文官擅长玩的是桌面下的游戏,一旦桌子被掀开了,面对面的情况下,他们比谁都怂。 如果这个人不是周楚,换成其他人,崔文奎或许不会这么怕,甚至还会想办法威慑一下,但偏偏是周楚,周楚过往的事迹历历在目,以前崔文奎听到那些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此时自己面对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恐怖。 一旁的夏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恨恨地看着旁边风轻云淡的张璁,恨不得弄死他,要不是这家伙,自己此时已经在会回京的路上了,何至于像现在这般面对周楚这个活阎王。 “周大人,自京城一别,许久不见,周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夏言也怂了,不着痕迹地拍了个马屁,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见过崔大人,夏大人,本官只是想找两位大人问问,这江南省是怎么了?这苏州府是怎么了?这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是不是皇上的大明?” 周楚看着眼前的崔文奎和夏言,丝毫没给好脸色,上来就是一通质问。 站在周楚身后的陈昭眼看着这两位,一位封疆大吏,一位礼部尚书,在自家大人面前都跟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心中一阵舒爽,想想以前自己在崔文奎面前跟孙子一样,陈昭更是扬眉吐气。 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周大人简直就是苏州府锦衣卫的救星。 “周大人何出此言呐?” 崔文奎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低声道。 原本他还想着在周楚面前硬气一些,但此时面对周楚的压力远超他想象的大,毕竟无论是谁面对一个随时能要了自己命的疯子,都很难硬气起来。 “之前苏州出出现了一大批倭寇,对苏州府的百姓一顿劫掠,甚至还杀了知府王瓒大人,这是何等荒谬,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发指,昨夜,又出现一批贼人,有四五千人,更是直接劫掠了苏州府内的数十位富商和官员。” “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现在居然又发生了第二次,本官倒是想问问抚台大人,这数千人抚台大人难道就毫无察觉吗?”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就这么盯着眼前的崔文奎,让崔文奎感觉汗毛直竖,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盯着。 “还有这事?” 崔文奎装作满脸震惊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周大人放心,本官一定让人彻查,还苏州府一个朗朗乾坤。” 崔文奎为官多年,口号那是张口就来。 “我看崔大人手握军权也没什么用,几百个倭寇都平不了,如今还闹出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是抚台大人派出去的呢,这要是让百姓们知道,该作何感想?” 周楚完全没把崔文奎的屁话当回事,继续嘲讽道。 “大人这个帽子太大了,本官可不敢接,大人放心,本官一定让人彻查,肯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崔文奎现在想着的是如何稳住周楚,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周楚听完这话,懒得再搭理崔文奎,这种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没什么意思,也探讨不出什么结果。 “夏大人,陛下让你代天巡狩,巡查江南,还能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你这个监察御史太失职了。” 周楚看向一旁的夏言,说道。 夏言听到这话,头皮一紧,心想怎么还冲自己来了。 “周大人说的是,确实是本官的失察,本官失职。” 夏言干脆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失察总比其他罪名来得好,他和崔文奎都清楚,此时和周楚顶着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万一把这个活阎王点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这两人如此怂,周楚顿觉少了许多乐趣,当即也不再过多纠缠,指了指身后一群绑着绷带的锦衣卫,这些绷带是来之前周楚特意让他们绑的,为的就是来讹诈这两位。 虽然周楚清楚讹诈不了多少,但能恶心一下他们,也是极好的。 “昨日我们锦衣卫的人和那些匪徒英勇作战,好多都受了伤,崔大人,是不是应该给些补偿?” 崔文奎听到这话,又看了看那些锦衣卫身上捆的假的不能再假的绷带,心里都忍不住想骂娘了。 英勇作战?还受了伤?这么多人受伤,怎么一个死的都没有? 不过崔文奎也清楚,现在形势比人强,这话他还真不敢说出口,他想着的是怎么把周楚这个瘟神打发走,他是一刻都不想面对周楚。 “大人认为该如何补偿?” 崔文奎小心道。 “抚台大人看看他们,很多腿都被打断了,每个人怎么也得补偿一千贯钱,才能配得上他们昨夜的英勇。” 周楚煞有介事的拉着其中一个锦衣卫,那个被拉过来的锦衣卫瞬间化身顶级演员,满脸痛苦地哀嚎,手里还拄着拐杖,一只脚不敢沾地,生怕沾了地他会忍不住跑起来。 “这样吧,抚台大人拨出来一百万贯,算给他们的补偿。” 周楚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如同给了崔文奎和夏言很大的面子一般,满脸痛心道。 听到这话,原本正在哀嚎的那些锦衣卫,一个个差点没绷住,纷纷想起了以往难过的事,才让自己没笑出来。 陈昭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敲竹杠敲到抚台大人和御使大人头上,陈昭听都没听过,今日却亲眼得见。 崔文奎听到周楚如此狮子大开口,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心想你可真敢开牙,一百万贯?你怎么不去抢啊? 要是用公款拨,整个江南省此时的军费有没有一百万贯还是两说,更何况那军费能动吗?一旦动了,手下的军队第一个不乐意。 崔文奎很清楚,周楚这是逼着他自掏腰包。 “好,就按周大人说的办,我需要筹措一下,明日让人给周大人送去。” 崔文奎咬牙切齿道。 这钱他不可能一个人出,甚至他自己都不会出,自然是让下边的人凑一凑,应付过去再说。 “崔大人果然深明大义,既然如此,本官就告辞了。” 周楚说完这话,也不再搭理崔文奎和夏言,神清气爽的带着锦衣卫的人离开了。 不过这件事周楚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算完了。 他已经让严嵩往京城递了奏疏,朝廷很快就会知道这边的消息,届时可以借着此事,拿下崔文奎的兵权,明面上交给王阳明统辖,让王阳明节制两省兵权,实际上江南省的兵权是交到周楚的手上。 到时候外有朝廷施压,内有周楚虎视眈眈,崔文奎就是有七十二变,也得乖乖的交出兵权,除非他想造反。 想造反也得看看周楚同不同意。 这便是周楚为崔文奎设下的一个阳谋,以绝对的实力和威慑力为前提得阳谋。 阳谋之所以无解,完全是因为使用阳谋之人有足够的实力,周楚此时就有这个实力。 “崔大人,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难道以后江南就任由周楚掀翻了天?” 周楚离开后,夏言顿时又有了底气,看着崔文奎说道。 崔文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必须继续和周楚斗,但又不能明面上去做。 “让人去给昌国公和建昌侯去信,就说如今整个苏州府和江南都在周楚的监视之下,他们走私的货物全都被周楚扣下了。” 崔文奎冷笑道。 即便他们自己不能对周楚出手,但他们手里还有两张很好用的牌。 第120章 云瑾的目标,愤怒的嘉靖,杨一清的担忧 云瑾这段时间在安南,可谓是一言九鼎,论地位没人比得上她,说是安南的太上皇也不为过。 换成其他人,这个年纪获得这种地位,恐怕早就飘的不知所以然了,但云瑾不同。 她只是让黎椿不断地从安南百姓手中收购粮食,花费的钱则从云瑾之前抢的那些走私船的钱里面出。 云瑾抢这些船很有讲究,出海的不抢,因为船上都是货物,抢了不好出手不说,价值也远不如返航的那些船上,倒是那些返航的船,每艘船上面装着的基本都是白银。 东瀛什么都不多,就白银多,这也是那些江南富商们几乎家家都有几十万两白银的根本原因。 安南的百姓得知有人愿意花钱买他们的粮食,都无比高兴,因为他们的粮食根本吃不完,没人买的话,基本都是堆在家里,慢慢发霉腐烂,因此云瑾收购这些粮食的价格极低,甚至不到大明米价的十分之一。 这就是买方市场,大明的粮食商人都知道安南的粮食便宜,但谁都不会大规模从安南买粮食,首先是买粮食不如买其他的,其次则是因为这里的粮食一旦大量涌入大明的话,大明的米价将会雪崩。 米价雪崩的结果,不只是影响粮商,更多的影响的是大明的百姓,百姓辛辛苦苦种植的稻米卖不上价格,没有钱如何养活自己一家人? 很多底层百姓种出来稻米是舍不得吃的,都会选择卖了钱买粗粮或者更便宜一些的能饱腹的粮食。 精粮也不是不吃,偶尔也会吃一顿改善一下,但顿顿吃精粮,一般百姓家可受不住。 这么多年,云瑾之所以勤学不辍,就是想尽量追上周楚的步伐。 很多时候,云瑾也有些感慨,倘若不是当年自己的母亲买下了二哥,陆家的命运恐怕会和现在大有不同,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就算没有当年那些事,自己大概也是和其他女子一般,学一些女红,学一些诗书,等到年龄差不多,就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了。 原本如果没遇到周楚的话,云瑾可能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但自从跟在周楚身边之后,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二哥有多优秀,有多离谱。 当初周楚一步登天的时候,很多人都惊掉了下巴,只有云瑾丝毫不觉得意外,她明白,周衡器这个名字响彻大明,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响彻世界,都不是不可能。 那段时间围绕在周楚身边的女人很多,但云瑾从未把她们放在眼里,她很清楚,这些女人的认知和自己的二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自己的二哥不可能会被这些女人迷住。 这些女人之中,除了楚璃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威胁,不过也仅仅是一丝威胁罢了。 就连那县主林瑶,云瑾也从未放在眼里。 云瑾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心无旁骛的学习,能够进步这么快,完全是因为自己一直跟在二哥身旁,有二哥这样一个高山仰止的目标,云瑾便从不会自满,即便她早已远超同龄人,但她从未将同龄人放在眼里过。 云瑾的目标,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周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周楚站在一起,能够帮助周楚,而不是让周楚一个人扛住所有的事。 如今的云瑾已经能帮周楚分担一部分了,比如这玄武军,倘若没有云瑾,周楚还真是分身乏术,这让云瑾很高兴。 如今的玄武军,已经有了七八艘船,除了最初的那一艘宝船之外,其他的船都是抢来的,和宝船自然是没法比,好处是灵活,玄武军巡视湄公河入海口,用这些船正合适。 京城,皇帝和文武百官都得知了苏州府发生的事,嘉靖有周楚的密奏,还有一船船钱财在路上漂着,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周楚的能力再一次突破了他的认知,这才去江南多久,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左右,就把整个江南搅成了一锅粥,此时更是把刀子递给了自己,让自己随时可以拿掉崔文奎的兵权,兵权一到手,整个江南尽入彀中。 这些天嘉靖让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不断地接收从江南运过来的钱财,那些钱财经过天津的码头上岸之后,便有数千位锦衣卫分批次护送到京城,一路之上由不得半分差池。 当然,陆万山这些锦衣卫也获得了足够的好处,每一批钱财进京之后,嘉靖都会象征性的赏赐锦衣卫一些钱财。 这么多天,锦衣卫护送的运送钱财的马车就没停过,一辆接着一辆,普通百姓都好奇这些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却无人敢过问,那些达官贵人,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却一个个讳莫如深,权当看不到这些马车进京。 嘉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了,不过嘉靖很清楚,最起码大明未来三四十年的财政支出是够了的。 当然,如果打仗的话,财政支出就会大幅度增加,这个年限就会大大降低。 此时的嘉靖底气前所未有的足,手里有钱,眼看着江南的兵权又要收回来了,根本就是大权在握,梦幻中的梦幻开局。 如此一来,大明很多的陈弊,嘉靖都有信心做出改变了,嘉靖不禁想起了之前周衡器给他的承诺,说让自己超越汉文帝,当时嘉靖还未完全当真,此时再看,这目标似乎触手可及。 不过即便再高兴,嘉靖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在外人面前,嘉靖一直都是一副十分愤怒的模样,甚至御书房的一些东西,都被嘉靖砸了。 第二天嘉靖紧急召开朝会,召集群臣商议江南之事,朝堂上,文武百官昨天就得到了消息,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知道内幕的有不知道的。 知道内幕的也都是猜出来的,毕竟这种事崔文奎和夏言是万万不可能用书信告诉任何人的,一旦书信被截获,那事情就大发了。 整个朝堂上,最头疼的就是杨一清,原本他以为已经将周楚扳倒了,没想到皇帝和周楚只是顺水推舟,去江南闹了个天翻地覆,一旦皇帝彻底整治好江南之后,杨一清在朝堂上就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届时皇帝军政一把抓,要什么有什么,杨一清想要再有什么作为,那就太难了。 虽然杨一清和江南集团没什么联系,但此时没人比杨一清更希望江南集团能将周楚彻底按住的了。 有江南集团的牵制,杨一清在朝堂之上才有辗转腾挪的空间,很多时候是敌是友,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就像当初杨廷和夏言这些人,要对付江彬和武宗朱厚照,杨一清也是出手了的,那时他们便是合作关系。 后来大礼仪之争,因为周楚的原因,皇帝占据了上风,杨一清看到了机会,果断跳了出来站在了皇帝这边。 再后来周楚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几乎是一手遮天,搅弄风雨,这是杨一清不想看到的,于是他又和杨廷和短暂的联合了起来。 到最后周楚被贬官之后,杨一清又将杨廷和彻底扳倒。 可谓是左右横跳。 “诸位,看看吧,我大明境内,朗朗乾坤,居然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那苏州府还是我大明的土地吗?那江南省难道真的无法无天了吗?” 嘉靖看着群臣,满脸怒容道。 第121章 嘉靖的决定,无奈的杨一清 倘若苏州府是几十个流民暴乱,或者是出现一两百个倭寇,那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基本上都传不到京城。 哪怕是传到了京城,到了皇帝和文武百官的耳中,也多半不会当回事,真要论起来,那便是严嵩这个苏州知府的失职。 但现在苏州府出现的是四五千来路不明的私兵,还四处劫掠,这事就大了,倘若不是嘉靖一早就知道真相,此时恐怕已经坐立不安了。 四五千人的聚众谋反从来都不是小事,谋反这种事,往往是一呼百应,别看现在是四五千,一旦让他们起势,人数就会迅速滚起来。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多的百姓吃不上饭,才会如此,倘若大部分百姓还能过得下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造反的。 百姓的要求往往很低,只要不把他们往死里逼,就都好说。 现在苏州府发生的这件事,追究起来,崔文奎和夏言都逃脱不了责任,这两人一个是江南省巡抚,一个是监察御史。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居然能冒出四五千私兵,这件事如果说他们毫不知情,鬼都不信。 不过嘉靖却不准备就这件事大做文章,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拿到崔文奎的兵权即可,只要兵权到手,届时整个江南就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了,崔文奎很难泛起什么水花。 崔文奎倒是无所谓,但夏言对嘉靖而言,还是有用的,用来平衡朝中的局势,夏言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 对皇帝而言,任何一方的人最好都不要赶尽杀绝,否则朝堂上很容易一家独大,这绝不是皇帝想看到的。 历朝历代,任何时候,都没有绝对的忠臣,长孙无忌在李世民活着的时候,是忠臣能臣,但李世民死后,李治登基,出现了短暂的权力真空期,长孙无忌就成了权臣,和皇帝走向了对立面。 无数历史的教训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一个王朝一旦出现权力真空期,再忠心的忠臣都会有想法。 “陛下,苏州府发生这等事,作为江南省巡抚的崔文奎难辞其咎,要么他知情,要么他失察。” 杨慎直接出列道。 这一句话基本就把这件事给定了调子,这也是嘉靖最希望听到的话,自从周楚离开京城之后,嘉靖纵观满朝文武,发现杨慎才是那个真心为自己考虑的臣子,每次说话都能说到自己心坎上去。 杨慎每次说话,拿捏的分寸都恰到好处,比如这次,要是换了别人,前面这些话或许也会说,但后面绝对会加一句,让朝廷彻查此事,查出一个真相。 这便是不知分寸了,毕竟无论是嘉靖还是满朝文武,都不需要真相,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达到什么目的,其他人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陛下,杨阁老所言极是,除了崔大人之外,夏大人恐怕也有失察之嫌。” 韩玠出列道。 自从他升任吏部尚书之后,在朝堂上的活跃度比以前高多了,他所有的发言基本上都是对杨慎话语的补充,他很聪明,再加上有飞霞子这个叔祖提点,韩玠已然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帝党。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还需要从长计议。” 杨一清出列道。 “难不成首辅大人以为,苏州府能凭空出现数千私兵不成?” 杨慎反问道。 杨一清现在听到杨慎说话就头大,当初杨慎被皇帝骂了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朝堂之上对喷基本没输过,哪怕是输也是以寡敌众,才会陷入下风。 杨一清自然不想一个人面对杨慎的火力。 “杨阁老此言差矣,首辅大人也只是说从长计议,正所谓急事要缓办,处理的太过着急,反而容易出错。” 杨一清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个户部的官员出列道。 此人正是杨一清的得意门生之一。 这话说的极漂亮,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朝廷的事,一般都要走程序,然后一层层处理,等一圈走下来,怎么也得小半年。 杨一清要的就是拖延时间,他很清楚,崔文奎和夏言难辞其咎,硬要为他俩脱罪的话,自己反而会惹的一身骚。 只要拖个小半年,到时候再打回重议,再找个由头在如此弄一圈,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杨一清这种人惯用的伎俩,不只是杨一清,满朝文武对这种手段都极为熟悉。 只要能拖下去,就有缓和的余地。 但这显然不是嘉靖想要的结果。 “阁老也是这么想吗?” 嘉靖看着杨一清道。 “陛下,凡事缓一缓总是没错的,太急往往容易出纰漏。” 杨一清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 “朕倒是觉得杨文宪说的极有道理,苏州府发生了这等事,如果不以雷霆手段处理,如何给苏州府的百姓一个交代?如此下去,岂不是人心惶惶?” 嘉靖显然不会被杨一清带偏,直接切中要害道。 “陛下所言极是,此事倘若处理不好,不足以给江南百姓一个交代。” 杨慎附和道。 杨慎说完这话,韩玠等一众官员纷纷附和。 “既如此,那便削去崔文奎的兵权,小惩大诫,江南省的兵权由王阳明一体节制。” 嘉靖没有再给杨一清说话的机会,快刀斩乱麻,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对于夏言,无论是嘉靖还是群臣,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嘉靖这么一说,这件事就算是盖棺定论了,杨一清即便是再想反驳,也无能为力了。 下朝之后,孙娇娇的父亲孙弘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韩玠。 “韩大人,一会去醉仙楼小酌两杯。” 孙弘作为孙娇娇的父亲,沾了孙娇娇的光,因为周楚和孙娇娇的原因,和韩玠搭上了线,更是入了嘉靖的眼,因此被调入吏部,连升两级,成为了吏部的一个四品官。 这对已经多年没动的孙弘而言,简直是焕发了第二春,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孙弘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恐怕远不止四品这么简单。 只要时机合适,有了合适的缺,无论是嘉靖亦或是韩玠恐怕都会优先考虑孙弘。 毕竟孙弘为官多年,虽然贪了些,却也做了不少实事,这一点才是嘉靖看重的。 “这么早喝什么酒,回头让娇娇来找鸢儿玩,鸢儿这些天和他那夫婿生闷气呢,让娇娇好好劝一劝她。” 韩玠笑道。 韩鸢儿半年前成婚的,韩玠为她招了个赘婿,韩鸢儿和他倒也算是恩爱,不过两人的性子都比较较真,经常生闷气。 对此,韩玠倒也没有以身份去欺压他那个女婿,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两口之间的拌嘴罢了,很正常。 得到消息的孙娇娇,当即坐上了轿子,直奔韩府而去。 很快,孙娇娇就见到了正在生闷气的韩鸢儿。 “鸢儿,你这是怎么了?” 孙娇娇关切道。 “别提了,还不是他,嫌我不搭理他了,整天像个女人一样。” 韩鸢儿满脸郁闷道。 “那你就给他找点事做,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呢。” 孙娇娇笑道。 “不提他了,听说衡器最近在苏州府闹的天翻地覆的。” 韩鸢儿满脸兴奋道。 “苏州府发生的事,我倒是听说过,还和衡器有关?” 孙娇娇疑惑道。 她和韩鸢儿不同,她生活在婆家,能得到的消息有限。 “那是当然了,衡器在苏州府闹的可大了。” 一提到周楚,韩鸢儿之前郁闷的心情顿时没了,拉着孙娇娇开始说个没完。 孙娇娇听的连连惊叹,眼中异彩连连,心中对周楚愈发崇拜。 韩鸢儿说完之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怀念当初和衡器一起开酒楼的时候。” 孙娇娇听到这话,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是啊,那个时候衡器还是个商人,她们和衡器可以谈笑风生。 现在想想,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不知不觉间,她们和周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这种差距不只是身份,各个方面都有。 以至于之前周楚还在京城的时候,她们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勇气去找周楚。 所以孙娇娇和韩鸢儿才会怀念从前。 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时的苏州府,春兰来到了周楚面前。 “少爷,那徐耀宗来了,他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应该就是少爷要找的人。” 周楚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徐渭,终于来了。 第122章 徐渭的生母,唐伯虎: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吗 徐耀宗这次见周楚和上次的心情完全不同,之前他并不清楚这位锦衣卫百户的具体能量,之所以想着巴结周楚,完全是因为知道那糖霜和琉璃器的生意是周楚的。 虽说市面上也有其他的糖霜和琉璃器,但是和这位周大人出手的那些货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无论是琉璃的纯净度亦或是糖霜的甜度纯净度,都相去甚远。 但凡是拿到了这些糖霜和琉璃器配额的小商人,一个个都咸鱼翻身,赚的盆满钵满。 虽然这位周大人霸道了些,要求得到配额的商人上缴名下所有利润的四成。 不过像徐耀宗这种,原本收入就很低,甚至有种难以为继的感觉,只要能得到糖霜和琉璃器的配额,就会来一个大翻身,所以他才想尽办法去巴结周楚。 自是这次再见周楚,徐耀宗的心理压力就大了很多。 这些天他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眼前这位身份非同一般,就连抚台大人和御使大人对他都礼让三分,避其锋芒,据说他身后的一个侍卫,就是公主的儿子,大明的侯爵。 偏偏这些消息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从很多迹象也能看得出来。 比如最近锦衣卫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以前苏州府的锦衣卫一直都是低眉顺目的,见谁都和和气气,特别是对那些个当官的,甚至还得赔笑。 现在却完全不同了,这些个锦衣卫一个个不说嚣张跋扈,却也气度大变,如今的苏州府,谁遇到锦衣卫都得被盘问一番才能走。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作证。 这位周大人开的布庄,抢了江南商会的很多客商,到现在为止,也没见江南商会有任何表示。 徐耀宗很清楚,这在以前根本是不敢想的,江南商会的这些商人,从来都不把外地的客商当人,江南商会在整个江南地区可谓是只手遮天,没人敢惹。 周大人不仅惹了,好像还一点事都没有。 这就很恐怖了。 此时徐耀宗面对周楚,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何曾见过这等大人物?别说周楚了,就算是他身后的那位年轻的侯爵,公主的儿子,他都不敢想,身份差距太大了。 “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将她们母子带来了。” 徐耀宗低头道。 此时的徐耀宗甚至不敢抬头看周楚。 “你做的很好,拿着这封信去找黎老板吧,这些事都是她在负责。” 周楚随手写了个条子,装在了信封之中,递给了徐耀宗。 徐耀宗听到这话,大喜过望,他如此费力将这对母子从浙江弄过来,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徐耀宗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信封,将信封举过头顶,好像周楚随手开的这个条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你且退下吧。” 周楚对徐耀宗挥了挥手道。 徐耀宗听到这话,如释重负,双手就这么举着信封,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后退,等到退出去足够远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周府。 周楚看向了眼前的妇人,妇人面容憔悴,穿的衣服显得不是那么合身,显然是徐耀宗临时给她找的衣服,想来以前穿的衣服好不到哪里去。 “贱妾见过大人。” 女人跪在周楚面前,眼神有些瑟缩,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人找她们母子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她心里都是感激周楚的,没有周楚的话,她甚至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 自从生了徐渭之后,他就被徐家的当家主母苗氏赶出了徐府,在外面为大户人家浆洗衣物勉强度日。 旁边的徐渭,此时不过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才刚学会走路没多久,他看着周楚,眼神之中满是好奇,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本官让徐耀宗将你们母子找来,是听闻你这儿子是个神童,从小就很灵,本官的老师如今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不知你愿不愿意让这个小家伙认我那老师当爹,为他养老送终?” 周楚看着眼前的妇人道。 妇人想了想,并没有立刻同意,在她看来,如果所托非人,不如自己带着自己的儿子,虽然艰难,却也不是活不下去。 “不知道大人的老师姓谁名谁?” 女人鼓起勇气道。 “我那老师的名讳,想来你也曾听过,姓唐名寅,字伯虎。” 周楚笑道。 “唐伯虎!”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惊呼道。 即便她只是一个身居后宅的妇人,也曾听过唐伯虎这个名字,唐伯虎在江南可谓是大名鼎鼎,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大人居然让自己的儿子认唐伯虎当爹。 这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啊。 “贱妾但凭大人处置,只是贱妾希望能进唐府,哪怕只是当个浆洗婆子,贱妾也知足了。” 徐渭的生母显然不想再和自己的儿子分开了,但这件事却由不得她做主,所以她得求周楚。 “你儿子成了我老师的儿子,你自然就不必受苦了,以后唐府之中,你就以我老师表妹的身份住下吧,倒也不必操劳,你和你儿子的身份,也不必瞒着其他人,他以后该孝敬你的,自然不会少。” 周楚的话,给了女人一颗定心丸。 “多谢大人大恩,贱妾无以为报。” 女人连连磕头道。 “不必多礼。” 周楚笑道。 将这母子二人安顿好之后,周楚让春兰给唐伯虎送了一封信过去,大意是让他挑选一个良辰吉日,认下这个儿子。 唐伯虎倒是无所谓,芸娘看到信里的内容之后很是高兴,当即为唐伯虎张罗了起来,定好日子之后,还让人给唐伯虎的那些亲朋好友都送去了请帖,准备好好庆祝一下。 “用得着如此折腾吗?” 唐伯虎有些无奈道。 芸娘听到这话白了他一眼。 “当然用得着,咱家人气太少了,除了我们两个,剩下的都是些下人,儿子进门,当然得大办一场,让整个唐府都沾沾喜气,去去晦气。” 唐伯虎听到这话,想了想似乎有理,也就任由芸娘操持了。 第123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王阳明,考成法的试行 实际上唐伯虎的亲友并不多,除了一些近一些的亲戚之外,就只剩下文徵明祝枝山这种能容忍唐伯虎脾气的多年好友了。 唐伯虎的亲戚,大多对唐伯虎突然收养一个儿子这件事有所不满,特别是那些唐伯虎本家的亲戚。 原本在他们看来,等唐伯虎一死,唐府以及唐伯虎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甚至之前有人提出过要给唐伯虎过继一个儿子。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唐伯虎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同意。 现如今唐伯虎突然要收养一个外人当儿子,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当他们得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唐伯虎的一个弟子,一个锦衣卫百户的时候,他们对周楚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欠奉。 毕竟周楚来苏州府没有多久,以前的锦衣卫在苏州府实在是没什么威严可言,短时间内,锦衣卫在苏州府百姓心中,并没有什么分量。 甚至在他们看来,唐伯虎居然收一个锦衣卫百户为弟子,简直是有辱斯文。 “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什么时候我们唐家的事,轮得到一个外人来做主了?” 一个唐家子弟来到周楚面前,阴阳怪气道。 “我自然是做不了主,这件事是老师同意的。” 今天大喜的日子,周楚并不想闹的不愉快,更何况这些人实在是入不了周楚的眼,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还不配。 正在唐家的人正要继续对周楚发难的时候,一个通报声让他们顿时闭上了嘴。 “南直隶抚台王大人前来恭贺。” 此话一出,唐伯虎的这些亲人全都惊了。 在他们看来,唐伯虎不过是一介落魄文人,是如何能和此等封疆大吏攀上关系的? 不只是他们意外,唐伯虎也很意外。 唐伯虎意外是因为他知道现如今的王阳明已经是封疆大吏,虽说唐伯虎清楚王阳明从不会因为身份而和自己的关系有所疏远,但作为一省巡抚,特别还是南直隶的巡抚,可谓是位高权重。 每天需要忙的公务就不知凡几,如今的大明官僚机制,官僚作风严重到了一定程度,案牍都是堆积如山,很多事,只要稍微拖一拖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新的案牍只要不是立刻处理,就会淹没在海量的案牍之中,再也想不起来,如此一层层下去,地方上对朝廷政策,甚至对具体时间的执行力,已经弱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也是之前杨一清等人为何想着拖一拖崔文奎这件事,但凡能稍微拖一拖,这件事就会被无限延期,最后不了了之。 但王阳明不同,在周楚的建议和嘉靖的首肯下,他已经初步在南直隶尝试实行考成法了,虽然只是刚开始试行,虽然整个南直隶的官员怨声载道,对王阳明充满了怨言,却阻止不了王阳明。 考成法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建立了台账制度。 所谓的台账制度,说起来也不复杂,每个部门,每个官员接收到具体的事物文牒之后,都得大致估算一下这件事得办多久,然后给上级一个具体且详细的期限回复。 每个月月底的时候要专门进行核对和注销,倘若原本承诺该月以内该完成的事物还未完成,那办理该事物的官员就麻烦了,他办理的事物一律登记造册,制成一式三份的公文册。 一本在六部留作底本,一本送六科备案,一本送内阁考察。 六科的官员品级都不高,基本都是六七品,但手中的权利却很大,原本六科对应的是六部,设立六科的最初原因也是监察六部,弹劾六部的官员的。 但随着不断地发展,六科基本被那些清流官员占据,这些清流官员是真正的清流,一个个头铁的要命。 虽说那些六部以及内阁的官员不能将六科完全掌握在手中,却可以进行引导利用。 这其中引导利用的最好的,莫过于后来当上内阁首辅的徐阶,彼时六科完全成了徐阶攻击政敌的工具,高拱便是在六科官员的不断攻讦下不得不短暂致仕。 考成法之下,所有官员的文件处理,只能提前,不得延误,否则就会遭受相应的惩罚,为了防止官官相护,王阳明还在周楚的建议下制定了一个层层监督,严密考核的行政运行系统。 这件事能成功运行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内阁杨慎和皇帝嘉靖的大力支持。 目前考成法刚刚试行,也仅仅是建立了第一个部分,后续的还需要慢慢推进。 正是因为这个考成法,搞的南直隶的百官怨声载道,纷纷上疏弹劾王阳明,朝中的官员,以杨一清为首的,更是痛斥王阳明胡作非为。 但这些人又怎么会是喷子杨慎的对手呢? 杨慎在朝堂之上,陈明利弊,痛斥大明的官员不作为,都想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不想干事。 杨慎和嘉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杨慎骂完百官之后,嘉靖站出来开始做好人。 嘉靖表示考成法先在南直隶试行,同时南直隶官员的俸银,全部在现有的基础上提高五成,如果考成法效果好的话,南直隶的官员俸禄还会进一步提升。 嘉靖此话一出,原本反对的官员顿时没了声音,特别是六科的那些个喷子,他们可是一点额外收入都没有,纯靠奉银活着,好在六科的官员不像其他官员需要排场规制,不需要花钱雇人抬轿子。 否则他们的奉银养家都困难。 这还是因为六科官员享受正四品待遇。 倘若提升五成的话,那花起来就绰绰有余了。 如果说谁对奉银的提升最心动,那无疑是六科的官员。 因此原本强烈反对考成法的六科官员,顿时没了声音,他们甚至还期待考成法能够尽快在京城实行起来,那样的话,他们的俸银也能得到相应的提升了。 六科不反对了,杨一清更不会反对,倘若他再继续坚持反对的话,就会得罪所有官员,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不让朝廷给他们涨俸禄。 就算是南直隶的官员,得到涨薪的消息之后,反对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毕竟南直隶的很多官员都是原本都是有名无实的,基本都是靠着奉银度日,如今涨了俸银,不能说完全没了怨言,最起码怨言小了许多。 南直隶所有的官员都忙碌了起来,王阳明这个南直隶巡抚就闲下来了,再加上前两日接到朝廷的公文,让他来江南省接收军权,王阳明便早早的来到了苏州府。 这才刚到苏州府,就得到了唐寅要收养一个幼童当自己儿子的消息。 王阳明一想,自己已经多年没见到自己这个好友了,还有周衡器和自己的学生沈炼,于是便不请自来了。 除了王阳明之外,还有两个人不请自来,正是严嵩和张璁。 这两人看到了周楚惊人的能量和实力,对于这位锦衣卫百户内心愈发敬重,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纷纷备了贺礼,来到了唐府。 “伯安,昔日京城一别,许久不见啊。” 唐伯虎作为东道主,表现的自然比平日里稳重了许多,和王阳明寒暄了起来。 “是啊,伯虎兄,昔日一别,弟经常想念和兄以及衡器把酒言欢的时刻,每每想起,都不胜唏嘘。” 王阳明感慨道。 “老师。” 沈炼看到王阳明之后,急忙上前行礼。 “不错,比以前稳重内敛了许多。” 王阳明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全赖周大人教导,弟子跟在周大人身边,学了很多。” 沈炼如实说道。 “阳明先生。” 周楚笑着来到王阳明跟前,行礼道。 “衡器,当日一别,不曾想你会扶摇直上,不过我大明确实需要你这等股肱之臣。” 王阳明看到周楚之后,也是满脸笑容。 “下官见过王大人,见过周大人,不请自来,实在冒昧。” 严嵩行礼道。 “惟中,咱俩之间,何时需要这般生分了?” 王阳明看着严嵩有些拘谨,笑道。 张璁也急忙上前见礼。 一旁的唐家人看到眼前一幕,一个个都傻眼了,无论是王阳明这个巡抚,还是严嵩这个苏州府的知府,亦或是张璁这个御使,在他们看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偏偏这些人对待周楚的态度,让他们毛骨悚然。 知府大人对这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如此恭敬,就连那个御史大人,对他都有些谄媚。 抚台大人看上去和他更像是平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唐伯虎的这个弟子不是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吗? 第124章 王阳明的担忧,想掘大明文人根的周楚 唐家人想不明白,但他们也明白了周楚身份绝不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这么简单。 此时无论是唐家人还是唐伯虎的其他亲戚,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能招惹。 甚至他们还想了很多,前些年唐伯虎算不上富裕,后来消失了好几年,没人知道唐伯虎去了哪里,大半年前再次出现在苏州府。 彼时唐伯虎突然阔了起来,整个唐府也不是以前能比的。 正是因此,唐伯虎的很多本家盯上了他的家产。 此时见识到了周楚身份不一般的这些人,有些想的则更多,唐伯虎这大半年能如此风光,会不会和他这个弟子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不过他们注定是得不到结果的,只能胡思乱想。 “这个小家伙就是我刚收的儿子,原名叫徐渭,我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唐墨,以后这两个名字都给他保留着。” 唐伯虎抱起徐渭,向众人介绍道。 实际上一个人有两个名字丝毫不奇怪,许多文人原本只有一个名字的,还会给自己取个别名或者花名,这本就是一件文雅之事。 “唐墨?莫非这小家伙在丹青一道还有天赋?” 一旁的文徵明忍不住问道。 唐伯虎听到这话,得意一笑。 “衡器说的没错,这小家伙确实是个神童,灵的很,前两日他自己摸着笔就画了起来。” 唐伯虎说着,取出一张画,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到眼前的这幅画心中都是一惊。 在场的诸位,包括王阳明、严嵩和张璁,对丹青一道多多少少都有些涉猎。 眼前这幅画,虽然毫无章法,更没有任何技法可言,整体更谈不上什么格局,完全是一幅充满童真的画,却用笔极为准确,每一笔都落在了该落的地方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同样画一幅画,一个人学了多年的画画,画画的技法很好,按部就班的将这幅画画了出来。 但另一个人完全没学过画画,每一笔都落在了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但最终画出来的结果却完全不逊色于那个学了多年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具备一些他人所不具备的神韵。 这就是天赋,对画画天生有着敏锐的感觉。 这真的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才刚满一岁的小家伙画的? 此刻,众人顿时陷入了怀疑之中,但那画中的童趣,又是他们所有人都画不出来的。 “跟着你,有点浪费了。” 文徵明看着唐伯虎,叹了口气道。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唐伯虎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这小家伙在丹青一道的天分之高,我从未见过,不过当世之人,除了伯虎,也没人能教他了,伯虎也未必能教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只有让这个小家伙走出自己的那条路,才是最适合他的。” 祝枝山补充道。 唐伯虎听到这话,罕见的没有反驳。 别人的衣服再好看都是别人的,穿在自己身上未必合适,只有做出属于自己的衣服,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这话放在丹青一道上面尤为合适,没有自己的风格,终究会沦为下乘。 “放心吧,我只教他基础的东西,剩下的路让他自己走。” “我可以教他写字。” 文徵明此时也是见猎心喜,如此一块完美的璞玉,他如何能视而不见。 “过几年再说吧,他才多大。” 一旁的芸娘说着将小徐渭抱走了。 唐伯虎安排众人纷纷入座,唐伯虎这一桌坐着的有王阳明、周楚、张璁、严嵩、文徵明和祝枝山。 这些人的身份都非同一般,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在文坛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徵明贤弟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吗?” 祝枝山看着文徵明,笑道。 “希哲兄也知道,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总要试一试。” 文徵明有些无奈道。 “徵明兄有大才,想来此次乡试能顺利中举。” 王阳明笑道。 王阳明还有些话没说,现在的文徵明还有另一个身份,周衡器的老师。 有周衡器这层关系在,那主考官但凡识趣点,都会点了文徵明的举人,就算不识趣,自会有人跟他打招呼。 这些都是官场上不成文的一些规则,即便周楚什么都不做,那些想暗中拍他马屁的,也会顺手把这件事做了,并且不会告诉周楚。 等到未来某一天周楚自己发现这件事,他做的这些就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不过对于这点,王阳明并不准备说出来,文徵明确实有才华,为科举蹉跎这么多年,本就是科举本身的问题。 虽说有才华不等于会治国,但现在的科举制度下,考出来的也都不是治国之才。 和那些人相比,文徵明反而要强很多。 “借王大人吉言。” 文徵明回道。 “衡器,这南直隶的巡抚,我恐怕干不了多久了。” 王阳明看着周楚,说道。 “这是为何?” 周楚疑惑道。 “家父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年纪大了,药石无医,之前倒也让飞霞子道长帮忙看过。” 王阳明叹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推行这个考成法,前些日子我就准备请辞的,我就怕我一离开,这考成法继续不下去了。” 王阳明有些担忧道。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恍然,阳明先生父亲的大限好像就在今年,不过想来应该还能撑几个月。 “阳明先生不必担忧,孝道为大,至于考成法,自会有其他人继续做,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周楚喝了口酒道。 周楚这话倒不是空话,如果王阳明回家守孝丁忧,张璁继任他的位置再合适不过。 张璁本就是个能臣,能力是有的,也是个干事的人,对于张璁的立场问题,周楚并未怀疑过。 至于王阳明,周楚也不准备让他闲着。 “有合适的人选那再好不过。” 王阳明一看周楚的神态,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也就放下心了。 “阳明先生,我准备办一个书院,届时请阳明先生支持书院。” 周楚说出了自己心中谋划了许久的一个计划。 即便周楚不提出办书院,再过两年,王阳明也会在绍兴办一个书院,主要讲的是王学。 王学是宋明理学的一个分支,是以致良知为基本理论的心学学说,又被称为阳明心学。 可惜后来很多人学歪了,只学会了心学,却忘记了最基础的致良知,没了束缚的心学,那便不再是心学。 “办书院?你想要教什么?” 王阳明有些好奇道。 “什么都教,整个书院分门别类,有格物、有数理、还有大明地理等等。” 周楚解释道。 他办这个书院,就是要做一个尝试,教出能真正治国的人才,对大明有用的人才。 想要彻底改变大明的局面,只靠周楚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周楚即便是做的再多,恐怕等周楚死后,大概率会人死政息。 但如果培养出各方面的人才,并改变大明取仕的标准,那就完全不同了。 周楚要做的,就是掘了大明文人的根。 第125章 王阳明格竹,周楚的打算:丈量土地 “格物?” 王阳明听到格物,眼睛顿时亮了。 大概三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盯着院子里的竹子,似有所悟,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竹子上面蕴含着天地至理,他尝试格竹,却因为基础理论的缺失,最终失败,大病一场。 他自小学的便是宋明理学,其中对于格物或者说物理的基础理论是缺失的,当时他只觉得那竹子之中似乎蕴含着时间和空间甚至很多世间至理,却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他几乎疯魔,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正是,学生听闻昔年阳明先生尝试格竹,却失败了,便觉得很遗憾,我大明在格物方面的理论是缺失的,但世间的一切,都有他们的至理,我们需要研究出来这些至理并加以利用。” 周楚侃侃而谈道。 听到这话,王阳明的眼睛更亮了。 “衡器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王阳明急忙追问道,此时的王阳明完全没有身为高官和前辈的姿态,完全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学生倒也研究过,不过知道的都很浅显,倒是格出了一些基础的东西,这些年陆陆续续记录下来了,整理成了一本书,回头我让人拿给阳明先生。” 周楚这句话倒不是假话。 这些年,周楚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很基础的物理基础知识写下来,想到什么写什么,除了物理知识之外,还有一些基础的数学理论。 当然,再高的周楚也不会了,他毕竟不是理科生,这些理论基本上都是初中的一些基础理论。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周楚在理科这方面,实在是过于稀松平常。 即便如此,听到这话的王阳明也显得很是高兴,正所谓触类旁通,王阳明的悟性本就是一等一的,在周楚看来,把这些基础理论交给他之后,说不定他能举一反三,研究出很多进阶理论。 周楚并不想卖弄自己那浅薄的物理知识。 “我接到陛下的旨意,所以才来这边准备接收兵权,届时兵权在手,衡器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王阳明笑道。 “不知大人下一步有何打算?” 张璁对周楚接下来的打算也很好奇,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每一步似乎都走在了别人预料不到的地方,但事后想来,却都是神来之笔。 “当然是丈量土地,还百姓和军户一个公道。” 周楚倒也没想着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丈量土地?下官倒是知道,我大明有许多隐田,只是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过大。。。” 严嵩欲言又止道。 严嵩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恐怕不好办。 周楚听到这话,笑了笑,要是好办,也就不用等到自己来办了。 “自宣宗之后,卫所官员不断侵占军户土地,原本军户们拥有自己的土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哪怕养兵百万,也不需要从朝廷支出一分一毫。” “但到了如今,卫所军制名存实亡,大明的军队全赖朝廷支出,即便如此,还有无数人在喝兵血,吃空饷和军费,我大明的军队,很多都拿不到军饷,如此一来,军队何来凝聚力?如何打仗?” 周楚冷笑道。 “这些问题存在不是一两日了,所谓积重难返。” 王阳明叹了口气道。 “介溪先生可知道这土地之中还存在什么龌龊吗?” 周楚看着眼前的严嵩,问道。 “下官倒是有所耳闻,据说很多士绅将土地隐藏了起来,如此一来隐藏的土地便可以不用纳税,大明的隐田越来越多,税收越来越少。” 严嵩迟疑了片刻说道。 周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话对也不对,隐田是肯定有的,也越来越多,但这其中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周楚看着众人一脸疑惑,说道。 “当时的士绅和胥吏都是沆瀣一气的,负责丈量土地的胥吏,一个个都是有些手段的,给百姓丈量土地的时候,一亩地量成一亩二分,如此一来,百姓原本一亩地却需要缴一亩二分的税。” “给这些士绅量地的时候,一亩地可能只量成八分甚至七分,少出来的那部分就平摊到百姓头上,如此一来,百姓交不起税,便只能将自己的地献给士绅,再从士绅手中租地耕种。” “他们便是通过这种手段,不断兼并土地的。” 周楚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满是寒光。 王阳明等人听到这话,都是满脸忧虑,越听周楚说,他们便越觉得大明存在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严重。 多到如果让严嵩或者张璁去做,他们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衡器是打算从江南开始着手吗?” 王阳明问道。 周楚点了点头。 “倘若江南能丈量清楚,其他地方也就容易一些了。” 周楚很清楚这其中会有多大的阻力,但这件事是必须要去做的,否则会越来越严重。 至于书院的事,倒是周楚提前布下的一步棋,种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想要生根发芽,还要很多年,书院不过是为大明的未来留下一丝希望,想要发展科技?起码还得几十年吧。 这不是一代人能解决的问题。 周楚更多的是要着眼于眼下,把能解决的问题尽量多的解决掉。 “衡器所想,皆是为国为民,说来惭愧,在下想想自己虚度半生,却无甚作为,此次如果能中举,来年便进京赶考,哪怕能帮上衡器一二,也算是极好的。” 文徵明此时才感觉到自己这个学生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只是听听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欣慰,别人说这话,他只会以为这人在贪图权位,但文徵明说这话,周楚是相信的。 原本的历史上,文徵明好不容易被人举荐,以贡生身份入仕,却干了没多久就请辞了。 他原本对当官入仕不甚在意,之所以执着于科举,想来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的才学。 其实根本无需证明,谁不知道他文徵明的才学,只不过作为好友的唐伯虎当年连中三元,让他有些不服气罢了。 “那你就加把劲,我是不行了,我也想明白了,衡器说的很对,就我这脾性,也不适合入仕。” 唐伯虎洒脱一笑道。 “老爷,抚台大人崔文奎崔大人正在门口,说是来祝贺老爷喜得贵子。” 众人正相谈甚欢之时,唐府的管家来到唐伯虎跟前说道。 周楚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第126章 低声下气崔文奎,得寸进尺周衡器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唐府,在得知江南省的巡抚崔大人来到唐府的时候,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如果说大部分人对于王阳明这个南直隶的巡抚还没什么直观感受的话,那么对这个掌管着多年江南省的抚台大人,他们可谓是如雷贯耳。 当然,大多数人也只是听过崔文奎的名声,平日里根本见不到。 极少数偶尔见过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可是见识过这位崔大人那惊天的排场以及威势的。 别说是崔大人,那时候他们站在路边,连头都不敢抬,哪怕是这位崔大人手下的一个小官,也不是他们敢直视的。 他们想不明白,唐伯虎何德何能,让两个抚台大人都来祝贺,这种人脉他们别说想了,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 崔文奎是一个人来的,只带了两个侍卫,并没有其他人随从。 他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向周楚示弱,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救出他的大哥和侄女。 崔文山和崔婷婷父女两人被关在锦衣卫所已经有些日子了,两人出恭都有人看着,再加上这些天没有衣服换,即便苏州府是冬天,但空气相对潮湿,父女两人也早已受不了了。 不过他们却没有一点办法,此时的两人哪里还有当初的嚣张劲,面对锦衣卫的时候都学会赔笑了,生怕这些锦衣卫看他们爷俩不顺眼,教训他们一顿。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崔文奎和周楚闹崩了之后,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大哥和侄女了,他这些天每晚都睡不好,就怕哪一天周楚心情不好,对他的大哥和侄女动手。 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想着向周楚低个头,看看能不能先把自己的大哥和侄女救出来,公归公,私归私,他想对付周楚和他想救出来自己的大哥和侄女,本质上并不冲突。 无非就是利益的置换罢了,周楚这么久以来一直没动手,崔文奎也清楚,这个锦衣卫百户就是等着自己求上门,好提条件。 即便是清楚,崔文奎也没办法泰然处之,实在是关心则乱。 “王大人,周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位,真是幸会。” 崔文奎看到王阳明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原本就是冲着周楚来的,此时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得不说,演技这方面,没人比得过当官的。 “崔大人。” 王阳明也只是回了一礼,并未多言。 不过崔文奎并未因此生气,他早就听说过王阳明是什么样的人。 “我老师的大事,我岂能不在,倒是崔大人似乎和老师没什么交集吧?” 周楚神情玩味道。 周楚大概知道崔文奎是为何而来,实际上他早就等着崔文奎上门求自己了。 崔文奎能忍到今日,也算他城府深。 “周大人此言差矣,唐解元的大名,别说是在苏州府了,即便是整个江南人,也是家喻户晓,唐解元如此大事,我这个作为巡抚的,岂有不来之理?” 崔文奎之所以这么说,之所以挑了今天这个日子来,无非是想让自己面子上更能过得去一些。 毕竟在这里偶遇,说出去他面子上也好听一些。 如果是他登门去求周楚,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个脸面,周楚倒也不准备撕破,撕破了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现在这样,一会谈起来,自己更能掌握主动权。 “崔大人,快请入座。” 唐伯虎此时也喝的有些微醺了,毕竟是他的大喜日子,本身又有些嗜酒,喝多一些也很正常。 不过即使微醺,他也能看得出这个崔文奎是来找周楚的,他先是看了看周楚,看到周楚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之后,这才请崔文奎入座。 “周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坐下之后,崔文奎便不再演了,也不在乎同桌的其他人怎么看他,他很清楚,能坐这一桌的,没有周楚的同意,是不会把这件事往外传的。 此时其他桌的人很多都在悄悄观察着周楚这一桌,毕竟这一桌在他们看来,除了文徵明和祝枝山,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大人物。 一般他们哪有机会和这种大人物这么近距离接触? 当他们看到崔文奎对周楚的态度有些谦卑,甚至是哀求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甚至有些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转过头去的这些心里都怦怦直跳,心里想的是抚台大人这一面让自己看到了,不会被他秋后算账吧? 同时内心对刚才的那一幕,感到无比惊骇,原本他们因为王阳明和严嵩等人,已经尽量高估这位唐伯虎的弟子了,但刚才的一幕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崔文奎是谁啊?抚台大人,在整个江南省,用一句只手遮天来形容这位丝毫不为过,但就是这么一位封疆大吏,面对这个锦衣卫百户的时候,居然是这种谦卑的态度。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圈来了,他们实在是想象不出周楚到底是何等身份。 “崔大人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周楚自顾自的吃喝,并没有给崔文奎什么好脸色。 “周大人能否高抬贵手,放过我大哥和我那不懂事的侄女一马?” 崔文奎低声道。 “崔大人为何说出这种话,令兄带人围攻锦衣卫所,本官说一句他聚众谋反不为过吧?” 周楚端着酒杯,满脸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崔文奎。 倒不是周楚故意给崔文奎脸色看,倘若周楚真想这么做的话,刚才就能当众落了崔文奎的面子。 只是崔文奎坐下之后,这么上下牙一碰,就想着把这些事揭过,周楚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令侄女纵马行凶,骄横跋扈,致使数位百姓受伤,而且还不止这一次,这也是事实吧?” 周楚继续追问道。 “按大明律,这两样哪一样不是重罪?崔大人虽然贵为一省巡抚,却也不能让本官无视大明律吧?” 崔文奎听到这话,心中暗恨,却毫无办法,他很清楚周楚这话的意思,不拿出让他心动的条件,这事就不用谈了。 “不知周大人要如何才肯放过他们父女二人。” 崔文奎强忍着怒意,赔笑道。 “崔大人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本官听说令兄兼并了苏州府很多百姓的土地,仅仅土地就不下于十万亩。” 周楚似笑非笑道。 这便是周楚提出来的条件,这十万亩土地交出来,这事还有的商量。 即便是崔文奎早就料到周楚会狮子大开口,却也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 “十万亩地,周大人就不怕撑着?” 崔文奎反问道。 他以为周楚是要将这些土地纳为己有。 “崔大人说的什么话?这些土地,本官自然是要拿出来分给百姓和江南省的军户们,本官一心为民,又怎么会像崔大人兄长这般无法无天?” 周楚说到后面的时候,脸色变得极为严肃,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周大人,你可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吗?” 崔文奎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周楚想做什么,但他更清楚,周楚一旦这么做了,将会被整个江南的士绅阶层所不容,没人愿意让他开这个口子。 “本官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崔大人操心,本官只想知道,这十万亩地,崔大人舍不舍得?” 周楚继续追问道。 听到这话,崔文奎反而笑了。 “周大人以为,是我大哥强行抢夺百姓的土地吗?那些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自动把地献给我大哥的,大人这么做,恐怕吃力不讨好,那些百姓未必领情。” “这就不劳崔大人担心了,本官自有办法。” 周楚回道。 “好,这些地我替我大哥做主,让给周大人。” 崔文奎最终不得不松口,地和人之间,他很容易做出选择,地没了可以再弄,人没了就真的没了,更何况崔家的钱财无数,想买多少地买不来? 在崔文奎眼中,没什么比他大哥一家的安危更加重要。 “崔大人别急,本官还有一个要求。” 周楚笑道。 “你!周大人不要得寸进尺。” 崔文奎脸色一变道。 第127章 周楚的逼迫,玄武军遭遇海盗军团 最终,崔文奎还是妥协了。 “周大人说吧,什么要求?” 周楚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崔文奎既然已经答应了拿出十万亩地,就不在乎再多答应自己一个条件。 “崔大人给本官开个公文,让本官带领锦衣卫丈量苏州府的土地。” 周楚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楚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把步子迈的太大,先从苏州府开始尝试,看看各方反应。 倘若苏州府可以顺利实施,那么再推广到整个江南。 崔文奎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要求根本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到时候周楚拿着他的公文,到处张贴布告,苏州府那些当官的知道这些肯定是周楚做的,但那些士绅,以及苏州府以外的呢? 谁会相信一个锦衣卫百户能做出这么大的事?谁会相信一个锦衣卫百户权势滔天? 那些士绅只会认为他这个巡抚才有这种能量和本事,但凡崔文奎答应了周楚这个要求,那便是没屎也是屎了,根本说不清。 虽说他是江南省巡抚,在周楚来苏州府之前算得上只手遮天,但那都是因为他代表的本就是江南士绅的利益,所以他才能只手遮天。 倘若和士绅阶层走向对立面,他这个巡抚,也就成了空中楼阁,失去了权力的来源。 没错,他这个江南省巡抚大部分的权力从来不是来自皇帝和朝廷,而是来自这些江南士绅。 崔文奎很想拒绝,但看着周楚眼神之中那充满威胁的意味,崔文奎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拒绝,自己的大哥和侄女就完了。 这种事很好处理,这么冷的天,两个人被关押在锦衣卫所,冻死、病死,都是说得过去的,周楚甚至不需要为此承担任何责任和后果。 毕竟锦衣卫所抓崔文山和崔婷婷的理由完全合理合法,即便是关押的地点不符合法理,却也是有的是理由能推脱过去。 周楚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狠,一方面可以让崔文奎为自己挡刀,另一方面还可以大大降低崔文奎在江南的威信和权力。 “周大人可否容本官考虑一二?” 崔文奎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实在下不去这个决心,便想着能不能往后拖一拖,考虑好了再给周楚答复。 但周楚又岂会给他时间考虑,正所谓快刀斩乱麻,考虑的越久,变数越大,到时候恐怕就算崔文奎想答应,他身边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让他答应。 “既然崔大人没有诚意,那便算了。” 周楚脸色一变道。 “周大人,不是本官不想答应,实在是此事兹事体大,没有皇上的旨意,本官又岂敢贸然做主?” 崔文奎眼看周楚要离开,顿时急了,将这件事推到了皇帝身上。 似乎早就预料到崔文奎会这么说,周楚听到这话,慢露笑容。 “沈炼,将陛下的圣旨拿来。” 关于丈量土地的事,周楚在之前的密奏之中都会顺带着提起,上次弹劾崔文奎,更是着重说了这件事,嘉靖眼看着周楚要拿到兵权了,自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这封圣旨和让王阳明接管江南兵权的圣旨是先后脚到的。 崔文奎没想到周楚准备的如此充分,一时之间,再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正在周楚和崔文奎来回拉扯的时候,安南海岸线上,湄公河出海口,云瑾的玄武军船队正在和六七十艘海盗船对峙。 这数十艘海盗船来自周边海上数个比较大的海盗团。 这些海盗团都有一个共同特质,他们都是江南那些人供养的,完全为江南走私集团服务的。 这段时间江南商会的走私船屡屡被劫,只见到出海的,却见不到回来的,江南商会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经过几次商议之后,江南商会的会长李贤决定出动他们在海上的所有海盗团,来围攻最近这个声名鹊起的玄武海盗团。 整个江南商会在海上养着十几个大型海盗团,每一个海盗团都有最少七八百人。 加起来总共有六七十艘船,海盗上万人。 在李贤看来,用这么多人围攻一个玄武海盗团,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谁让这玄武海盗团过于嚣张,完全不讲规矩,惹怒了江南商会的所有人。 除了楚辉祖。 楚辉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周楚,周楚则让人通过水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送到了当时还在安南的云瑾手上。 云瑾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些海盗团甚至还没有得到江南商会传过来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云瑾当即整饬兵马,严阵以待,至于安南,云瑾早已让黎椿将原本隶属于黎朝的军队直接遣散了。 再加上黎椿亲眼目睹了玄武军团恐怖的战斗力,完全没了反抗的心思,左右还能混个国公,享一生荣华富贵,也比之前整日被莫登庸欺压强得多。 云瑾的玄武军,虽然船不多,人数也远不如这么多海盗团加起来的多,但无论是单体战力,亦或是船上的子母连环炮,都足以让玄武军碾压这些海盗团。 这些海盗团在海上是海盗团,进入大明境内那就是倭寇,其中有一小半都是东瀛人。 他们完全是靠着手中的刀,别说火炮了,连战甲都没有,顶多就是穿一些自制的藤甲,防御力极低。 这群海盗团,为首的是雄狮海盗团,雄狮海盗团的首领是一个福建人,叫王雄,常年混迹于海上,想着靠自己累计够了足够的钱财之后,他的儿子孙子就可以洗白上岸。 至于身契?自然会有人帮他们解决。 张子义的爷爷便是如此。 原本他还对江南商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他们这些海盗团聚集在一起有所不满,觉得江南商会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但当他远远的看到对面为首的那艘宝船的规模以及船上那一套套反光的战甲,以及船上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的时候,王雄脸色巨变。 “不对,这他娘的是海盗团?” 第128章 玄武军的恐怖战力,清丈土地遭遇阻拦的周楚 当目标船队进入全都进入射程以内的时候,云瑾并没有立刻下令射击,而是让自己这边的船往那几十艘海盗船再靠近一些。 直到离得很近了,近到对方的人已经能看到自己这边的炮口的时候,云瑾果断下令开始以最大火力开炮。 这两个月的时间,又从苏州府运过来六七十门子母炮,加上之前的,玄武军的子母炮已经超过了一百门,在云瑾的特意调整之下,王雄等人面对的这一面,至少有六十门火炮。 当王雄看到一枚枚炮弹呼啸而来的时候,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 王雄以及一众海盗团完全没意识到玄武军根本不是海盗,所以根本没想过玄武军的船上会有火炮,再加上云瑾的刻意遮掩,导致王雄等人看到炮口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近了,只有不到一百米了。 而子母炮的有效射程甚至能达到八百米左右。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敌方几十艘船之间的距离很小,无比密集,玄武军之中的炮手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子母炮之所以叫子母炮,是因为分为子炮和母炮,射出去一发之后,可以直接更换子炮,实现连续射击。 虽然单发威力可能不如红衣大炮,但论持续作战的能力,却不是红衣大炮能比的。 六十多门火炮直接火力覆盖,仅仅是第一轮齐射,就直接打沉了好几艘海盗船,其他的海盗船也都损伤惨重。 王雄所在的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击沉,却也摇摇欲坠,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敌船,明白自己大意了,此时想要再往后退肯定是来不及了,掉头需要时间,而且火炮的有效射程很远。 想要在船被击沉之前跑出火炮的射程,简直是痴人说梦。 “全速前进,登上敌船,白刃战。” 王雄怒吼道。 不过他的声音在一声声炮声之中根本传不出去,他急忙从旗手手中抢过旗子,开始指挥战船向玄武军方向全速前进。 剩下的几十艘战船也意识到了逃跑绝非明智之举,一起冲过去,说不定还有活路,于是纷纷顶着猛烈的炮火往前冲锋。 即便是子母炮,更换子炮也需要时间,不能无限发射,玄武军仅仅进行了四轮齐射,让海盗船折损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海盗船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却晃晃悠悠地冲到了跟前。 船上的海盗纷纷开始爬船。 原本船上正在闲着的玄武军一个个纷纷来了精神,手持燧发枪开始无差别射击。 一时之间,这些海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企图爬上宝船的海盗纷纷被射杀。 宝船附近的海水很快就变成了血红色。 宝船要比一般的船高很多,这些海盗还没爬上去就被射杀了。 但其他的那些抢来的商船却不如宝船这般高大,很快就被一众海盗趁乱摸了上去。 那些海盗好不容易爬上船,看着船上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的玄武军士兵,全都傻眼了。 玄武军却不惯着他们,纷纷执刀开始杀戮。 和燧发枪相比,他们更喜欢用刀杀敌。 玄武军各司其职,有人负责火炮,专门盯着想要跑路的船轰击,有人负责用燧发枪射杀想要爬船的海盗,那些小船上的玄武军则开始了近战厮杀。 双方地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对等,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完全是玄武军的屠杀。 云瑾之所以将这些人放这么近才动手,为的就是防止有活口跑出去。 六七十艘船,在远距离一哄而散的话,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就不一样了,对方轻敌冒进,这么近的距离,跑都跑不掉,只能短兵相接。 这就为玄武军团全歼他们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海上不是陆地,海上没有船,根本不存在逃跑的可能。 经过了近半天的战斗,玄武军终于将这些海盗全歼了。 “将这些倭寇的头都割下来,回头为你们请功。” 云瑾看着满脸兴奋的玄武军士兵,说道。 玄武军听到这话,一个个无比振奋,纷纷开始打扫战场。 玄武军虽然不在大明明面上的战斗序列之内,却是大明正儿八经的军队,斩杀这么多倭寇,自然可以拿去请功。 不过这些战功暂时不能对外宣扬,只能暗中封赏。 另外一边,崔文奎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不得不妥协,如果这世上他最在乎什么,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他的大哥以及崔文奎自己的家人。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一般都是祸不及家人的,当然,也有很多不讲究的。 但崔文山这事,还真怪不了周楚,完全是他们父女俩昏了头了,犯下了如此弥天大罪。 周楚没有直接抄了崔文山的家,已经是很讲规矩了,对于周楚的做法,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周楚怕崔文奎反悔,当即让林鹿和沈炼跟着崔文奎去巡抚衙门走了一趟,直接把公文写完盖了章拿了回来。 至于崔家的十万亩地的地契,崔文奎表示明日就让人送来。 唐府的喜宴宾主尽欢,特别是唐伯虎的那些个亲朋,一个个都感觉赚大了,能和这么多大人物同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往后都是吹嘘的资本。 第二天一早,崔文奎就让人抬着两箱子地契,来到了锦衣卫所。 “这些便是约定好的地契,请周大人查验吧。” 崔文奎说道。 周楚听到这话,也不含糊,示意陈昭让人仔细查验。 “崔大人不必着急,按照约定,只要这些地契没问题,等崔大人和阳明先生交接完兵权,令兄父女我自会放了。” 周楚笑道。 “希望周大人能说到做到。” 崔文奎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 兵权注定是留不住的,这一点他倒是懒得和周楚争论,如非必要,崔文奎是一刻都不想面对周楚,此人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 如此又过了三日,崔文奎和王阳明终于把军队交接完毕,所有的文书都下发到了各个衙门,兵符也交到了王阳明手上。 “按计划做吧。” 周楚眼看着万事俱备,看向了一旁的陈昭道。 陈昭听到这话,当即带领一众手下开始在苏州城内四处张贴布告。 布告的内容也很简单,即日起锦衣卫将奉巡抚大人之命,开始清丈苏州府的土地。 此消息一出,顿时在苏州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州府的士绅们一个个顿时不干了,纷纷来到巡抚衙门想要逼问崔文奎到底是何用意? 崔文奎很清楚这种事根本解释不清,而且他也没办法解释,毕竟有圣旨在,他这么做也算是按照圣旨办事。 倘若他此时试图推卸责任,朝廷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崔文奎早早地就躲了起来,根本没在巡抚衙门,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士绅眼看找不到崔文奎,便纷纷带上一群人,来到了周楚正在让人丈量土地的地方。 “诸位这是何用意?” 周楚看着眼前乌泱泱上万人站在自己面前的田地之中,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清丈土地。 “你们锦衣卫凭什么清丈土地?这本就不是你们锦衣卫该干的活。” 为首的一个年纪很大,须发皆白的老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训斥道。 “我锦衣卫该干什么,还轮不到诸位指手画脚,诸位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周楚冷笑道。 “我等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黄口小儿,也敢在我等面前嚣张,我等数万人,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老头愈发嚣张道。 周楚听到这话,面色顿时兴奋了起来。 “既然诸位给脸不要脸,那就都不要走了。” 第129章 周楚调兵,后怕的崔文山,快刀斩乱麻的周楚 在这些士绅们看来,周楚不敢把他们如何。 毕竟法不责众,他们每一家都带了几十位家奴,所有人加起来已经上万,并且还有其他士绅正带着人源源不断的赶过来。 他们可不是底层的百姓和流民,哪怕是江南巡抚崔文奎面对这么多士绅同时施压,恐怕也不得不低头。 所以这些人是有底气的,毕竟眼前的不过是区区一个苏州府锦衣卫所,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千户。 这些锦衣卫往日他们从未放在眼里过。 江南这些士绅之所以如此无法无天,还有一个原因,大明的各地都有藩王坐镇,偏偏南直隶和江南没有任何藩王。 再加上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弱,整个江南几乎成了一个国中之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 在整个江南,与其说是崔文奎只手遮天,倒不如说有着这些士绅支持的崔文奎才能做到只手遮天。 “老夫倒要看看,区区锦衣卫,在这苏州府还能翻了天不成?” 为首的老头一脸从容道。 “哦?你的意思是,在这苏州府,你们便是天?” 周楚不动声色的给老头挖坑道。 “哼,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儿,老夫可不曾说过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今日老夫在这里,你等就量不了这里的地。” 老头人老成精,自然不会往坑里面钻。 “诸位,别怪本官没有警告过你们,诸位在此妨碍公务,一刻钟之内如若不退出去,后果自负。” 周楚懒得再和老头说车轱辘话,看向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怒喝道。 “大人如果非要丈量土地,就从我等的身上踏过去。” “我等不可能离开。” 。。。。。 周楚这话一出,面前的上万人顿时人声鼎沸,仗着人多便开始叫嚣。 面对眼前这些嚣张无比的士绅们,周楚丝毫不恼,而是将手中的兵符递给了身后的沈炼。 “你去军营之中调两万兵马过来。” 这兵符正是王阳明交给周楚的,当然,这件事是经过了皇帝的授意,否则私下递交兵符,只会是取祸之道。 此时,躲在崔文山家中的崔文奎得到消息,知道那些士绅都去围堵周楚了,顿时感觉眼皮子直跳,心中顿感大事不妙。 “应宿,你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崔文山在一旁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对崔文奎极其熟悉的他,瞬间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 “大哥,你有所不知,为了救你和婷婷出来,我给那周楚签了一纸丈量土地的文书,这件事惹怒了苏州府的所有士绅,那些士绅找不到我,上万人去围堵周楚了。” 崔文奎脸色愈发难看道。 “这不是好事吗?正好给那个周楚一个教训,省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崔文山不解道。 在崔文山看来,整个江南省,谁敢惹这些士绅,这些士绅要是联起手来,自己的这个巡抚弟弟都要退避三舍,此时他来自己府上,不正是躲着这些士绅吗? 崔文奎听到这话,看了看自己的大哥,一脸无奈,心想这也怪不得大哥,实在是很多信息他并不清楚。 “大哥,你太小看这周楚了,当初他在京城的时候可不是一个区区百户,而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拼了自己指挥使的官职不要,抓了京城近一千名官员,其中大部分被抄家流放,少数被他直接杀了,这人就是个疯子,活阎王。” 崔文奎叹了口气道。 他很清楚,所谓的法不责众,在周楚这里根本就不适用,别说不到一千个士绅集结上万家奴闹事了,就算是上千个官员,崔文奎都怀疑这周楚不会有丝毫犹豫。 崔文山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猜到这个周楚来头可能不小,却没想到周楚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那也是在京城,他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在这苏州府还能翻了天不成?” 崔文山心中很是不解,为何自己的弟弟对这个锦衣卫百户如此忍让,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区区百户?” 崔文奎听到这话,已经懒得吐槽了。 “大哥可知道你嘴里的这个区区百户,悄无声息的便灭了井上三郎那群倭寇,甚至一个逃出来的都没有,井上三郎现在还在他手上。” “你可知道,就是这个区区百户,我让王淮带领四五千私兵去围攻他家,结果这四五千私兵被全歼,无一活口。” 崔文奎每多说一句,崔文山就感觉头皮一麻。 等崔文奎说完之后,崔文山顿感脊背发寒,冷汗都下来了。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能活着回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这种屠夫,杀他们父女,不过是顺手的事,甚至只需要将自己父女两人将乱军之中随便一丢,死了也就死了。 “那这些士绅。。。” 崔文山欲言又止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 崔文奎叹了口气道。 现在他能管的只有自己和大哥一家,至于这些士绅,恐怕自己就算去劝了,也不会有人听,不会有人当回事。 毕竟在这些士绅们看来,丈量土地本就是他主张的。 无解。 此时崔文奎才明白周楚这个锦衣卫百户到底有多恐怖。 倘若这个年轻人在朝堂之上和他们玩,崔文奎相信,再来十个周楚,也不够他们玩的。 但偏偏这个年轻人避开了他们所有的优点,轻易不与他们交涉,一旦交涉的时候,往往是在他占据绝对上风的时候,这个时候交涉已经不能算是交涉了,完全是他单方面的威胁。 甚至到如今,京城百姓都把周楚当成了迫害百官的奸臣,这个年轻人却也沉得住气,从未想过因此向百姓解释什么。 其实无论是崔文奎还是其他官员,都希望周楚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在意百姓如何看待自己的,那样的话,他就有了弱点,或者说他们更希望周楚和他们打舆论战,玩文字游戏。 这些才是他们最擅长的东西。 无论是官场上的机锋,亦或是其他字面上的东西,都是文官们最擅长的,周楚一旦和他们玩这些,便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文官们有的是办法将周楚拖入泥沼。 但周楚完美的避开了这些东西,做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快刀斩乱麻。 但凡周楚的刀没有那么快,崔文奎这些人都有办法将他缠住。 正当崔文奎兄弟两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沈炼已经调来了两万兵马。 原本还有恃无恐的苏州府士绅们,看着眼前慢慢压过来的两万大军,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第130章 拿钱捞人,大赚特赚的周楚,山雨欲来风满楼 虽然此时的士绅加上家奴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万人,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这两万人能和眼前这些大军打。 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一旦开打,根本不用接触,他们这边就溃散了。 更何况这些士绅们内心从来都没想过正面冲突,原本想的也只是将周楚以及锦衣卫逼退,此时看到周楚似乎准备玩真的,一个个都怂了,很多士绅都在不着痕迹地往后秒,似乎在找逃跑的路径。 毕竟这么多人,不提前看好路,一会跑都跑不掉。 “诸位,方才本官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诸位不知珍惜,那就都留下吧。” 说完这话,周楚举起兵符。 “全军列阵,活捉所有人,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周楚这话一出,两万大军纷纷拔出佩刀,这些江南省的驻军,平日里除了训练之外,不会拿其他武器,但腰刀是必备的。 此次调兵原本就不是上战场,腰刀足够了。 “杀!” 数万士兵手执战刀爆喝的场面实在是过于惊人,即便这些士兵远不如虎贲军和玄武军,但数量在这里摆着,整个场面也足够震撼了。 特别是那些原本嚣张的士绅和恶奴,此时一片慌乱,这些人并不团结,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很多见势不妙,开始慌忙逃窜,慌不择路。 但他们人数又太多,站位太过密集,一时之间,居然发生了踩踏事件。 周楚在一旁看的都直摇头。 这些士兵可不会因为他们认怂就放过他们,毕竟周楚没有给他们停止进攻的命令。 于是两万大军在将领和一众千夫长的指挥下开始迅速对这些人进行合围。 那些已经跑出去的,则被单独派出去的小队追击。 仅仅片刻,就有一两千人跑了出去,剩下的则因为互相拥挤踩踏,很快被大军围在了中间。 周楚给了陈昭一个眼色,陈昭顿时会意,率领锦衣卫开始追击帮助军队追击那些逃出去的士绅恶奴。 锦衣卫都是骑马来的,速度远不是步兵和那些士绅能比的,在锦衣卫的配合下,那些四散奔逃的士绅们,很快就被抓住了大半,剩下一小部分还在不断奔逃。 在追击的过程中,胆敢反抗的,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士兵,都不会惯着他们,直接杀无赦,一时之间人头滚滚。 剩下那些没来得及跑的士绅们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急忙抱头蹲下,生怕自己因为什么动作引起锦衣卫或者军队的误解而被砍杀。 杀了一千多人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逃窜或者反抗了,纷纷有样学样,蹲下抱头,等待锦衣卫的处置。 “全部带回军营。” 周楚骑着乌骓马,来到这些人面前,扫视了一圈之后说道。 此时这些士绅一个个变得无比老实,那一千多人的鲜血让他们认清了现实,让他们清醒了,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终究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原本面对周楚无比嚣张的士绅们,此时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周楚一眼,生怕被周楚注意到。 此时这近两万人,温顺的像一群绵羊,甚至不需要怎么费力,就被周楚的人赶入了军营之中。 倒不是周楚非要将这些人带到军营之中,实在是因为其他地方放不下这么多人。 只有军营之中能容得下,周楚下令,让之前参与战斗的士兵一人认领一个,一对一盯着。 “大人,有何吩咐?” 总兵许铭来到周楚面前,恭敬道。 一开始,这位总兵得知是这位锦衣卫百户调集了两万大军,心中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当他看到周楚下令让他们直接抓了这些士绅,甚至反抗之人全部斩杀的时候,许铭惊了。 这等事,别说是他,就算是一个统兵五万的将军,也不敢做,此事兹事体大,事后该如何向朝廷交差?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止做了,而且苏州府的锦衣卫还全都听他指挥,苏州府的锦衣卫千户陈昭他是认识的,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听话的像个孙子。 所以此时许铭一点都不敢小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甚至有些敬畏。 “将这些人的身份一一登记造册,通知下去,胆敢谎报身份的,直接军法处置。” 周楚面露寒光道。 许铭听到这话,心中一紧,所谓的军法处置,那便是砍头,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大人杀心如此之重。 “是,大人!” 许铭领命之后就开始安排人手对这些被抓的士绅和恶奴进行身份的登记,刚开始还有些士绅虚报身份,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下人,但他们身上的衣服却出卖了他们,被识破之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执行军法。 这让原本心存侥幸的士绅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有歪心思。 杀鸡儆猴之后,身份的登记异常顺利,半个时辰左右,许铭就拿着登记好的文书,来到了周楚面前。 “大人,全部都已登记在册。” 许铭说着将手中的文书双手递给周楚。 周楚接过了文书,翻看了一下,发现这近两万人之中,真正的士绅富户,也才不到两千人,剩下的基本都是豪奴。 这些对周楚而言,可都是钱。 那些被抓的士绅家里的人得到消息之后,一个个急的团团转,特别是听说很多士绅豪奴被斩杀在当场,心中更是急火攻心,纷纷开始想办法走门路,看看能不能将自己家老爷捞出来。 第二天,正当一众士绅的家人急的团团转,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消息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说是苏州府的锦衣卫千户陈昭那里有门路可以走。 原本走投无路的众人仿佛看到了明灯,纷纷备上厚礼,前往陈昭府上求门路。 经过这些人的多方打听,最终得到了具体的消息,想捞这些豪奴,一个二十两银子,想捞那些士绅,一个三万两银子。 这个价格是周楚定的,不算太高,主要是走量。 在牙行买一个新奴才,身强力壮,能看家护院的,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两银子,关键还不一定有以前的这些奴才用的顺手,还不一定忠心。 这些豪奴,很多都是士绅们从小培养的,忠诚度自然比那些新买的要强的多。 至于这些士绅,每个三万两白银,也是周楚定下的,这三万两必须得是白银,不要铜钱。 如果是铜钱的话,周楚会要更多,不过周楚此举为的就是收束一下这些江南士绅的白银。 如果说整个大明哪里的白银最多,无疑是江南,江南商会的那些富商,每个最少都有几十万两白银。 这些士绅纵然参差不齐,但三万两白银努努力还是拿得出来的,即便有少数实在是没有的,也会想办法凑钱,这不是周楚需要考虑的问题。 如此一来,仅仅这两千左右的士绅,便可以为朝廷收束近六千万两白银。 大明明面上的白银总量大概在八亿两左右,但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 因为元朝商业税以及很多问题,很多士绅以及富户都把自家的白银埋了起来,这部分白银很多,再加上江南这些年不断地走私,东瀛的白银不断流入江南,隐藏的白银数是惊人的。 很快,这些士绅的家人开始一个个排着队往陈昭那里送钱,为了防止陈昭吃了猪油蒙了心,周楚还特地让林鹿带人在陈府盯着。 不是周楚不信任陈昭,实在是这笔钱数目太大,财帛动人心,周楚坚信一个道理,倘若不想让一个人背叛自己,就不要给他背叛的机会。 与此同时,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苏州府以外的地区,整个江南的士绅都知道了这件事,知道有人要在苏州府丈量土地,还因此抓了数万人。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因为文官们和这些士绅们的煽风点火,不明真相的百姓们都以为朝廷要对他们加收税赋,无数百姓纷纷暴怒,正在暗中不断积聚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周楚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不屑的笑了笑。 “大人,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严嵩急的团团转道。 第131章 恐怖的江南士绅,周楚的对策 在任何朝代,底层的百姓和朝廷之间都很难建立起直接有效的沟通方式。 或者说大部分朝代,无论是朝廷还是皇帝根本不太在乎底层百姓的死活。 哪怕是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口中的百姓,指的并非底层的百姓,而是寒门以及门阀士族。 底层百姓从来都是当权者眼中的筹码。 而底层百姓和朝廷之间沟通的桥梁,历朝历代又有所不同,唐朝之前,是门阀士族沟通上下。 五代十国之后,乃至北宋建立,文人士大夫,以及士绅阶层就成了沟通上下的阶层。 这一点到元朝发展到了巅峰。 蒙古人对汉人的管理极为宽松,明太祖朱元璋都说过,元以宽亡。 元朝实施的是包税制,将税收承包给汉人的士大夫士绅阶层,蒙古人只要固定的税收,真正盘剥百姓的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的士绅阶层。 这也是为何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不断屠戮前朝遗留下来的官员的根本原因。 这些官员之中或许有极个别是好的,但九成九都已经从根上烂透了。 不过即便朱元璋一生屠戮了如此多的官员,但对元朝遗留下来的士大夫士绅阶层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所以元朝那些士绅阶层存在的毛病就这么被传承下来了,大明建国之初,士绅阶层还都有所收敛,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之后,这些人就忍不住露出了獠牙,以黄子澄等人为首的这些文官,便开始怂恿朱允炆血腥削藩。 只有削掉所有的藩王,再扫除武将勋贵们,整个大明便又是他们说了算了。 不过黄子澄等人又蠢又坏,太过着急,削藩削出个永乐大帝,靖难之役再次将百官屠戮了一遍。 于是这些人又蛰伏了起来。 直到所谓的仁宣之治,这些人又开始冒头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的士绅阶层,掌控着整个江南,欺上瞒下,上令下不达,或者说上面给了什么政策,完全取决于他们怎么对底层的百姓说。 原本没有的税,到他们他们口中就有了。 所以无论是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亦或是雍正实行的摊丁入亩以及火耗归公,从来都不是基于底层百姓着想的,也不是在考虑百姓的死活。 说白了,无论是张居正还是雍正,都只是在想办法为朝廷弄钱。 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这些政策实施之后,士绅阶层的收入少了,他们便会层层加码,加在底层百姓身上,百姓的生活非但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坏。 因为他们没有和朝廷沟通的手段,他们只能是哑巴,不能说话。 这一点,海瑞看的最为透彻,海瑞认为,一条鞭法只适合在江南这种富庶之地实行,不适合在整个大明实施。 大明之所以会亡,就是因为士绅阶层垄断了向下的话语权,朝廷一旦拿他们开刀,他们便会变本加厉欺压底层百姓,于是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造反。 很多人认为朱姓宗室子弟占了朝廷的近一半支出,其实这不过是文官们的抹黑罢了。 有记载的,哪怕到了明朝末期,明朝宗室子弟供养确实需要消耗朝廷收上来的粮食的一半。 但朝廷的税赋从来都不只是粮食。 而且绝大多数宗室子弟,到了一定阶段,都直接回凤阳守灵去了,因为守灵还能混个温饱,在封地很多甚至饭都吃不上。 如今的江南,朝廷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士绅阶层垄断了上下沟通的桥梁,所以任何改革,任何的政策,都没办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甚至最后会达到反效果。 周楚对苏州府近两千士绅做的事,如同风暴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南士绅阶层。 江南的这些士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很清楚,苏州府的丈量土地只是开始,倘若苏州府能顺利清丈,那么下一步便是整个江南。 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吃进去的土地,隐藏起来的土地,又怎么可以被重新清丈出来呢? 周楚动的不是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江南,乃至整个大明最具话语权的一个阶层的利益。 所以当初崔文奎得知周楚想做这件事的时候,才会如此吃惊。 他从不认为周楚能做成这件事,即便周楚如今在江南可谓是权势滔天,说一不二。 杀一些人很简单,这一点很多人都能做到,比如大太监刘瑾。 但真正的想做出一些改革的时候,难如登天。 历史上但凡想要改革的,如王安石,基本都是人死政息。 这一点不只是崔文奎清楚,周楚更清楚。 别看之前周楚走的一帆风顺,似乎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周楚很清楚,自己做的这些,甚至没有改变大明的任何根本局势,改变的不过是朝堂上的局势,让皇权暂时占了上风。 想要将大明这艘破船修好,要走的路还无比漫长。 江南的这些士绅自然要做出反击,于是便开始对底层百姓加码,并将这一切都推给朝廷,说是朝廷让他们这么做的。 如此一来,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的百姓,便更加困难,很多眼看着都要活不下去了,只缺一把火,便能引爆整个江南。 所以严嵩才会如此着急,他甚至都不敢深想,一旦江南的这些百姓被引爆,将会对大明造成多大的打击,到时候整个江南恐怕都会一片狼藉。 “介溪先生,何必如此着急,急事需缓办,越急越容易出错。” 周楚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道。 严嵩看着周楚智珠在握的模样,以他对周楚的了解,明白周楚应该是有了解决之法。 “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 严嵩说道。 “介溪先生,你以为江南这些百姓如今的光景,归根结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周楚笑道。 “应该是江南的这些士绅对底层百姓加税,然后推到朝廷头上,百姓自然对朝廷不满。” 严嵩想了想说道。 “介溪先生这话对也不对,没说到根本上。” “根本原因还是底层百姓和朝廷之间没有有效的沟通方式,百姓有苦难言,有冤难伸,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为江南的百姓暂时建立起一个和朝廷沟通的桥梁。” 周楚说道。 严嵩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通知江南省各府的锦衣卫所,让他们对外张贴布告,就说朝廷没有增加任何赋税,但凡有人以朝廷的名义横征暴敛,欺压百姓,百姓都可以到当地的锦衣卫所鸣鼓申冤。” “一经查实,直接将这些欺压百姓的士绅官员抓起来,同时勒令各府锦衣卫所,此事期间,任何一个锦衣卫胆敢推诿不作为,直接军法处置,这件事了,所有锦衣卫每人奖励一百贯钱。” 周楚神色冷峻地看着旁边陈昭说道。 随后,周楚又让人将苏州府的荣门老大冯瞎子叫了过来。 冯瞎子有一只眼睛是蒙着的,看上去就像瞎了一只眼。 实际上他的眼睛一个都没瞎,这些不过是他乞讨的手段罢了。 “大人,您有何吩咐?” 冯瞎子来到周楚面前,卑躬屈膝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周楚的所作所为,但他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冯瞎子在周楚面前连一点其他心思都不敢有。 他可不敢惹的眼前这位活阎王不高兴。 “将这个莲花落记住,然后教给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的荣门子弟,这些天日日传唱,过后让所有荣门弟子都去当地的锦衣卫所领一贯钱。” 周楚说着将自己刚写好的莲花落交给了冯瞎子。 冯瞎子是识字的,这一点周楚清楚。 一贯钱并不多,但对这些荣门子弟而言,唱莲花落不过是顺手的事,何乐而不为? 周楚正是要双管齐下,将江南的这些士绅的计谋彻底击碎。 周楚倒要看看,这些人引火自焚的模样。 第132章 学生徐阶,见过大人 周楚让锦衣卫的人盯着那些胥吏继续丈量土地,丈量土地所用的尺子都是周楚提供的。 毕竟这些负责丈量土地的胥吏的尺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甚至很多人都有两套尺子,一套偏长,一套偏短。 除此之外,丈量土地还有很多小手段,比如尺子拉的紧不紧,这其中都存在龌龊。 周楚特意将这些都告知了负责监督的锦衣卫,一旦发现任何做手脚的,直接就地砍了。 胥吏的命,无人在意,死了也就死了。 如此杀了几个暗中做手脚的胥吏之后,剩下负责丈量土地的胥吏一个个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有其他心思。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 江南省的每个府,周楚都派了数千军队过去,帮助锦衣卫立威造势,但凡有人敢撕了告示的,直接抓起来杀一儆百,至于告示,撕了继续补上便是。 如此一来二去,再也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撕告示了。 除此之外,为了防止那些读书人从中使坏,每一份告知之前,周楚还让锦衣卫安排人当众宣读,至于告示的内容,基本都是白话,而不是拗口的文章,基本上当时周楚怎么说的,陈昭便让人怎么写的。 如此一来,百姓们也就不存在听不懂的情况,很容易理解告示的内容。 再加上各地乞丐的莲花落,最底层的百姓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合着不是朝廷要加税,而是这些豪绅和官老爷们要从他们身上捞钱? 如果这事放在以往,他们也就忍了,毕竟底层百姓实在是没地方伸冤,也没地方去说,直到忍不了,就会爆发叛乱。 但现在明显形式不同了,各府锦衣卫所在各县都临时设置了衙门,专门处理这件事,一时之间,所有的锦衣卫临时衙门纷纷爆满,无数百姓在排队伸冤来,控告那些地方豪绅。 至于周楚,则带着沈炼和林鹿在江南省各府县之间巡查,一旦发现哪些锦衣卫有推诿不作为的现象,直接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当然,暗中还跟着很多锦衣卫。 即便如此,周楚这一路上,还是遭遇了无数意外,住的地方两三天就走一次水,还不断地有人刺杀,这让周楚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刚来苏州府的路上。 周楚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些人但凡敢在夜里派人刺杀的,周楚直接集结部分虎贲军,就近对附近的士绅进行清洗抄家。 周楚不需要弄清楚是谁想要刺杀自己,直接以倭寇的名义在附近将这些士绅们无差别清洗。 周楚可不想千日防贼,正所谓久守必失,次数多了,总有一两次会着了他们的道。 只有让这些人感到疼,感到害怕,他们才不敢出手。 如此清洗了几次之后,那些士绅一个个都感到胆寒,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甚至不需要查是谁派出的人去刺杀的。 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派人刺杀,即便有人想这么做,也会被其他人阻止,他们可不想被连累。 丈量土地,大不了损失一些利益,损失的也不只是他们一家的利益,虽然肉疼却也不是难以接受。 但如果惹了这个活阎王,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关键还没地方说理去。 谁让以前他们联合江南商会养寇为患,现在只能说是自食苦果,有口难言。 如此过了些时日,周楚再也没遇到过走水,也没再遭遇刺杀,甚至连想投毒的都没了。 “看来大人说的很对,这些人果然是欺软怕硬。” 连续多日没有遭遇任何意外,沈炼反倒有些不太适应了。 此时周楚等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松江府华亭县的锦衣卫临时衙门。 和其他府县的锦衣卫临时衙门有所不同,华亭县这里处理起事务来,似乎远比其他府县要快的多。 “大人。” 一众锦衣卫见到周楚,急忙行礼道。 现在整个江南各府的锦衣卫,没有不认识周楚的,周楚为了防止乌龙事件,早已让人将自己和沈炼林鹿的画像传到了各府的锦衣卫所。 周楚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来一次扮猪吃老虎的经历。 “你们这里怎么处理的这么快?莫非在应付百姓?” 周楚有些不解道。 “大人,属下岂敢,这华亭县刚好有我们千户大人认识的一个后辈才子,他主动请缨替我们处理这些事,自然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处理的要快得多。” 为首的百户急忙解释道。 “哦?是何人?” 周楚疑惑道。 “此人姓徐名阶,字子升,是华亭县知县聂大人的学生。” 眼前的百户不敢隐瞒,如实回答道。 周楚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会这么巧,刚来华亭县,就遇到了徐阶。 至于华亭县的聂大人,正是徐阶的老师聂豹,不过现在的聂豹还不是王阳明的学生,这个阳明心学的正统传人,恐怕要再晚两年,等王阳明办了书院之后,才会拜入王阳明门下。 聂豹倒也是个人才,或许将来能在书院任教。 可惜徐阶却为周楚所不喜。 此人太擅长伪装,也太过伪善,做事往往滴水不漏,即便是六科的官员对他都挑不出毛病。 这种人一旦成长起来,很容易尾大不掉。 不过周楚也清楚,徐阶的平步青云几乎是注定的,如今的江南集团在朝中势单力孤,只有一个夏言左支右拙,培养新的代言人势在必行。 徐阶再合适不过,本身就是松江府人士,是他们江南本地人,和本地士绅牵扯颇深。 此时徐阶跳出来帮锦衣卫所处理这些事,恐怕也是在做给朝廷看,为将来入仕铺路,毕竟一旦入仕,曾经做过的任何事都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功绩。 周楚相信,此时的徐阶和江南集团还没有纠缠在一起,不过被江南集团盯上也只是时间问题。 周楚信步走入锦衣卫临时衙门,看到上首坐着另外一个锦衣卫百户,旁边则站着一个气度非凡的翩翩公子哥,不断地低声对百户提建议,百户连连点头,对下面百姓提出的冤情处理的信手拈来。 很快,坐在上首的百户注意到了周楚一行人,顿时大惊,急忙起身,来到周楚面前行礼。 “属下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旁边的徐阶看到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对眼前的年轻人如此恭敬,顿感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想来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年轻人便是今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锦衣卫百户周楚。 周楚如今虽然只有十七岁不到,但眉宇之间早已没了稚嫩,言行之间自带一番威严气度,远非常人可比,徐阶虽然十九岁,却也以为周楚和自己年岁相当。 “学生徐阶,见过大人。” 徐阶急忙上前见礼道。 第133章 徐阶和聂豹,陆炳抵达安南 周楚看着眼前的徐阶,这是一个比严嵩要难以掌控的多的人,也是一个要复杂的多的人。 所谓大奸似忠,说的便是徐阶这种人。 周楚敢用严嵩,敢用张璁,是因为周楚了解这两人,严嵩忠奸且不论,但一旦选择站队,起码实心用事,张璁更不必多说,算的上半个名臣了,对皇帝可谓是呕心沥血。 但眼前的这位不同,纵观整个嘉靖一朝,嘉靖在位期间,如果说哪个内阁首辅超出了嘉靖的掌控,脱离了嘉靖的预期,那便是眼前的徐阶。 到了嘉靖晚年,严嵩倒台之后,嘉靖才赫然发现,以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徐阁老,突然变成了一只老虎,一只脱离了他掌控的老虎。 以至于徐家在徐阶成为内阁首辅的短短几年期间,疯狂鲸吸整个大明的财富,最后到嘉靖手上的钱,甚至远不如严嵩在位的时候。 嘉靖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迟暮了,不想大明在自己在位的最后几年再发生动荡,便只能认了。 所以对于徐阶,周楚没有太多的好感,却也不会因此就打压他。 徐阶还年轻,距离他的终极目标还有几十年,起码在这之前,他都是很好用的,周楚和徐阶在职务上本身便不存在什么太大的冲突。 除了提醒自己的大哥陆炳不要和他交往过密,被他徐家吃了绝户之外,其他倒也不太用得着提防徐阶。 “你便是徐子升?” 周楚看向徐阶道。 徐阶听到这话,心中一喜,他在自己老师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眼前这个少年绝不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这么简单,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其中一个是阳明先生的学生,另一个则是德清公主的长子。 还是封了侯的那种。 林鹿和沈炼的身份在江南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聂豹作为华亭县知县,再加上本身的能力又突出,能知道这些很正常。 徐阶来锦衣卫临时衙门帮忙,也是聂豹这个老师推荐的。 周楚的话,让徐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没想到这么一位大人物还知道自己。 “学生正是。” 徐阶躬身道。 “这里有你帮忙,也算不错,比他们这些大老粗强多了。” 周楚笑了笑。 “今年的乡试你应该也会参加吧?” 周楚继续问道。 “回大人的话,学生确实准备参加今年的应天府乡试。” 徐阶恭敬道。 “好好考,以你的才华,区区一个乡试应该不难。” 周楚这话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原本的历史上,徐阶便是在今年的应天府乡试以第七名考中举人,来年的会试,更是名列一甲,殿试一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周楚想到这里打量着眼前的徐阶,以他的皮相,能探花及第倒也不意外。 徐阶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这种大人物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今日周楚随口说的这句话,日后都可以成为他的履历之一。 他之所以不抓紧读书,而是听了老师的话来帮锦衣卫的忙,为的不就是履历吗? 周楚自然也清楚徐阶所求,所以这句话也算是帮他镀个金,顺手的事,也好让他接下来实心帮锦衣卫处理那些士绅们。 离开了锦衣卫临时衙门,周楚直奔华亭县县衙而去。 对于聂豹这个华亭县知县,周楚还是很感兴趣的,这个人是个干才,也是个实心任事之人。 后来阳明心学的发扬光大,聂豹功不可没。 周楚来到县衙的时候,聂豹正在埋头处理公务,得到旁边胥吏的提醒,聂豹才知道有外人前来。 “下官见过周大人。” 聂豹一看眼前三人,顿时明白了周楚的身份,华亭县的锦衣卫衙门成立的时候他去过,还为这事忙前忙后的,自然见过周楚三人的画像。 “聂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听闻前些日子聂大人为锦衣卫衙门的事费心费力,特来感谢。” 周楚笑道。 “周大人此言,实在是折煞下官了,那些士绅们对百姓层层加码,本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庇护一些百姓,多亏了大人雄才大略,有此一计,那些士绅的谋划便不攻自破,他们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下官对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聂豹此言倒不是纯粹的拍马屁,大部分都是发自真心的。 周楚听到这话,顿感神清气爽。 “这江南事务,以后还要聂大人多多帮衬,聂大人这等实心任事的干才,才是我大明需要的。” 周楚感慨道。 如聂豹这种干才,三十五六岁却只能任一个知县,满朝文官,尸位素餐,一个个溜须拍马,只知道捞钱,却位列庙堂。 想要大明有所改变,就需要像聂豹这种,对底层有着清晰认知,又有能力的官员。 只有这种官员多起来,大明才会慢慢好转。 “大人谬赞了,下官不过是做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聂豹笑道。 另外一边,陆炳自己带着数千骑兵作为先头部队,一路急行军,此时已经来了安南境内,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看到安南举国向大明归顺的时候,还是满心震撼,这等泼天大功,他拿的有些不安心。 特别是他见到自己的小妹的时候,看着眼前和之前判若两人,英姿飒爽的小妹,陆炳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大哥,你发什么愣呢?” 云瑾笑道。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厉害,你才多大,满打满算也才十二岁吧,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 一提到这里,陆炳就有些羞愧难当。 “大哥何必比较,你是我大哥,更何况我自小跟在二哥身旁,得二哥悉心教导,把二哥当成了目标。” 云瑾挽了挽耳边的发丝,莞尔道。 看到这一幕,陆炳才从云瑾身上找到了一丝那个曾经熟悉的小妹的身影。 “是啊,衡器简直就是个妖孽,跟在他身边,想成为庸才都难。” 陆炳感慨道。 衡器比自己小了不少,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惊天的,可以说陛下能有如今的局面,全赖衡器一人,和衡器一比,自己做的简直微不足道。 “婉儿,这功劳我不能要,回头我代你向陛下请功吧。” 陆炳说道。 云瑾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 “大哥万万不可,这功劳只有你拿着合适,我这玄武军对外是保密的,暂时不适合公开,而且倘若我军功在身的话,陛下对我,对二哥,以及对我陆家,都会生出几分忌惮。” 云瑾神色严肃道。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一旦她军功在身,皇帝很难眼看着她和周楚在一起,甚至走的太近。 这绝不是云瑾想要看到的局面。 陆炳听到这话,神色一凝,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此,太过委屈你了。” 陆炳看着自家小妹,满脸心疼道。 “不委屈,只要能帮到大哥和二哥,我便心满意足了,倒是玄武军的这些将士,前段时间斩杀了不少倭寇,还请大哥代我替他们请功。” 云瑾说着将之前记好的军功册子,交给了陆炳。 陆炳将册子小心收好。 “放心,我定办好。” 第134章 聂豹的助攻,关键人物刘大漠,兴奋的沈炼 刘大漠是华亭县的一个胥吏,主要职责便是丈量土地。 对于丈量土地之中的一些龌龊,刘大漠一清二楚,却又无可奈何。 每次干活的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同僚将百姓的土地量的多两三成,士绅们的土地则少两三成,如此,百姓们无以为继,只能将手中的土地献给士绅或者官员家中,再从他们手中租地耕种。 刘大漠对这种事一直都是看不下去的,却又无可奈何,他的许多同僚看他如此伤春悲秋,都说他是见识少了,心才会软,见的多了,心就硬了。 或许吧,刘大漠经常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但每次看到有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刘大漠的心仍然会忍不住悸动。 能丈量土地的,数术方面一定不会太差,不然也干不了这个。 刘大漠的父亲从小便教他数术,为的就是等他长大成人之后接他爹的班。 后来刘大漠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儿子对数术特别有天赋,七八岁时候的刘大漠,在数术一途已经超过了他的父亲。 当然,这和他爹数术学的一般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对胥吏而言,数术够用就行,不需要学的太深。 但刘大漠不同,他痴迷数术,一直都研究的很深,所以对于同僚的那些故意为之错误,他愈发难以忍受。 不过他也清楚,凭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敢去改变什么的,否则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大漠就此纠结了多年,痛苦了多年,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趁着休沐闲暇的时间,偷偷一个人丈量华亭县的土地,并记录成册。 这件事刘大漠一做就是十几年,因为做的极为隐晦,而且多数都是打着官府的名义,下面的那些人也不会有人怀疑,哪怕偶尔因此被上官责问,刘大漠也有的是办法搪塞过去。 本来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刘大漠是很安全的,但坏就坏在刘大漠对周围人的恶缺乏足够的认知。 刘大漠和一个同僚关系极好,甚至把他当成了兄弟,有一次两人喝多了,刘大漠忍不住将自己做的这件事拿出来炫耀。 结果这人转身就把刘大漠出卖了,第二天,刘大漠在家喝醉之后,突然走水。 等刘大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知县聂大人救了下来,同时被救的还有他的妻女。 得知真相的刘大漠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多嘴,也不会为家里惹来如此大祸。 发生了这件事,刘大漠一家自然不敢再露头,对外的说法是刘大漠一家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实际上刘大漠一家在聂豹的庇护之下,不敢露面。 直到周楚到来。 “大人,此人便是下官刚才说的刘大漠。” 聂豹让人将刘大漠带到周楚面前道。 周楚听到这话,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虽然只是四十不到,却看上去异常苍老,和自己的老师唐伯虎五十多岁的状态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倒也正常,一个人承受着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本就是底层胥吏,生活品质高不到哪里去,一般都老的快。 “刘大漠,这位是周大人,是通了天的大人物,你的事放眼整个江南,只有周大人能为你做主。” 聂豹看向有些忐忑的刘大漠说道。 刘大漠听到这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求大人为小人做主。” “起来回话。” 周楚喝了口茶道。 刘大漠听到这话,才怯懦地站了起来。 “本官且问你,当初你记录的那本册子可还在?” 周楚看着刘大漠问道。 “在的,大人,当初小人为了以防万一,将这个册子多写了一份,其中一份放在架阁库,被那些人知道了,估计早就烧了,但另外一份,小人一直藏着的。” 刘大漠如实回答道。 “沈炼,你带上人,随他走一趟。” 周楚说道。 “是,大人。” 沈炼行礼之后,带上十几个暗中跟随的锦衣卫和刘大漠,去取他藏着的那本册子了。 “得亏华亭县有聂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否则这刘大漠一家恐怕就要含冤而死了。” 周楚叹了口气道。 “下官也是惭愧,不能为刘大漠一家主持公道,也只能尽力庇护他们了。” 聂豹有些羞愧道。 “聂大人不必如此,这江南的局势,非聂大人一人可力敌,聂大人保下这刘大漠,已经是帮了本官的大忙了。” 周楚宽慰道。 “周大人敢开如此先河,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本官听闻周大人这一路巡视下来,遭遇的危险数不胜数,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 聂豹说到这里,言语之间充满了愤怒。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倘若这些都熬不过去,本官又怎么敢这么做呢?” 周楚无所谓的笑了笑。 “很多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否则我大明迟早要走前元的老路。” 聂豹听到这话,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愈发敬佩,眼前这个年轻人无论是胆魄、能力或者是格局,都不是自己能比的。 对于周楚曾经做过的事,聂豹多少都有所耳闻,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聂豹才愈发敬佩周楚,换了其他人,聂豹是不会把刘大漠说出来的,毕竟他不能保证那些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两人谈笑之间,沈炼和刘大漠很快便回来了。 “大人,这便是小人记录的册子。” 刘大漠恭敬地将一本已经泛黄的册子双手递到周楚跟前。 周楚接过册子,开始慢慢翻看。 这本册子记录的十分详细,其中哪一户多贪多占,多占多少,都有详细记录,甚至上面还详细绘制了各家的土地轮廓,旁边都标注着面积。 有了这个册子,整个华亭县完全可以当成重点来抓。 “刘大漠,你可愿来我锦衣卫所任职?” 周楚将册子合上之后,看着刘大漠说道。 “我?我可以吗?” 刘大漠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有些头晕。 “本官说可以便可以,至于你一家的身契,本官也会为你解决,不必担心。” 周楚从容道。 “大人需要小人做什么?” 刘大漠有些忐忑道。 “倒也简单,我锦衣卫如今在整个苏州府清丈土地,你只需要盯着那些清丈土地的胥吏,不要让他们动手脚就可以了。” 对于那些胥吏,周楚始终是不太放心,锦衣卫在这方面终究是不专业的,那些人真要做手段,锦衣卫未必都能看得清。 但刘大漠不同,这可是行家里的行家,有他盯着,周楚自然放心。 刘大漠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犹豫,他已经吃了一次亏了,所以不太敢得罪那些人了。 “你尽管放心,有周大人在,没人敢动你,更没人敢动你们一家。” 聂豹给了刘大漠一个安心的眼神道。 “小人多谢大人提携。” 刘大漠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拒绝便是不识好歹了。 更何况他已经近一年没有收入了,以前存下的钱眼看着就要花光了,自然不能一直靠着聂大人庇护,见不得光。 周楚的出现,对刘大漠而言,绝对是一个改变命运的重大机遇,刘大漠也清楚,自己如果不趁机抓住,这辈子恐怕都没希望了。 周楚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册子交给沈炼。 “让人将这个册子多誊抄几份,以作备案,然后将它交给松江府的千户,让他带着人按照册子上记录的查抄,该怎么办怎么办。” “是,大人。” 沈炼接过册子,满脸兴奋道。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整个华亭县鸡飞狗跳了。 第135章 严嵩的敬佩,楚璃的担忧,对线昌国公建昌侯 最近大半个月,严嵩基本很少在府衙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巡视堤坝,自从上次采石场的事之后,严嵩意识到,很多问题在于上令下不达。 特别是在基层,更是如此,这些胥吏和底层官员很容易上下其手。 不过自从上次采石场杀鸡儆猴之后,这种情况便好了许多,不说完全没有,但也改善了七八成。 毕竟锦衣卫所的威慑力在那里摆着,如果说这些日子苏州府的官员和胥吏最怕的,那无疑就是锦衣卫所了。 整个锦衣卫所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般,那些原本完全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锦衣卫,此时变得异常嚣张,每遇到一个官员或者胥吏,都恨不得抓起来盘问一番。 这让他们愈发小心,生怕被这些锦衣卫抓住错处,一旦进了锦衣卫所,不死也得脱层皮。 严嵩一直在堤坝上盯着堤坝的修筑进度,这些天干脆直接住在了堤坝之上,一身官袍上面沾满了泥和水泥,脚上的鞋子几乎没干过。 原本还有许多人虎视眈眈,让严嵩心中很是不安,生怕这些人搞破坏。 但当第一批堤坝彻底凝固之后,严嵩让人拿着锤子使劲敲击堤坝,结果只留下一些白印,堤坝甚至一点都没有损伤的时候,严嵩彻底放下心来。 随即便是一阵狂喜,周大人果然没有骗自己,这种堤坝一旦修筑好,最起码也是百年工程,这将是严嵩履历上极为亮眼的一笔,甚至凭借此事青史留名也不无可能。 一想到这里,严嵩就充满了干劲,一点没有因为自己四十多而感觉到疲惫。 这些日子,那些在堤坝旁边一直不怀好意的人越来越少了,严嵩清楚,这是周大人吸引了火力,如今整个苏州府,甚至整个江南的士绅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周大人,已经无人在意这堤坝能否修成了。 没办法,周大人现在做的事,对那些士绅和官员而言,才是关乎切身利害的,和周大人做的事相比,堤坝修成与否,对他们而言似乎影响不大。 严嵩不禁想起了大半个月之前,自己去找周大人诉苦,说这些人对堤坝虎视眈眈,暗示周大人能否派些人驻守堤坝。 当时周大人神秘一笑。 “介溪先生,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正所谓久守必失,兵法有云,攻敌所必救,本官自有办法,他们马上就没工夫盯着你的堤坝了。” 刚开始,周楚的话让严嵩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周楚开始丈量土地,整个苏州府所有士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再也无人盯着堤坝了。 这让严嵩对周楚无比敬佩,这种做法,即便是严嵩能想到,也是绝对不敢做的,动这些人的土地,自古以来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也难怪这些人发狂。 此时整个江南省都乱成了一锅粥,各府各县,都有无数百姓在锦衣卫衙门排队申冤,那些士绅们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一个个好友因为此事被抓,一个个顿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这种情况在华亭县尤为突出,松江府的锦衣卫千户亲自带队,拿着刘大漠的那本册子,按照册子上开始抓人审判。 苏州府,楚璃处理完自己手中的事物之后,有些担忧地看向了松江府的方向,这两天她得到了不少关于周楚的消息,知道此时的周楚正在松江府华亭县大动干戈,这让楚璃愈发担忧。 这些天,楚璃周围多了很多不怀好意的人,有几次差点着了道被抓走。 倘若不是周楚早有预料,安排了锦衣卫保护她,再加上这些人并不清楚楚璃的真实身份,以为楚璃不过是周楚手下的一个普通商人,因此并未过于重视。 即便如此,楚璃也感受到了这突增的压力,这还仅仅是被波及,处在漩涡中心的周楚,此时面临的是何等狂风暴雨,楚璃都不敢想象。 楚璃早就清楚,自己的灭门之仇,背后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江南集团,当年江南集团要弄死先帝的阴谋被自己的父亲撞破,对楚家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礼部侍郎廖峰。 而周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之后,第一个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廖峰,这让楚璃和楚辉祖对周楚都无比感激。 同时他们又对整个江南集团无比痛恨,心甘情愿的为周楚冲锋陷阵。 楚璃对周楚的感情很复杂,周楚对她而言,亦师亦友,楚璃对周楚有崇敬,还有爱慕,不过自从楚家出了事之后,楚璃就将这份心思藏在了心底,再也没有表露过,她只想跟在周楚身边,以什么身份都不在意。 毕竟楚家已经没了,她已无需在意这些了。 此时的周楚正在华亭县的县衙,见到了两个他预料之外的人。 昌国公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两兄弟。 周楚没想到这两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倒也不难预料,当初崔文奎没了办法,想必会将这两人叫过来。 这两人又蠢又坏,无疑是很好的棋子。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几人,都是些从朝廷致仕的官员,有三品官致仕的,也有四品官致仕的,如今都七老八十,想来周楚这里倚老卖老。 “周大人,这丈量土地之事,本不该锦衣卫管吧?周大人是否僭越了?” 其中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个黄花梨的拐杖,一副说教的姿态看着周楚道。 “这位是?” 周楚一脸疑惑道。 “老朽陈经,曾恬为户部侍郎,如今赋闲在家。”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自傲道。 “原来是个赋闲的员外郎?那么本官倒想问一问,你这老头,无官职在身,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官?谁给你的胆气?本官如何做,是你能过问的吗?老了就回家好好养老,别到头来连老都养不了。” 周楚冷笑道。 这一通话夹枪带棒,丝毫没给老头面子,陈经顿时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句话差点没上来。 “周大人未免太过牙尖嘴利,陈老不过是作为华亭县的百姓代表,来问问周大人为何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迫害百姓?” 昌国公张鹤龄接过话茬道。 “百姓代表?迫害百姓?” 周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禁笑出了声。 “他们代表的真的是百姓吗?还是代表的那些员外郎?欺压迫害百姓的到底是本官,还是他们?昌国公如此公私不分,是非不分,上来就如此质问本官,本官是否可以理解为昌国公收了他们的钱,来替他们说话?” 周楚可不惯着张鹤龄,直接怼了回去。 这一通话直接将张鹤龄怼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击了,他本就是草包一个,刚才那些话,还是别人教他说的,周楚稍一反击,他便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周大人如此做,就不怕引起江南动荡,朝局动荡吗?” 张延龄眼看自己的兄长被怼的哑口无言,当即站了出来和周楚对线。 “哦?建昌侯是在威胁本官,还是在威胁朝廷?难道建昌侯要聚众谋反不成?” 周楚眼神之中闪着寒光,瞥了一眼张延龄道。 第136章 周楚的嘴炮能力,被清算的华亭县,士绅们联合 “周大人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我等不过是想要一个道理,难道我大明就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另一个老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道。 “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老葱?” 这次周楚没说话,而是给林鹿使了个眼色,林鹿跟着周楚这么久了,周楚一个眼神林鹿就明白什么意思,当即站了出来,指着这个老头的鼻子,毫不客气道。 “你!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这老头被林鹿怼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缓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两句话。 “不好意思,我等是锦衣卫,不是文人,也不是文官,没读过什么书,和我们讲斯文还真讲不着。” 周楚不屑道。 “你!” 老头听到这话,气的手直抖。 “你什么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在家等死,还出来丢人现眼。” 林鹿刚才骂爽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自由发挥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呢?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林鹿突然想起自家大人经常说起的这两句话,此刻林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突然领悟了这两句话的意思。 “我!” 老头此时被林鹿怼的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手哆嗦着气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在这里一般。 最终,张鹤龄兄弟两人和这些老头如何嚣张的来,便如何灰头土脸的走了。 连带着那些倚老卖老的员外,一个个都被周楚骂的脸色铁青。 主要是周楚无所畏惧,说出的话荤素不忌,什么话都骂的出口,这些个老头哪里见过这等混不吝的,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没办法和周楚翻脸。 但凡他们敢翻脸掀桌子,周楚的人当时就把他们按下了,都省的再查了。 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这话放在现在这种局面上仍然适用,周楚手握兵权,掌握着锦衣卫,无论周楚骂的多难听,他们也只能忍着,还真没办法撕破脸。 这种局面,他们处于天然的弱势,来找周楚理论本就是错误之举,他们把周楚当成了那些腐儒,以为周楚会被他们绕进去。 来的时候信心满满,回去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毕竟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朝中当过官,德高望重,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如何绷得住? 大明平均每个县的耕地大致在四十万亩左右,但也只是平均,每个县的情况都不一样,山区的穷县耕地自然要少很多。 华亭县虽然全是平原,是数得上的富县,不过总体面积并不算很大,总面积也不过七十多万亩,耕地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十万亩。 但被那些士绅和官员兼并的土地就高达三十多万亩,其他所有百姓才拥有十几万亩耕地。 兼并不可谓不严重。 其中兼并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张鹤龄两兄弟来的那几个老头的家族,基本都是在他们入朝为官之时完成的侵吞。 这些人的家族,多的兼并了五六万亩耕地,少的也有两三万亩。 而且根据刘大漠的那本册子,这些家族隐藏的土地最多,少丈量的比例也是最多的。 原本这对他们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觉得理所当然,整个华亭县都被他们视为后花园,予取予夺,直到周楚要清丈土地,他们才猛然惊醒。 整个华亭县,被官方记录在鱼鳞图册之中的土地,居然只有三十多万亩,被整整隐藏了十几万亩土地。 这十几万亩土地很快就被一一清丈了出来,而那些隐藏土地的士绅们,则一个个都被抓到了锦衣卫衙门,也不全抓,就抓个家主。 这些被隐藏的土地毫无疑问都被充公了,但周楚却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这些士绅,按照隐藏土地的数目,每一亩罚款十两白银或高一成价值的铜钱。 明朝耕地在不同时期价格不同,在成化初年,一亩地不过五两银子左右,但到了成化后期以及弘治年间,耕地的价格开始暴涨,最高的时候涨到约五十两白银一亩。 后来在正德年间开始下跌,如今的耕地一亩的平均价格大概在二十两银子左右,当然价格会根据不同地区,好田差田有所不同。 周楚定下的罚款,正是根据耕地的价格考量的,太少了周楚看不上,十两一亩刚刚好,如此一来,十几万亩能罚一百多万两白银,虽然不多,却是白得的。 重点在于这十几万亩土地被周楚收了过来,土地才是根本,银钱说白了只是一堆数字,是人赋予它财富的意义。 除了这十几万亩土地之外,那些士绅们少丈量的土地加起来也有四五万亩,这四五万亩都加在了普通百姓头上,总体是不多不少的,这部分的罚款,周楚设置的更好一些,每少量一亩,罚款二十两白银或高一成价值的铜钱。 两项罚款加起来,就有两百多万两了。 这还只是华亭县一个县,松江府是江南最小的一个府,只有华亭县和上海县,因为这一块地区属于冲积平原,很多地区都是慢慢形成的,所以明初才设府。 而其他府,如苏州府,则有八个县,而且是八个极其富庶的县,每一个都超过了华亭县很多。 江南的整体财力,由此可见一斑。 华亭县所有的地都被清丈出来之后,那些被多量了地的百姓,纷纷来到锦衣卫衙门,为那千户送上万民伞,千户无比汗颜,哪里敢冒领这份功劳。 “诸位,这件事虽然是本官在做,却是周大人命本官做的,本官不过是听命行事,诸位要谢,就谢周大人。” 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打听周楚的名讳,很快就知道了如今整个江南的锦衣卫临时衙门,都是因为这位周大人的命令才设立的,周大人要做的便是为民请命。 但这万民伞已然是做好了,百姓们坚持送了出去,他们想找周楚也找不到,便在家中供奉起了周楚的长生牌位。 一时之间,周楚的贤名开始从华亭县向整个江南地区传播。 这一点倒是和京城截然相反。 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本原因,不在于两地的百姓区别有多大,而是周楚在江南,本就是植根于底层百姓在做事,在京城又是另外一种做法,导致百姓不清楚真相罢了。 江南的这些士绅眼看着华亭县被清算了,再加上近期因为百姓的状告,无数士绅被抓被罚,严重的甚至被抄家,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于是各府各县的豪绅纷纷派出代表按照约定前往江南商会,想要商议出一个对付周楚的章程。 一时之间,江南商会总部人声鼎沸,包括楚辉祖这些商人,一共有近百人。 躲了许久的崔文奎,此时也出现在了这里。 “崔大人还真是贵人事忙,关键时刻怎么找都找不到您。” 这些士绅之中的一个代表对崔文奎冷嘲热讽道。 关键他还真有这个资格说这话,因为这人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致仕的,是崔文奎的恩师。 “老师,学生也是有苦难言啊,我大哥父女两人被那姓周的扣下了,他还拿着皇帝的圣旨逼着我签那份文书,我如果不签。。。。哎!” 面对自己的老师,崔文奎一脸苦色道。 之前崔文奎不解释,是因为明白这事刚一出,没人会听他的解释。 但如今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还得指望崔文奎这个巡抚呢,自然也就听的下去了。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稍霁。 “既如此,那你便拿个章程,该如何对付这周楚。” 崔文奎的老师说道。 崔文奎听到这话,顿时一脸为难,他要是有办法对付周楚,也不会躲起来了。 不过此时他也清楚,自己必须得拿个主意。 “学生以为,让那昌国公和建昌侯去闹,他们拿了我们这么多资源和好处,自然得做点事。” 崔文奎将张鹤龄两兄弟引来,自然要让他们发挥作用。 一旁的楚辉祖则暗暗将这些话记在心里,准备回头想办法告诉周楚。 “要我说,不如让张鹤龄这兄弟两人造反,只要他们愿意造反,我们每一家都可以出人,多的不说,十万大军还是可以凑齐的。” 其中一个士绅有些不耐烦道。 显然他对崔文奎的主意不太满意,这两个草包不是没闹过,前些日子在华亭县已经闹过了,周楚搭理了吗?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只要这两兄弟肯反,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第137章 张太后薨了,朝野震动 崔文奎看着神情亢奋的众人,原本想劝阻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崔文奎想说周楚一向善于利用这些造反事件,像之前的倭寇和那四五千私兵,都被周楚顺势借用了。 但崔文奎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他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之前的事,然在如果贸然说周楚如何如何,会被这些人怀疑其用心和立场,所以崔文奎不能多说,说多错多。 更何况这些人难道就真的认为造反能成功吗?就像之前宁王谋反,他们这些人也是鼎力支持,但从未有人真的认为宁王能成功。 所谓的谋反,不过是他们攫取利益的一种方式罢了,这个谋反的人可以是宁王,也可以是张鹤龄两兄弟,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不是他们的人就可以。 这一点崔文奎看得清楚,这些老狐狸更看的清楚,甚至不用崔文奎提醒,一旦有开战的趋势,这些人首先就会将大半的家产和人转移,自然不会等着周楚趁火打劫。 他们这种人,从来都是狡兔三窟的,这一点,很多人在朝中为官的时候,便深谙此道。 崔文奎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选择了闭嘴。 他很清楚,鼓动张家两兄弟造反,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们江南士绅集团的权势将会再上一步,在整个大明只手遮天,赌输了,无非是损失一小半家产和人。 对于这些人而言,别说是这点赌注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哪怕有可能让家族覆灭,他们也是敢干的。 只要利益够多,这些人的眼睛一红,也就想不了这么多了。 很快,周楚就从楚辉祖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得知这些人想让张家兄弟造反的时候,周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即便他们不这么做,周楚也有这种打算,因为周楚想要快速整合整个江南,就需要这么一把大火。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周楚留着张太后,那时候怕两兄弟被这些人蛊惑的造反,因为那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周楚手中都没有兵权。 再加上当时人在京城,对江南的掌控力可以说几乎为零。 但现在不同了,周楚手中兵权在握,整个江南的局势可以说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无论发生什么,周楚都有信心收场。 很多时候,同一件事,在不同局势下,往往会造成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结果。 就像是同一个人,他的性格在他年轻的时候能成就他,他便认为自己的这个性格是自己成功的根本原因,于是便一直信奉自己的处事原则,还逢人就自夸。 但他不知道,他的这种性格,只是在当时的某个特定时期,特定环境,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过了一二十年,周围的环境和一切都变了,他如果还按照自己的这种处事原则去做事,往往起到的是反效果。 很多人都不懂的辩证思考,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同一个人和同一件事,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在京城的时候,周楚不想让江南发生叛乱,但现在不同,周楚知道江南商会这些人的想法之后,恨不得给他们加把火。 “这样,你告诉他,不是每家都要出人吗?我们也出人,到时候让他安插一百多人到张家兄弟造反的队伍之中。” 周楚看着负责和楚辉祖接头的暗桩说道。 接头这种事,自然不能周楚自己来干,太多人盯着周楚了,倘若周楚去接头,恐怕早就暴露了。 “对了,把初六调过去,让他看着安排,张鹤龄不是喜欢赌吗?” 周楚冷笑道。 安排完这些,周楚写了一封密奏,皇宫之中的张太后,也该动一动了。 京城,皇宫之中,嘉靖这些天就看着江南来的奏折高兴了。 最近半个月,江南弹劾周楚的奏折如同不要钱一般,在内阁都快堆积如山了,杨一清和杨慎等人经过筛选之后,将其中一些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呈给了嘉靖,其他大多数内容基本相同的,也就直接作废了。 这些天朱厚熜看着江南的这些弹劾周楚的奏折,在御书房嘎嘎乐,这些人将周楚说的越是妖魔化,越是言辞犀利,朱厚熜越是高兴,因为他清楚,越是这样,说明江南这些人越着急。 这便是朱厚熜想看到的局面。 至于办周楚?开什么玩笑?没看现在一车车的财物往京城拉吗?整个大明,一千个官员加起来在朱厚熜心中都比不上一个周衡器的分量重。 像这种一个人几乎把所有事都办了的臣子,纵观整个有明一朝,哪个皇帝有过?也就自己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朱厚熜都极为得意。 在他看来,周衡器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永远知道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懂进退,有分寸,很多事甚至不需要自己去考虑,周衡器就为自己考虑到了,而且所言所行,从不逾矩。 比如当初周衡器提出要几个太监帮他养马的时候,朱厚熜就极为高兴,太监是什么人?那不都是皇帝的人吗?周衡器此举无疑是在主动将皇帝的眼线放在自己身边。 后来周楚前往苏州府,准备练兵,特意去德清公主那里要了林鹿林廌两兄弟,这一点朱厚熜也清楚,为此还特意嘱咐了自己的姑姑,但凡周衡器的要求,无有不允。 这等臣子,让朱厚熜想起了唐朝的郭子仪,但在朱厚熜看来,周衡器远远强于郭子仪。 “陛下,周大人的密奏。” 黄锦一路小跑来到御书房道。 “快!快!朕要看看衡器说了些什么。” 嘉靖满脸兴奋道。 从黄锦手中接过密奏,嘉靖急忙打开,看到密奏的内容,脸色一变。 “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完这话,嘉靖继续看密奏,很快脸色转喜。 “不愧是衡器,妙啊,此计甚妙。” 看到精彩处,嘉靖恨不得拍两下书案。 “黄锦,你去将宁寿宫贴身伺候太后的几个婢女叫过来,朕有话交代他们。” “是,陛下。” 黄锦听到这话,再看嘉靖那藏都藏不住的喜色,心中猜想应该是周大人要有大动作了,想到这里,黄锦不敢怠慢,脚下加快了脚步。 两日后,宫中传出消息,昭圣慈寿太后张氏突然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不慎落入荷花池之中,染了风寒。 陛下得到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将宁寿宫伺候的宫女痛斥了一顿,随后便安排了太医院新任职的御医前往宁寿宫为太后治病。 没人知道,为何太后会在三四月份的天气去赏花,京城三四月份的天气最不稳定,冷的时候冷死,偶尔也会很暖和。 现在这个月份,御花园的花应该还没开吧?很多人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 张太后本身岁数就不小了,再加上太医不小心开错了药,太后是寒症,应该开热性的药,太医偏偏开的是寒性的药,如此一来,太后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坚持了半个月的时间,昭圣慈寿太后张氏薨了。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动,百官无比伤心。 江南那些豪绅们得到这个消息,纷纷大喜过望。 “真是天助我也。” 这些豪绅纷纷涌入张鹤龄在苏州府的家中。 “昌国公节哀啊,太后被皇帝迫害而死,昌国公不如反了吧。” 原本正在府上和新纳的小妾玩耍的张鹤龄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啊?” 第138章 各方谋划,新的宝船下海,王阳明惊了 张鹤龄骤然得知张太后薨了,整个人也很懵,随即而来的便是难过。 他难过不是因为自己的姐姐死了,而是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张鹤龄虽然又蠢又坏,但他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能有现在的一切,之前那么多事没被查办,都是因为自己有这么一位姐姐。 突然得知张太后薨了的,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一般,变得茫然无措。 就好像一个一直被大人庇护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庇护,出现在阳光之下,再无遮掩。 “国公大人,京城传来的消息是太后因为在御花园赏花,不慎落水,这种鬼话谁能信?京城这个时节有什么花可以赏?” 之前在华亭县县衙被周楚怼的哑口无言的老头陈经,此时仿佛在设身处地的为张鹤龄着想一般,为他剖析真相。 实际上这些破绽正是嘉靖故意留的,他要做的就是大家面上都过得去,却又能让人察觉到不对,如此一来,张鹤龄兄弟便有了足够的造反理由,不造反也不成,正所谓兔死狐悲。 张太后都死了,朝廷会放过他们这对兄弟吗? 这便是阳谋,一切都摆给你看,你却只有造反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无论是江南士绅们,亦或是周楚和嘉靖,都希望张家兄弟造反,这两兄弟俨然已经成为了双方的棋子,造反的命运早已注定,甚至失败也是注定的。 不同之处在于,江南士绅们想通过这场造反尽量闹的大一些,届时周楚和朝廷不好收拾局面了,他们再出面解决,便可以让整个江南士绅集团在朝堂上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而周楚和皇帝则希望通过这场叛乱,大幅度削弱江南士绅,倒也没指望将这些人全灭了,但只要削弱一半,这些人就需要时间恢复元气,短时间内不敢太跳。 周楚很清楚,即便此时将这些人全灭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出现新的士绅集团,这个阶层是消灭不完的。 只需要不断地抑制就可以了。 “啊?造反?” 张鹤龄显然被这两个字吓到了,差点跌倒,得亏被他的小妾扶住了。 “国公大人不必惊慌,如今朝堂诡异,皇帝显然是要对昌国公和建昌侯你们二人动手,否则也不会对太后动手了,国公倘若不想身首异处,便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以走。” 陈经继续劝说道。 “陈老此言差矣,怎么能是造反呢?明明是太后被迫害而死,如今的皇帝被奸臣所惑,国公大人不过是清君侧罢了。” 旁边的另外一个老头摇头晃脑道。 陈经听到这话,一拍脑袋。 “对对,是我老糊涂了,清君侧,清君侧。” 张鹤龄直到此时,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他的大脑完全处理不了如此密集的信息,不过陈经等人并不着急,他们干脆在张鹤龄的这个苏州府别院的客房住下,毕竟造反这种事,无论是谁,都无法很快下决心的。 只要他们日复一日的劝,帮张鹤龄两兄弟剖析利害,张经等人相信,这两兄弟只有造反这条路可以走。 与此同时,周楚出现在了船坞之中,前面几个月,船坞的规模经过了大范围的扩张,同时造船的工匠又招收了不少。 整个船坞可以同时造四艘宝船,产能相较之前提高了很多。 今天正是船坞新造出来的四艘宝船下水的日子,对于船坞这么高的效率,周楚有些意外,不过想想永乐年间,郑和的宝船船队有两百多艘,也就释然了。 倘若造船的效率太低的话,穷尽永乐一朝,恐怕也造不出两百多艘宝船。 最新造出来的四艘宝船,因为有了云瑾从南洋弄过来的那些木材做龙骨,船体比之前的那一艘要大的多,每一艘的体量都在之前的两到三倍,但这还远不是极限,而是周楚要求船坞先尽快造出来几艘宝船,船坞的工匠们才选那些不算是特别大的木材做的龙骨。 这四艘宝船上该有的配置,周楚都安排上了,子母炮,燧发枪以及水手等等。 有了这几艘宝船之后,云瑾率领的军队便可以进一步扩张了。 不过扩张的也只是普通军队,像玄武军和虎贲军这种,即便再扩张也是有限的,因为这种特种部队,每一个士兵养起来都是极其费钱的,注定不能有太多人。 现在的人数就刚刚好,再多了的话,皇帝恐怕就睡不着觉了。 哪怕嘉靖再信任周楚,但如果周楚有着随时可以掀翻整个大明的军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个人一旦有了可以无视一切的力量,所谓的忠诚,所谓的信任都显得极为脆弱,作为皇帝,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臣子对自己的忠心而不会造反。 如果真有这样的皇帝,那他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历史上无数事实证明,这种皇帝,往往最后会被赶下皇位。 周楚准备让云瑾扩充一些普通士兵,交给王直来训练,对于王直,云瑾在信里和周楚提过,而且上次对阵倭寇,王直表现出了极高的战场素养,这让周楚对之前的计划愈发有信心了。 新招募和训练的普通士兵和军队,未来主要着眼于东瀛本土,让王直率领他们扎根东瀛,逐渐统一东瀛。 如此一来,将来大明到东瀛的货物,如生丝,在东瀛本地的定价权便到了自己手上,赚的大头也到了自己手上。 当然,王直身边还要再安排一个人,此人用来担当皇帝和周楚的眼线。 林廌再合适不过了。 之所以选择王直,是因为周楚通过历史,大致清楚,此人能控制住野心,哪怕建立了宋伪政权,心里想着的仍然是被大明招安。 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有很多,但是在特定条件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野心不让他无限膨胀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四艘宝船的下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因为此时整个苏州府,甚至整个江南的目光都不在这里,而是聚焦在了张鹤龄两兄弟那里。 再加上之前那些海盗团被玄武军歼灭之后,这些江南士绅以及江南商会顿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海上的商路已经失去了掌控。 以及近日传来消息,黎朝的大王居然举国归附大明了,这消息一出,对江南集团的打击是致命的。 以前他们都是通过陆路,将货物运往黎朝,然后通过黎朝的出海口出海走私,这条路一直都无比稳定。 整个东南沿海最大的出海口就在黎朝,大明境内的码头和出海口不是没有,但管控的很严格,虽说他们金钱开道,每年也会被查处不少走私的商船。 所以对他们而言,黎朝的那个出海口才是他们的命脉,如今黎朝被朝廷控制,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命脉和三寸被朝廷拿住了。 周楚就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着急收复安南的。 原本的历史上,嘉靖收复安南,为的就是湄公河的出海口,嘉靖也很清楚,只有掌握了这条出海口,才有了和江南士绅集团谈判的资本,才能真正的开海禁。 嘉靖一朝,其实都在为开海做准备,直到他的儿子继位,在嘉靖做好铺垫之后,终于有了隆庆开关。 如今的江南士绅可以说是被周楚和朝廷逼的无路可走了,所以才如此着急的想要张鹤龄兄弟造反。 清丈土地,只不过是由头之一罢了,真正的原因在这里。 王阳明得到张太后薨了的消息之后,顿时意识到江南要有大事发生,而且此事极有可能是周楚和皇上谋划的,不过一想到百姓可能因此受到战火洗礼,王阳明顿时就坐不住了,单人匹马,从南京直奔苏州府而去。 他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如此一来才能确保百姓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第139章 放下心的王阳明,心动的昌国公 周楚再次见到王阳明,仍然是在唐伯虎家。 虽然明面上王阳明已经接管了江南省的兵权,但他毕竟是南直隶的巡抚,只身一人出现在苏州府,如果贸然去找周楚,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无论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还是其他方面,在唐府见面都是最好的选择。 “阳明先生是因为太后的事吗?” 周楚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王阳明,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道。 王阳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衡器,此事恐怕是你谋划的吧?” 王阳明见到了周楚,反而不急了,喝了口茶道。 至于唐伯虎,倒也懂得避嫌,他很清楚,无论是自己的这个学生亦或是王阳明,如今的身份都非同一般,一言一行恐怕都牵扯到无数人。 王阳明只身前来,还没去周楚府上,那必然是极为隐秘的大事,这事自己要是听了,那还能有好? “老爷,王大人为何不去衡器府上?” 芸娘眼看着唐伯虎走了过来,便把小徐渭交给了他的生母。 这些日子以来,徐渭的生母在唐府宛如做梦一般,再也不用为人浆洗衣服,也不用像以前在徐府的时候,动不动就要被夫人打骂,整个唐府,上到唐伯虎芸娘,下到那些下人,对她都是极好的。 因此她内心对周楚愈发感激,她很清楚,自己母子两人能有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拜那位年轻的大人所赐。 “伯安身份特殊,是南直隶的巡抚,前段时间还接管了江南省的兵权,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伯安只身一人出现在苏州府,对他而言很危险,很多人盯着他手中的兵权呢。” 唐伯虎这些年跟在周楚身边,也熏陶出了一些政治觉悟。 他和芸娘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只有两人的时候才说的。 芸娘听到这话,顿觉恍然。 “阳明先生所料不错,实际上学生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江南的这些豪绅们也是被逼急了,清丈土地倒也不至于把他们逼到这种地步,主要是陛下收复了安南,掌握了安南的出海口。” 周楚笑道。 王阳明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对于江南商会的货物通过哪里走私,王阳明大致是知道一些的,原本也只是猜想,现在得到了周楚的确认。 “如此说来,昌国公两兄弟还真得造反,大明身上长了脓疮,需要适时挤出来,这倒是个好机会,这次不让他们弄,他们还会寻找其他机会,与其如此,不如将这件事诱发出来,如此,一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王阳明瞬间就看透了这件事的本质。 “没错,既然不可避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张太后以及昌国公兄弟二人一并解决了。” 周楚咧嘴一笑。 “只是此次整个江南的豪绅恐怕都会出手,这些人哪怕每个人出几十私兵,都能轻易凑齐十万大军,衡器可有把握?” 王阳明欲言又止道,他想说的是可有把握不伤及百姓,但仔细想想,这个要求很难实现。 “阳明先生是心系百姓吧?” 周楚明知故问道。 “没错,倘若这场叛乱真的爆发,百姓恐怕会被战火荼毒。” 王阳明叹了口气道。 “阳明先生不必担心,我手上还有一支王牌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不比整个江南省的驻军战力差,关键时刻可以轻松完成斩首,结束这场叛乱。” 周楚自信道。 “只不过现在需要让这把火烧起来,烧的越旺越好,猴子始终是猴子,刚开始不敢跳,但怂恿的人多了,他便觉得自己行了。” 王阳明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他不禁想起了之前发生在苏州府的倭寇叛乱以及那四五千私兵的事件,很显然这两件事都是江南商会主导的,但结果却让他们损失惨重。 王阳明一直都看不清周楚手中掌握着什么,就连沈炼也因为需要保密,未曾向他透露过一丝一毫。 现在听到周楚这么说,王阳明心里顿时有了底。 “如此甚好,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王阳明笑道。 “阳明先生心系百姓,学生心中一直都是十分敬佩的,学生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周楚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既如此,我便不在苏州府久留了,我只身前来,不宜长待。” 王阳明说完便起身向周楚行礼告辞。 周楚回了一礼,起身跟了出去,目送王阳明翻身上马。 “派些人手,沿途护送阳明先生。” 周楚看着身后的沈炼道。 沈炼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感动,毕竟王阳明是他的老师,当即去同时暗中隐藏的那些锦衣卫,派出一二十人暗中护送王阳明。 “衡器,伯安走了吗?” 唐伯虎看到周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之中,问道。 “是的老师,阳明先生让我代他向你告别。” 周楚笑了笑,说道。 “这老小子,还在乎这些俗礼。” 唐伯虎满不在乎道。 张鹤龄的别院的客房,此时已经住满了人,全是那些豪绅的代表和江南商会的代表,其中就包括楚辉祖。 此时的张鹤龄脑子已经转过圈来了。 “诸位,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张鹤龄一脸苦色道。 “我的国公大人,你怕什么?只要你肯干,我们都会给你出人出力出钱,别的不敢保证,顷刻之间就可以凑齐十万大军。” 陈经语重心长道。 张鹤龄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惶恐的脸色瞬间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经等人。 “陈老此言当真?” 不可否认,这一刻张鹤龄心动了,由不得他不心动,他也清楚,什么都不做肯定是坐以待毙,皇帝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俩,他们两个以前做的那些事,杀十次都不够。 以前有张太后为他们擦屁股,一次次为他们将抹平,但此时张太后都薨了,即便张鹤龄不太聪明,也清楚皇帝肯定会清算他们。 “自然当真,张国公不必担忧,你只需要把事情吩咐下去,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 陈经循循善诱道。 “可我不会领兵打仗啊。” 张鹤龄不自信道。 “张国公此言差矣,想当初汉高祖刘邦刚起兵的时候,也不会打仗,打仗这种事,多打两次就会了,没什么难的,更何况我们还会派出会兵法的人来帮国公大人。” 陈经还没回答,旁边另一个老头直接说道。 听到这话,张鹤龄愈发心动了。 第140章 严嵩的困惑,周楚的解决方案,初六成为总兵 苏州府堤坝在修筑之前,严嵩特意找了苏州府负责水利的官员询问过意见。 不过这些官员大多尸位素餐,没什么真本事,这些人提的意见,即便是严嵩都看的出来不可行。 因为此时,严嵩还找过周楚,周楚对水利也是一窍不通,于是就让严嵩按照原有的堤坝修筑就可以了。 至于昆山,还得继续充当泄洪区。 这让周楚想起了一个人,大明最出名的水利专家,潘季驯。 可惜,此人和徐渭一个年龄,去年五月份才刚出生,现在注定帮不上忙。 不过有一点周楚是很清楚的,河道如何变,汛期来临的时候,总要有地方要充当泄洪区的,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先让昆山充当泄洪区吧,等到以后潘季驯成长起来,再把这个问题交给他。 至于昆山县的这些流民,周楚自有安排。 很快,一个新的布告让参与修筑堤坝的流民都兴奋了起来。 布告的内容很简单,但凡参与修筑堤坝满两个月的百姓,都可以以十两银子一亩的价格从锦衣卫所购买上好的良田。 如若钱不够,或者没钱,也可以用他们昆山县的地契置换相当于原本土地八成的良田耕种。 至于这些地,仅仅崔文山一家的就能解决大半了,剩下不够的,整个苏州府量出来的隐田加上也就够了。 张鹤龄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在暗中秘密开始为造反开始谋划。 为了让他更放心,这些士绅们还特地为他在比较偏的崇明县安排了一块极大的场地练兵。 崇明县本就是冲积平原,在元朝正式建州,洪武年间撤州立县。 如今的整个崇明县匪盗横行,许多靠水吃饭的帮派都在此立足,可谓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区,相当混乱。 这其中很多帮派背后都有这些士绅们的扶持,所以这里对张鹤龄而言,是绝佳的练兵之地。 “这里注定是国公大人将来的龙兴之地。” 陈经一句话,让张鹤龄瞬间上头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登上皇位改朝换代的场面了。 此时他的弟弟张延龄也在旁边,对于造反这件事,他即便是想反对,也想不出理由反对,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拼一拼。 这一点,他倒是比张鹤龄干脆许多。 眼看着张氏兄弟答应了,整个江南的士绅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士绅们每一家出十到五十人不等,江南商会的富商则多一些,每一家出一百到两百人不等,一时之间,居然凑足了十几万人。 这些人都是家中养着的私兵或者恶奴。 楚辉祖则按照计划将一百多个虎贲军和初六安排了进去。 原本是想安排锦衣卫的,但一百多个锦衣卫,在苏州府难免会遇到一些认识的人,容易穿帮。 虎贲军则没有这个忧虑,整个苏州府,没人认识他们。 张鹤龄所谓的练兵,也只是每日松松散散的训练一两个时辰,张鹤龄兄弟两人都嫌累,受不了,后面干脆交给手下的人,他们自己则享乐去了。 他们二人都不在意,底下的人更不在乎了,能偷懒就偷懒,这些都是各家各院的恶奴,一个个都有不少恶习,很多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初六在这些人之中可谓是如鱼得水,有一百多虎贲军暗中保护,初六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赌钱大杀四方。 很快,初六就凭借一百多虎贲军以及那逆天的赌术,混到了千夫长的位置。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军队之中,有钱就能通神。 成了千夫长之后,初六很快就进入了张鹤龄的视线。 初六的一言一行,都让张鹤龄觉得他和其他那些恶奴不太一样,再加上这段时间初六没事就跟虎贲军恶补一些战阵的知识,虽然不甚了解,说的也似是而非,但这不重要。 因为张鹤龄两兄弟和他相比,更是完全不懂。 初六将他学的那种四不像的战阵说出来之后,顿时被张鹤龄惊为天人,让张鹤龄以为遇到了属于自己的诸葛孔明,一时之间,居然让他有了一种天命在吾的感觉。 初六并没有化妆,而是用的原本的样貌,他一般很少用原面目示人,对一个老千而言,无论是在赌场还是在其他地方,都会下意识的化妆。 当然,这种化妆也只是简单的化妆,和小刀以及金有财那种几近易容术的化妆手段差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名字却不是初六,而是马洪。 马洪正是当初初六在京城和周楚一起对王财做局的时候的用的身份,此时不过是再拿出来用一下。 “马兄弟真乃大才,我听说马兄弟的对赌术还颇有研究?” 张鹤龄看着初六,满脸兴奋道。 作为纨绔子弟中的代表,张鹤龄两兄弟自然是酷爱赌钱的,以前还因为赌输了玩不起,一把火将赌场烧了。 类似于这种事张鹤龄没少干,张太后活着的时候经常为他们擦屁股。 “略通一二。” 初六谦虚道。 “那太好了,今日马兄弟就陪我们好好玩几把。” 张鹤龄想的很简单,他把初六看成了自己的诸葛孔明,在他看来,和这种人才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无疑是一起玩几局麻将或者牌九。 初六听到这话,自然无有不允。 很快,张鹤龄就叫齐了人,另外两个人都是崇明岛本地帮会的两个帮主,这两位得到他们背后金主的命令,一切听从张鹤龄的指挥,他们帮会中的人马,也都编入了张鹤龄的军队之中。 两人的身份要比初六高一级,在军队里任总兵。 主要是陈经等人将这两人吹成了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将才,其实他们算个狗屁将才,不过是陈经这些人为了给足张鹤龄信心,故意这么说的。 但张鹤龄却信了,直接将两人任命为总兵,平日里负责训练一千人,看似和千总差不多,但一旦到了战时,总兵可以直接统领两万兵马。 两人长期在崇明岛混帮会,一听到赌钱,眼睛都亮了,哪里会不答应。 一旦到了牌桌上,那就成了初六的地盘,在初六的千术之下,张鹤龄把把都是好牌,赢的红光满面,初六则是不输不赢,另外两位总兵一个个输的捶胸顿足,很是不甘心,却也不敢说什么。 以他们的道行,还看不出初六出老千,只是以为自己运气不好。 张鹤龄尝到了甜头,接下来的日子,但凡有赌局,都会叫上初六,因为他发现只要有初六在,他基本都能通杀。 这让他愈发相信,初六就是自己的那个命定之人,而自己正被天命眷顾。 “马兄弟,从今日起,本公任命你为总兵,你要好好替本公练兵,本公很看好你,你这种大才注定要随本公征战天下。” 张鹤龄意气风发道。 第141章 初六成为元帅,劫掠江南,烽烟四起 “上位,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十几万大军,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后勤,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天,初六来到张鹤龄面前进言道。 张鹤龄听到这话,也是一脸忧愁。 “马兄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上位,那些士绅们既然鼓动上位造反,那就问他们多要钱财和粮食。” 初六理所当然道。 张鹤龄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马兄弟有所不知,这些人当初大话说的漂亮,如今一提到要钱要粮,就都开始推脱,也不是不给,但给的钱粮也只有这些。” 张鹤龄暗恨道,此时他想起之前陈经等人拍着胸脯的模样,恨不得杀了他们。 如今还没开始造反呢,十几万大军每天的口粮消耗都是极其恐怖的,终究是他把造反这件事想简单了。 “属下倒是有个计划,可以彻底解决粮草一事。” 初六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当即进言道。 张鹤龄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马兄弟果然不愧是我的诸葛孔明,有什么计策,速速说来。” “上位如今厉兵秣马,兵强马壮,是时候高举大旗,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了,到时候属下带领我亲自训练的一两千精兵,将这江南的士绅全都劫掠一遍,到了那个时候,上位还愁钱粮吗?” 初六言之凿凿道。 张鹤龄听到这话,有些犹豫。 “如此不妥吧?那些士绅对本公还算不错,这么做,岂不算背信弃义?” “上位,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就一番王图霸业,又岂能妇人之仁?更何况这些士绅对上位真的好吗?他们答应的钱粮为何一直拖着不给?这些士绅为何一个都不在我们的队伍之中?” 初六继续劝说道。 其实根本不用初六说这么多,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让张鹤龄瞬间打满了鸡血,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何时在意过道义? “马兄弟说的是,这样,举兵之前,先整饬队伍,本公令你,将我军之中的那些总兵一一诛杀,这些基本都是那些士绅的人,还有那些千总,将这些人诛杀之后,本公会拜马兄弟为三军统帅,统领全军。” 张鹤龄此时俨然有了一股上位者的姿态,虽然这种姿态拿捏的很别扭。 “属下定不负上位所托,将此事办好。” 初六急忙行礼道。 于是接下来,初六以张鹤龄的名义,将军队之中的总兵和千总全都叫过来喝酒,张鹤龄也位列其中。 “诸位兄弟,本公即日就要举事,届时还全赖各位兄弟的帮助,今日宴请各位兄弟,便是举事之前的壮行酒。” 张鹤龄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些人完全想不到张鹤龄会对他们动手,所以内心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再加上这些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很快,一个个就喝的烂醉如泥,东倒西歪。 眼看着众人都醉了,初六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直接招呼埋伏好的虎贲军进帐,将这些人尽数斩杀。 次日,张鹤龄以清君侧的名义在崇明县举兵,号称三十万大军,一时之间震惊整个江南,消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辐射向整个大明乃至京城。 举兵的同时,张鹤龄当着十几万大军的面,拜初六为元帅,好在初六化妆的时候粘了些胡子,看上去没那么年轻,倒也没什么人不服。 初六登临元帅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本的建制彻底打散,比如那些来自崇明岛各个帮派的人员,全都被初六打散到各个队伍之中。 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人串联起来搞事。 此时的江南百姓贸然得知有人举兵造反,一个个都慌了,周楚当即让各府县的锦衣卫上街巡视,并通告百姓,不必惊慌。 百姓们本身听风就是雨,一旦看到了街道上都是巡逻的锦衣卫和衙役,虽然仍旧紧张,却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慌乱了。 周楚也展开了紧锣密鼓的安排,他将虎贲军化整为零,分为十几个小队分别前往江南省各府,此时各府的锦衣卫千户早已得到了周楚的命令,入夜之后带领信得过的锦衣卫,乔装之后跟随虎贲军行动。 整个江南省各府的千户,早被周楚筛查了一遍,总体而言基本没什么问题,其中一两个有问题的,被周楚不着痕迹的换掉了。 入夜之后,初六带着一千多兵马开始进入苏州城劫掠,他手中有陈昭提供的苏州城各家士绅的分布图纸,一点多余的路都不走,当晚,整个苏州城被高举着昌国公旗帜的叛军一通洗劫。 至于这其中多少人是初六带着的人,多少是周楚的人,没人知道。 实际上不只是苏州府,这通劫掠直接扩散到了整个江南省各府各县,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转移家产的士绅们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支持张鹤龄兄弟造反。 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很多人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这些人想骂娘都找不到人骂,整个江南,家家闭门闭户,生怕被波及,外面全是叛军,这些士绅被抄家的抄家,没被抄家的也都躲在家中,希望能躲过此劫。 这场劫掠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天时间,整个江南的士绅基本都被洗劫一空。 当然,大部分士绅都提前转移了大部分钱财和人,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们肉疼的了。 负责劫掠的这些锦衣卫或许有些小动作,每个人或多或少扣下了些钱财,不过周楚不在乎,毕竟既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有虎贲军盯着,九成九以上的财物都到了周楚手中。 这些锦衣卫没地方修整,满打满算,身上也藏不了多少钱财。 不过即便如此,整个江南参与此事的锦衣卫,尽皆发了财,他们专门挑值钱的东西往身上藏,每个人都能捞到价值数百贯铜钱的东西,有些运气好的,能捞到价值上千贯的好东西。 他们也清楚,每个人都有一次捞钱的机会,也不会多藏多占,能成为锦衣卫,都是人精,他们明白上面对他们捞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也该明白适可而止。 一旦有过头的,那些虎贲军可不是吃素的,因为利欲熏心被虎贲军斩杀了十几位锦衣卫,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崔文奎早就带上崔文山一家跑路了,躲到了乡下老家去了。 此时的崔文奎兄弟自然也知道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崔文山心有余悸道。 原本他还有些心疼那些没来得及转移的财物,此时剩下的只有庆幸。 “这周楚,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这些叛军行事,叛军?那张鹤龄要是有这个本事劫掠整个江南,早就造反了,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崔文奎冷笑道。 第142章 赚的盆满钵满的锦衣卫,杨一清和杨慎的争锋 实际上不只是崔文奎,包括江南商会的会长李贤,以及那些士绅们,大多将钱财和家中的人口大部分都转移了,大部分都是转移到乡下的祖宅处。 至于夏言,早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和张璁启程回京城了。 他们只是监察御史,代天巡狩,不可能一直待在江南,时间差不多就该回去述职了。 乡下是相对安全的,周楚的人马劫掠整个江南的城镇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人力有限,想要将所有乡下都搜寻一遍,根本不可能,也不值当。 这一轮搜刮下来,周楚都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钱财,这些钱财运往码头上,码头上的船根本装不下,即便是码头上的库房,也放不下如此多的钱财。 周楚直接留下了五千万贯当做军费,还给自己象征性的留了两百万两白银,进了周楚自己的腰包。 不多,但必须得留一些,一个人不能太无欲无求,否则皇帝该睡不着了。 之所以没给自己留更多,是因为没必要,周楚的生意赚的钱就够多的了,而且生意上赚的钱别人不知道有多少,不会太扎眼。 倘若留太多,不会是好事,嘉靖还好,不会因为这点钱财清算周楚,但周楚死后呢?或者嘉靖死后,周楚还活着呢? 谁知道下一任皇帝会不会为了钱清算自己。 原本历史上的万历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张居正为他搞了那么多钱,结果张居正死后,万历为了钱财抄了张居正的家,结果只抄出来十万两白银。 充作军费的钱,周楚适当的多截留一些,因为这些钱最终都会花在军队上,并不会进周楚的腰包,倘若周楚自己截留的太多,即便是嘉靖,心中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 当然,一些名家的书画,周楚自作主张留下了一些。 比如李白的上阳台帖,比如韩愈的祭十二郎文,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原本周楚也没注意到,毕竟抄出来的古玩书画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手下的那些锦衣卫知道周楚是唐伯虎的弟子,酷爱书画,纷纷将其中他们看着不一般的书画拿到周楚面前孝敬。 周楚从中选出了一些传世佳品留了下来,当然,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存放了起来,准备运往京城。 不过这些天整个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如同停摆了一般,周楚直接让人正大光明的将这些财物通过苏州府的各个码头运往天津,如此一来,运输效率倒是大大加强了。 只是压力却给到了天津那边的码头,如今的天津码头干脆成为了皇家专用码头,其他船只禁止靠岸。 “大人,周大人到底在江南干了什么?” 一个锦衣卫百户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箱子,目瞪口呆,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这些箱子里面不是别的,全都是真金白银。 “咋了?活腻歪了?” 陆万山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百户道,眼神之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百户听到这话,瞬间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 “大人,小人不知好歹了。” 他说完这话,生怕被陆万山惦记,急忙装作很忙的样子,去帮码头的工人抬箱子。 此时的锦衣卫们,一个个都充满了斗志,这段时间,他们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每运送一趟,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此时的京城,嘉靖正在紧急召开朝会。 “诸位,我大明对昌国公和建昌侯够好了吧?何曾亏待过他们,如今他们居然举兵谋反,还号称三十万大军。” 朝会之上,嘉靖痛心疾首道。 对于嘉靖的表演,满朝文武表现不一,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员一个个也都义愤填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都在痛斥张鹤龄兄弟二人。 “陛下,臣以为张氏两兄弟根本就是乱臣贼子,狼子野心,朝廷对他们再好,也没用,这种人就是喂不熟的狼。” “是啊陛下,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 和这些义愤填膺的臣子不同,杨一清反倒是老神在在的在那里闭目养神。 张氏两兄弟为何造反,他虽然不能看清所有细节,但大致也猜的差不多了,无非是被那些江南士绅们蛊惑,好巧不巧,张太后又落水而亡,如果说这事不是皇帝刻意为之,杨一清是不信的。 造成眼前的这种局面,无疑说明了一个问题,在江南,朝廷和那些江南的士绅富商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爆发的点了。 在皇帝看来,大明身上长了脓疮,到了发的时候,必须得把它挤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故此才有了张太后的死,张太后一死,张氏这两兄弟不反也得反了。 想明白这些,杨一清自然不会愣头愣脑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直接在朝会上闭目养神了。 不过他想趁机摸鱼,嘉靖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在嘉靖看来,杨一清已经年近七十了,没事多熬一熬他,也能让他快点致仕。 “石淙,你怎么看?” 嘉靖看着杨一清道。 现如今的内阁,杨一清和杨慎都姓杨,嘉靖如果叫杨阁老,两人根本不知道叫的是谁,所以从几个月之前,嘉靖就开始称呼杨一清的字号了。 杨一清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这是存心折腾自己呢,顿时有些无奈。 “陛下,老臣以为,这所谓的三十万大军水分极大,撑破了天也不过十万人左右,而且都是乌合之众,张氏兄弟别说领十万兵马了,给他们一万兵马他们都指挥不了,所谓叛军,不过土鸡瓦犬而。” 杨一清不疾不徐道。 “那石淙以为,谁适合领兵平叛?” 嘉靖继续追问道。 “臣以为,最合适的莫过于江南巡抚崔文奎,毕竟他在江南出任巡抚多年,对江南的地形,以及各方面的了解都不是他人所能及的,倘若陛下将江南省的兵权交还给他,所谓叛军,不值一提。” 杨一清自然不会顺着嘉靖的话去说,在他心里,还是希望江南那些人能闹的大一些,如此一来,对他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倘若江南那些人熄火了,回过头来,皇帝和周楚这些人就会来收拾自己了。 对于这一点,杨一清的认知无比清晰,江南越乱,他的位置越稳。 现在的杨一清已经不妄想操纵皇帝了,毕竟无论是皇宫还是太医院之中,都是皇帝的人,如今对杨一清而言,能够自保,稳住自己内阁首辅的位置就不错了。 “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此言不妥。” 杨一清刚说完,杨慎就站了出来。 “哦?文宪,那你说说看,有何不妥?” 嘉靖笑道。 “这崔文奎在江南这么多年,无甚作为,反倒是倭寇匪患频出,由此可见,崔文奎对江南的情况了解并不深,臣倒是觉得由王伯安王大人领兵平叛再合适不过,之前宁王叛乱,就是王大人荡平的叛乱,王大人的领兵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杨慎说道。 嘉靖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王阳明固然是最好的人选,但昨日朕刚刚收到他的密奏,他父亲刚刚离世,他向朕请辞,即便此时强留他领兵,恐怕他现在也领不了兵了。” “陛下,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韩玠出列道。 “臣以为周衡器周大人,正适合领兵平叛。” 嘉靖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143章 嘉靖的熬鹰战术,张璁的任命,整军待发的周楚 “不妥吧?周衡器没有任何统兵经验,此事非同寻常,依臣看来,还是另寻他人吧。” 杨一清一听周楚的名字,顿时来了精神,开口反驳道。 虽然杨一清清楚之前周楚在江南搞了不少事,比如灭倭寇,比如灭那几千人的叛乱,但这事说到底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说破了天,周楚在明面上也是没有任何统兵经验的一个锦衣卫百户,让这样的人去领兵平叛,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下官记得首辅大人上次这话还是用来说陆文孚陆大人的,如今再看呢?陆大人出征安南,顷刻之间收复安南,为我大明立下不世功勋。” 杨慎阴阳怪气道。 “更何况方才首辅大人不是说,张氏兄弟不过土鸡瓦犬吗?” 这话一出,杨一清顿时被怼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实际上之前前线传回战报,说黎朝大王黎椿在我大明天威之下,举国归附大明的时候,杨一清也懵了,他完全搞不明白安南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归附大明呢? 在杨一清想来,即便陆炳会带兵,会打仗,和安南再怎么也要打上个一年半载的吧? 真要到了那个地步,他杨一清就可以联合百官上疏,让皇帝撤兵,不要穷兵黩武,空耗民财。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以至于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没说出口。 “阁老此言差矣,陆大人有领兵之才,不代表周百户也有,两个同样都没有过领兵经验的年轻人,都会打仗,这种可能太小了吧?” 眼看杨一清沉默了,兵部之中一个官员站了出来反驳道。 接下来朝会的主要议题,就成了周楚适不适合当这个统帅。 双方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嘉靖稳坐龙椅之上看热闹,恨不得让一旁的黄锦给自己拿点瓜子过来。 “石淙,你觉得文宪说的有道理吗?” 每次杨一清感觉疲惫,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嘉靖总会适时的提醒他。 这让杨一清极其无奈,他这个年纪,起这么早上早朝,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早就下朝了,偏偏皇帝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一场朝会硬是熬到了日上三竿,文武百官全都口干舌燥,有的甚至有些憋不住尿了,嘉靖这才大手一挥。 “就这么定了,着周衡器统领江南兵马平叛。” 嘉靖这话一出,很多官员虽然心有不服,却也不想继续争辩了,他们一个个是又饿又渴,凌晨就起来上朝,这都熬了多久了,熬鹰也没有这么熬的。 杨一清要不是靠着口中含着的一片野山参吊着,恐怕未必能坚持住。 即便如此,杨一清也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听到皇帝终于下决定了,杨一清也是松了口气。 正当百官以为就此退朝的时候,嘉靖却没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王阳明跟朕请辞,本是为尽孝,朕也不好强留,诸位以为,谁接任这南直隶巡抚比较合适?” 嘉靖这话一出,百官傻眼了,原本都准备好下朝的杨一清顿觉两眼一黑。 但偏偏这事还真不能让,毕竟南直隶的巡抚关系重大,而且王阳明正在南直隶实行所谓的考成法,一旦此法在南直隶全面实行,将来肯定会蔓延到整个大明。 当官的谁也不想让这件事真正的实施,大家一起混一混,捞一捞钱,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吗?非要搞什么考成法?这不是往他们头上加一道紧箍吗? 于是一众官员纷纷开始推举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 就连杨一清都强撑着精神,举荐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 “陛下,臣保举一人,出任南直隶巡抚再合适不过。” 杨慎出列道。 。。。。。。 最终,杨一清等人实在是熬不住了,虽然杨慎保举张璁出任南直隶这件事很离谱,毕竟张璁才入仕没两年时间,承蒙皇帝擢拔,已经一步登天成为了三品侍郎,现在杨慎居然还保举他成为南直隶巡抚? 青云直上都不足以形容张璁的仕途历程了。 即便如此离谱,杨一清等人实在是熬不过嘉靖了,毕竟嘉靖都不到二十,别说熬一上午了,再熬一下午,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们不行,杨一清觉得这场朝会真的要了自己半条命。 至于谁出任南直隶巡抚,随他去吧,本来他们也只有举荐的资格,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原本杨一清他们在朝中也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和杨慎为首的这些官员互相之间占不到太大的优势。 所以无论皇帝采信哪一边的谏言,都说得过去。 即便张璁这事,真的很离谱。 正在回京路上的张璁接到朝廷的任命文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旋即陷入了狂喜之中。 果然,自己这段时间跟紧周大人的步伐一点都没错,甚至可以说是最正确的决定。 张璁很清楚,南直隶巡抚这个职务的任命很关键,毕竟南直隶作为两京之一,在整个大明的地位都举足轻重,更何况南直隶如今还在推行考成法。 之前在唐府的宴会上,张璁可是听王阳明和周楚两人详细讨论过这件事,张璁很清楚,考成法的推行,背后本就有周大人的身影。 对于自己能成为南直隶的巡抚,张璁坚信是周楚举荐了自己。 一旁的夏言看到张璁短短时间内实现了三级跳,甚至隐隐超过了自己,顿时傻眼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原本在礼部不怎么起眼的张璁,居然能如此青云直上。 苏州府,周楚也很快接到了朝廷的任命,任命周楚为整个江南省兵马大元帅,负责平叛。 朝廷的任命一到,周楚当即提笔写了一篇讨贼檄文,洋洋洒洒几百上千字,都是在痛斥张鹤龄兄弟二人如何忘恩负义,如何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帝。 后面还着重列举了张氏兄弟的罪状,重点写的是张氏兄弟劫掠整个江南。 这篇讨贼檄文一出,百姓们群情激奋,不过很多百姓也感到很奇怪,为何闹的最凶的那几日,他们却一点事都没有,出事的基本上都是那些豪绅员外的府邸。 张鹤龄看到这篇讨贼檄文的时候,有些傻了,之前初六带着人马去苏州城劫掠,确实为他们抢来了足够多的钱财,但要说劫掠整个江南? 靠之前马兄弟带出去的一千多人吗? “马兄弟,为何他们说我们劫掠了整个江南?” 张鹤龄不解道。 他倒是没有怀疑初六,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三军统帅要是有能力带着一千多人抢了整个江南,又何必在这里和自己虚与委蛇呢? “上位有所不知,当时很多百姓趁火打劫,趁乱劫掠,都是打着我们的旗号。” 初六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张鹤龄听到这话,恍然大悟,这么一说就全都说通了。 “既然朝廷如此待我,那我等明日便发兵苏州城,打下苏州城让给皇帝一点颜色看看。” 张鹤龄满脸愤慨道。 苏州城内,周楚在城墙上布置了近百门子母连环炮,除了子母连环炮之外,军营内的那些红衣大炮也都被拉来了。 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出声势,周楚虽然可以让初六等人迅速斩首,但那样无异于雷声大雨点小,对这些江南的士绅造不成足够的威慑。 这一战,周楚要完完全全的打出朝廷的威势,打出大明的威势! 第144章 轰杀叛军,子母炮的火力覆盖,一日平叛的周楚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从来都是很耗钱的,不过周楚并不担忧,这些钱,江南士绅早就出过了,而且周楚很清楚,对付这些乌合之众,打不了多久。 之所以要打,就是要用这一仗好好威慑一下江南的这些豪绅和商人,让这些人在江南好好收敛一下。 士绅阶层是消灭不完的,只能削弱加威慑。 朝廷硬一分,他们便软一分,朝廷软一分,他们便硬三分。 很快,张鹤龄兄弟便带着十几万大军兵临苏州城下,周楚站在城头,放眼望去,下面乌泱泱全是人,看不到头。 对周楚而言,对方人员越是密集越好,如此一来火炮的收益才能达到最大。 之所以要好好打这一仗,也是要把这十几万大军彻底消灭,这些人可都是那些士绅的豪奴和私兵,不消灭将来也都是不稳定因素。 初六则躲在军阵最后方,一百多虎贲军都在初六周围,旁边的战车上则是张鹤龄两兄弟。 实在是因为这俩马术实在一般,在战场上这俩根本不敢骑马,初六便让人给他们造了一辆很大的战车,这让张鹤龄愈发器重初六,觉得自己这个三军统帅真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初六很清楚,冲在前面的会迎接炮火洗礼,他是来卧底的,不是来送死的,干脆在战阵最后面,用旗语指挥大军冲杀。 这些简单的旗语,还是虎贲军教给他的。 “兄弟们,杀,拿下苏州城,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 张鹤龄拔出佩剑,大喊道。 随着张鹤龄命令一出,旁边的进攻号角直接吹响,初六手中的战旗不断挥舞,指挥大军开始冲杀。 说实话,以初六这种水准,能指挥十几万大军完成冲杀而不使他们互相踩踏已经殊为不易了,更不用提什么阵型,什么军阵整齐了。 十几万大军毫无阵型可言,全都冲向了苏州城。 “开炮。” 周楚挥动手中的战旗,下了开炮的命令。 命令一下,炮手纷纷点燃引线,几秒钟之后,一百多门子母炮,加上原本军营之中就有的红衣大炮,仅仅一轮齐射,整个苏州城外就血流满地,叛军被轰杀了数千人。 第一轮齐射的效果往往是最好的,因为叛军是最密集最不设防的状态。 这一轮齐射下来,整个叛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这些人哪里打过仗,心里想的都挺好,杀进苏州城想抢谁抢谁,吃香的喝辣的。 但真正看到自己人被大炮轰杀,鲜血四溅,满地尸体的时候,一个个都吓的腿肚子转筋了,哪里还敢继续冲锋? 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冲在前面的肯定会被第一个轰杀。 就连躲在最后面的张鹤龄兄弟,此时也吓得脸色苍白,此时他们才发现,真正的战场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面对苏州城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张鹤龄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破城。 初六却不管这些,继续挥动战旗,示意大军冲杀,同时责令督战队看紧这些人,但凡有临阵逃脱的,就地斩杀。 为了防止这些人溃散的太快,单单督战队,初六就搞了一两万人。 红衣大炮经过一轮齐射之后,炮管需要一定时间的冷却,但子母炮不一样,换上子炮之后,很快就开始了第二轮的齐射。 再加上叛军的怯战,冲锋速度明显减缓,如此一来,子母炮轰杀的次数便更多了。 直到叛军快冲杀到城墙之下的时候,子母炮已经完成了五六轮齐射,轰杀了近万叛军。 接近一成的战损,像叛军这种乌合之众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督战队在后方虎视眈眈,恐怕早就溃散了。 眼看叛军都进入了燧发枪的有效射程之内,周楚下令所有虎贲军开始射击。 人手一把燧发枪的虎贲军当即放开了手开始射杀叛军,林廌此时显得无比兴奋,之前无论是剿灭井上三郎那些人亦或是那天晚上击杀那四五千乌合之众,对虎贲军和林廌而言不过是小试牛刀。 现在这种大场面,才是他幻想之中的战场。 如今的林廌,无论是身手还是枪法,在整个虎贲军之中都算得上最顶尖的那一批。 经过一轮轮射击,无数叛军被射杀在苏州城下,此时的苏州城下面尸体堆积如山。 随着战损比的进一步扩大,叛军伤亡高达两三万人的时候,即便有督战队,叛军还是不受控制的溃散了。 即便是后方的督战队,此时心里也都在打鼓,他们可不认为大军真的能拿下苏州城。 到目前为止,他们伤亡如此惨重,但苏州城上的士兵他们甚至一个都没摸到。 叛军没有羽箭,任何朝代,羽箭的管控都是极其严格的,所以哪怕想要远程射杀苏州城上的将士都做不到。 这也是历朝历代,所有藩王都很难造反成功的根本原因,之前的宁王叛乱,之所以失败的如此彻底,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朱棣之所以能够靖难成功,还是因为偷偷在地下打造盔甲和羽箭,否则也没有希望。 张鹤龄两兄弟仓促造反,哪里有这些东西。 “全军冲杀。” 周楚眼看着叛军溃散,直接下令打开城门,全军冲杀追击。 城门一开,首先冲出去的便是近两千虎贲军,此时的虎贲军为了机动性,全都着轻甲,骑着马便有条不紊的冲杀了出去。 所有的虎贲军都有两套战甲,一套重甲,一套轻甲。 根据不同的需求着不同的战甲,比如之前的巷战,适合重甲,现在追击,自然是轻甲合适。 紧跟着虎贲军冲杀出去的是江南省的大军,这部分军队虽然机动性和虎贲军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胜在人多,用来追击溃散的叛军最合适不过。 毕竟叛军太多了,一旦溃逃,跑的到处都是。 虎贲军划分为近百个小队,分别向不同方向追击而去,每个小队虽然只有二十人,但面对溃逃的叛军,如同虎入羊群,在战马上面一个个挥动马朔,如同割草一般,所到之处,叛军毫无抵抗之力。 就连沈炼和林鹿都跟着下去冲杀了,以沈炼的身形,冲入人群之中,如同一只人形暴熊,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 此时的张鹤龄兄弟两人驾着战车,跑的比谁都快,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眼看着初六带领虎贲军追了上来,张鹤龄两兄弟顿时面露喜色。 “马兄弟果然忠心,赶紧护卫我们撤离。” 他这话还没说完,原本骑着马的虎贲军一个个抓住了战车,翻身上了战车。 随后在两兄弟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虎贲军完成了斩首行动。 张鹤龄两兄弟必须得死,不能活捉,不然事后就对不上账了。 虽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至此,闹的轰轰烈烈的昌国公叛乱,仅仅一日不到,便被周楚率大军彻底荡平。 那些士绅们得到消息之后,一个个都惊的差点跳起来,他们实在是不信周楚能有这种实力,直到他们的人来到苏州城下,看着战场上那还没打扫完的,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感到脊背发寒。 第145章 目瞪口呆的崔文奎,兴奋的嘉靖,不知所谓的皇后 崔文奎作为江南省的巡抚,得到叛军已经全部伏诛的消息之后自然得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当他看到苏州城外那些叛军的尸体以及那些被火炮轰击出来的土坑之后,即便是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大人,我方将士损伤如何?” 崔文奎声音略带颤抖道。 “损伤?倒是有些,我方将士在追击叛军的时候,有十几个因为跑的太快摔倒了,受了点轻伤。” 周楚满脸严肃道。 崔文奎听到这话,愈发绷不住了。 “周大人的意思是,我方将士一个阵亡的都没有?” 崔文奎不可置信道。 “崔大人倒是提醒本官了,回头上报的时候,报几十个阵亡名额吧,不然显得不太好。” 周楚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文书官做好记录。 崔文奎走了,他觉得自己再在周楚身边待下去,没被他弄死,先被他气死了。 这场叛乱起于声势浩大,号称三十万大军,灭的也轰轰烈烈。 所有人都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一时之间,整个江南的士绅和富商全都龟缩在家中,甚至很多都躲在了乡下祖宅里去了,生怕被周楚注意到。 自此,整个江南短时间内成了周楚的后花园,周楚想做什么,再无阻力。 很快,苏州城外被打扫干净,那些叛军的尸体全部用生石灰覆盖之后再掩埋,为的就是防止爆发瘟疫。 毕竟天眼看着就要热起来了。 苏州府的天气要么是湿热,要么是湿冷,总之基本没有干燥的时候。 整个苏州城的百姓原本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叛军攻入苏州城,那样的话恐怕就生灵涂炭了,当百姓知道叛军已经被剿灭之后,反应和崔文奎等人如出一辙,谁都想不到声势如此浩大的叛军,居然这么快就被灭了。 一时之间,苏州城内的百姓纷纷上街庆祝。 当百姓得知平叛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楚的时候,一个个纷纷对周楚歌功颂德,他们可是记得很清楚,之前那些官老爷和豪绅欺压他们的时候,正是周大人替他们出的头。 有此一战,锦衣卫在苏州府丈量土地再无任何阻碍,甚至周楚还顺势将清丈土地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江南省,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这便是周楚大张旗鼓打这场仗的根本原因所在。 当然,这一战只是热身,周楚的目的不在这里,而是草原上的另一个妖孽少年。 俺答汗。 正是此人在嘉靖二十九年左右造成了庚戌之变,让大明蒙受了难以想象的损失。 此时的俺答才十四岁,虽然还不是蒙古人的大汗,却也自己统领了一个不小的部落,按照周楚所了解的历史,俺答所率领的部队,明年就会进攻大同,大同的将领杭熊毫无抵抗之力。 俺答的人马从大同进入大明,掠夺了整个河套地区。 虽然不清楚将来的走向会不会和自己了解的历史一样,但周楚却不得不防。 此时俺答的部落应该驻扎在大青山麓的丰州滩地区,也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附近,不过周楚很清楚,自己了解的未必准确,还需要做进一步确认。 至于如何确认俺答部落的位置?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 俺答的部落之所以能有足够的铁器,以及箭矢,想来和山西那边的一些商人已经勾搭上了。 周楚在几个月之前,就去了一封信,让山西那边的锦衣卫着重调查此事,倒也不用全部查出来,只要查出来其中少数商人,那就够了。 虽说山西那边天高皇帝远,但对于周楚这个顶头上司的命令,那边的锦衣卫千户还不敢直接忤逆。 虽说查的不是那么尽心尽力,但山西各府的锦衣卫都查到了那么一些和蒙古人交易的商人。 有了这些人,想找到俺答的部落那就简单多了。 不过此事尚在筹谋之中,目前重中之重并非此事,而是江南这些事,以及开海禁。 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京城,皇宫之中,朱厚熜正在和自己的皇后陈氏赏花,如今的时节,哪怕是京城之中,正午阳光也极为温暖,御花园之中,很多名贵的花都开了。 朱厚熜和陈氏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赏花,好不自在。 陈氏是北直隶大名府元城县人,父亲陈万言是当地的一个老秀才,志大才疏,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却屡试不第。 不过朱厚熜对陈氏很是喜欢,可谓是极尽宠爱,将陈氏册立为皇后之后,就直接将陈万言擢拔为鸿胪寺卿,赐第黄花坊,随后没多久又升为中军都督府同知,从一品的官职,可谓是一飞冲天。 朱厚熜对陈氏的喜爱,由此可见一斑。 “陛下,苏州府喜报,大喜啊陛下!” 黄锦右手举着一份奏报,一路小跑来到了朱厚熜面前。 对于黄锦搅了自己和皇帝的兴致,陈氏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喜,却也知道这是国家大事,自己不应该闹,于是便收敛了神色。 “快!给朕看看。” 朱厚熜一听说苏州府的喜报,顿时想到了周楚的平叛事宜,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十分清楚周楚手中虎贲军的战力,更别说还有那些周楚让人造的枪炮了。 在朱厚熜眼中,那些叛军不过是活靶子,为朝廷立威的靶子。 朱厚熜从黄锦手中接过喜报,急忙打开。 “好!好!好!” 朱厚熜看完之后脸色大喜,连说了三声好。 “让人去通知所有朝臣,明日一早紧急朝会。” 朱厚熜此时哪还有心思赏花,直接起身道。 “陛下,首辅大人这几日告病在家,昨日的早朝就没来。” 黄锦忍不住提醒道。 “哼,这个老家伙,不就是怕朕再熬他吗?他不是装病吗?去,让太医院的御医去他府上给他看看病。” 嘉靖冷笑道。 黄锦一听这话,顿时知道该怎么办了,一路小跑去安排了。 “陛下,臣妾早就听闻首辅大人德高望重,年岁也确实大了些,身子骨不好也是正常的,既然首辅大人告病,陛下又何必为难他呢?” 一旁的陈氏仗着嘉靖的宠爱,有些认不清自己了,在她看来,自己为杨一清说说好话,将来让自己的父亲搭上内阁首辅这条线,对自己对陈家都好。 却不知嘉靖听到这话,眼神之中的欣喜瞬间冷淡了三分,看向一旁的陈氏,也没了之前的喜爱。 在嘉靖眼中,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红线,特别是有着张太后这个前车之鉴,嘉靖更不能容忍后宫和前朝官员有所联系。 他可以因为喜爱擢拔陈万言,但这不代表陈氏可以对自己提意见。 嘉靖什么都没说,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陈氏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神情很是慌张。 第146章 嘉靖和杨一清之间的博弈,夸张的战损比,百官震惊 杨一清之前被嘉靖熬的有些受不住,这几天一直告病在家,实际上倒没多大事,就是怕皇帝再来这么一遭,他这个身子骨能熬几次还真说不好。 “老爷,黄公公来了。” 杨一清的一个小妾满脸慌张的跑到他的厢房内说道。 杨一清的正妻早在十年前就离世了,这些年杨一清人老心不老,纳了几房小妾,倒是一个比一个年轻。 眼前这个小妾算是跟杨一清最久的了,年龄相对其他小妾要大不少,不过在杨府的地位,其他小妾却是比不上他。 论贴心和知冷知热,那些个年轻的小妾和眼前这个比,差了不知道多少。 杨一清年龄大了,很多时候也只是过过眼瘾,所以对眼前这个对自己无比贴心的妾室,反而更看重。 “快请黄公公进来。” 杨一清说着急忙躺在了床上,装作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仿佛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一般。 很快,黄锦便来到了杨一清的厢房,看着眼前的杨一清,黄锦有些吃惊,要不是早就得到消息,这位首辅大人并无大碍,黄锦还真就被骗了。 “首辅大人这才几日不见,怎的这般模样了?” 黄锦满脸心疼道。 “咳咳咳,岁数大了,本身毛病就多,身体时好时坏,有劳黄公公挂怀了。” 杨一清说着还配合着咳嗽了两声,看着愈发严重了。 “陛下听闻首辅大人身子骨不好,也是无比挂念,特意让咱家带着太医院的御医来给首辅大人瞧病。” 黄锦说着拍了拍手,在屋外候着的太医这才走了进来。 杨一清一看这阵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皇帝不会趁着这个功夫,让太医把自己给治死吧? “那就有劳了,老朽早就听闻如今太医院的这些御医各个妙手回春,定能药到病除。” 杨一清为了不让眼前的御医以后继续给自己治病,自然要尽快痊愈,这话也是在做铺垫。 御医当即上前,像模像样的给杨一清诊脉,如今这些御医可不是之前的那些水货,各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上手一摸,御医便清楚,杨一清别看年纪大,身子骨好的不得了,脉象中正平和,虽略显浮亏,但到了这个岁数,这都很正常。 “杨阁老的病情确实很严重,正所谓重病须下猛药,否则难以见效,下官有一方药,保管大人吃了药到病除。” 御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自信道。 实际上来之前,黄锦就特意交代了他该说什么话。 这话一出,杨一清眼皮子直跳,下猛药?自己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吗? 都这个岁数了,一副猛药下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那就有劳了,回头我让府上的下人照方抓药。” 杨一清顺着御医的话道。 黄锦听到这话,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脸担忧。 很快,御医就随手写了个寒性的方子,杨一清本身就有些阳亏,需要温性偏热的方子滋补,如果真按这个方子抓药吃了,身子只会亏的更多,没病也有病了。 “首辅大人,陛下的心意咱家已经带到了,咱家得去其他大人府上通知他们一下,明日有个临时朝会,以首辅大人的身子骨,应该是去不了了。” 黄锦此时才谈到了正题。 杨一清听到这话,眉毛一挑,心想合着铺垫了这么久,跟这等着自己呢。 杨一清没想到这个小皇帝如此难缠,快比得上千年的狐狸了。 “黄公公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抓药,如果真像这位太医说的药到病除的话,本官明日应该是可以上朝的。” 杨一清急忙表态道。 废话,再不表态都要给自己往死里治了。 “那就好,不过一切都要以首辅大人的身子骨为重,实在不行,明日我就再带御医前来为大人诊脉治病。” 黄锦笑道。 实际上除了杨一清府上需要黄锦特意来一趟之外,其他官员都是他手下的小太监去通知的。 第二日一早卯时一到,百官准时开始朝会,杨一清赫然站在百官之首位。 嘉靖看到杨一清,很是满意。 “朕今日召开朝会,是有一件大喜事和诸位分享,江南的叛军已经被周衡器彻底剿灭了。” 嘉靖满脸兴奋道。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哗然,他们想过张氏兄弟不成气候,却没想过如此不成气候,这才多久?几日之前的朝会才商议决定任命周衡器为江南平叛元帅,现在就平叛结束了? “黄锦,宣读一下周衡器的战果。” 嘉靖看了一眼黄锦道。 “周大人据守苏州府,叛军攻打苏州城,被周大人率军全部歼灭,此一役,周大人歼敌十二万三千五百三十五,我大明将士阵亡三十五,周大人居功至伟。” 如果说方才嘉靖说周楚平叛成功,百官最多是震惊于周楚平叛速度之快。 但此时听了周楚的战报,文武百官一个个都脑瓜子嗡嗡的,特别是那些武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逆天战损比? “陛下,周大人这战报不会是造假了吧?谎报军功?” 一个武将脑门子一热,直接出列道。 “陛下,臣也以为这战报有待商榷,还需派人核实一下,这战损比实在过于匪夷所思。” 杨一清跟着说道。 只要是能对周楚不好的论调,他杨一清都会帮帮场子。 杨一清此话一出,紧接着无数官员纷纷附和。 嘉靖听到这话,心中冷笑不已,不过对此也早有预料,自然不会着急。 “朕昨日收到这份战报的时候,也有些困惑,直到昨夜,朕收到了崔应宿的密奏,才发现这周衡器确实谎报了一些军情。” 嘉靖说着示意黄锦拿出另一份奏疏。 崔应宿便是崔文奎,应宿是崔文奎的字。 百官听到这话,全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杨慎倒是一脸困惑,以他对周楚的了解,周楚应该不是如此浮夸之人?为何要谎报军情? 实际上不只是杨慎不理解,就连韩玠和其他那些站在周楚和皇帝这边的官员也不理解。 杨一清则是心中一喜,他没想到周楚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借机抹去周楚的军功,否则这一次的军功太大,之前王阳明都能凭借军功封伯,以皇帝对周衡器的荣宠,恐怕封个侯都说得过去。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的,黄锦此时已经开始看崔文奎的密奏了。 “崔大人的密奏之中确实写了战损比一事,也确实和周大人说的不一样,崔大人说,周大人平叛结束之后,无一位将士阵亡,只有极少数士兵受了些伤。” 第147章 周楚封侯,百官震动,雨季提前到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之前第一个发声的武将听到这话,下意识的便反驳道。 实际上不只是他,其他所有官员都是差不多的反应。 哪有人报战损还往多了报的? 不过很多人稍微一想也想明白了,要真按照崔文奎说的那样去报,更无人相信。 别说是那样了,即便是现在周楚报上来的版本,他们也很难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战损比。 即便是杨一清活了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等夸张的战损比,甚至已经不能用战损来形容了,因为己方根本没有任何将士阵亡。 “诸位可还有话说?难不成诸位认为崔应宿也会向着周衡器说话?” 嘉靖看着满朝文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感神清气爽,忍不住反问道。 就连杨慎等人,此时也是目瞪口呆,他们知道周楚能力强,是治国的不世之材,却怎么都没想到周衡器领兵打仗的能力居然还如此恐怖。 这样一个人,难道就没有任何短板吗? 杨慎不禁为周楚感到一丝担忧,周衡器太完美了,太全面了,方方面面的强,强到让人无法望其项背。 这样一个人,倘若是君王,那将是大明之福,但为臣子,难免会被君王猜忌。 虽说如今的陛下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容不下能臣的君王,但这也要看能臣能到了何种地步。 有句话说得好,很多时候不在于你想不想造反,在于你有没有能力造反,在于你造反之后,朝廷有没有反制你的手段。 倘若朝廷没了反制你的手段,即便是再贤明的君主也会想办法将你控制起来,这无关信任。 比如汉高祖之于韩信,那时韩信想不想反已经不重要了,韩信一旦造反,整个大汉将无人可以反制,因此汉高祖必须将韩信拿下,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当然,就目前看,周衡器还没到这种地步,而且大明还有诸多问题等待解决。 “传朕旨意,周衡器平定江南叛乱,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即日起,册封周衡器为长平侯,食邑一千户。”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除了明初洪武永乐年间之外,后面所封的侯基本上都是名义上的侯爵,如建昌侯,实际上是没有食邑的,或者说就算有,食邑也很小,基本上一两百户。 千户侯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出现过了。 明朝不像古代,随随便便就封万户侯,千户侯都是极其罕见的。 封侯和封侯之间,也是有着极大的差距的。 如今皇帝居然毫不犹豫的将周楚封为千户侯,百官听到这话,反应不一。 不过大多都是眼红。 杨慎倒是有些担忧,周衡器如此年纪轻轻,就被封了千户侯,将来再为大明立功之后该如何封赏?难道封国公?国公之后呢?又该如何封赏。 至于封地封在长平,长平乃是如今的山西省高平府,长平这个名字早已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不过这个名字很有代表性,战国时期,长平战役是秦国和赵国之间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双方损耗最严重的一场战役。 也可以说是改变战国根本格局的一场战役。 将周楚的封地定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当初周楚和嘉靖说过,山西的商人将来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这些商人心中并无多少家国情怀,很多都是唯利是图之辈,有这些商人在,大明对蒙古人的盐铁封锁政策,见效才如此缓慢。 将周楚的封地安排在山西,周楚就可以借此安排人手,死死盯住这些商人,虽然山西偏远且贫穷,但周楚并不在乎,毕竟他自己并不需要去封地。 最重要的是,山西的煤炭资源,才是周楚看重的,这些才是将来大明最宝贵的财富。 等到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后,大明的工业革命一旦开启,江西的煤炭价值便会水涨船高。 届时周楚的后人便可以背靠山西,坐吃山不空。 不论朝中百官如何反应,此时的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已经开始了梅雨季节。 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下不完一般,一天接着一天,自从周楚平叛结束之后,已经连下三天了。 这让周楚有些担忧那埋着的十几万尸体,毕竟这么多雨水,再把他们给冲出来。 但十几万尸体如果焚烧的话,需要的木材又是海量的,造成的空气污染也很严重,实为下策。 一时之间,周楚也没什么好办法,有些犯愁。 不过犯愁归犯愁,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大不了等某一天雨停了,再让军队统一处理一次就可以了,只是等那时候,恐怕都泡臭了。 周楚怎么都没想到今年的雨季来的比往年早,搞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整个苏州府都笼罩在了烟雨朦胧之中,看上去很美,江南烟雨,实际上让人很难受,哪哪都是潮湿的。 周楚也趁着这个机会闲下来了,带上了上好的炭再次来到唐府。 烟雨天气,大户人家都需要炭火,一方面是为了保持房间的干燥,另外一方面则是将那些潮湿的被褥用炭火烘干一下。 如此一来,更加考验炭的品质,那些低劣的炭一点燃全都是烟,周围都不能有人,而且用这种炭烘干的被褥,也都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周楚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顶级的炭,从去年刚来苏州府的时候,就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源源不断的将各类顶级物资送到周楚家中。 炭只是其中之一。 如今苏州的周府,别说是春兰了,即便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出门在外别人都得恭维着。 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如今的周楚之于江南,之于苏州府,完全不亚于宰相之于国家了,甚至犹有过之。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附赠品之一。 权利带来的东西还有很多,即便是周楚,也很享受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权势,周楚早已习惯了所有人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目,谄媚讨好。 不过周楚也只是享受,并不会因此迷失自己,周楚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目标是什么,在达到这个目标之前,周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个人要想不在半路迷失,那就给自己定一个很高,很强烈却又能实现的目标,如此一来,便不会被路上的风景迷住双眼。 “衡器哥哥,这是我刚画的画,送给你了。” 小徐渭奶声奶气的捧着一幅画,来到周楚面前。 周楚接过这张画,打开看了看,直接合上了。 这一刻,周楚承认自己嫉妒了,凭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小徐渭随便画画,都是周楚欲求不得的水平。 “衡器哥哥是不喜欢吗?” 小徐渭在一旁杀人诛心道。 一旁的唐伯虎听到这话,又看了看周楚那副便秘的表情,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衡器哥哥很喜欢,他准备拿回去好好欣赏。” 唐伯虎看着徐渭,笑道。 第148章 德清公主和林瑶抵达苏州府,雨夜之中试图决堤之人 如果说哪方面最能体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之大,周楚认为绝对是丹青一道。 天赋差的,甚至天赋一般的,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人家天生就会画的。 很可能你努力的上限,不过是别人的起点。 此时周楚在小徐渭身上很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徐渭现如今不过一岁多,很多小孩一岁多的时候不过刚刚学会说话走路,但徐渭已经可以信手画出自己想画的东西了。 周楚很嫉妒,嫉妒徐渭的天赋。 不过周楚也清楚,这东西嫉妒没用,生下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改变不了的。 “这是前两天得到的一个小玩意,你拿着玩吧。” 周楚说着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金镶玉的平安扣,这个平安扣不过是之前抢来的海量宝物之中的一件小玩意。 和后世不同,后世大多数金镶玉玉无好玉,所谓金镶玉不过是为了掩盖玉本身的一些瑕疵。 这个时代的金镶玉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只有最顶级的玉石才会让名家用黄金做成金镶玉,而且上面的黄金的纹路都是极其考究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黄金比玉石贵重多了,只有最顶级的玉石才是最值钱的,普通的玉石根本不值什么钱。 “谢谢衡器哥哥。” 徐渭满脸高兴的接了过来,随后在周楚的指点下笨手笨脚的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老爷,德清公主正在府外求见。” 正当周楚和唐伯虎两人喝酒的时候,唐府的管家一脸慌张的跑进来道。 “你个泼皮,还不赶紧请公主进来?” 唐伯虎一听这话,看着外面还在下着雨,看了一眼管家,恨铁不成钢道。 管家也有些委屈,他哪敢拦公主的大驾,但德清公主坚持先让他通报。 倒不是看在唐伯虎的面子上,纯是看在周楚的面子上,毕竟唐伯虎是周楚的老师。 如今的周楚身份不同以往,即便是德清公主也不敢怠慢。 自打唐伯虎和周楚离开京城之后,公主府就再次冷清了下来,陆炳的母亲杨氏也不好经常去公主府,毕竟在杨氏看来,双方身份的差距太大了,自己一直去公主府,恐有攀附之嫌疑。 她却不知道德清公主恨不得她天天去呢,只是这话德清公主也不好说出口,她身份清贵,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这段时间,林瑶一直念叨着周楚的名字,特别是每次听到周楚在江南做的一件件大事的时候,林瑶比谁都兴奋,于是便开始撺搓自己的母亲和自己一起去江南游玩,如此一来也可以见一见自己日思夜想的衡器哥哥。 虽然林瑶缠的紧,德清公主却是一直没有答应,林瑶眼看自己的母亲这边不松口,干脆进宫求嘉靖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表妹,嘉靖倒是很好说话,更何况在嘉靖心里,也希望林瑶和周楚走到一起,如此一来周楚和皇室之间,也多了一层联系。 就像昔日商鞅为了自己的抱负,也是放弃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娶了秦国的公主。 林瑶虽然不是公主,却也是公主的女儿,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很近,倘若周楚能和林瑶成亲,无论是嘉靖还是对大明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当然,嘉靖并不会强迫周楚做选择,不过让自己的这个表妹前往江南,嘉靖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而且嘉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姑姑自从姑父去世之后,一个人在公主府很是憋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母女二人一同前往江南游玩。 为此嘉靖还特意给了德清公主母女二人一个很好的名头。 代天巡狩,巡查江南。 不过不管是嘉靖还是朝中百官都清楚,这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没人会深究。 如今的公主府,因为云桂坊赚的盆满钵满,再也不想之前过的那般紧巴了,德清公主干脆让人买了一艘专属于公主府的船,顺江南下。 走水路比陆路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仅仅不到十日,德清公主一行便到了苏州府,原本是去的周楚府上拜访,得知周楚正在唐府,也算是凑巧了,于是便来了唐府。 “公主殿下,您怎么不直接进去呢?” 唐伯虎和周楚此时都来到了唐府门口,正好看到了德清公主和林瑶,以及两人身旁打着伞的太监。 这幅画面,倒是真有一种江南烟雨之中美人的感觉。 “唐解元言重了,本宫只是觉得这江南烟雨确实漂亮,在京城之中很难看到,就忍不住多看了会。” 德清公主说话很是巧妙,瞬间化解了唐府管家的尴尬和窘迫。 “下官周楚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县主。” 周楚行礼道。 “衡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生分了?” 德清公主略显责怪道。 “就是,衡器哥哥,何须如此多礼。” 林瑶时隔数月,再次看到周楚,满心满眼都是掩盖不住的高兴。 周楚看着眼前的林瑶和德清公主,顿感无奈,她们能来江南,肯定是得到皇帝的首肯的。 甚至可以说是皇帝推动的。 如此一来,皇帝抱的什么心思,周楚又如何不明白? 只是周楚不想把感情掺杂进这种利益的置换之中,更何况周楚对林瑶,更多的是当成一个小女孩。 林瑶才多大?满打满算十四五岁,周楚如今也才十六。 周楚倒也不是不打算成婚,但最起码也要再等几年,二十出头的时候。 此时一旦成婚,束缚也就多了,很多事做起来就束手束脚了。 其实对于将来娶谁,周楚也没想好,因为没什么太过让周楚心动的姑娘出现过,所以周楚一点都不着急。 德清公主和林瑶跟着唐伯虎二人进入了唐府,林瑶兴奋地和周楚说着这几个月她积攒下来想说的话,德清公主则是满脸笑容的看着唐伯虎。 芸娘得到消息,知道德清公主来了,作为唐府的女主人,自然得出来招待。 对于德清公主和唐伯虎之间的关系,芸娘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她更清楚,唐伯虎已经五十多了,顶多也就是和公主聊聊天叙叙旧。 芸娘自从跟了唐伯虎之后,从不会在意这些,毕竟现在唐府的女主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与此同时,苏州府新修筑的堤坝两侧,出现了不少穿着蓑衣的人,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对周楚恨之入骨的豪绅们派来的。 整个江南的豪绅并非铁板一块,很多豪绅的家人都被周楚的人抄家的时候顺手杀了,这让他们对周楚恨之入骨。 但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周楚,有前车之鉴,他们承担不起刺杀周楚的后果。 于是这些对周楚怀恨在心的士绅们,趁着梅雨季的到来,派出手下前往苏州府的堤坝,想要掘开这座新修筑的堤坝,一旦决堤,严嵩这个负责修筑堤坝的知府难辞其咎,整个苏州府乃至整个江南都会发大水。 到了那个时候,江南就会再次乱起来。 这些人这么做,倒不是出于什么利益,纯纯就是为了报复周楚和朝廷。 雨中,一群人纷纷拿出随身带着的镐耙,为首挥动镐耙全力砍向堤坝。 他预想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那强烈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发麻,同时镐耙和堤坝接触之后,在昏暗的天色之下,居然出现一道火花。 所有人看着完好无损,只有一道浅白色痕迹的堤坝,陷入了沉思。 第149章 杨一清认怂,嘉靖的最新任命:官复锦衣卫指挥使 “往下挖,我就不信,他们这堤坝还能筑多深。” 为首的人确认了强行掘开堤坝几乎不可能之后,咬牙切齿道。 众人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也都下了狠心,开始吭哧吭哧的沿着堤坝的边缘往下面挖。 等这些人挖了许久,都往下挖了半米左右了,这才绝望的发现,堤坝似乎还要往下,而且根本看不到堤坝的根在哪。 当初周楚为了保证堤坝的稳固性以及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掘堤,让所有工人在原有堤坝的外面,直接往地下挖了近两米深,同时让人将一根根和手臂差不多粗的实木打入地下。 然后又让人用竹子将这些实木捆绑横向连接成一个整体,这么做虽然不如钢筋那么结实,但也能保证整个堤坝灌注完成之后,会是一个整体,想要掘开堤坝,以现有的手段,千难万难。 因此周楚当初还在堤坝上一点点教那些施工的流民该如何去做,等第一批流民学会了之后,周楚就把他们分散到各处,让他们再去教其他流民。 “什么人?” 一群人还在埋头挖堤坝,此时的堤坝之上,一群巡视的官兵看到了下方人影攒动,顿时一声暴喝。 官兵的声音一出,挖堤坝的那些人心中一惊,纷纷等下镐耙,四散奔逃。 “抓!” 为首的官兵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人,直接带人沿着堤坝慢慢爬了下去,随后迅速向那些人追了过去。 京城,朝会还在继续,文武百官已经逐渐接受了周楚那夸张的战绩,以及皇帝对周楚的封赏。 “如今安南已复,安南的那个出海口辐射整个东南沿海,朕以为当趁此机会,解除海禁,让我大明的丝绸和瓷器远销海外,如此一来,我大明才能真正的富庶起来。” 嘉靖终究还是提出了自己预谋已久的想法,开海禁。 此时的时机已然接近成熟,江南士绅们的走私路径基本被断绝,海上还有玄武军虎视眈眈,想要继续出海赚钱,对他们而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开海禁,有钱大家一起赚。 如此一来,海上那群海盗,特别是那个玄武海盗团,就成了大明的敌人,而非江南那些士绅的敌人。 于公于私,这些人都没有反对开海的理由。 不过一切都要有个由头,而这个由头就得由嘉靖说出口。 “陛下英明,臣也以为我大明天朝上国,应当荡平四海。” 兵部侍郎当即出列道。 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一脸怪异的看着此人,原因无他,因为此人正是江南集团的人,杨廷和还在的时候,此人更是唯杨廷和是从。 正德年间,朱厚照也偶尔提起过开海,其中反对最激烈的就是杨廷和这些人,此人就曾经言辞激烈的反驳朱厚照,说开海乃是违背祖训,毕竟海禁乃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定下的,每次有皇帝提出开海,文官们都会以此驳斥。 杨一清对此人的无耻程度都有些刮目相看,虽然杨一清清楚他为何如此支持皇帝开海,但如此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思之令人发笑。 “石淙,你怎么看?” 朱厚熜自然不会让杨一清独善其身,本着熬老头的态度,朱厚熜每件事都要问一下杨一清的态度。 杨一清听到这话,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是皇帝有意折腾自己,不过这几日他在家好好休养调理,再加上每次上朝之前,嘴里都会含一片人生,虽然难熬,却也没多大问题。 “陛下,臣以为海禁虽然要开,却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东南沿海倭患未平,匪患猖獗,特别是海上,海盗横行,这些问题不解决,贸然开海禁,有害无益。” 杨一清自然不会顺了嘉靖的意,不过他这话却也句句在理,倭患不解决,开海禁存在极大的隐患。 对于杨一清的话,杨慎罕见的没有反对。 “石淙说的有道理,倭患始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倭患一日不平,我大明难以安宁,既如此,那一事不烦二主,就让周衡器去平定倭患,诸位以为如何?” 这次嘉靖倒没有让这些人推荐人选,也不能次次朝会都熬到日上三竿,那就太明显了。 “臣以为此举甚妥,以周衡器的领兵能力,区区倭患,不足为惧。” 杨一清很清楚,开海是大势,无论对皇帝而言,还是对江南那些人而言,亦或是对整个大明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自己阻拦大势,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杨一清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蠢人,知道什么该阻止,什么不该阻止。 至于周楚剿寇之事,有了之前的战绩,杨一清更没理由反对了,反对了也没用,杨一清何必自讨没趣,不如顺了皇帝的意,早点下朝,比什么都好。 对于杨一清的识趣,嘉靖很是满意,看来昨日的敲打也不是没效果。 杨一清都赞同了,其他官员更没了反对的理由,江南那部分官员恨不得早日开海,虽然周楚剿寇让他们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即日起,着周衡器官复锦衣卫指挥使,同领江南省总督一职,全力剿灭倭寇,还我大明东南一片朗朗乾坤。” 嘉靖直接宣布道。 对于周楚官复锦衣卫指挥使,没人反对,反正是不是指挥使,周楚手中的权利都是一样的,锦衣卫百户?开什么玩笑?谁家锦衣卫百户统管几万大军? 宣布完周楚的最新任命之后,嘉靖也没再折腾杨一清,当即宣布了散朝,这让杨一清松了口气。 周楚正在唐府陪着德清公主以及林瑶等人吃饭,沈炼突然来到周楚身边。 “大人,陈千户求见。” 周楚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陈昭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急事,陈昭不会来唐府打扰自己的。 “老师,公主,我处理点公务。” 周楚面带歉意的笑了笑道。 “你忙你的,公务要紧。” 德清公主笑道。 周楚听到这话,起身来到了门口,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陈昭。 “属下见过大人。” 陈昭头戴蓑衣,躬身行礼道。 “说事吧。” 周楚摆了摆手道。 “大人,负责巡视堤坝的官兵抓到了一批想要掘堤的人,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置,特来请教大人。” 原本这些人应该是交到苏州府衙的,不过现如今整个苏州府的治安,都由锦衣卫所负责,包括堤坝。 对此,严嵩自然是毫无意见。 周楚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先关押起来,好好看管,不要让他们死了,回头我好好会一会他们。” 周楚冷笑道。 第150章 林鹿:瑶瑶你也配得上大人?心疼弟子的唐伯虎 很快,林鹿和林廌两兄弟也都来到了唐府。 这几日因为是梅雨天,周楚便让林鹿在虎贲军军营训练虎贲军的雨天行军和搏杀的能力,这是特种训练必不可少的一环。 以虎贲军的体质,基本没有因为淋雨而发风寒的,不过即使有,周楚也早就准备了苏州府的一些名医,在军营之中备着。 后世很多人认为没有阿莫西林等抗生素感冒很难治,实际上这是一种极大的谬误,对中医而言,感冒不过是风寒,寒症,对症西药,一个方子就可以痊愈。 抗生素的出现主要是让军队和百姓的外伤能得到快速的抑制,而且抗生素的强在于可复制性,可以快速生产很多。 中医看病讲究的是对症,大面积受伤的话,没那么多医生一个个看,抗生素就是最好的选择。 “娘,瑶瑶。” 见到德清公主和林瑶,林廌显得很高兴,林鹿虽然也高兴,却要比林廌显得稳重许多。 德清公主看着自己许久没见的二儿子,拉过林廌的手,有些心疼。 “高了些,瘦了些,黑了许多,不过看样子是成材了。” 德清公主有些絮叨道。 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看不上,突然分开这么久,德清公主眼里的林廌缺点早已消失不见,眼中有的只有心疼。 “哥哥,这是嫂子托我给你带的书信。” 林瑶说着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林鹿。 林鹿听到这话,满是惊喜的从林瑶手中接过家书,在京城大婚没多久,林鹿就跟着周楚来到了苏州城,至今已经分别近半年,林鹿对家中的娇妻也是想念得很,这几个月两人常有书信往来。 “瞧瞧,这就叫有了媳妇忘了娘。” 德清公主看着自家儿子那副不值钱的模样,取笑道。 林鹿一向杀伐果断的性子,此时面对这般调笑,也有些抹不开面,耳朵都红了。 “林鹿、林廌,今日准你们半日的假,好好陪一陪公主和县主,明日归队。” 周楚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道。 “是,大人。” 林鹿和林廌两兄弟听到这话,急忙说道。 “老师、公主殿下,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周楚看着唐伯虎和德清公主道。 “你先去忙,国事重要。” 德清公主连忙说道。 至于唐伯虎,根本不需要表态,他和周楚早已形成了默契。 周楚听完这话,行了个礼,离开了唐府。 “娘,瑶瑶,你们怎么突然来苏州府了。” 林鹿疑惑道。 德清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林瑶。 “还不是这死丫头,天天念叨着衡器,陛下禁不住她念叨,就给了我们娘俩旨意,让我们来江南游玩来了。” 林瑶听到这话,脸色也红了。 “娘!”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摇着德清公主的胳膊。 林鹿和林廌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瑶瑶,如果你真的心悦周大人,恐怕要再等几年,最起码这一两年是不行的。” 林鹿一脸严肃道。 “这是为何?” 林瑶还没开口,德清公主反倒是一脸疑惑道。 “周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从未有过私心,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林鹿叹了口气道。 “娘你可知道周大哥来离开京城之后,遇到过多少次刺杀,多少次失火?” 林廌在一旁补充道。 德清公主听到这话,茫然地摇了摇头。 林鹿将周楚在来苏州府路上遭遇的刺杀,以及之前要清丈土地之时遭遇的刺杀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不只是德清公主和林瑶,就连唐伯虎也感到脊背发寒,同时无比担忧。 周楚在他这里,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外面有天大的事,也从未和唐伯虎说起过,两人一向只谈家事,只饮酒作乐。 听到这话,唐伯虎才明白自己这个弟子在外面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别说面对了,唐伯虎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换成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怪不得每次自己提起请衡器去青楼玩乐,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想来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一想到周楚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面对这等危险,在自己面前又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唐伯虎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不只是唐伯虎,林瑶听了这些,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 在京城的时候,她听到的都是衡器哥哥如何在江南大杀四方,当时每每听到这些信息的时候,林瑶都无比兴奋,恨不得陪在周楚身边,此时她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周楚需要承担的是什么,内心对周楚感到无比心疼。 林瑶早就听德清公主说过,皇帝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的掌控整个朝堂的局势,乃至收复安南,背后都是周衡器的功劳,此时林瑶才直观的感受到,周楚为了大明,为了皇帝,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刀山火海。 “我不怕,我想陪在衡器哥哥身边。” 林瑶心疼道。 林瑶说完这话,都不用林鹿反驳,德清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林瑶。 “你在衡器身边,除了给他添乱,还能干什么?现在衡器了无牵挂,没有后顾之忧,老大说的不错,就算你心悦衡器,也得等几年再说,现在的衡器没心思谈情说爱。” 德清公主不愧是公主,看人看事都是一针见血。 “没错,瑶瑶,现在的你对大人而言,只会是累赘,而且你觉得,你在哪方面能比得上大人?” 林鹿其实是有些瞧不上自家妹妹的,毕竟林瑶自小什么德行,他这个当哥哥的最清楚不过了,林鹿可不觉得自家妹妹配得上周大人。 周大人文韬武略,样样顶级,整个大明又有几个女子能配得上? 林瑶听到这话,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却也没有反驳,她甚至觉得自己大哥说的很对,自己确实哪方面都比不上衡器哥哥,以前家世方面还可以,现在周楚的家世也不算差。 而且林瑶很清楚,以周楚的本事将来封侯,甚至封国公都是极有可能的。 林瑶她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距离叛乱爆发还有几天的时间,所以并不清楚周楚此时已经被封侯了,还是千户侯。 “公主说的对,这孩子如今都这般权势了,能来的地方,也就我这唐府了,能说说话的人,也就我这个老头子了。” 唐伯虎叹了口气道。 “他的路,注定难走,所以他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任何人,我和文徵明,还算是苏州府的名家,没人会动我们,否则衡器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唐伯虎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子那一直以来的孤寂之感,是从何而来。 第151章 苏州府大狱,忐忑的牢头,刑讯犯人 周楚来到了苏州府的大狱之中,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以往,苏州府的大狱完全相当于那些士绅和富商的后花园。 现如今整个苏州府甚至江南,都在周楚的掌控之中。 虽说这些狱卒都是本地狱卒世代相传的,却也有些眼力劲,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没有哪个狱卒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锦衣卫的霉头。 当然,为了防止这些人被杀人灭口,大狱之中,陈昭已经安排了锦衣卫在盯着。 “头,这些被关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大的阵仗。” 其中一个狱卒看着牢头,满脸不解道。 牢头听到这话,转身瞪了说话的狱卒一眼。 “不知道规矩吗?不该问的别问,你想死,别带上我们。” 牢头这话,让狱卒脖子一缩,顿时意识到此事的不寻常,便不再多问。 牢头也很郁闷,原本在这大狱之中混混日子打打钱,偶尔还有上面那些官老爷的打点,好不自在。 但自从前些日子,整个苏州府的风向似乎就开始转变了,原本在苏州府没什么话语权的锦衣卫开始威风了起来,这让牢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直到前几日,苏州城外有十几万叛军集结,光是那震天的喊杀之声,就让牢头有些腿软,生怕叛军攻入苏州城,血洗大狱。 当叛军被尽数诛灭之后,得到消息的牢头无比惊喜的同时也感到无比震惊。 叛军可是号称三十万,即便没有三十万,那也是极其吓人的,牢头光听那不断轰鸣的炮火之声,就能想象到此战死了多少人。 当他得知统兵平叛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的一个百户的时候,牢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苏州城变天了,甚至整个江南都要变天了。 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的人,如今的一切都在表明一件事,朝廷在苏州府乃至江南,将那些豪绅和官老爷们压下去了。 这让牢头顿时感到脊背发寒,意识到将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和本地豪绅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牢头想要摘清其中的关系,谁又能保证他手下的这些狱卒会不会乱来呢? 牢头很清楚,但凡有个狱卒敢乱来,他这个牢头算是到头了,体面一点的是被换掉,甚至可能直接被清洗,想活下来都是奢望。 所以这几天牢头严防死守,恨不得盯紧手下每一个狱卒,今日送进来的这些人,牢头甚至看都不看,一句都不多问。 所以狱卒问他,他才会是这种反应。 正在牢头胡思乱想的时候,大狱的大门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群穿着蓑衣的锦衣卫,分列两侧,这让牢头挺直了腰板。 有大人物要来。 这是牢头内心的第一反应。 而且绝非一般的大人物,牢头甚至看到了站在这两排之中的好几位锦衣卫,要么是总旗,要么是百户,这些他以前都有过一面之缘。 作为牢头,别的本事没有,记人那是天赋异禀。 这让他愈发心惊胆战,心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大人物有了些许猜测,牢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狱卒,生怕自己这些属下给自己捅娄子,这要是捅出大篓子,牢头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紧接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州府的锦衣卫千户陈昭,陈昭此时也穿着蓑衣,但手中却是举着一把伞,进来之后将伞收了起来。 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牢头心胆俱寒,急忙低下头,生怕再次被注意到。 周楚刚一进入苏州府的大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连日的梅雨天气,让整个大狱之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和苏州府的大狱一比,京城的大狱显得干爽了很多,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味。 周楚将手上的鹿皮手套摘了下来,随手递给了陈昭,陈昭恭敬的接了过来,梅雨天气戴一双鹿皮手套能有效地防雨水。 “谁是牢头?” 周楚看了一眼下方的众人,问道。 “回答人的话,小人正是。” 牢头听到这话,心里一哆嗦,急忙出列道。 “回头让人好好弄一下这大狱,这才下几天雨,就这个味道了?再下十几天,还能进人吗?” 周楚神情不悦道。 牢头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是高兴。 因为周楚这话让牢头明白了一个问题,眼前这位大人并不会清算他们这些人,否则不会叮嘱他来干这件事。 “小人一定全力以赴,保证大人下次再来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异味。” 牢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急忙保证道。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不再多看牢头一眼,直接向关押那些掘堤犯人的牢房走了过去。 这些犯人陈昭让人按照周楚的吩咐,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为的就是防止他们串联或者互相杀人灭口。 并且为了防止这些人自杀,锦衣卫将他们身上所有的硬物都取走了,甚至牙都敲掉了。 周楚来到了其中一间牢房,看着眼前满嘴是血的男人,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锦衣卫瞬间会意,拿着一个凳子放在了周楚身后。 周楚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装死的男人。 周楚给了身旁的陈昭一个眼色,陈昭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陈昭身后,早就有所准备的锦衣卫直接将一桶凉水泼在了男人脸上。 男人再也装不下去,满脸愤恨地看着周楚。 “说说吧,谁让你们去掘堤的?” 周楚问道。 周楚很清楚,能让那些人派出去干这种事的,大概率不是豪奴或者私兵,只有从小养到大的死士才能让他们放心。 毕竟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保证周楚知道真相之后,会如何对付他们,满门抄斩?或者是夷三族? 掘堤是大罪,哪怕是夷三族都毫无问题。 所以这种事,是断然不可能交给一般的私兵去做的。 “你们杀了我吧。” 眼前的男人满目狰狞道。 就他这一嘴的血,也很难不面目狰狞。 “想的倒挺美,到了锦衣卫手里,本官让你知道什么是想死都难。” 周楚也不和他多说,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陈昭。 “有负责刑讯的人吗?” “大人,咱们锦衣卫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方面的人才。” 陈昭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兴奋了起来。 第152章 招供,壮士断腕的陈经,意外收获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锦衣卫这些刑讯的手段,周楚看了都直皱眉头,有些看不下去。 “大人,污了您的眼,属下罪该万死。” 负责刑讯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锦衣卫,专门干的就是刑讯的活,刑讯的手段数不胜数,甚至周楚都闻所未闻。 眼看周楚皱着眉头,他吓得急忙停止,来到周楚面前,神情恭敬道。 “没事,你弄你的,别弄死就行。” 周楚说完这话,觉得自己在场好像影响此人发挥,于是干脆转身离开了刑讯房。 那名锦衣卫眼看着周楚离开了,原本不自在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一种身在主场的感觉油然而生。 “方才周大人在,我还不敢拿出全部的手段,怕污了大人的眼睛,现在你最好不要这么快招供。” 此人满脸兴奋地看着被捆着的犯人说道。 事实证明,这些死士不愧是死士,直到换到第五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大人,招了!” 陈昭振奋道。 “哦?我还以为他们都不会开口呢。” 周楚有些意外道。 刑讯一道,对犯人而言,一般讲究一鼓作气,心中憋着那股气,就很难撬开他们的嘴,再痛苦的刑讯手段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这一点不止周楚清楚,陈昭等人也清楚。 所以锦衣卫的刑讯手段,讲究的便是一张一弛,不能让犯人的那口气时刻紧绷着,还要适当的舒缓他的情绪和精神,如此一来,当犯人下次刑讯的时候,痛苦会加倍。 或者换种说法,犯人心中那股气少了一半,承受能力就弱了很多。 所以一般刑讯,特别是面对这种死士,第一次撬不开的话,就会慢慢来,一张一弛,才是刑讯之道。 不过这次抓到的人有十几个,这个不行还可以下一个,所以刑讯官倒也没留手,只要弄不死就行,总有那么一两个相对意志薄弱一些的。 周楚从刑讯官手中接过供词,在上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经。 当然,陈家只是其中之一,这次的掘堤事件,是华亭县三四个士绅家族共同谋划的。 整个江南,哪里的士绅最恨周楚,那无疑是华亭县了,有刘大漠的册子在,华亭县的土地是被清丈的最彻底的。 而且叛乱发生的时候,华亭县的锦衣卫正在处理当地的土地问题,整个华亭县的锦衣卫相对于其他县要多很多。 因此整个华亭县的豪绅是被抢掠最严重的,有些甚至没来得及转移,就被抄家灭门了。 这些死士并非来自一家,不过是几家串联之后,每家出几人,毕竟死士的培养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亦或是钱财,消耗都特别大。 最重要的是要挑选忠心不二的,真正的死士,几十个里面能挑出两三个就不错了,不然就会造成如今的结果,这招供的死士显然就是没有精挑细选的结果。 此时的华亭县,陈经满脸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你是说,你派人联合其他几家,去掘苏州府的堤坝?” 陈经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爹,您儿媳和两个孙子都死在周楚手上,难道您就不恨他吗?” 陈经的小儿子如今才三十多,算得上老来得子了,一直以来陈经对他都是很宠爱的,这也造就了他骄纵的性子。 前些天猛然遭受如此剧变,他的正妻和两个儿子还没来得及转移到乡下,那些假扮叛军的锦衣卫就杀了过来。 所以他内心对周楚,对锦衣卫,甚至对整个朝廷都恨极了。 同样遭逢巨变的,还有他几个狐朋狗友,虽然几人都很纨绔,但毕竟也都三四十了,在家族之中也掌握了一定的权柄,掌握着几个死士。 几人都恨得牙痒痒,在一起一合计,便纷纷派出死士,前往苏州府的堤坝,准备将堤坝掘开。 陈经听到这话,血压直线飙升,深吸了两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此举会为我陈家带来灭顶之灾吗?” 陈经怒吼道。 “爹,你也太胆小怕死了,先不说会不会被抓到,就算被抓到了,这些都是死士,也不会把我们家供出去。” 陈经的小儿子满不在乎道。 陈经听到这话,二话不说,直接抡起自己的拐杖就打,把他的小儿子打的抱头鼠窜。 打完之后,陈经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灰败。 “完了!陈家完了!” 别人不了解周楚,陈经还不了解吗? 周楚是什么人?无理还闹三分呢,之前有人派出刺客刺杀周楚,有些是放火,他们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以为周楚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但周楚根本不需要把柄,后来的事实证明,你最好和周楚讲道理,否则玩混的,他们还真玩不过这位锦衣卫百户。 更何况,陈经可不认为那十几个死士每一个嘴都那么严,不是每一家的死士都是那般严格筛选的,但凡有一个出问题的,他们陈家就会万劫不复。 正所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一件事这么多人知道,能瞒得过周楚才有鬼。 掘堤自古以来都是重罪,夷三族都不为过。 越想陈经越是害怕,顿感手脚冰凉。 “来人,将这个畜生捆起来,我要亲自把他送到锦衣卫所。” 想了许久,陈经深吸了一口气道。 事到如今,只能壮士断腕,断尾求生了,如此陈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经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活着了,他很清楚,周楚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是要把我陈家往死里逼吗?” 陈经的小儿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 “把他捆起来,把嘴塞上,也用绳子捆住。” 陈经此时已经懒得听他聒噪了,直接下令道。 到了这个地步,陈经什么都顾不了了,也顾不得其他豪绅的死活了,只要能换取陈家的一线生机,陈经什么都愿意做。 原本已经在来华亭县路上的周楚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意外,当即快马加鞭来到了华亭县的锦衣卫衙门。 原本的锦衣卫临时衙门,此时已经成了常设衙门,不过除了华亭县之外,其他县的锦衣卫衙门只有那么几位锦衣卫值班,而且采取的是轮值制度,为的就是防止锦衣卫衙门的锦衣卫被当地士绅收买。 “周大人,老朽知道一处倭寇藏匿的地点,老朽不指望活命,只求周大人能给陈家留个后。” 还没等周楚说话,陈经直接表态道。 第153章 官复锦衣卫指挥使,兼任江南总督,嘉靖的赏赐 对于陈经的果断,周楚有些意外。 原本周楚还有些不解,陈经这种人,几十年宦海浮沉,人老成精的,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此时看到旁边被捆的像个粽子,连嘴都塞了起来用绳子捆住的陈经的小儿子,周楚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是纨绔子毁三代啊。” 周楚似笑非笑道。 陈经听到这话,眼神破败,并未反驳,此时的陈经哪还有以往指点江山的风采,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周楚清楚,即使自己不杀陈经,这老头也活不了了,本身就七十多岁了,再加上如此惊吓和大变,倘若不是为了陈家,此时恐怕已经一病不起了。 既如此,自己便让他求仁得仁。 “说说吧,你说的这些倭寇有多少人,藏匿在哪里?” 既然陈经如此识趣,周楚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 “这些倭寇有三千多人,具体人数老朽也不太清楚,为首的是一个叫刘潮的福建人,手下有一千多倭人,其他都是水匪海盗。” 陈经很聪明,并没有以此为要挟去和周楚谈条件,直接就说了出来。 “这伙倭寇隐匿在崇明县和松江府的交界处,原本的崇明县帮派众多,很适合他们隐藏,不过他们基本都是在海上抢劫,江南的不少家族和他们都有勾连,不过却很难掌控他们。” 陈经继续说道。 实际上如果不是很难掌控这些人,苏州府的那些士绅早就动用这批人来对付周楚了,这批倭寇基本上不在陆地上劫掠,基本都是出海,崇明县边界也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老巢罢了。 “你态度还不错,本官可以放你们陈家一马,不过认罪画押的文书还是要签的,以后你们陈家替我锦衣卫办事,他必须得死。” 周楚指了指被捆着的陈经的小儿子说道。 至于陈经,周楚没说该如何处理,但周楚相信陈经应该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老朽多谢大人再造之恩。” 陈经说着扶着拐杖想要跪下,被周楚抬手阻止了。 陈经离开之后,周楚让跟着自己来的锦衣卫迅速展开了行动,将除了陈家之外的其他几家抄家的抄家,抓的抓。 陈经颤颤巍巍的回到家中,此时陈府之中,陈经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得到了消息,满脸担忧的等待着自己父亲的消息。 对于老三的做法,两人知道之后也都感到头皮发麻,自感大祸临头,偏偏这是松江府,是江南的地界,如今的周楚在江南可谓是只手遮天,他们即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去海上?恐怕还没出海,就被周楚的人拦下来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无比忐忑,在家中等待自己的老父亲,仿佛在等待审判一般,如坐针毡。 眼看着陈经颤颤巍巍的回来了,陈经的大儿子急忙小跑过去搀扶着自己的父亲。 陈经来到正厅,坐定之后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对于自己这两个儿子,陈经还是比较满意的。 “老三回不来了,我答应了周大人,以后陈家暗中替周大人效命,认罪状我也签了,倘若你们敢对不起周大人,周大人随时可以清算我们陈家。” 陈经此时已经比去的时候显得苍老了许多,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的很慢,很仔细。 “这对我陈家,倒也未必是坏事,周大人的崛起是必然的,未来大明形势如何,谁也说不好,你们切记,无论是做人做事,最忌讳的便是首鼠两端,既然站在了周大人这边,以后就要尽心尽力为周大人做事。” 陈经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老三的家眷,回头都处理了吧,免得引起周大人的猜忌。” 陈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辣。 陈经的两个儿子听到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很清楚,想要陈家延续,有些决断是必须要做的。 “爹放心吧,我这就让人去处理。” 老大恭敬道。 陈经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周大人给我这把老骨头留足了面子,我也要识趣,我死之后,对外就说是病死的,切记切记,无论做任何事,一定要坚定,最怕好人做不成,坏人又不够坏,既然选择了跟周大人,就要彻底。” 陈经似乎有些不放心,不断地絮叨着。 陈经的两个儿子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老父亲的意思,纷纷跪在了陈经面前磕头,忍不住痛哭出声。 陈经死了,对外说是病死的,只有他的两个儿子知道,陈经是服毒自尽的。 “你叫什么名字?” 周楚看着面前神情异常恭敬的陈家老大,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名昌,字子麟。” 陈家老大恭敬道。 “子麟,本官知道了。” 周楚摆了摆手,示意陈昌可以下去了。 对于陈家,周楚并不会一上来就画大饼,毕竟陈家才刚归附过来,刚过来就画大饼,那不是扯淡吗?毕竟之前还打生打死的。 周楚什么都不用说,陈昌都会想着该如何表现,只有这样,才能跟紧周楚的步伐,陈昌考虑的不只是陈家的生存,既然攀上了周楚这条大腿,他就会想办法抓紧。 如此又过了几日,朝廷的颁布旨意的队伍终于坐船抵达了苏州府。 “着周衡器官复锦衣卫指挥使,封长平侯,食邑千户,兼任江南省总督,全权负责东南剿倭事项,钦此。” 周楚接过圣旨,看着皇帝赏赐的一箱箱东西,其中有黄金,有丝绸。 如今的嘉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自然赏赐的也就多了,当然,这些赏赐大多没写在明面上,而是嘉靖让人多放在里面的,毕竟所有的赏赐都是有规制的,不能逾越。 周楚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单单是黄金就整整一箱,起码得有两三万两。 其他的古玩字画更不必说了,特别是那些名家字画,都是嘉靖特意挑选出来赏给周楚的。 “诸位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回头在这苏州府玩一玩,见识一下江南春光。” 周楚说完给了春兰一个眼神,春兰上前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多谢周大人的赏。” 在周楚面前,即便是宣读圣旨的太监也不敢拿乔,态度很是恭敬。 被封长平侯,周楚并不意外,这是之前嘉靖就承诺给自己的,意外的是居然有食邑,有食邑的侯爵和没有食邑的侯爵完全是两码事。 有了食邑,意味着周楚的爵位可以世袭下去,这一点很重要。 对于另外两项任命,周楚倒不意外,周楚很清楚,想要开海禁,必须得解决倭患,否则开海对沿海的百姓就会是一场灾难。 好巧不巧,前几日陈家给自己送来了一批倭寇的信息,这批倭寇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第154章 云瑾回苏州府,倭寇现身 隐藏在崇明县附近的这批倭寇在海上的时间显然更久,只有两三成的时间上岸享乐,崇明县很混乱,有很多青楼酒馆,做的便是这些人的生意。 当然,能在崇明县立足的青楼,也都是有些背景的,在这里开青楼,远比其他地方赚钱的多,因为无论是混帮会的,亦或是这些上岸的海盗,第一时间想的都是享乐。 他们这种人,来钱快,所以花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说是挥金如土也不为过,毕竟很多人都是刀头舔血,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及时行乐是他们的宗旨。 陈家在崇明县也有些生意,在加上本身和这批倭寇之间也有些联系,周楚便让陈昌盯着这批倭寇,等他们上岸的时候再动手,毕其功于一役。 梅雨天气一直持续着,前几日就有些叛军的尸体被冲出来了,为了防止出现瘟疫,周楚安排了军队的人着手将这些尸体开始焚烧。 为此还临时弄了不少炉子。 倒也不用烧成灰,只需要把这些尸体之中的水分烧干,就可以继续埋下去了,也就没了瘟疫的风险。 烧尸体出来的烟灰直接被雨水冲走了,并不会在苏州城萦绕,不得不说,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的。 这一日,周楚带着沈炼、林鹿以及非要跟来的林瑶等在码头。 林瑶不知道周楚在等什么人,却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乖巧的站在一旁。 众人在雨中等了一刻钟左右,一艘巨大的宝船终于停靠在了码头上。 身穿一身亮银色战甲的云瑾率众从宝船上走了下来,云瑾身后跟着的正是方鸿和小刀。 近半年没见,云瑾和小刀都长高了许多,皮肤也都变成了小麦色,眉宇之间皆是英武。 “二哥。” 云瑾来到周楚面前,神色激动道。 在外面的时候,她是那个冷静理智的女将军,但在周楚面前,她瞬间就恢复了女儿态。 女人都是慕强的,都希望自己在更强者面前展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这半年的时间,云瑾的神经不说时刻紧绷,但无论是用兵打仗,亦或是训练的强度,都是她以前从未经历过的。 之前她是将军,所以无论面对什么局面,都不能露怯,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拿主意。 很多时候很多事,她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因为没有经验,不能预知结局,所以心里没底。 此时见到周楚,云瑾才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变成了以前那个每日跟在周楚身边的小女孩。 “瘦了许多。” 周楚有些心疼道。 一旁的林瑶看到这一幕,心中百味杂陈,内心无比羡慕云瑾,能帮衡器哥哥做事。 但林瑶自己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论打架还行,但论领兵打仗,她是一窍不通。 更何况以她的身份,即便是想去领兵,无论是皇家还是德清公主都不会同意。 云瑾这次来苏州府,一来是想念周楚了,回来看看,二来是和周楚汇报一下如今玄武军的发展现状,以及规划一下未来要走的路。 这些事在信中一句两句是说不清楚的。 至于驻守在屯门岛的玄武军,则暂时由最早的一批玄武军之中选拔出来的一个千夫长在统帅。 至于王直,在周楚的刻意提拔之下,如今也成了玄武军的百夫长之一,但在玄武军之中,要论服众,还是最初的那一批,无论是战功还是威望,这些人都没的说。 毕竟后来的玄武军许多都是由这些人训练出来的。 “先去老师家吧。” 周楚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码头旁边也早已为云瑾等人备好了马,众人骑马,直奔唐府而去。 无论是云瑾还是周楚,都是唐伯虎的弟子,论书法,周楚可能更胜一筹,但论丹青,云瑾可就比周楚强了不止一筹了。 德清公主来到苏州府之后,干脆客居在唐府,对此周楚是喜闻乐见的,唐伯虎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对于云瑾的到来,周楚早就告诉了唐伯虎,所以唐伯虎早就让人备好了云瑾最爱吃的鲥鱼以及羊肉。 云瑾自小练武,食量比普通女孩子要大很多,平日里是顿顿有肉,相对于鹿肉,云瑾更喜欢吃羊肉。 特别是鲥鱼和羊肉炖在一起,鱼羊鲜,那叫一个美味。 “当年的小丫头一转眼就长大了。” 再次见到云瑾,看着云瑾眉宇之间的英气,唐伯虎有些心疼道。 唐伯虎很清楚,云瑾一个满打满算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在海上独自面对各种情况,会有多为难,云瑾如今变现的越成熟,说明她经历的事越多。 “老师,人总要长大的嘛,能帮到二哥,一直都是我的夙愿。” 云瑾说完这话,看向了一旁的周楚。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一阵触动。 周楚这么多年认识很多女孩子,但大多都跟不上周楚的步伐,似乎只有云瑾,能一直站在自己身边,帮自己分担了很大的压力。 而且云瑾现在是玄武军的统帅,周楚完全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连累到她。 不过两人注定要聚少离多,最起码这两年,倭寇彻底平定之前,云瑾还是要在海上漂着的。 等到倭寇彻底平定,开海之后,大明就该有了属于自己的海军了,到了那个时候,云瑾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拜见公主殿下。” 云瑾看到德清公主,急忙行礼道。 “不必如此生分,你这孩子,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才多大点,如今突然长这么高了。” 德清公主看着云瑾,亲昵道。 倒不是云瑾长高了太多,只是因为当初云瑾在京城的时候,面相稚嫩,所以给人的感觉很小,如今再次见到,眉宇之间哪还有稚嫩,就会给人一种突然长高了许多的错觉。 “赶紧进屋吧,芸娘知道你要来,高兴地不得了,非要亲自下厨,炖了你最喜欢的鱼羊鲜。” 唐伯虎笑道。 听到吃的,云瑾眼睛顿时亮了,在海上这半年,虽说也是顿顿有肉,但那肉的做法让云瑾实在是难以恭维,如今听到了自己最爱吃的菜,顿感口齿生津。 如今的方鸿也变得没那么像女人了,毕竟日日在海上风吹日晒,显得粗犷了不少。 很快,众人便纷纷入座,开始大快朵颐,其中属方鸿、小刀和云瑾没吃相。 刚开始云瑾还注意一些,毕竟再怎么说她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可是眼看着方鸿和小刀风卷残云一般,她顿时急了,也顾不得仪态了,直接上手抓了羊肉就啃。 半年的军旅生涯,让云瑾吃饭的姿态愈发狂放了。 德清公主等人倒也见怪不怪,她们都知道云瑾在外统兵,哪能处处都是小女儿姿态。 正当众人酒足饭饱的时候,沈炼走了过来。 “大人,陈昌传来消息,那批倭寇已经靠岸了。”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并没有着急,因为他清楚,这些倭寇一旦上岸,就不是一天两天,肯定会享受一段时间。 “让他的人盯着这些倭寇。” 周楚打了个饱嗝道。 第155章 和沈炼林鹿逛青楼,周楚的谋划 崇明县,和苏州府的其他县都有所不同。 与其说是崇明县,倒不如说是崇明岛,一个河流入海冲积形成的岛屿,此时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大的面积,但也比一般的县要大上不少。 整个崇明岛和其他县最大的区别就是很混乱,整个岛上要么是渔民,要么是混帮会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不过大明建国以来都是海禁,很多渔民也只能偷偷出海,甚至有一部分渔民直接加入了海盗团。 周楚穿着便服,走在崇明岛的街道的巷子之中,崇明岛的街道虽然不至于混乱不堪,却也不像其他地方的街道那般整洁,整体看起来乱中有序。 崇明岛本地的人在这里如鱼得水,周楚等人如果不是有人带路的话,在这种错落的巷子之中很容易迷路。 这种巷子,也是崇明岛本地人的一种自我保护。 “公子,前面这条街便是做皮肉生意的,这里面大多是暗娼,不过即便是暗娼,背后也是有人的,在崇明岛,没有点背景的,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在周楚前面带路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此人名叫许多余,是陈家在崇明岛上的一个掌柜的,陈昌给他的命令是对周楚一定要恭敬,周楚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能在崇明岛生存的都是人精,许多余听到家主这话,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位公子是他招惹不起的人,甚至是陈家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你说的那个孟洋在哪一家?” 周楚问道。 孟洋正是那一伙倭寇的三当家,此人极为好色,一旦上岸,第一时间就会来潇洒快活,周楚此行就是奔着孟洋来的。 这些倭寇上岸之后便一哄而散,各自潇洒去了,他们的老巢之中并没有留下多少人看守。 为了一网打尽,周楚准备找个由头把孟洋抓了,比如争风吃醋。 如此一来,那些倭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说集结所有人,最起码在外面玩乐的这些人都会被召集回去。 如此一来,便可以围而歼之。 “公子随我来,孟洋最喜欢去的是春风楼,那里有他的姘头,叫红玉,是春风楼的头牌。” 许多余说着便加快脚步,带着周楚等人穿街过巷,很快面前就出现了一栋很是豪华的青楼,这座青楼和周围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上面赫然挂着春风楼三个字。 “行了,你先去忙吧。” 周楚摆了摆手道。 许多余听到这话,躬身行礼。 “小人就在那边候着,公子有事让人叫我一声即可。” 说完许多余就离开了。 周楚看了一眼眼前的春风楼,带着沈炼和林鹿走了进去。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周楚并没有带太多人前来,这种地方,一次出现太多生面孔,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的。 当然,也不会一点人都不带,周楚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地的,此时春风楼旁边的巷子里,已经隐藏了不少锦衣卫,这些锦衣卫都是精挑细选的,来过崇明岛,甚至去过春风楼的,算不上生面孔。 毕竟此时周楚还不能完全信任陈昌,倘若陈昌给自己做局,周楚也得有反制的手段。 除了这些锦衣卫之外,崇明岛外围,虎贲军蓄势待发,沈炼和林鹿手中都有令箭,情况稍有不对,周楚便会召集虎贲军。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咱们春风楼吗?” 周楚等人刚一进去,浓妆艳抹的老鸨满脸笑容道地扭着腰走了过来。 “确实是第一次来。” 对于老鸨有意无意的探底,周楚并未接话。 老鸨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她这么一说,一般人都会稍微解释一下,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连一句解释都欠奉,而且看他那说话的语气。 此人的身份非同一般,非富即贵。 老鸨迅速得出了结论。 “三位里面请。” 老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没了盘问的味道,满脸都是谄媚。 周楚听到这话,也不客气,信步走了进去。 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沈炼和林鹿两人,看着春风楼之中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一个个面红耳赤。 “公子身后的这两位?” 老鸨看到他俩的反应,笑道。 “他俩还都是雏,原本想带着他们去我们那的青楼开开眼的,结果他俩怕在本地传出去不好,死活不愿意,我这才带着他俩来了这里。” 周楚有些不屑的看着沈炼两人道。 老鸨一听这话,顿时恍然。 “早就听闻春风楼不一般,里面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身段好,会的还多,一直都想来。” 周楚略显轻浮道。 “这话您倒是说对了,整个苏州府,能比得上我们春风楼的可不多,我们春风楼姑娘会的,其他地方的那些小婊子可不会。” 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周楚等人来到了一个厢房之中。 周楚等人坐定之后,一道道精美的小菜被端了上来。 “公子可有认识的姑娘?” 老鸨看着周楚道。 老鸨这话也只是例行询问,一般新来的客,很少有相熟的姑娘。 但周楚偏偏要点钟。 “我听朋友说过,你们春风楼的红玉,那叫一个滋润,叫过来让本公子瞧瞧。” 红玉是春风楼的头牌,老鸨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只是脸色有些为难。 “怎么?” 周楚眉毛一挑道。 “不是妈妈我不想为公子叫,实在是红玉这会有客,不大方便。” 老鸨并没说叫不来,只是说不大方便,无非是待价而沽罢了。 青楼这种地方,哪有道义可言,这里只要钱给的够多,正在床上的姑娘都能给你叫过来。 周楚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老鸨看到银票的面额,眼睛都直了。 “本公子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把她叫来,陪我们兄弟几人喝喝酒聊聊天,这一百两便是你的了,今日本公子倒是想见识见识这红玉姑娘是如何的滋润。” 周楚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道。 “公子稍等,我就去给您把红玉叫来。” 老鸨不动声色的将银票收入怀中道。 第156章 剿倭,开战!火炮的轰鸣! “老子倒要看看,那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老子抢女人?” 周楚没等来所谓的红玉,等来了一个虎背熊腰,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楚要找的孟洋。 “怎么?本少爷花钱了!” 周楚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道。 “我看你是找死。” 孟洋说完也不和周楚废话,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拔刀就向周楚杀了过去。 老鸨在一旁观战,恨不得孟洋将周楚杀死,如此一来她钱到手了,人还是孟洋杀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孟洋还没近周楚的身,就被沈炼拦了下来,单论武功,整个大明很少有人是沈炼的对手,这货是顶级的天赋再加上最顶级的名师。 而且跟在周楚身边的这些日子,沈炼练功需要用到的资源,周楚都是供足的。 即便是周楚早已经转练了王阳明的武功,但单论武学天赋,周楚自认和沈炼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更不用说孟洋这种野路子了。 沈炼的刀极快,当然,来之前周楚特意给沈炼和林鹿配置了两把新刀,不然绣春刀一出,底细全漏了。 周楚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孟洋持刀的右臂就被沈炼斩了下来,孟洋的肩膀瞬间喷出很多血,溅的整个包厢都是。 孟洋慌忙捂住肩膀,痛的龇牙咧嘴。 “你们等着,我非弄死你们不可。” 不愧是能当三当家的狠人,胳膊都掉了,还不忘放狠话。 一旁的老鸨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了,周楚这三人对她而言来历不明,杀了也就杀了,但孟洋是谁?那可是倭寇里的三当家,惹了这位,回头那些倭寇还不把自己的春风楼荡平了? 老鸨能开春风楼,自然是手眼通天的,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信息,但即便有些背景,贸然惹了倭寇的三当家,也不是她春风楼能承担的。 那些倭寇一旦不管不顾,什么背景都没用,他们顶多是杀人放火之后逃到海上去,遭殃的可是春风楼。 一想到这里,老鸨冷汗都下来了,急忙来到周楚等人面前。 “几位公子,当我们春风楼是什么去处?这里可不是你们能放肆的。” 老鸨这话刚说完,旁边迅速涌入十几位春风楼的护院。 看到这一幕,周楚倒是有些兴奋了,自从沈炼跟着自己以后,周楚基本上用不着自己动手,每日练功,自然忍不住手痒。 “哦?你春风楼有多大的脸?本少倒是不清楚,如果真像你说的这般厉害,为何方才此人动手的时候你不阻止?无非是怕他和他背后的势力罢了,欺软怕硬的货,也敢在本少面前嚣张。” 周楚不屑道。 这话直接将老鸨的遮羞布扯开了,老鸨顿时恼羞成怒,直接挥手示意后面的护院将周楚几人抓起来。 周楚倒也不客气,直接拔出佩刀,和沈炼林鹿一刀一个,不到片刻,十几个护院竟然尽数被斩杀。 “你!你!你!” 老鸨看到眼前的一幕,指着周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风楼之中的其他客人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过都见怪不怪了,能来这里的客人又有几个干净的?春风楼争风吃醋的事时有发生,没人会因为好奇凑热闹。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给自己招惹出祸端来,在崇明岛生存下来的,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孟洋被周楚等人带走了,老鸨没杀,专门留下来传话的。 很快,以刘潮为首的倭寇全都得到了消息,特别是刘潮,整个崇明岛帮派势力很多,但哪个敢招惹他们?他们虽然长时间不在岛上,也不喜欢惹事,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 倘若此次不处理好,以后整个崇明岛谁还怕他们?在这种地方混,讲究的就是一个狠字。 “把所有人都叫回来,老子倒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人。” 刘潮满脸凶狠道。 “刘桑,孟桑是因为什么和这些人发生冲突的?” 刘潮手下的二当家,是一个东瀛人,叫渡边十三郎,他们家这个姓是因为他的祖宗是在河边被生下来的,后来干脆姓了渡边,因为河边不好听。 “还能因为什么?这小子管不住自己的裤裆,早就和他说过,让他改一改这个毛病,不听,因为这个和几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发生冲突,胳膊还被砍了。” 刘潮气急败坏道。 刘潮很清楚,哪怕把孟洋救回来,少了一条胳膊的他也不能再胜任三当家这个职务了。 “刘桑确实太好色了点,不过我们做海盗的图的不就是个吃喝玩乐吗,如果不能玩女人,还有个什么乐趣。” 渡边十三郎嘿嘿笑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刘潮也明白,他手下的哪个不好色?孟洋不过是因此出事罢了。 很快,刘潮的所有手下都被叫了回来,足足三千多人海盗聚集在一起,声势极为浩大。 “兄弟们,你们的三当家被人抓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刘潮看着下方的人群,大喊道。 “杀!杀!杀!” 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喊杀之声。 他们却不知道,周楚早就带着虎贲军隐藏在附近,甚至更外围的地方,江南省的军队已经在慢慢向这边合拢了。 周楚既然要对这些倭寇动手,那就要全歼,自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负责盯梢的虎贲军确认再没有倭寇回巢之后,来到了周楚面前。 “大人,倭寇已经聚齐了。” “那就杀进去。” 周楚开始挥动手中的战旗,虎贲军看到战旗开始分梯队一批批向倭寇巢穴压了过去,到了一定的地方之后,虎贲军全都停下,伺机待发。 周楚看向那一排排刚刚拉过来的子母炮,挥动战旗,示意开炮。 瞬间,无数火炮对着面前的水寨开始轰击,这些木质的房屋在火炮面前如同玩具一般,瞬间支离破碎。 原本还在开动员大会的刘潮,听到火炮的声音,脸色瞬间变了,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是官府剿倭的人来了。 “冲出去,杀死他们,我们才有活路。” 刘潮的话在火炮的轰鸣声中显得极为渺小,他急忙找到战旗,开始指挥一众海盗向外冲杀。 第157章 剿灭倭寇,周楚的战略计划,考校云瑾 眼看着一众倭寇冲杀了出来,周楚让火炮又来了两轮齐射之后,便下令虎贲军开始迎敌。 刘潮手下的这些倭寇,不是井上三郎那些能比的,井上三郎那些完全是被江南商会养着的,实战并不多,但刘潮这批倭寇,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人数方面,都完全碾压井上三郎。 即便如此,当这批倭寇和虎贲军短兵相接的时候,高下立判,虎贲军一个个身着重甲,如同虎入狼群一般,开始肆意屠杀。 周楚身边,云瑾和方鸿赫然在列,她们都在观察虎贲军的战法,好取长补短。 “玄武军和虎贲军在战法上有什么区别?” 周楚看着云瑾,笑道。 “虎贲军身着重甲,此时是巷战,战法偏向阵地战,玄武军基本都是海战,战法略有不同。” 云瑾认真道。 周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 这批海盗不愧是在刀口上舔血的狠人,即便刚开始被火炮轰击死伤惨重,但一个个仍然悍不畏死,直到被虎贲军斩杀了近三成,才开始溃散。 虎贲军分头追击,外围早已准备好的大军则开始合围,以确保这些倭寇一个都逃不掉。 刘潮带着部下试图突围,却绝望的发现外面早已被大军包围,他们插翅难逃。 “兄弟们,横竖是个死,和他们拼了!” 刘潮眼睛通红道。 此时跟在刘潮身边的海盗已经不剩多少了,不到一百人。 周楚倒也不怕他们狗急跳墙,连围三缺一都没必要,直接让虎贲军合围,很快就将这些倭寇斩杀了,至于刘潮和渡边十三郎,则被活捉。 至此,三千多名倭寇要么战死,要么被活捉。 周楚下令让人将刘潮等人押解回去之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春风楼,倘若只是出于个人恩怨,周楚自然懒得和春风楼的老鸨计较。 但这老鸨向倭寇通风报信,一个通倭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周楚带着数百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春风楼,春风楼的老鸨看到这副阵仗,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各位爷,这是怎么了?” “老鸨,还记得本公子吗?” 周楚来到老鸨面前道。 老鸨看到周楚,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在她看来,此时的周楚应该被那伙海盗缠上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春风楼老鸨私通倭寇,罪不可恕,查抄春风楼。” 周楚自然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脸色一变道。 周楚身后的锦衣卫听到这话,纷纷涌入春风楼,老鸨此时才明白周楚的身份何止是不一般,顿时跌坐在地。 “你不是说你春风楼是什么了不得的去处吗?好好说一说,你春风楼背后都是谁。” 周楚瞥了一眼老鸨道。 老鸨听到这话,顿时头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对于老鸨的反应,周楚并不意外,直接让锦衣卫将她带走了,落到锦衣卫手中,这老鸨想不交代都难。 很快,周楚率兵荡平崇明岛那批倭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江南,这让和刘潮有联系的那些豪绅一个个坐卧难安,要知道此时刘潮和渡边十三郎可都在周楚手中。 至于刘潮和渡边十三郎,周楚则交给了锦衣卫刑讯,最终拿到了十几个私通他们的士绅家族的名单。 对于这些士绅,周楚自然不会手软,直接让锦衣卫抄家的抄家,查办的查办。 通倭可是重罪,无论是否得财,勾结倭寇者都要处斩,甚至可以不用上级批准,就地斩杀,家眷则发配边疆,永不录用。 此时处于风暴中心的周楚,正在府中和云瑾商议未来海上的计划,包括帮王直招兵之后前往东瀛站稳脚跟等一系列计划。 “二哥这些计划真是深谋远虑,只是那王直是否真的可以信任?” 云瑾有些担忧道。 “王直出自玄武军,自然知道玄武军的战斗力,即便他有心复刻玄武军的战法,也是做不到的,兵法这种东西,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战甲火炮之间的差距更大。” 周楚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打消云瑾的疑虑,实际上周楚很清楚,无论是出于对玄武军的敬畏,亦或是王直本身的秉性,他都不可能真的造反。 “更何况王直身边,肯定也会放我们自己的人,玄武军第一批老兵派过去一些,再让林廌也过去,王直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谅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周楚笑道。 云瑾听到这话,疑虑尽去。 “许久没有考校你的兵法了,今日要好好考校一番,你且说说,汉高祖刘邦领兵打仗的本事如何?” 周楚看着云瑾,问道。 云瑾听到这话,顿时认真了起来。 “高皇帝领兵打仗的本领极强,为当世前三的水准,仅次于项羽和韩信。” 周楚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展开详细说说。” “高皇帝四十八岁起兵,一路打到咸阳,都是硬桥硬马打下来的,许多人认为大秦的主力部队被项羽击溃在了巨鹿,但高皇帝面对的也并非乌合之众,而是大秦和章邯齐名的将领杨熊。” 云瑾侃侃而谈道。 “史记对这一战的记载是高皇帝大破之,杨熊因此被秦朝赐死,这还只是高皇帝的起步阶段,刚刚学会打仗。” “高皇帝的黄金期在楚汉之争时期,因为这个时期对手变了,变成了项羽,世人只看到项羽领兵三万击溃高皇帝五十六万联军,却忽略了高皇帝从咸阳率领五十多万大军,超大兵团,突进一千五百里,直袭彭城,这是何等用兵能力,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补给线等等,想想便觉得恐怖。” “而且高皇帝彭城溃败之后,又迅速后撤六百里,在荥阳组织起了第一道防线,在平原地区和项羽对峙,并没有撤回关中,自此和项羽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对峙,这一年之间战争频率之高,纵观历史也是罕见的,一年打了一百多仗,大仗七十多,小仗四十多,项羽硬是没占到便宜。” “而且高皇帝最厉害的是他的战略,从还定三秦,到后来让韩信绕了一个圈,将项羽手下的诸侯一一击破,此消彼长之下,高皇帝后期无论是兵力还是其他方面,都远不是项羽可比的。” “战略层面,高皇帝为当时第一人,无人可比。” 云瑾一口气说完之后,喝了口茶。 “不错,总结的很好。” 对于云瑾的回答,周楚很满意,不过周楚清楚,汉高祖刘邦可不止是军事能力强,其他方面更是强的离谱,完完全全的六边形战士,也是史上最强六边形战士。 第158章 彻底荡平倭寇,周楚回京,面见嘉靖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周楚在东南沿海不断剿倭,海上则有云瑾率领的虎贲军剿灭那些海盗,经过半年时间的清剿,又没有朝中任何势力的掣肘,不需要犹豫倭寇该不该完全剿灭的情况下,东南沿海的倭寇基本被周楚荡平。 半年时间,周楚的虎贲军经历大大小小战事数十场,最多的一次损失十几个虎贲军,其他时候基本上都是死伤三五人甚至零战损。 这半年的时间,云瑾在周楚的示意下,又招了一支新军,数量众多,训练的初见成效,宝船更是扩张到二三十艘,其中十艘分给了王直,让王直率领新军前往东瀛了,林廌和数十位资历最老的玄武军也在其中。 德清公主母女当初在江南游玩了一个月,便回京了。 半年时间,在周楚的管控下,整个江南的官员迎来了一批大换血,崔文奎被嘉靖借故调离,江南省巡抚副都御使张顺钦被周楚找到证据,私通倭寇,直接法办。 严嵩则顶了张顺钦的缺,成了江南省的巡抚副都御史,正三品,明面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新任的江南省巡抚在严嵩面前毫无话语权。 整个江南的基本面,已经牢牢的被朝廷掌控,而且各县的锦衣卫衙门,最起码在短时间内能保证这些士绅不敢再胡作非为,因为百姓有了和上面沟通的桥梁。 不过周楚也清楚,再好的桥梁也有腐烂的一天,周楚只能在此之前争取多做些事,历史周期律很难规避,只能尽量拖延。 能为大明续命一两百年,使大明国富民强,周楚也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倒也不太奢求。 “确实该回京了。” 周楚看着手中召自己回京的圣旨,叹了口气道。 此去京城,祸福难料,不过周楚倒也不太担心,嘉靖就算不用自己,也不会杀了自己。 原本周楚还想叫上云瑾一起回京,云瑾拒绝了。 “二哥,你此去京城,前路未卜,有我在外面统帅玄武军,陛下想动你尚会忌惮几分,倘若我也回京,陛下若是翻脸,二哥该如何反制?” 云瑾的话,周楚确实没办法反驳,离京一年,虽说周楚已经尽量做到面面俱到了,但最近这半年,以杨一清为首的文官,仿佛一个个找到了方法一般,再也不攻讦周楚,反而因为周楚一次次剿倭的功绩,对周楚歌功颂德。 杨一清等人恨不得将周楚吹成大明当世第一人。 如此情况下,嘉靖心胸再开阔,也难免有些芥蒂,所以眼看周楚剿倭成功,直接下旨让周楚将江南省的兵权交给严嵩,让周楚回京述职。 当然,虎贲军还在周楚手中,嘉靖虽然心中有芥蒂,却也清楚杨一清等人不怀好意,并没有真的受到挑拨,更何况单单是两千虎贲军,也造不成多大危害,何必因此恶了周楚。 陆炳早就率大军回京了,如今的陆炳因为平定安南,也被封了侯,只是没有食邑,毕竟嘉靖清楚,安南的收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要还是陆家有陆炳,还有云瑾,周楚和陆家的关系又这么近,嘉靖想不忌惮都难,如果嘉靖是一个纯粹的皇帝,恐怕早就会有所动作了。 但嘉靖和那些纯政治生物相比,更注重情感,无论是对陆炳还是对周楚,他都下不了这种狠心,干脆都封了侯。 这次召回周楚,主要也是想看看周楚的态度,毕竟嘉靖和周楚君臣已经一年没见了,再加上群臣对周楚的捧杀,嘉靖还真怕自己再见不到周衡器,就会走了自己皇爷爷朱见深的老路,忍不住罢黜周楚。 这半年时间,张璁背靠朝廷和周楚,在南直隶继续推行考成法,已经初见成效,整个南直隶的官员行事极为高效,因此考成法被严嵩延伸到了江南省,已经在初步开展了。 离京的时候,周楚一路走了很久,回去直接坐船,却是很快。 周楚回京只带了沈炼,林鹿都没带,周楚让林鹿和虎贲军都留在了苏州府,以此来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当然,一些暗中保护自己的锦衣卫还是要带的,毕竟这一路难免会有人对自己动手。 到了天津码头,那些跟来的苏州府的锦衣卫就直接原路返回了,陆万山早就带人等在了这里。 “属下见过大人。” 时隔一年,陆万山再次见到周楚,却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周楚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了,神情之中满是恭敬和崇拜。 周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从天津码头下了船,周楚牵着因为乘船有些脚软的乌骓马走了一段路,等乌骓马和沈炼的马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翻身上马,一路直奔京城而去。 陆万山等一众锦衣卫则跟在后面沿途保护。 这一路上倒是没遭遇什么刺杀,无甚波澜。 进京之后,周楚直奔皇宫而去。 “周大人,此去江南一年,陛下日日念叨着您。” 御书房门口,黄锦看到周楚,眼睛顿时亮了。 “我心中也是日日心系陛下。” 周楚笑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御书房。 “衡器,你总算回来了。” 御书房中,见到周楚的朱厚熜满脸激动道。 看着眼前周楚的一脸风尘仆仆和略显憔悴的神情,朱厚熜原本心中的一丝猜忌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感到无比愧疚,心想自己怎么就受了那些文臣的挑拨,怀疑周衡器呢? “陛下,臣也很想念陛下。” 周楚恭敬道。 “不说这些了,回来就好,你这一走就是一年,今日你我君臣好不容易相聚,你我还有文孚,我们三人好好饮酒作乐,不谈国事。” 嘉靖拉着周楚的手,高兴道。 “好,今日臣陪陛下一醉方休。” 周楚笑道。 周楚这边和嘉靖以及陆炳饮酒作乐,后宫之中,陈氏正等着皇帝一起赏花,两人已经约定好了,她左等右等,却怎么都等不来皇帝。 “你去打听一下,陛下怎么还不来?” 陈氏看着身边的太监道。 太监领命离去,没过多久就再次回到了陈氏身旁。 “回娘娘的话,陛下在接见锦衣卫指挥使周楚周大人,今日应该是没时间了。” 陈氏听到这话,脸色一垮,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陛下何必如此上心?” 陈氏说完便冷哼一声离开了御花园。 这半年的时间,陈氏的父亲陈万言一升再升,不止被加封为泰和伯,还是世袭的伯爵,岁禄千石,陈氏的兄长陈绍祖更是被加封为尚宝司丞,嘉靖更是不顾群臣反对,对陈家赐地八百倾。 自半年前惹怒了嘉靖的陈氏,这半年低眉顺目,让嘉靖极为欢心,因此陈氏好了伤疤忘了疼,慢慢变得骄纵了起来。 在她看来,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也敢占用陛下的时间,简直是不知所谓。 回到寝宫之后的陈氏越想越气,干脆写了一封密信,让人悄悄送出宫去,送到了陈万言手上。 陈氏却不知道,她身边的人,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是嘉靖的人。 第159章 嘉靖立的靶子,惊喜的杨一清 嘉靖正在和周楚陆炳三人饮酒作乐,黄锦来到他身旁,悄悄说了几句话,这让嘉靖不禁皱了皱眉头。 “衡器,你说为何有些女人就是看不清形势呢?” 嘉靖喝了口酒道。 嘉靖这话,既是说皇后陈氏,同样也是说已经薨了的太后张氏。 “可能是因为女人和男人想问题的方式不同吧。” 周楚不知道嘉靖为何突然说这种话,倒也没有急于发表意见。 而且既然提到了女人,多半是皇宫后宅之事,牵扯到皇帝的家事,作为臣子还是要少提意见的好。 嘉靖听到这话,笑了笑。 “衡器应该还不知道吧,朕近半年来,将皇后的父亲陈万言封了伯,再过几日,朕还准备给他封侯,你可知朕为何要这么做?” 嘉靖看着周楚,笑道。 “陛下和皇后伉俪情深。” 周楚大概能猜到嘉靖为何这么做,但皇帝的心思不能猜的太准,要让皇帝有成就感,君臣之间要有适当的距离感。 “这话要是在半年前还适用,自从半年前皇后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之后,朕就对她喜爱不起来了。” 嘉靖摇了摇头。 “那陛下为何如此?” 周楚疑惑道。 嘉靖听到这话,得意一笑,心想还有你周衡器猜不透的事呢。 “朕是在立靶子,陈万言一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被朕如此擢拔赏赐,势必会引起朝中许多人的不满,如此一来,这些人就会把目光放在陈万言身上。” 嘉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这一年衡器你做的事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朝中八九成的官员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前面半年他们还都在弹劾你,后面半年这些人变了,开始毫无来由的吹嘘你的功劳,似乎想要将你捧成大明第一圣人。” 嘉靖一说到这些,顿时满脸愤怒。 无论是他还是周楚都清楚,这些人用心之险恶,即便是嘉靖都差点着了道。 “这些人的用心和手段确实险恶,臣此次回京,也确实需要沉寂一段时间了,否则日后将寸步难行。” 周楚有些无奈道。 “不过陛下此法,陈大人将来恐怕会万劫不复。” 周楚有些担忧道。 嘉靖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不已。 “倘若他陈万言和陈家安分一些,朕还不会如此,但这半年的时间,那陈万言愈发嚣张,凭借着朕对皇后的喜爱,肆无忌惮,这种人,当靶子正合适。” 周楚听到这话,心中还是很感动的,嘉靖作为皇帝,居然能为自己考虑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难能可贵。 酒足饭饱之后,周楚和陆炳一起离开了皇宫,如今的皇宫可不是以前,安全程度大大提高了,陆炳虽然还是日日保护在嘉靖身旁,但如今周楚回京的日子,以陆炳和周楚的关系,嘉靖直接让他也一起回家休沐了。 周楚回去之后,先去了陆家。 “叔父,婶子,许久不见了。” 周楚说着看向了身后的春兰,春兰急忙将周楚备好的礼递了过去。 “这些都是苏州府一些比较出名的糕点,单论糕点,苏州府的糕点要比京城的好吃不少。” 周楚笑道。 “衡器有心了。” 杨氏从看到周楚便是满脸笑容,此时看到周楚还特意为自己带了糕点,心中更是异常高兴。 “叔父,这个扳指是用顶好的羊脂玉做的,而且无论是沁色还是各个方面,都是顶级的。” 周楚说着拿出一个羊脂玉的扳指,这是个老物件,这种老物件有许多讲究,比如不能沾血等等,这个扳指各方面周楚特意找人看过,各方面都没有问题。 新的玉器扳指还需要养,像这种就不需要。 陆松接过扳指,顿时爱不释手,他从未见过成色如此好的扳指。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还带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松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对扳指却是极其喜爱的。 “叔父收下便是,这种东西我还有许多,不算贵重。” 周楚笑道。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陆炜看着周楚,满脸高兴道。 这一年未见,陆炜长高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内敛了。 “今年的乡试考的如何?” 看到陆炜,周楚忍不住问道。 八月份的乡试,文徵明和徐阶参加的是同一届,都是在南直隶考的,陆炜则是回到老家考的。 一提到乡试,陆炜顿时有些沮丧。 “没考上。” “倒也不必着急,你才多大,下一届应该差不多能中。” 周楚安慰道。 “云瑾是想回来的,但军务要紧,她暂时抽不开身。” 提到云瑾,周楚有些愧疚道。 毕竟无论是陆松还是杨氏,都已经一年没见自己的小女儿了。 这其中的原因,周楚又不便细说,只能以军务繁忙为借口。 一提到云瑾,杨氏眼神一暗,作为母亲,她都已经一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不过很快又振奋了起来,毕竟自己家老大如今能封侯,全靠云瑾,没有云瑾打下安南,老大岂能如此顺利收复安南?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这世上哪有什么都想要的道理。 “无妨,云瑾虽是女儿身,但志不在后宅,在外统兵本就是她喜欢的,说不定将来我们夫妻俩还得仰仗云瑾呢。” 相比于杨氏的多愁善感,陆松倒是豁达的多。 一旁的陆炜听到这话,满脸羡慕,羡慕自己的妹妹比自己还小,如今已经在外统兵,用兵如神了,话本里的故事也不过如此吧。 “二哥,我也想进军营。” 陆炜看着周楚,弱弱道。 这话一出口,还没等周楚反驳,陆松和杨氏纷纷瞪了他一眼。 “你大哥是锦衣卫,你爹是锦衣卫,云瑾现在在外统兵,我陆家的文脉全靠你一人了,再敢说去军营这话,腿给你打断。” 陆松呵斥道。 “叔父倒也不必如此严厉,文心,军旅生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又不会兵法战阵,去了兵营也只能当个大头兵,不如潜下心来读书,将来入仕。” 周楚劝解道。 原本听到陆松的话还心有不服的陆炜,听到周楚这话,顿时打消了进军营的念头。 如果说谁的话他最能听的进去,那无疑是周楚的。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日早朝的时候,周楚赫然在列,杨一清等人看到周楚,并不意外,周楚回京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杨一清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是知道的。 “前两日衡器回京,朕观衡器这一年为大明奔波劳累,实在是心疼,衡器休息一段时间吧。” 朝会上,嘉靖看着周楚说道。 百官听到这话,反应不一,杨一清等一众官员,心中很是高兴。 看来之前自己对周衡器的捧杀已经见效了,皇帝开始忌惮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了。 第160章 陈万言封侯,杨慎:陈大人因何大放厥词? 一旁的杨慎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复杂,他想替周楚说话,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皇帝说的是让周楚休息一段时间,言语上都是替周楚考虑。 杨慎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真的会因为杨一清这些人对周楚的捧杀而忌惮周楚,不过杨慎想了想,似乎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对于周楚这种臣子有所忌惮,又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杨慎才会为难,连他都拿不准该不该替周楚说话,站在皇帝的立场,他不该替周楚说话,应该赞同皇帝的做法。 站在大明乃至大明百姓的立场上,杨慎也有些矛盾,毕竟此时的周楚对大明而言似乎是一把双刃剑,这把剑太过锋利,稍微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因为周楚有那个能力。 关于这一点,杨慎很清楚,不能因为个人感情上,自己相信周楚,就觉得周楚将来一定不会有异心,历史上的无数事实证明,一个臣子忠与不忠,都是实时在变化的。 很多人会不会造反不重要,关键是他有没有那个能力造反,一旦有了这个能力,那便是为皇帝所不容。 当然,在杨慎看来,目前的周衡器还既没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种威胁,不过趁着这个机会,让周楚远离舆论的中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 陆炳假模假样的出列,似乎想要替周楚说话。 “好了,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说。” 嘉靖大手一挥道。 陆炳听到这话,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被憋了回去,不得不说论演技,陆炳也是不输朝中这些官员的。 “陛下英明。” 陈万言眼看陆炳吃了瘪,心中很是高兴,急忙出列拍马屁道。 他却不知,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陈万言越是如此,嘉靖越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另外,加封泰和伯陈万言为泰和侯,岁禄两千石。” 嘉靖看着陈万言,似乎对这位老丈人相当欣赏。 “陛下,三思啊。” 此话一出,杨一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不只是杨一清,朝中的文武百官此时出奇的齐心,就连杨慎等人都和杨一清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纷纷出言反对此封赏。 “陛下,臣等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因此赏赐陈大人倒也无妨,只是这才多久,陛下对陈大人连连封赏,总是不大合适。” 杨慎斟酌着语言道。 “陛下,陈大人于我大明无尺寸之功,周大人于我大明有大功,如今陛下不封赏周大人,反倒对陈大人青眼有加,这是何道理?” 韩玠也出列道。 韩玠自然能看出这其中或许有皇帝的计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韩玠身处这个位置,就要说这个位置应该说的话。 把皇帝看的太透,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做给谁看? 之前韩玠能在不背靠江南文官集团的情况下官至户部侍郎,单论政治智慧,他绝对是顶级的,很多事不在于能不能看透,而在于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 “韩文举,你此话何意?是在说朕是昏君,赏罚不明吗?” 嘉靖听到这话,一副暴怒的模样道。 “臣不敢,但臣以为陛下做事应当公允。” 韩玠躬身行礼道。 韩玠此话一出,原本还想攻歼陈万言的许多官员纷纷取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韩玠的话,将陈万言的封赏和周楚的事放在了对立面,攻歼陈万言就等于是替周楚说话。 之前他们捧杀周楚,但内心都恨不得周楚去死,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成效,又岂能因为一个陈万言功亏一篑。 虽然他们对于陈万言的青云直上一个个眼红的不得了,但陈万言威胁不到他们,问题不大。 韩玠的话倒是让反对嘉靖的人少了许多。 “衡器,你也以为朕赏罚不明吗?” 嘉靖看向周楚道。 这话似乎是在逼问周楚,实则是演给百官看的。 “陛下赏罚分明,臣无话可说。” 周楚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道。 “既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嘉靖说道。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有的看向周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有的则看向陈万言,眼神之中的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最高兴的就是陈万言,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晕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封伯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没想到还能更上一步。 陈万言被巨大的惊喜弄的有些飘飘然,一脸不屑的看了眼旁边的周楚。 “退朝吧。” 嘉靖似乎有些乏了,略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杨慎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么做是另有用意,如果皇帝真的忌惮周楚的话,韩玠替周楚说话,皇帝却对他没有丝毫责罚,甚至言语上的责罚都没有。 杨慎一直都很清楚,看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韩玠可以说完全是靠着周楚坐上了如今的位置,皇帝如果真的忌惮周衡器,又怎么会不处置韩玠? 更何况江南如今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不是别人,正是严嵩,就连江南的兵权都在严嵩手上,严嵩和周衡器之间的关系自不必多说,可以说是唯周衡器马首是瞻了。 这一点,杨慎看得明白,韩玠也看得明白,因为他们身处局外,看的清楚。 但杨一清这些人却是看不明白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身处局中,为自己的捧杀计划洋洋自得,另外一方面,他们的目光都被陈万言这个靶子吸引了,视线被转移了。 这也是嘉靖给陈万言加封的原因,这么一个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周大人,你我得有一年没见了吧,一年前我们把酒言欢,今日醉仙楼,我请你。” 下朝的路上,杨慎来到周楚面前,洒脱道。 这话如果换做旁人,比如韩玠,或许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毕竟此时周楚显然已经失了势,再加上周楚锦衣卫的身份和之前做的那些事,一般的官员唯恐避之不及。 但杨慎不在这个一般人的序列之中,杨慎的为人所有人都清楚,不追名逐利,为人极其洒脱,倘若杨慎不这么做,众人才会意外。 “好,醉仙楼,不醉不归。” 周楚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 看到这一幕,陈万言顿觉不爽,其他官员都对他恭维有加,偏偏这个杨慎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说杨阁老,周大人可是今非昔比了,你这拜码头也不是这么拜的吧?” 陈万言出言讥讽道。 听到这话,其他官员看向陈万言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不屑,心想怪不得此人五十多岁屡试不第,这等眼光,这等格局,还真以为自己封了侯就可以如此和杨阁老说话了? “哦?陈大人因何大放厥词?” 杨慎作为如今大明朝堂上的第一喷子,自然不会惯着陈万言,直接反问道。 第161章 杨慎怒喷陈万言,夏言对自己的定位 “你!杨阁老怎能说出如此有辱斯文的话来?” 陈万言被杨慎一句话怼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杨阁老,居然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己。 “有辱斯文?那也得有斯文,陈大人区区一个秀才出身,志大才疏,也配和本官谈斯文了?” 杨慎丝毫不给陈万言面子,直接怼了回去。 如果说整个大明谁最有资格说这话,那无疑是杨慎了。 如今的杨慎,在大明文坛那是泰山北斗,无人能及,在官场上,杨慎四十多岁就已经入阁,单单是这一点,就超过了九成九以上的官员。 无论从哪方面而言,杨慎在整个大明都是首屈一指的,即便是内阁首辅杨一清,也不敢说稳压杨慎一头。 其他官员都未必把陈万言放在眼里,杨慎又怎么会给他好脸色?更何况还是陈万言主动挑事的。 “你!你!你!” 论嘴皮子功夫,别说是陈万言了,即便是杨一清再加上其他官员都未必是杨慎的对手,杨慎是知道如何用一句话攻击对方最薄弱的点的。 陈万言最忌讳的便是五十出头了,屡试不第,还是个老秀才,更忌讳的是其他人说他志大才疏。 科举屡试不第还可以说自己怀才不遇,没有遇到好的考官,毕竟大明有才却考不上科举的例子不在少数,比如大名鼎鼎的文徵明。 但被人说志大才疏,陈万言是真的会破防,因为他确实没什么才华,很多时候费劲写的文章更是狗屁不通,其实他内心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杨慎看着在原地指着自己手直哆嗦的陈万言,懒得理会,转身和周楚一起离开了太和门。 夏言看着离去的周楚,眼神之中神色复杂,如今的江南完全在朝廷的掌控之下,夏言作为江南文人的代表,在朝堂上失去了话语权,所以平时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尽量减少存在感,生怕皇帝看自己不顺眼,拿自己开刀。 不过夏言的政治智慧是很高的,他也清楚,皇帝之所以没动自己,无非是想让自己平衡朝中局势,于是平日里他要么不发言,要么就是反驳杨一清和杨慎,总之哪边都不占,充当的就是搅屎棍的角色。 之前所有人都捧杀周楚的时候,唯有夏言在攻歼周楚,夏言很清楚,周楚已经是大明最大的势力之一,皇帝留着自己最重要的目的恐怕就是如此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虽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却也异常稳固。 对于周楚如今的处境,夏言感觉没那么简单,不过他得不到足够的信息,却也只是雾里看花,看不清楚,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落井下石,这也不是他夏言能做出来的事。 韩玠看着相谈甚欢的杨慎和周楚,心中有些羡慕杨慎的洒脱,这就是人设的重要性,杨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毫无顾忌,也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 韩玠就不行,即便此时他也想和周楚把酒言欢,却也要装作一副刻意回避的模样,虽说他方才在朝堂上替周楚讲话,但百官对他的为人都极为熟悉,他韩玠在他人的印象之中,最懂得趋利避害。 虽然韩玠也看不太清楚皇帝此举到底想做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韩玠要装作看不懂,配合皇帝,配合周楚将这出戏唱完。 以他的一贯为人而言,能在朝堂上替周楚说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此时如果像杨慎一般,和周楚走的太近,很多人都会看出问题。 “衡器,你此去江南,真是大展拳脚,很多事我只是听着就觉着痛快。” 在去醉仙楼的路上,杨慎笑道。 “都是为陛下,为大明做事罢了,倘若没有陛下的支持,我又能做成什么呢。” 周楚这话倒也不全是谦虚之言,没有嘉靖在背后替周楚顶住文武百官带来的压力,周楚又如何能在江南肆意行事。 “此言虽然在理,但衡器你的功劳也是不可磨灭的,你做的这些事,换了旁人,还真做不成,纵观大明,谁又能像你一样,毫无顾忌。” 杨慎叹了口气道。 也不知他是为周楚如今的际遇感慨,还是为大明以前的朝局感慨。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醉仙楼。 原本还在忙碌的孙强,看到周楚,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算盘。 “见过两位大人。” 这是在醉仙楼,虽然孙强是周楚的表叔,私下里可以叫周楚的字号,但在醉仙楼这等公众场合,该有的尊重和礼节,孙强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实际上前两日周楚就已经和孙强见过了,至于初六,刚回到京城的时候就直奔醉仙楼了,对他而言,醉仙楼才是他的主场,在苏州城的时候,他虽然在各个赌场大杀四方,闯下了赫赫威名,但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却让他极为不安。 只有在醉仙楼,和孙强在一起,他才感觉如鱼得水。 “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和杨大人不醉不归。” 周楚笑道。 周楚一下朝,沈炼就自动跟在了周楚的身后。 早在江南的时候,沈炼就被周楚提拔为百户了,至于千户,名额都是固定的,一个下一个上,目前还没有空的名额。 沈炼无论是军功亦或是各个方面都够了,除了百户的职位之外,周楚还让他领了一个虎贲军的千总职务。 只不过沈炼对这些并不看重,他跟了周楚这么久,心里对周楚愈发崇敬,他觉得如果把自己放在大人的位置上,自己远远不能像大人做的这么好,甚至沈炼觉得,整个大明,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大人这等地步了。 哪怕自己的老师也不行。 毕竟哪怕是王阳明,也会心有顾虑,不可能真的做到毫无顾忌。 沈炼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那就是保护好周楚的安危,不给那些想害周楚的人一丝可乘之机。 另外一边,陈万言被怼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到杨慎提起要去醉仙楼,醉仙楼和周楚之间的关系,他倒是有所耳闻,一念及此,陈万言顿时有了主意,直奔醉仙楼而去。 今日,他陈万言要大闹醉仙楼! 第162章 陈万言大闹醉仙楼,周楚和杨慎 陈万言就算要去醉仙楼,也不会自己出钱,他原本就是个一文不名的酸秀才,而且还是个老秀才,一直以来都抠惯了。 即便现在的陈家以及陈万言很有钱了,但去醉仙楼这种地方如果花自己的钱的话,陈万言也是会感到万分肉疼的。 陈万言如今的地位,想去醉仙楼吃饭,抢着请客的人自然多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杨慎那般看不起陈万言,或者说哪怕很多人心里看不起陈万言,为了升官发财,也要谄媚讨好。 这便是现实,纵观朝堂,真正清廉的官员,除了六科和杨慎这种,又有几个呢?就算是韩玠孙弘之流也没少贪钱。 阿谀谄媚本就是官场的常态,别说以陈万言如今的地位了,即便陈万言没有封伯封侯,单凭他女儿是皇后这一点,就会有无数官员想要走他的门路。 这便是明朝不得后宫干政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外戚一旦有了掌权的机会,就会有无数人贴上去,极容易尾大不掉。 陈万言回到府中,从无数拜帖之中随便选了一个。 “你去将送个回帖,就说一会去醉仙楼。” 陈万言将这份拜帖交给陈府的管家道。 陈府之中的许多下人,基本都是这一年陈家发迹之后买的,不过管家不同,以前的陈家虽然穷,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这个管家跟着陈家很多年了,陈万言对他很是放心。 这个帖子的主人是一个五品官,名为李兆藩,如今年近四十,却仍然还是个五品官,他既不是江南集团的,也不是杨一清那一脉的,以前倒也想过走关系,不过和两边都攀不上关系。 所有人都不乐意带他玩。 如今陈万言一飞冲天,让他看到了机会,他很清楚,皇帝能对陈万言封伯,还如此大加赏赐,想来和皇后的感情极好,这不正是自己的大好机会吗? 所以李兆藩这些天每日一个拜帖往陈府送,终于得到了回应,这让他无比惊喜,最重要的是今日皇帝给陈万言封了侯,这要是抱上了,升官发财还不是指日可待? 至于醉仙楼?那都是小事,对李兆藩而言,不怕陈万言选择金贵的地方见面,就怕有钱花不出去,醉仙楼这种地方,反而是最容易谈成事的。 李兆藩得到消息之后,坐着轿子一路直奔醉仙楼而去,请领导吃饭,姿态一定要做足,不可能让领导比自己先到。 “孙掌柜,开个雅间。” 李兆藩也算得上是醉仙楼的常客之一了,不过以往都是那些商人或者找他办事的员外郎请他吃饭,他请别人吃饭的机会很少。 倒不是他不想请,而是没机会。 “得嘞,甲字三号雅间,请好吧您。” 孙强说着将一个包厢的牌子交给服务员,让她挂上去,代表这个包厢有人了。 孙强说完之后便不再搭理李兆藩了,平日里出入醉仙楼的基本都是达官贵人,李兆藩这种更是天天见,没什么稀奇的,自然也不需要过多在意。 该到的礼节做到就行了。 李兆藩也没有急着进包厢,而是在醉仙楼门口翘首以盼,前倨后恭的姿态,让人看着觉着有些可笑,但这偏偏是那些上位者最喜欢看到的,大部分上位者都喜欢看到下面的人为了讨好自己,谄媚殷勤的模样。 他们清楚下位者有所求,但他们享受下位者的这种姿态,这才能让他们感受到掌权的意义所在。 下位者在讨好上位者的过程中,往往会故意扮丑,以讨上位者的欢心。 很快,陈万言就坐着轿子来到了醉仙楼门口,撩开轿帘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兆藩那副滑稽的模样,这让一直被人看不起的陈万言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大人,您小心点脚下。” 李兆藩看到陈万言之后,殷勤的小跑过来,那副姿态愈发滑稽,来到轿子前,伸手托着陈万言的手,小心地扶着他下轿。 “你小子挺会办事。” 李兆藩的一举一动,都让陈万言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时的陈万言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权利的美妙。 “为大人鞍前马后,自是应当。” 李兆藩殷勤道。 “嗯。” 陈万言假模假样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入京已有近一年,却无甚上位者气象,如今硬是要装出一副大人物的做派,也只是沐猴而冠,显得无比滑稽。 但因为无人敢提醒他,所以陈万言意识不到,还以为自己姿态拿捏的很足,心满意足的走向了醉仙楼。 甲字一号包厢之中,周楚和杨慎两人举杯对饮,能被杨慎引为知己的人不多,周楚算一个。 以前的杨慎活的无比的拧巴和痛苦,他看不上自己的父亲杨廷和,却又不得不为了家族利益帮助有意无意的帮助父亲,说是助纣为虐也不为过。 自从受到了周楚的点拨,杨慎头上的乌云瞬间被拨开,看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从此再无迷茫,也无痛苦,这一年多的时间,杨慎从未如此痛快过。 每每在朝堂之上痛斥杨一清等人,杨慎都觉得酣畅淋漓,身心通透,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所做和所想是矛盾的,拧巴的。 对于王阳明的心学,杨慎也是万分推崇,杨慎和王阳明之间,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杨慎原本想着等再次见到王阳明的时候,便拜他为师,却不曾想王阳明回乡丁忧去了。 “自从学了这心学之后,我便再无疑虑,只是想要再见阳明先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杨慎有些遗憾道。 “升庵先生不必遗憾,阳明先生虽在丁忧,却也不会闲下来,我已经拜托先生在他的老家办了个学院,目前学院还在建,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正式收学生了。” 周楚笑道。 杨慎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衡器办这个学院,可是有其他谋划?” 对于周楚,杨慎还是很了解的,别看周衡器年轻,但所思所虑,都是走一步看十步,断然不会做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 “这是自然,说起来我办这个学院,对升庵先生你可不是太友好,我这个学院教的东西很多很杂,数术、天文地理、治水、安民等等,包罗万象,当然,也包括儒家之学。” 周楚喝了口酒道。 杨慎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兴致反而愈发的高。 “你这学院教出来的,才是真正济世安民的人才,只是你要真如此做的话,恐怕会得罪天下文人。” 杨慎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忧虑。 “左右我得罪的人也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些。” 周楚无所谓道。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孙强满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 周楚对孙强很了解,自己这个表叔一向进退有度,很少会如此失礼。 “两位大人,隔壁陈万言陈大人闹起来了,非要吃什么天上飞的龙肉,小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孙强无奈道。 如果是其他人,孙强有的是办法,但陈万言身份特殊,他真不好拿捏其中的分寸,更何况周楚此时就在醉仙楼,让周楚拿主意才是正道。 周楚两人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 “猴子终究是猴子,什么时候都成不了人,上蹿下跳徒增滑稽。” 周楚笑道。 第163章 周楚:陈大人莫非要谋反不成?北镇抚司出手 “你们醉仙楼不是号称什么吃的都有吗?连龙肉都没有,也敢开门做生意?” 陈万言就是冲着闹事来的,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合适的理由,任何理由都可以,因为他清楚,醉仙楼的掌柜不敢说什么。 今天,他就是要周楚和杨慎好看。 一旁的李兆藩顿时坐蜡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陈万言叫他来醉仙楼,并不是谈事的,而是另有所图,这明显就是奔着闹事来的。 醉仙楼背后有谁,别人不清楚,李兆藩还能不清楚吗?别的不说,单单是一个吏部尚书韩玠就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更不用说那活阎王周楚了。 虽说今日早朝周楚失了势,但即便如此,想要碾死他这个五品官,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万言身份不一般,不怕醉仙楼背后的这些人,但他怕啊,两边大人物斗法,稍微不注意,他就会被弄的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此时的李兆藩无比后悔,自己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走谁的门路不好,偏偏要走这位的,这位怎么看都不像多聪明的样子。 “陈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周楚和杨慎两人来到陈万言两人所在的包厢,周楚看着无理取闹的陈万言,玩味道。 李兆藩看到周楚和杨慎,心里咯噔一下,原本还心存侥幸的,现在彻底完蛋了。 眼前这两位大佬哪一位是好惹的?一个是阁老,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虽说失了势,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还在。 李兆藩是认识周楚的,毕竟一年前周楚在京城闹的太大了,如果不是因为李兆藩不属于江南集团,恐怕也难以幸免。 即便如此,李兆藩对于当初周楚做的事仍然历历在目,现在看到这位活阎王,李兆藩只感觉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下官李兆藩,见过两位大人。” 李兆藩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做是否会得罪陈万言了,他很清楚,自己如果不行礼,肯定会得罪眼前这两位。 陈万言看到李兆藩这副做派,虽有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周大人管的还真宽,本官想吃什么,关周大人何事?据我所知,这醉仙楼已经和周大人没多大关系了吧?” 陈万言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道。 醉仙楼的占比,周楚早就转移到了云瑾身上,后来云瑾进了军中,这部分直接放在了春兰身上,所以明面上周楚确实和醉仙楼关系不大。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醉仙楼背后最大的后台便是周楚和韩玠,但这些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醉仙楼的事我是管不着,不过陈大人说要吃龙肉,我就不得不管了,陛下乃至真龙天子,陈大人在这醉仙楼大放厥词,张口闭口就要吃龙肉,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想要谋反?” 周楚直接一个大帽子扣了过去,让陈万言措手不及。 “周大人说的有理,我看这陈大人不过是假借吃龙肉的名义,图谋不轨,这位就是和你一起在共谋大事的?” 杨慎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兆藩道。 李兆藩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当场就跪下了。 “两位大人,冤枉啊,下官也只是想从陈大人这里走走关系,我也没想到陈大人如此胆大包天啊,居然要吃龙肉,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兆藩说这话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陈万言听到这话人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周楚和杨慎只是一句话,李兆藩居然毫不犹豫的和自己撇清了关系。 难道在这个姓李的眼里,自己的分量还不如周楚和杨慎? 一想到这里,陈万言心中愈发不爽,对李兆藩也记恨上了。 “周大人和杨大人还真是会给人扣高帽子,不过一个龙肉罢了,哪有这么多说法。” 陈万言不屑道。 “不过一个龙肉罢了?陈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倘若陈大人吃其他的肉,哪怕是牛肉,最多不符大明律,不会有多大罪过,因为这些肉都是真实存在的。” 周楚冷笑道。 “但陈大人真的见过龙肉吗?” 周楚的话问的陈万言哑口无言,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说见过龙肉?那不是扯淡吗? 说没见过,这不是坐实了自己居心叵测。 一时之间,陈万言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办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周楚居然如此难缠。 方才孙强去告诉周楚的时候,周楚就让沈炼去北镇抚司叫陆万山了,很快,陆万山就带着一群锦衣卫来到了醉仙楼。 “陈大人意图谋反,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万山一脸冷笑道。 “谁敢抓我?凭你们北镇抚司也配?我可是堂堂泰和侯,皇后是我的女儿。” 陈万言自然是认识陆万山的,毕竟在京城都快一年了,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陈大人,我北镇抚司还真敢,北镇抚司的职责便是如此,来人,将陈大人带回北镇抚司。” 陆万山喝到。 此话一出,陆万山身后的锦衣卫瞬间将陈万言架了出去,陈万言一路骂骂咧咧,所有锦衣卫都置若罔闻。 “李大人,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万山看着一旁傻眼了的李兆藩说道。 作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陆万山对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认识的。 李兆藩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破败,似乎认命了一般,乖乖跟着锦衣卫走了。 李兆藩很清楚,这些大人物斗法,他不过是被波及的,但即便如此,陈万言基本不会有事,因为他背后是皇后,甚至是皇上,但他这个小人物一旦进了北镇抚司,恐怕别想好了。 李兆藩很清楚,以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贪的那些钱,最好的结果便是被罢官削职,甚至可能更坏。 “大人。” 眼看着事情办妥了,陆万山对周楚恭敬行礼道。 “退下吧。” 周楚摆了摆手道。 “是。” 陆万山这才退出了醉仙楼。 “现在的锦衣卫可比往日风光多了,这还都是托你的福,想必这些锦衣卫各个都对你很是敬重。” 杨慎笑道。 这话看似在赞扬周楚,实际上也是在变相的提醒周楚,小心功高震主。 “升庵先生放心,我有分寸,只是这陈万言恐怕在北镇抚司待不了多久。” 周楚笑道。 “小惩大诫也好,有他闹腾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慎笑了笑。 第164章 陈皇后怀孕,彻底膨胀的陈万言,夏言杨一清杨慎联合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被太医诊出大喜之脉,原本应该是普天同庆的事,皇后却得知自己的父亲陈万言被抓进了北镇抚司。 于是皇后陈氏在后宫大闹了一场,嘉靖无奈只能勒令北镇抚司放人,随后更是痛斥周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滥用职权,简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嘉靖下令暂收周楚锦衣卫指挥使之权,只留其职,以儆效尤。 说白了就是周楚还是锦衣卫指挥使,不过在明面上已经没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利了,至于暗中有没有,只有嘉靖周楚和锦衣卫的人清楚了。 周楚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些意外,不是意外皇帝收了自己指挥使的权利,而是意外陈氏居然这么早就有孕了。 原本的历史上,陈氏应该是在五六年之后才会有孕,有孕之后肆意娇纵,还想插手前朝事务,被嘉靖不喜,废除了皇后之位,打入冷宫,没多久便滑胎死于冷宫之中。 不过周楚想想也就明白了,想来是因为太医院的太医被全都换掉的缘故,原本的太医院被文官们掌握在手中,皇后想怀个龙胎到也不容易,太医只需要稍微做点手脚,就可以让她长时间无孕。 如此说来,倒是自己间接性的帮了陈氏一把,不过周楚对此丝毫不介意,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的,欲先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有了身孕的陈氏只会放飞自我,愈发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才会让皇帝和文武百官更加反感。 陈万言毫发无损的从北镇抚司出来了,这件事唯一的受害者李兆藩,却留在了北镇抚司的昭狱之中,成了牺牲品。 如今的李兆藩,既不受周楚等人的待见,又不受陈万言的待见,再加上他的屁股本身就不干净,哪里禁得起北镇抚司查。 倘若李兆藩一直坚定的站在陈万言那边,可能陈万言还会捞他一把,可惜此人首鼠两端,把两边的人都得罪了,注定结局悲惨。 “哼!周楚不是嚣张吗?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嚣张的起来。” 回到家里的陈万言志得意满道。 而那些得到消息,又想走门路的官员们,一个个都纷纷向陈府递上了拜帖,希望能攀上这个大树。 陈万言如今春风得意,对于送上拜帖的官员那是来者不拒,此时的陈万言彻底膨胀了,毕竟在他眼里,连以前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周楚都因为自己彻底失了势。 还有什么能让这更让人膨胀的呢?更何况陈万言本身也不是什么自制力极强的人,一时之间愈发得意忘形,对于上门走门路的那些官员的请求,无有不允。 几日之后的朝会,周楚并不在,毕竟周楚此时已经是在休息了,也没说致仕,也没说休沐,只是说休息,至于休息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夏言看着朝堂上没了周楚,心中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倘若没了周楚这个敌人,皇帝是否还会留着自己?或者会不会贬官。 这都是夏言需要担心的。 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嘉靖刚登基的时候,夏言根本不会把皇帝放在眼里,但如今的朝局,已经基本被嘉靖掌控,嘉靖可以一言决定一个官员的仕途,最起码像夏言这种失去了江南根基的官员,嘉靖要贬他的官,恐怕朝中很少会有人替他说话。 此时的夏言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夏言没了野心,倘若被夏言抓住机会,他还是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的。 如今的夏言,不过是潜伏起来,以待时机罢了。 既然周楚不在朝堂,夏言顿时把目光盯向了志得意满的陈万言。 虽然他不清楚陛下为何会对这位一忍再忍,不过夏言清楚,皇帝绝不是一个昏君,既然周楚不在朝中,那么陈万言便是自己的攻讦目标。 很多时候,敌人的存在,能让自己的位置坐的更稳。 没了敌人,要么真的大权在握,要么就是在走钢丝,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了。 “陛下,臣想为陛下举荐几位贤臣。” 陈万言的脑回路简单的跟一一般,不会绕圈子,收了那些官员的好处费,居然直接在朝堂上明目张胆举荐。 虽说这事其他官员也不是没干过,但都是真假参半,有真有假,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举荐。 而不是像陈万言这般,如此生硬的举荐。 不过谁让嘉靖是捧场王呢,听到这话,不止没生气,反而有些惊喜。 “爱卿说说看,朕如今也是求贤若渴。” 嘉靖笑道。 嘉靖自登基以来,要么称呼官员的职务,要么称呼字号,像如今这般称呼爱卿,倒是极为少见,毕竟对一个少年皇帝而言,爱卿这个称呼显得有些肉麻了。 此时的陈万言在杨一清杨慎甚至是夏言这些顶级大佬眼中,是个十足的跳梁小丑。 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帝唱的是哪一出,但都明白,应该配合皇帝把这出戏唱完,唱好。 看着如此嚣张且愚蠢的陈万言,杨一清甚至有些怀念起了周楚,毕竟和周楚这种人做对手,那才是酣畅淋漓,陈万言这种蠢货,杨一清把他当成对手都感觉是对自己的侮辱。 不过杨一清也明白,与其说自己的对手是陈万言,不如说是皇帝,皇帝恐怕想扶持陈万言,利用陈万言来安插亲信,排除异己。 陈万言够蠢,但作为一把刀,不需要多聪明。 这是杨一清得出的结论,他看不到更多的信息,所以做出了误判。 “陛下,臣以为陈大人的职务是中军都督府同知,职责是是统兵,举荐文官恐有不妥,太过僭越。” 还没等陈万言开始举荐,夏言直接出列道。 中军都督府,是五军都督府之一,五军都督府很早之前便名存实亡了,五军都督府原本是天子亲军,负责拱卫皇帝的安危,正是因为五军都督府名存实亡,之前的文官们才能如此逼迫皇帝。 原本嘉靖任命陈万言为中军都督府同知,就是想重新整顿五军都督府,只是嘉靖没想到陈万言实在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任职都快一年了,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正事不做。 再加上之前皇后的一些举动,让嘉靖有了放弃这对父女的打算。 只是放弃之前,嘉靖要把陈万言最后的作用发挥出来,而且废后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无故废后实乃大忌,容易给那些文官们留下话柄。 “陛下,臣以为夏大人此言有理,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倘若朝中人人都有所僭越,不按规矩做事,长此以往,大明必乱。” 杨一清出列道。 他罕见的和夏言站在了同一边。 “陛下,臣也以为夏大人和首辅大人说的有道理,陈大人一个秀才出身,本身无甚大才,又如何能举荐贤才?” 杨慎也出列道。 三人之中,杨慎的话攻击力最足,仅仅一句话就让陈万言脸红脖子粗,想反驳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此时的朝堂上,如果有谁能让朝中的一众大员集体反感的话,那就只有陈万言了。 嘉靖听到几人的话,面露为难。 “爱卿,此事稍后再议吧。” 嘉靖看着陈万言,似是在商议,又像是在哄小孩一般道。 第165章 周楚招待文徵明,勃然大怒的陈皇后 柳思思是教坊司的头牌清倌人,最近一年才名传遍京城,无数达官贵人在教坊司豪掷千金,只为一睹柳思思的容颜。 只有柳思思清楚,她原本并不姓柳,而是姓周,也不叫思思,这等充满风尘意味的名字,只有在教坊司或者青楼这种地方才会出现。 柳思思的父亲是个四品官,自小柳思思便衣食无忧,所谓的大家闺秀也不外如是。 不过柳思思基本都是在家宅后院,极少出门,所以才名不显。 原本柳思思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会波澜不惊,过个一两年,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一般像她这种官小姐,基本都是这么过的。 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年前,周家遭逢巨变,柳思思的爹被罢官夺职,死在了北镇抚司的昭狱之中,周家则被抄家,女眷充入教坊司,其他人则被流放。 柳思思进入教坊司之后才知道,和她一样遭遇的官小姐不在少数,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周楚所赐。 此人狼子野心,迫害忠良,京城之中居然有数千官员遭到这位活阎王的毒手。 整个教坊司一时之间居然人满为患。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人多有人多的办法,人一多起来,教坊司的人就不把她们这些犯官女眷当人了,无数人因为遭受不住毒打,被活活打死。 前面两个月,柳思思艰难存活下来,后来逐渐展现才艺,逐步被教坊司看重加以培养,如今的柳思思成为了教坊司的头牌。 但柳思思内心却只有仇恨,如果不是因为仇恨,当初刚进教坊司的时候,柳思思就不想活了。 不只是柳思思,这教坊司之中的女子,有一多半都有着和她一样的仇恨,那便是找锦衣卫指挥使周楚报仇。 当然,很少有像柳思思这般仇恨这么坚定的,大多数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没了仇恨,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好好活下去。 毕竟那些女子很多都清楚自家父亲并非多么清廉,被北镇抚司清算虽然难以接受,但如果把这些仇恨都算到周楚头上,倒也不合适,没有周楚,还有王楚、李楚。 当然,也有少数像柳思思这般,心里想着的都是如何报仇,这种不多,但也有十几位。 “锦衣卫指挥使周大人府上,要一二十个姐儿去伺候,接下来我叫到谁的名字,谁便去。” 柳思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精神一振,她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原本她还以为这个周楚不近女色呢,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徒,一次还叫了这么多。 理论上,教坊司的女人是不过府的,只有青楼的女人才会被达官贵人叫到府上伺候,更何况像柳思思这等红透了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更是没有任何理由出教坊司。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这种事要看是谁叫的,一般的达官贵人肯定不行,但周楚是锦衣卫指挥使,别说锦衣卫指挥使了,任何一个锦衣卫都够教坊司喝一壶的,如果说教坊司最不敢得罪的是谁,非锦衣卫莫属。 所以当周楚让府上的下人来到教坊司递话的时候,教坊司的一众官员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位活阎王这是要闹哪一出啊,周大人不知道这教坊司之中的女人多半都和有仇吗?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们教坊司恐怕从上到下,所有官员都得进北镇抚司,进了北镇抚司还想活着出来? 一想明白这些,教坊司的官员一个个都感到头皮发麻,当即将教坊司所有的清倌人和红倌人都叫了过来,将周府让她们过府的事说了一遍。 “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本官也清楚,你们之中很多人仇恨周大人,但如果你们谁敢有不轨之心,那便是害了整个教坊司,也会害了你们那些流放在外的族人,你们要想清楚。” 教坊司的管事,看着下方的这些女人,满脸严肃道。 柳思思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是啊,自己光想着报仇了,但那周楚是何等人物,不说自己能否成功,即便成功了,恐怕也会连累那些被流放的族人。 一时之间,柳思思陷入了纠结之中。 最终,柳思思也被选中,在前往周府的名单之中。 教坊司的头牌清倌人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是欲求而不得的,但以周楚的身份而言,区区一个教坊司头牌罢了,说一句予取予夺也不为过。 教坊司和青楼不同,青楼的女人过府,一般都是蒙着头被龟公扛着过府,但教坊司毕竟是官家之地,如此行径太过上不得台面,于是柳思思等人变坐着教坊司准备的轿子,来到了周楚门口。 柳思思跟随众女进入周府,刚一进周府,柳思思就被周府随处可见的锦衣卫震慑住了,这些锦衣卫一个个对她们充满了防备,眼神之中都是审视。 毕竟他们都清楚,教坊司之中的女人,很多都是仇视锦衣卫的,特别是自家大人这种,一年前直接办了那次惊天大案的,眼前的这些女人,多半和大人有仇。 他们不清楚周楚为何会突然从教坊司之中叫人,不过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敢质疑周楚的决定,便只能紧盯着这些女人,但凡有一个敢有异动的,他们便会出手。 柳思思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这些锦衣卫带给她的压力,比当初在教坊司的压力还要大很多,柳思思甚至能感觉到,这些人似乎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这让柳思思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很快,众女就来到了周府的正厅。 “抬起头来。” 柳思思听到一个很年轻却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心中一颤,随其他女人一起抬起头来。 她这才看清楚周楚的样貌,居然是一个俊朗之中带着威严和气度的年轻人,这大大出乎了柳思思的预料,原本她以为周楚这等活阎王,不说青面獠牙,也应该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是了,以前这周楚好像还是京城之中有名的才子。 柳思思这才恍然想起周楚的另一个身份,只是周楚的这两个身份似乎太过割裂,很少有人能将之前的周楚和现在的周楚联系在一起。 “老师,你初到京城,学生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老师便看看这京城的教坊司和苏州府那些青楼女子相比如何?” 周楚看着眼前的文徵明,笑道。 此时已然是年底,再次入了冬,京城的冬天可比苏州府冷多了,不过周府之中从不缺好炭,一个个炭盆烧着,这正厅之中居然丝毫不显冷,反而很暖和。 文徵明入京,是为了明年的科举做准备,原本文徵明是不准备这么早来的,不过周楚回京之前,就对文徵明做出了邀请,让他在自己府上安心备考,文徵明这才答应,和周楚前后脚坐船来到京城。 至于唐伯虎,周楚也邀请了,甚至连徐渭那个小家伙都邀请了。 不过唐伯虎觉得京城太冷,想过了冬之后再说,毕竟他们一大家子,不可能像文徵明独自一人一样客居在周府。 对此,周楚也没有强求,临来之前给唐府送去了很多炭,毕竟唐伯虎年岁大了,每一个冬天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坎,周楚作为学生,自然要考虑的周到些。 “衡器,你呀。” 文徵明有些无奈道。 他如今也已经五十多了,年轻的时候和唐伯虎一起放浪形骸,却也没几年就收心了,他可不像唐伯虎那般为老不尊,只是周楚坚持要叫来教坊司的这些女人,文徵明只以为自己这个学生长大了,便没拒绝。 周楚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招待文徵明,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做给京城之中的那些人看的。 既然要休息,那就好好玩,休息的时候如果整日还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些人又怎么能放心呢。 只有他们放下心来,才会把目光都盯在陈万言身上。 至于教坊司这些女人和自己有仇?周楚不在乎,无非是一些女人罢了,周楚又没打算和她们亲密接触,叫她们来不过是弹琴跳舞的。 周楚这边享乐的同时,后宫之中,陈氏得知自己的父亲朝堂之上受辱,勃然大怒,自打有了孕,她的脾气是一日差过一日。 “杨慎,居然敢多次折辱我父亲,即便你是阁老又如何!” 陈氏咬牙切齿道。 第166章 嘉靖的捧杀,不知所谓的陈万言,吃喝玩乐的周楚 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全套,嘉靖自从得知皇后有孕之后,日日都遣人去问候,却得知皇后这两日郁郁寡欢。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太医可是说了,你的心情关乎腹中的胎儿。” 嘉靖来到皇后所在的寝宫,陈氏早有准备,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陛下,臣妾罪该万死,可臣妾听闻父亲在朝中受人折辱,日日担忧,越想心中越是难过,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陈氏一副清冷的模样道。 如果不掺杂其他事务,单单陈氏这等携宠邀功,试图染指前朝事物的举止,就足以让嘉靖对其置之不理了,不过此时嘉靖既然准备废后了,张氏越是骄纵,对嘉靖而言越是好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陈爱卿是中军都督府同知,统管的是武将,他非要举荐文官,其他官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朕即便是想同意,但这么多人反对,朕倘若一意孤行的话,岂不是寒了百官的心?” 嘉靖一脸为难道。 陈氏听到这话,一滴滴豆大的眼泪如同不受控制一般流了下来。 嘉靖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慌乱。 “梓童,你这是为何?” 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称呼,如同后世男人称呼自己的女人为老婆一般。 “陛下,臣妾就这一个父亲,父亲对臣妾自小就极好,如今臣妾成了皇后,我爹却还要受这等折辱,他的心气极高,臣妾只怕。。。” 陈氏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十分明显,暗示嘉靖将陈万言的事办了。 这种话,也就是陈氏这等小门小户,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女人才说得出口,但凡有一点见识,都应该清楚,大明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 不过这陈氏属实没什么见识,原本的历史上,这位就是因为过于骄纵,意图染指前朝事物,甚至因为怀孕期间嘉靖和其他妃子多说了几句话,就大闹了一场。 嘉靖也不惯着她,即便她怀着龙种,也直接开始冷处理,甚至对陈家开始清算。 但此时嘉靖还要用陈氏和陈万言来当靶子,陈万言闹的越大,闹的越严重,届时百官就越怀念周衡器。 嘉靖就是要让杨一清等人意识到,陈万言这种人对他们的危害更大。 “梓童不必太伤心,这样吧,回头让陈爱卿私下递上来几个名额,朕替他办了。” 嘉靖一咬牙,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说道。 陈氏听到这话,瞬间破涕为笑。 “臣妾知道,陛下疼惜臣妾。” 宫中传出一条消息,皇后张氏在后宫大闹了一场,皇帝无奈,只能将陈万言举荐的数位官员直接擢拔了。 这消息一出,文武百官们反应不一,杨一清这等大佬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一般,如此下去,以陈万言为中心的文官集团就会逐渐成型。 即便陈万言再草包,但他手下的官员可不都是吃干饭的,而且这些人想要攫取更大的利益,势必要挤占他们的人的生存空间。 无论是杨一清这边的文官亦或是以夏言为首的江南集团的文官,纷纷开始写奏疏,准备弹劾陈万言。 杨慎和韩玠则是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剩下的那些立场摇摆不定的官员,则一个个怦然心动,纷纷向陈府递上了拜帖,准备抱紧陈万言这棵大树。 他们以为皇帝对皇后恩宠有加,无限纵容,如此一来,以陈万言为中心的文官集团的崛起将是势不可挡的,很多人以为自己看准了机会,所以想要尽早上船。 陈万言举荐的官员被嘉靖安排之后,愈发膨胀,觉得就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 “那杨慎又如何?杨一清又如何?还不是阻止不了本官?” 陈家正厅,看着对自己谄媚的官员,陈万言一脸得意道。 “那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琴瑟和鸣,对陈大人而言是好事,陈家的崛起势不可挡啊。” 一个五品官恭维道。 “是啊,以后我等跟着陈大人,那还不是前途一片光明。” 众人的吹捧让陈万言飘飘欲仙。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今朝中的职务,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本官有心提点你们,可没有位置,该如何举荐呢?之前的那些个,皇上就已经够为难的了。” 陈万言有些忧愁道。 “陈大人此言差矣,没有坑,咱们就创造坑,把原本这些职位上的官员挤走,这不就有缺了吗?” 其中一个官员笑道。 陈万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你且说说,该如何办?” “大人,现如今想走大人门路的官员恐怕不在少数,大人将这些人都拧成一股绳,看上哪个职务,我等便一起弹劾这个职务上的官员,如此一步步来,以后这朝堂之上,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此人一脸阴笑道。 “是啊大人,什么杨阁老,到时候在大人面前算个屁。” 另外一个官员急忙拍马屁道。 他们清楚,陈万言在朝堂上受到了杨一清和杨慎等人的折辱,只要抓住这个说事,无有不成。 果然,一听到这话,陈万言瞬间上头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杨慎和杨一清只能点头同意的场景。 周府之中,这几日周楚日日饮酒作乐,至于文徵明,年纪大了,有些遭不住,便以备考为名,躲在房中读书。 柳思思等女更是日日被叫到周府,周楚也注意到了柳思思,这些女人之中,有几个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自己,眼神很是复杂纠结,想来是在考虑要不要找机会报仇。 其中盯着自己最频繁的便是柳思思。 “你上前来。” 周楚此时喝的有些微醺,指了指柳思思道。 柳思思听到这话,心中一震,她意识到自己报仇的机会似乎来了,但又在纠结要不要出手。 “抬起头来。” 周楚醉眼惺忪的看着柳思思道。 柳思思这才眉目含春的抬起了头,这种情绪,早在刚进入教坊司的时候,就有专门的人教,柳思思成为头牌之后,早就不用如此待人,清倌人的头牌,自当自矜身份。 只是柳思思此时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绪,又怕露了馅,便下意识的出现了这副表情。 “你想找我报仇?” 周楚捏着柳思思的下巴,笑道。 柳思思听到这话,心神俱震。 “贱妾不敢!” 柳思思急忙跪倒在地道,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上,生怕周楚产生误解,而对她那些族人动手。 “最好是没有。” 周楚冷笑道。 周楚说完这话,看向了一旁的一个锦衣卫。 “她是谁家的?” “回大人,柳思思是前吏部官员周文怀家的女儿。” 锦衣卫恭敬道。 “去把周文怀的卷宗都调过来,要详细的。” 周楚摆了摆手道。 “是。” 锦衣卫领命离去。 “你还能找我报仇,你可知道,那些因为你爹周文怀而活不下去的百姓,又能找谁去报仇?” 周楚看着柳思思,不屑道。 “既然享受了周家带来的利益,就要承担相应的恶果,难不成你以为,自己很无辜?” 第167章 周楚的诛心之法,王直攻打肥前国,兴奋地嘉靖 很快,关于周家的卷宗被锦衣卫带了进来。 关于周家的卷宗很多,因为周家涉及到的事很多,方方面面。 周楚拿起卷宗,随意挑选了一卷,扔到了柳思思面前。 “看看吧,这便是你周家造下的孽。” 柳思思看着眼前的卷宗,想要拿起来,却又感觉重于千钧。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父亲甚至自己的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很少出府,所以周家的人具体做了什么,她是不清楚的。 实际上她也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毕竟在内宅之中,无论是她父亲亦或是她的哥哥,对她都是极好的。 柳思思不得不拿起卷宗,开始翻看,不看还好,只是稍微翻了几页,上面记载的累累罪行便让柳思思肝胆俱颤。 比如她的哥哥强抢民女,最后为了遮掩此事,让她家的管家带人去将那一家人一把火全都烧死了。 可是柳思思的印象之中,他们家的管家一向是慈眉善目的,对自己和家人的态度都是极其谦卑的。 又比如他们老家,周家巧取豪夺无数百姓的土地,导致成百上千的百姓流离失所,其中少数被活活饿死,还有的想要告官,被活活打死。 再比如她的父亲,陷害忠良,戕害同僚,柳思思越看越难以接受,她觉得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假的,但其实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 “好好看看吧,你看的只是其中一个卷宗,这种卷宗,有十多卷。” 周楚冷笑道。 “你还觉得你们周家无辜吗?倘若本官不查办周家,还有多少百姓遭受灭顶之灾?他们又找谁去报仇?” 周楚的话如同晨钟暮鼓一般,一字一句都敲击在柳思思的心头上。 柳思思看着卷宗上的记录,看着那上面写着的人,一个个她都无比熟悉,但做的事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吗? “难道周家的人不该抓?你爹不该死?” 周楚看着柳思思,问道。 柳思思听到这话,脸色惨白,却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周楚。 此时她才明白,眼前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并非在迫害忠良,而是在为民请命,为大明根除毒瘤。 虽然不想承认,但柳思思却不得不承认。 “还有你们,你们谁想看关于你们家的卷宗,索性今日都给你们看了。” 周楚看向下方的那些女人道。 这些女人听到这话,纷纷低头,方才柳思思的反应她们都看在眼里,她们和柳思思不同,对于自家做的事,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不过即便知道,也只是冰山一角。 没人想要直面自己父亲和兄长的丑恶,其实除了柳思思,她们这些女人虽然对周楚有些仇恨,甚至也有些报仇的心思,但说到底,她们都清楚自家被查抄的原因,而且她们也没有勇气报仇。 “既然不想看,就继续吧。” 周楚说着似乎又恢复了方才醉眼朦胧的状态,半躺在罗汉床上,周楚家里的家具这一年的时间里,都被替换了一遍,全都是用东南亚运过来的最顶级的黄花梨打造的,包括这张罗汉床。 金丝楠木为皇家御用,周楚自然不会僭越,小叶紫檀在周楚家中都上不了台面。 “你就在这里,为我倒酒。” 周楚瞥了一眼正要退下的柳思思,说道。 柳思思听到这话,神情恭敬地跪坐在罗汉床前,为周楚斟酒,哪里还有报仇的心思。 旁边的沈炼和锦衣卫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柳思思。 王直被委以重任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懵的,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个区区百户,会被突然委以如此重任,让他统帅两万大军,前往东瀛。 这种事王直以前想都不敢想,在他看来,自己无论是行军打仗的本事虽然和那些老兵,甚至千总相比丝毫不差,但论资历,自己还差很多。 特别是得知临时调过来的副统帅居然是德清公主的儿子的时候,王直更是无比震撼,他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 实际上不只是王直想不通,林廌以及那些跟随王直的玄武军老兵也想不通。 周楚也早就聊到了这种情况,为了帮王直立威,回京之前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南洋,当着众将士的面,为王直拜将。 新兵们并不清楚周楚的身份,但那些玄武军的老兵见到周楚之后一个个都无比激动,这位可是他们的领路人和最高统帅。 这一年的时间,云瑾将周楚在江南做的事,打的仗,隔三差五就让人在军中宣讲,为的就是时刻保持周楚在玄武军之中绝对的威信和统帅。 有了周楚的站台,这些老兵对王直再无不服,一个个都令行禁止,那些新兵更不用说了,他们在王直面前都是新兵蛋子,哪敢不听话。 别人不清楚,周楚对王直的秉性可是很清楚的,对周楚而言,这种在外领兵的,能力或许不是所有人之中最突出的,但一定要最忠心的。 原本的历史上,王直刚开始做海上贸易走私的时候,都是在大明地方官员默许暗示之下进行的,为此王直一开始很是卖力,平定了陈思盼等多股烧杀抢掠的海盗,维持沿海秩序,逐步建立了自己海上霸主的地位。 不过汪直势力坐大之后,那些官员便翻脸不认人,主要是这口锅太大,没有哪个官员敢背,于是汪直被认定为海盗和倭寇,直到后来徐渭成为了胡宗宪的幕僚,出主意让胡宗宪诏安汪直。 从头到尾,汪直其实心里想的都是为大明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历史或许会和周楚经历的有所不同,但一个人的秉性,基本大差不差,不会有太多偏差。 王直率领两万大军,根据周楚的指示,直奔肥前国的平户岛而去。 肥前国是东瀛的令制国之一,战斗人员并不多,在王直率领打大军之下,很快便将平户岛平推了,以平户岛为根基,开始着手建立基地。 肥前国的大名松浦兴信得知平户岛被大明军队占领之后,惊怒交加,他怎么都没想到大明会出兵到他们这里,以他肥前国的兵力,很难抵挡大明军队的火力。 想到这里,松浦兴信急忙写信给其他大名,希望他们能派兵前来支援。 王直率众在平户岛站稳脚跟之后,自然不会给松浦兴信反应的机会,直接带兵向肥前国杀了过去。 在子母炮和燧发枪,以及这两万将士的恐怖战力之下,攻打肥前国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可谓是摧枯拉朽,甚至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松浦兴信就被王直活捉,直接让人装船,送往大明请功去了。 至此,王直算是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大明的朝会上,文武百官吵成了一锅粥。 杨一清和夏言为首的文官们纷纷弹劾陈万言,为陈万言编排出无数罪名,而以陈万言为首的官员,则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抓住杨一清那边的一个四品官疯狂攻击。 一时之间,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好不热闹,嘉靖坐在皇位上,满脸兴奋,恨不得让黄锦给他端来一盘瓜子。 第168章 孙娇娇、韩鸢儿和沈青到来,周楚的演技 周楚正在家听曲呢,却看到孙娇娇、韩鸢儿和沈青三女联袂而来,这让周楚有些意外。 周楚的记忆之中,孙娇娇韩鸢儿和沈青的关系一般,毕竟沈青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各个方面,和孙娇娇两女相比,都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特别是出身,差距很大,原本不该是一个圈子里的好友。 沈青之所以能和孙娇娇两人关系走的这么近,根本原因还是在周楚。 随着周楚身份的水涨船高,作为周楚最初东家的沈青在孙娇娇和韩鸢儿眼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再加上如今的沈青还有另一个身份,和锦衣卫百户方鸿又有婚约在身,据说这方鸿是周楚眼中的红人,跟随周楚立下了不少功劳,将来很有可能升为千户。 一旦成了千户,那身份就不一样了,锦衣卫之中百户很多,千户数量是有限的。 再加上孙娇娇和韩鸢儿已经习惯了去云桂坊定制衣物,平日里想买衣服,也是第一时间想到的云桂坊,再加上有周楚这个共同话题,一来二去,三女的关系居然变得愈发亲密。 今日孙娇娇和韩鸢儿一起去找的沈青,她们俩自从听闻周楚回京的消息,便一直想到周府来见周楚,但两女都已经成家,贸然前往周楚家中,难免遭人闲话,于是两人一合计,不如叫上沈青。 沈青和她们不同,虽说也是女儿身,却经商多年,每日都要抛头露面,甚至经常亲自带人送衣物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府上,这一点,京城之中很多人都清楚。 有沈青在,她们三人来周楚也就不显得那般突兀了。 最重要的是,孙娇娇和韩鸢儿和周楚一年多没见,内心都有些怕周楚和她们的关系生疏了,贸然登门,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三女来周府的时候,是通报了的,周楚也是知道的,所以看到她们,周楚并不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周楚醉眼惺忪道。 此时的周楚,俨然一副官场失意的模样,醉眼朦胧。 沈青看着周楚这般模样,满脸心疼。 “大人何苦如此作贱自己,身子骨是自个的。” 沈青说着也不顾旁边有人,来到罗汉床上坐着,扶着喝醉了的周楚。 沈青很清楚,这周府之人,不是锦衣卫便是教坊司的人,孙娇娇和韩鸢儿两女更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倒也不必忌讳。 原本她就心悦周楚,此时看到周楚这般模样,自然心疼。 孙娇娇和韩鸢儿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这大半年和沈青姐妹相称,两人也都知道那方鸿乃是女儿身,原本她们觉得这桩婚事极为荒唐,但得知沈家的情况,现在又看到眼前这一幕。 两人这才明白,那方鸿才是最适合沈青的。 “春兰姑娘,有醒酒汤吗?” 沈青有些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春兰。 “有,一直都备着的。” 春兰听到这话,急忙去把醒酒汤端了过来。 沈青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觉得温度合适,这才用汤匙开始往周楚嘴里送醒酒汤。 一旁的柳思思看到眼前的这三位,也有些惊讶,韩鸢儿和孙娇娇她是认识的,特别是孙娇娇,她们以前是在同一个圈层的官家小姐,即便柳思思很少出门,但一些重要的场合还是会去的。 不过柳思思在教坊司也能知道很多消息,明白无论是如今的孙娇娇还是韩鸢儿,身份都非往日可比。 孙娇娇的父亲孙弘这一年的时间可谓是青云直上,一路高升,如今已然是吏部侍郎。 韩鸢儿的父亲韩玠,如今也已经是吏部尚书,二品大员,朝中身份能超过韩玠的屈指可数。 柳思思没想到这两女和周楚的关系似乎很好,此时柳思思有些恍然,莫非孙侍郎和韩尚书的高升和眼前的这位周大人还有关系? 很快,柳思思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毕竟如今周楚已然失势,而那两位大人如今可是陛下眼里的红人。 周楚也不想装醉,但正所谓做戏做全套,感受着沈青身上的体香,周楚喝了醒酒汤之后装模作样的清醒了许多。 “你们先下去吧。” 周楚看着柳思思等人,挥了挥手道。 “是,大人。” 众女恭敬行礼,随后退出了正厅。 旁边的沈炼心中忍不住感慨,大人这演技,真不一般,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如此自然。 “你们怎么来了?” 周楚好似忘了刚才问了一遍,有些迷茫地看着几人道。 “我和鸢儿听闻大人回京,早就想来拜见,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没来。” 孙娇娇略显拘谨道。 “何必如此生分,如往日一般,叫我衡器即可。” 周楚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孙娇娇听到这话,和韩鸢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欢喜的神色,这话让她们瞬间仿佛回到了周楚为官之前。 她们很清楚,眼前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如今才不过十七岁罢了,但他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只是听了就让人胆颤。 即便如今周楚明面上失了势,孙娇娇和韩鸢儿面对周楚的时候也都很有压力。 直到此刻,两女才放松下来。 “衡器,这些天我爹在府上总是提起你,他觉得对不住你。” 韩鸢儿面色愧疚道。 “帮我转告韩大人,不必愧疚,前些时日韩大人能在朝堂之上为我说话,我已经很是感激了,我现在满身是非,韩大人避嫌是对的,留待有用之身,为陛下,为大明百姓多做些事。” 周楚无所谓道。 实际上周楚清楚韩玠所想,他知道韩玠应该是能看出一些问题的,不过能看出来不代表就要拆穿,难得糊涂才是最高的智慧,韩玠让韩鸢儿跟周楚递这个话,无非就是传达这个意思。 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只不过韩鸢儿却被蒙在鼓中,听到这话,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甚,她觉得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能升官,全赖周衡器的帮助,如今周衡器失了势,父亲却要避嫌,这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我爹也是让我带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孙娇娇说起这事,也是满脸不好意思。 “你们两个能来,就代表了韩大人和孙大人的态度了,何必愧疚,朋友之间何须如此?” 周楚洒脱道。 “大人。” 陆万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正要汇报,却看到了孙娇娇几人,顿时闭嘴了。 “没事,说吧,没有外人。” 周楚坐了起来,神色之中哪还有半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