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y9h7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十里薄樱十里尘 > 第113节
    那一晚,大雨倾盆而下,古庙外头一把长剑从身后架在她颈脖之上,司空冷冷的声音响起:“不要再跟着我。”

    青鸟眉头一皱,缓缓回身。

    正是司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长发披在身后,早已不是从前在十二空山处那般装扮。

    “师兄……”

    司空眉间有戾气生出,瞧一眼古庙内熟睡着的小姑娘,再次警告道:“当作没看见我们,走。”

    第203章 青鸟报相思(6)

    “我们”么……

    司空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和古庙内熟睡的那小姑娘?

    那分明就是个凡人,身上一点修仙之气都没有,司空为何会带着她?

    现下十二引魂人被遣散,十二空山处也遭受了一番大难,各个世家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觊觎十二招魂令的人,可司空却还带着一个完全是在拖他后退凡人走?

    青鸟眉间不由得一蹙,站在她面前的司空与从前的司空不一样了,这是她能切实感觉到的事情。

    是十二空山处遭受了大难才会使得他性情大变么?青鸟不知道,她永远都猜不到。

    她一动不动,只是神色之中的悲哀显得那么深刻。若是她执意不走,他会怎么样呢?

    这是司空第一次拿剑指着她,是司空第一次带着残忍的淡漠语气同她说话。或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被司空如此对待,所以现在才会这般不能适应,接受不了?

    青鸟想,自己终究还是不了解司空啊。不知道原本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不知道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亦是不知道自己与司空日后会站在怎样的立场。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不见,再见时对着她的居然会是司空手中的长剑。

    他身上已经不见阴阳扇的踪迹,只怕是为了隐藏身份而将阴阳扇一并隐匿起来了,换成了她不熟悉的,没有丝毫人性和温暖的冰冷长剑。

    夜间的雨越发盛大起来,倾盆而下掩盖了她所有本就不明显的叹息。

    最终开口:“师兄……是我……”

    原本准备了许多话想在寻到他的那一秒同他说,可当真正到了这一步时,她能说的也就只有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而已。

    可这当中究竟包含了多少期待与失望,司空永远都不会明白。

    而她口中的“是我”二字,对于司空而言可能什么都算不上吧。青鸟是谁,青鸟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分量?

    在说出那四个字的下一秒,青鸟便后悔了。是她将自己的分量想得太重,是她将自己的地位设的太高。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

    音落,司空指着她的长剑并没有丝毫抽离,一双冷淡的眸子看得她尤为心寒,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一步。

    这毕竟是司空,是她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人。

    尽管现下一切都不一样了,连曾经同为引魂人的这种身份都要被一直无情的隐藏掩盖起来。可,当初沸腾过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青鸟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她不会后退,不会后悔,亦是不会再离开。

    雨水打湿了司空散落的长发,使之紧贴在他两颊,垂下稍长的刘海将他一半眸光遮去。

    看上去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当初十二空山处的那个白衣少年。那么,这几年间,他经历了什么?

    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愿意带着一个拖后腿的人一直前行?他不怕暴露身份,不怕死么?

    司空没有任何回答传出,而青鸟亦是静静的立在他面前。

    仿佛她现在不离开,他的长剑就不会撤下。

    久别重逢,当她抱着一厢的欣喜来见他时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剑尖,这才是最伤人的。

    “师兄……”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青鸟微微向前再迈一步,却在下一瞬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司空毫不留情的刺伤了她。

    青鸟脚下一顿,这一剑刺得不深,却叫她心中已然是血流不止。

    司空冷冷的声音传出;“走。”

    很浅很淡的一个字,却已不再是从前的那番语气,陌生至极亦是冰冷至极。

    青鸟不愿意,摇摇头,左肩处的衣裳被雨水血水打湿,皱着眉头道:“师兄,我寻了你很久……如今终于寻到了你,又怎么能离开?”

    她这么说,司空真的明白么?

    “不必再寻我,各自保重。”说完他收剑回鞘,青鸟脚下一软便瘫坐了下去。

    剑上有毒。

    第204章 青鸟报相思(7)

    “渡我?”青鸟不由得一瞬苦笑,“高僧可知我为何而困,可知我为何而活,又可知我真正所想真正所恨?”

    般若神色不变,依旧浅淡,道:“贫僧不知。”

    “既然如此,高僧有什么资格渡我,又想要如何渡我?”青鸟的话语之中已然带上愤恨之意。

    愤恨什么,又在怨恨什么呢……她本就没有资格去怨去恨啊。

    从以前开始便是她追随着司空,是她独自拿起却不愿放下,是她一厢情愿却不愿回头,也是她苦苦执着终究不想要放手。

    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她还是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那颗爱着司空的心,抑制不了每日都要想他的心情。

    而司空呢,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靠近她的。

    她记得很清楚,一切的开始都是令主的命令。司空将这重命令执行得很好,没有丝毫差错亦是没有逾越过任何界限。

    司空没有给她任何遐想的空间,没有给她任何会错意的机会,只是她,就是喜欢上了他。

    若真要在这份感情中分出一个对错来,她想,错的从来都不是司空。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他的选择是什么,错的不过是她一人罢了。

    “施主如此执着,何不与贫僧说一说,施主心中的那份执着,为何会放不下?”般若的语气始终都是浅浅的,平平的,似乎不会带上任何情绪。

    是啊,这可是一位自己斩断了所有情缘前尘的高僧啊,三千世界对他而言都不再有颜色,更何况是冥冥众生之中的一位?

    只是,听到般若这么若无其事的问她,这么不带感情的要她说出心中的不放下与执念,青鸟心中便越发的愤怒。

    为何她的这份感情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平淡的,难道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起她的这份心意么?难道她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可以拿起亦是可以轻松放下的物品?

    她不想将自己的感情看得这么轻,亦是不想表现的那么廉价。

    因为若是连她自己都放下了,她便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鸟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不回答亦是不想再感受任何。

    若是这是司空所想,若是司空想要将她永远都困住,若是司空不想再看见她哪怕一秒,那她就顺了他的意思。

    即便是要将自己的一生都耗在这断念寺,她也无所谓。

    只是,断念断念,她的这份念想,又如何能说断就断了?

    司空舍得,众人舍得,可她却是舍不得。

    跟着般若高僧在断念寺中生活,自那之后青鸟一句话都没说过。

    断念寺的斋饭很是朴素,整座寺庙下除了她和般若高僧也只有一名小弟子而已,很是安静。

    般若也没有再用灵力束缚她,或许是因为他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再担心她会一个人独自离开。

    呵,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在断念寺中耗了不过半月,她的心便渐渐消沉而下。

    半个月,司空会带着他心中之人去什么地方?短短半月,她与司空之间的距离又要被拉开多远?

    她不知道现下的司空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她,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与司空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她就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去想司空这个人。

    而在这半个月内般若高僧每日都会准时去到佛堂给她讲佛门故事,一直到今日,般若高僧说:“施主,今日贫僧要说的是司空施主。”

    眸中顿时一闪,青鸟转眼去看般若高僧。

    她看见的般若始终都是带着浅淡的神色,面上永远都不会有波澜的模样。

    “高僧是在可怜我?”青鸟问,神色比来时憔悴了不少。

    般若高僧盘腿而坐,小心擦拭桌台上的木鱼,话语浅浅道:“施主误会了。”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青鸟道:“高僧既要我断念却为何还要提起他,这不是在施舍我可怜我是什么?”

    般若道:“贫僧说过,放下须先学会拿起。施主还未真正的拿起,自当没有放下一说。”

    “为何每个人都在告诉我我的感情是一文不值的?”青鸟紧紧蹙眉,她不明白,“我的那份喜欢,我一直珍藏着的情感真的有这么廉价么?高僧,你告诉我。”

    般若高僧那处没有声音传出。

    青鸟道:“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下去守下去,可,他不愿意见到我……我似乎,从来都不了解他。从前在十二空山处时不了解,后来分开更是不了解。一直到现在,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了解他走近他心里的机会……高僧,我究竟该如何做?”

    “施主可有听过皈依的故事?”

    那是般若高僧自己的故事,青鸟自然是听过的。

    当年的般若高僧亦是有过一段执迷不悟为情所困,甚至为情背叛师门甘愿还俗的经历,可最后,他还是放下了。

    在新婚之际选择在众人面前削发为僧,从此斩断红尘牵挂,永远归于佛门。只是可惜,在般若做出决定之前,他从前所归属的佛门已经因他败坏名声而臭名著召,门中住持更是自刎谢罪。

    当般若高僧重归佛门时,门中再无他人,只有他自己。

    每日每日伴着孤寂的钟声度日,随着木鱼的声音清净自我,再不步入红尘。不久后,般若将寺庙的名字改为断念寺。

    当初谁都没想到般若会为了一名女子而放弃继承住持的机会还俗,后来,亦是没有人想到般若拿起之后会选择放下,再一次皈依佛门,忏悔七年,永远留在断念寺中。

    这便是般若高僧的故事。

    只是,奇怪的是世间很少听说那位被高僧抛弃的女子的事情,也没有人来断念寺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今日,青鸟倒是想问一问。

    般若高僧释然道:“那位姑娘,在贫僧改寺名的那一日,便在贫僧面前自刎了。”

    “高僧……”青鸟有些吃惊。

    吃惊于那位女子的勇气,吃惊于般若此时此刻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