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奥斯蒙德看着眼前的小孩, 忍不住叹了口气:“找我?”

    他找出钥匙打开房门, 将包顺手放在桌上,给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进来, 又自觉坐在了沙发上的瑞凡·菲尼克斯倒了杯冷水,递到他的眼前。

    为了保证清白,他还拿了录音器,光明正大地打开,当着瑞凡的面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

    瑞凡年纪虽小,但性格非常沉稳,他仅仅在看到奥斯蒙德时,脸上闪过了慌乱与犹豫,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中透出不符合他年龄的镇静,就连看到眼前的录音机,也视若无睹。

    他抬眸看向奥斯蒙德,从包里的钱夹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张支票递给奥斯蒙德,表情非常正式:“我是来还你的钱的,格里菲斯先生。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解了我的状况,非常感谢您,但这笔钱太多了,我也并不需要这笔钱。”

    奥斯蒙德挑起眉尾,从他手上接过支票,支票上签署的数字上跟着五个零,整整十万,但签署人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父亲的名字。

    瞧瞧,连瑞凡都知道这笔钱太多了,利亚姆却仿佛根本没什么概念。

    里根总统上台以后,颁布的一系列政策导致了通货膨胀,物价有所上涨。但一千刀还是足以让一个中上层的美国四口之家安稳地度过一个月不愁吃穿的生活,一百多万美元就足以拍摄一部低成本电影...要知道,《忠犬八公》和《plan b》的拍摄成本扣除导演费用,也不过二十多万。

    因为《多格板箱》显露头角的童星,瑞凡·菲尼克斯,现在能从一部电影中拿到的片酬也就是十万左右。

    奥斯蒙德顺手将支票放在一旁:“这不是我的钱,是利亚姆·海恩斯给的,不过我可以帮你交给他。”

    瑞凡直截了当还钱的行为无疑搏得了奥斯蒙德些许的好感,他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心,看着眼前露出讶异神色的瑞凡,好奇询问道:“利亚姆说,你从洛杉矶跑到纽约去找我,是为了寻求我的帮助,你...为什么?”

    瑞凡瞥了一眼桌上的录音机,意思非常明显。

    奥斯蒙德用手掌托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还是伸出了手,将录音机关掉。

    也许正如同利亚姆所说的那样,瑞凡确实信任他,他这次来,一是为了还钱,二是为了道歉,也顺便坦白。

    小孩的话与奥斯蒙德猜测没有太大的偏差,他参演的新片拍摄结束,一周以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个剧组报道。

    父母兄妹的期待、家庭的生计全都压在他尚且单薄的肩膀上。剧组的导演又趁着儿童权益保护协会的监督人不在,强迫他进行长达12小时高强度的工作,更是毫不留情面地呵斥他,指责他糟糕的表演拖慢了进度。

    只是那么一瞬间。

    瑞凡决定将他的亲人暂且抛在脑后,眼前导演的形象与奥斯蒙德的态度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很想请求奥斯蒙德帮帮他,但实际上,要让奥斯蒙德帮自己什么,瑞凡也不清楚。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些苦痛和压力无法对亲人开口,瑞凡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较为熟悉的、他信任的“朋友”。一时冲动,就拜托别人帮他买了一张机票,直接飞到了纽约。

    奥斯蒙德哭笑不得,他从没有想过被伊莱娜指责为该吊路灯的资本家的自己,居然还有一天因为严格恪守工作时间,被一个小孩信赖、惦记:“没有吧...如果监督人员不在场,我说不定也会执行12小时工作制。”

    瑞凡瞪大眼睛,大声反驳他:“拍摄《多格板箱》的时候,监督人员起码有四五次都不在场。”

    他咬了咬嘴唇,又减小了音量,几乎是嘟囔道:“而且,不止这些。”

    奥斯蒙德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喝了点冷水。理由他大概也能猜出些许,拍摄《多格板箱》时,他才17岁,在《多格板箱》的剧组里,他是与瑞凡年龄最相近的人,又因为嗜甜,总是会在身上带些巧克力或者糖果,瑞凡会因此对他有少许的好感也并不奇怪。

    他也确实没怎么苛责过瑞凡,因为瑞凡确实非常聪明,他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哪怕是对其它孩子来说十分困难的、惊悚扭曲的笑意,瑞凡·菲尼克斯都能轻易地展现出奥斯蒙德想要的效果。

    作为导演,他又不得不统筹兼顾掌控全局,也许那样的形象在瑞凡看来,非常值得信赖。

    不过,奥斯蒙德猜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瑞凡的嬉皮士父母没有担负起父母应该承担的任何责任。

    奥斯蒙德无法批判他们不爱孩子,毕竟他们接连生下五个孩子,但生归生,该怎么抚养这些孩子,该怎么让他们像普通孩子一样走进校园,享受童年,他们是一点都没有考虑,甚至,出于“爱孩子”,他们不愿意将孩子交给政府或者有余力照顾好孩子的领养家庭抚养。

    奥斯蒙德没觉得他自己有哪点好,他不是个好人。但那是和利亚姆对比得出的结论。如果比较对象是瑞凡不久前遇到的导演和他的父母...那,奥斯蒙德不得不承认,从原则上来讲,他还姑且算半个好人。

    不过,瑞凡·菲尼克斯也是个死脑筋,虽然他会因为不堪忍受痛苦和压力,选择暂时地离家出走。

    可他却比他的吸血鬼父母负责,即便被父母压榨,与迈克尔·杰克逊一样五岁就走上街头卖艺,他却依旧爱着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理智战胜短暂占据高地的感性以后,他一言未发,重新回归了家庭。